第三章 梅花门 崔雪红依旧翻身从窗户进了客栈。 躺在床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毕竟,这是崔雪红第一次和女人打交道。 思前想后,心里满满当当,抽不出头绪。女子那清丽的形象,悦耳的声音,皆 在脑海中浮现。而与此同时,一种隐约的恐惧占据了崔雪红的心。 女子身手如此了得!琵琶中抽出短刃,竟比自己拔剑还快!长途奔袭,一击必 杀!武艺之高,令人不敢比较! 而她竟然蒙面,勾起崔雪红幼年的可怖记忆!蒙面倒也罢了,她最后那句“既 然公子有此宝剑,自然后会有期了”也耐人寻味!难道她要夺自己的宝剑么?那为 何不当场下手? 崔雪红辗转反侧,竟是睡不着。迷糊中就要进入梦乡,忽听房顶上有声音。崔 雪红心里一紧,翻身起来,听那声音就在自己屋子上方,忙握紧宝剑,屏住呼吸, 静待来犯者。 停了一停,那脚步声却又朝东北面去了。崔雪红从窗户翻出去,借着柳树枝条 跃上房顶,隐约见前面一条人影。雨声淅沥,崔雪红顺着房顶的瓦脊跟在那人身后。 那人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从屋顶跳下,进了一条小巷。崔雪红见那小巷蜿蜒而去, 出口处有一座宏伟的楼宇。他便返身,顺着屋脊,抄条近路到了楼宇前。细看那楼 宇,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子,灯笼照耀下,可见牌子上用篆书刻的三个镏金底大字: 梅花门。 崔雪红曾有所耳闻,知这一带最大的门派便是梅花门。梅花门为人行事皆守正 道,颇为江湖人士称道。正想间,那条黑影已经窜到梅花门边。一转眼,他已从一 堵矮墙翻进院子里。 崔雪红如法炮制,从另一边矮墙翻了进去。里面是一片花园,走得几步,却见 一排房子,呈半圆形排列。其中一处灯光亮着。崔雪红悄悄走过去,挨着窗户,用 湿手在窗户上戳了个小洞。里面坐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人背对着自己,身上有些湿, 估计是刚才的黑影。 “掌门,情况如何?”斜对崔雪红的一个汉子问道。 “情况不妙啊。”身上有些湿的人回答道,看来他就是梅花门的掌门。 “掌门何出此言?我温儒平随掌门闯荡江湖二十年,又创办梅花门,从未见掌 门如此焦虑。”西首一个汉子问道,看他样子,颇有些儒士风度,难怪叫温儒平了。 “催雪剑重出江湖,我是担心他来夺本门的听雨剑啊。”掌门叹气道,“我梅 妻鹤何尝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情形微妙,我看是先下手为强!” 几个人都点点头,异口同声道:“堂主愿听掌门吩咐。” 梅妻鹤正待说话,猛然转过身来:“是哪位朋友在外面?凄风苦雨,不如到里 面避雨?” 崔雪红一惊,正待开口,却听另一侧有人答道:“掌门,是小的,刚才派出去 跟踪那催雪剑的弟子失踪了。” “快进来。”梅妻鹤不愧是掌门,处变不惊,声音依然平静。 待那人进去,里面声音突然小起来。崔雪红屏住呼吸,听了半天,听不出所以 然。呆得一呆,便望来路退回。 心知对方要对自己下手,心里颇有些疑惑。为何我催雪剑出现,让对方如此紧 张?难道……竟是他们偷了射日玉?又或者……那蒙面女子是男扮女装,真人却是 梅妻鹤?崔雪红越想越糊涂,头疼不已。第一次出山,就体会到江湖势力之波谲云 诡。早知如此,当时不该逞强,也带一个弟子随身照应。 当夜无话,崔雪红捏着宝剑,竟在床头迷糊了一夜。待睁开眼睛,窗外已是春 光明媚。雨亦随着白昼来临而停止。 难得的好天气。崔雪红伸个懒腰,将东西打理好,放在身后袋子里,信步出了 客栈。玉市开门都很晚,太阳升起三竿,玉市上才陆续多起人来。崔雪红转了一圈, 不见有什么好玉,心知那射日玉没有出现,不由惘然若失。这样看来,还得继续往 东南赶,去无锡、苏州看看。 崔雪红不想停留,主要是不想惹梅花门的麻烦,当下穿过玉市,由东头进入一 条小巷。小巷尽头便是湖泊码头,乘船经太湖赶往无锡,也算体味江南风情。 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船老大撑着空船等人。 “客官可是乘船?”船老大见崔雪红一身远行打扮,忙笑着问。 “还没人么?”崔雪红急着要走。 “马上就开船。”船老大点点头道,“一路行去,沿途还有客人。”看来他是 要沿湖泊边沿行进。 崔雪红点点头,给过银子,便朝乌篷内走去。掀开帘子,往里一看,崔雪红却 是大吃一惊。里面坐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梅妻鹤。 崔雪红心知不妙,疾退而出。说时迟,那时快,梅妻鹤长剑如蛇一般刺来,与 此同时,一把“梅花钉”如雨样袭来。崔雪红纵然功夫了得,但遭突袭之下,也是 有些手忙脚乱。 但崔雪红毕竟学过多年法术,一招“回云手”将暗器悉数没收。缓得一缓,梅 妻鹤剑已刺到崔雪红咽喉前。崔雪红长剑出鞘,朝梅妻鹤中路刺去,另一只手成弧 形,竟是使个“无情铁手”,捏住刺来的剑尖。 “好俊的功夫。”梅妻鹤沉声道,手腕一翻,将剑绞出。崔雪红但觉一股奇大 的力道传来,倘若发功,许能把持住,但就在这时,猛觉身后一股凉气袭来。船老 大却是梅花门弟子所扮!他手中竹篙一点,堪堪刺在崔雪红背心穴道。崔雪红只好 放了梅妻鹤的剑,回身来敌梅花门的弟子。 这个弟子功夫也非泛泛,三下两下,崔雪红竟占不了他便宜!眼看梅妻鹤从后 路攻上,崔雪红怒道:“这可是你们逼我杀人。”“催雪刃”贯出一道长虹,从斜 刺里杀往梅花门弟子左胸。梅花门弟子“嘿”了一声,手中竹篙脱手,却翻手抽出 腰间蛇形软鞭。梅妻鹤一瞬间亦移至崔雪红右后侧。崔雪红本是敦厚之人,何况幼 年拜师学艺,曾体味到血之痛苦。世间有些人天生不嗜血,但情势所逼,却由不得 他自己。崔雪红牙一咬,趁那梅花门弟子软鞭抽下时,一手捉鞭,一手出剑。在鞭 子落入手中一刹那,剑尖已刺入梅花门弟子咽喉中。那弟子双眼圆睁,似不敢相信 对方如此身手!头一歪,死了。 崔雪红来不及愧疚,梅妻鹤怒喝一声,手中剑飞出,直刺崔雪红后心。剑距离 人甚近,崔雪红来不及躲避,一个鹞子翻身,那剑贴着脊背擦过,刺破了崔雪红的 衣服。擦破处,血顺着衣服流下。 梅妻鹤如临大敌,已从腰间拔出“听雨剑”。 “为何逼我?”崔雪红问道。他尚不明白对方杀人本意。 “欲灭我梅花门,夺我听雨剑,休想!”梅妻鹤一双眼睛喷出火来。方才他见 崔雪红年纪不大,以为凭自己一身修为,能轻易拿下他。谁知折了一个弟子,却没 能拿下对方。 梅妻鹤毕竟是高手,他的功夫,可高出崔雪红一大截。若非崔雪红会法术,无 形中施加给对方一些压力,否则早成剑下亡魂。 梅妻鹤此刻将崔雪红视为大敌,使出十分力气来斗他。因此场上情形立马逆转。 崔雪红发现斗他一个人,比刚才斗两个人还困难。 梅妻鹤毕竟有四十多年功力,加上实战经验比崔雪红丰富,刚才疏忽,是以让 崔雪红占了便宜。一旦使出十分劲来,防守严密,攻势凌厉,不多时已将崔雪红逼 到码头一脚。 崔雪红方才杀人,心中愧疚,再加上第一次酣斗便遇如此高手,心里紧张,好 几次被梅妻鹤抓住漏洞,险些被断了手臂。 崔雪红不明白对方为何下此狠手,还有心说些理由,但迫于形势,无法开口。 这样斗得一阵,崔雪红被逼,渐渐将全身心投入打斗中。梅妻鹤手腕一翻,使个 “苍鹰斩”,一把听雨剑化作无数利爪,劈头盖脸朝崔雪红面门、前胸、下盘袭来。 崔雪红运起“柳絮飞舞”轻功,滑开两尺,手中催雪刃毫不含糊,舞成“苍龙翼”, 恰巧挡住梅妻鹤攻势。 梅妻鹤已试出崔雪红功力,知他不是自己对手,鼻子里哼了一声,猛的一招 “深海捞月”,直取崔雪红下盘,剑尚未到,一股奇寒已经逼进膝盖。崔雪红大惊, 忙撤剑回防。 梅妻鹤所使乃虚招。崔雪红剑至下盘,猛的发现对方剑已腾起,直直刺向自己 胸口。“呀”一声厉喝,崔雪红鼓足一口气,左手又捏成弧形,再度使出“无情铁 手”,拿捏向梅妻鹤的宝剑。 那听雨剑是何等宝物?崔雪红手近得剑刃,猛觉冰冷刺骨,再不敢将手伸过去。 这一缓之间,梅妻鹤冷笑一声,剑已抵在崔雪红胸口。崔雪红心中一冷,脚下“连 环步”亦乱了方寸。“去死吧。”梅妻鹤低喝一声,剑如针,顶入崔雪红皮肉之内。 完了,一个念头在崔雪红脑海里升起,那一刻,他眼前竟是一片黑暗。 剑心传来的寒意,让崔雪红打了个寒战。疼痛,所有的疼痛,以及恐惧,似乎 都被这浓烈的寒意冻住了!那剑,却突然停住了…… 崔雪红闭目良久,听得梅妻鹤闷哼一声,似无限痛苦,这才惊异的睁开眼睛。 “谢谢你拖住他。”蒙面神秘女一把将匕首从梅妻鹤胸口拔下,语气里带了淡 淡的笑意。 “你说什么?”崔雪红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是你救了我么?” “是又不是,随你怎么说吧。”神秘女子俯身拾起那把听雨剑,“梅花门已经 被灭了,真是可惜。” 崔雪红一愣,呆呆的看着女子,眼前又幻化出一张美丽的面庞,以及幼年记忆 里那可怕的杀戮场面。 “你走吧,离开这座小城,越快越好,否则会有危险。”女子似有难言之隐, 却只说了这句话,转身就走。 待女子身影消失,崔雪红才猛然明白。想来这女子是来夺听雨剑的,而梅妻鹤 误以为是崔雪红来夺剑,因此全力跟踪崔雪红。神秘女子杀了梅花门的人,发现听 雨剑不在梅花门,这才匆匆赶来,恰好杀了梅妻鹤,本意是夺听雨剑,却无意中救 了崔雪红的命。 既然是夺名剑,为何不连同自己的催雪剑一起夺了?崔雪红却觉想不通。或者 那女子只是无意中拾了听雨剑去?崔雪红带着一肚子疑惑,竟往小城而去。纵然有 危险,他也不会轻易离开!他想看看女子的真面目。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