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至爱亲朋 冷仙却坐在床边,细心检查各个银针后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定 要看着你痊愈才可以安心离开,再说他自有昆仑派的人照料,何须我操心?”司晨 公子道:“你可知我是何人?可知我是江湖上正邪都巴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大魔头, 大恶人。当然你现在知道也不晚,记住我迟早会加害于你,趁早离我远远的!”冷 仙平静道:“凡医生治病,必当安定神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 救舍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 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司晨公子接口道:“是孙思邈《备急千金药方 》序中所云。”冷仙惊喜道:“不错!你当真了得。能知道这段话的人,必定不会 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停顿片刻,才幽幽道:“爹当年从我很小的时候便要我定 要背下这段话,刚开始我总是记不住,多亏师兄及哥哥在一旁提醒才过关。”司晨 公子沉默片刻才道:“梅大夫最近可好?”顿了顿忙又补充道:“我只是对这位前 辈很是崇敬,随口问问别无他意。”冷仙道:“我爹他很好啊。只是我这唯一的孩 儿也走了,他多少会有些寂寞。”片刻才又解释道:“我大哥十年前便夭折,师兄 也失踪,不过爹说恐怕也早就不在人世。”冷仙与司晨公子此刻竟然同时轻叹口气。 二人沉默片刻,冷仙忽然急切道:“你现在累不累?”司晨公子见她一副着急 的模样,不知何故,只得道:“还好。”冷仙欣喜道:“我说些师兄与哥哥的事给 你听好不好?在家里他们两个是禁句,每次提到我娘都会哭上半天,爹也会一连好 几日闷闷不乐,所以我大概有差不多十年不敢再提到他们,但是却不能忍住不想起 他们,我现在只是想有个人可以听听。”司晨公子释然一笑道:“小姑娘尽管说, 本人必定洗耳恭听。” 冷仙感激笑笑,道:“其实我对他二人印象并不多,那时我只有六岁,实在太 小。许多事都是后来一鳞半爪听来的。师兄是梅念大伯的义子,我梅念大伯便是当 年响当当的酸斋百晓生,他是我爹的结义兄弟,师兄很可怜从小无父无母,便是连 自己姓什么都不晓得,因此便随大伯姓梅名道清,听说年少时还曾经在武当山做过 小道士,不过后来遇到我爹便执意还俗,做了爹的徒弟。他比我大许多,十年前就 已经二十多岁,我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师兄好高,简直像棵树一样高,似乎比爹要 高许多。而哥哥大只我四岁,叫冷清,我们一家人生活在长白山的枫叶谷,很开心, 每日不断有奇奇怪怪的病人前来求医,能够救死扶伤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忽地 冷仙瞥见司晨公子将头转向墙内,冷仙忙道:“可是我说得让你心烦,若是如此… …”司晨公子忙打断道:“不!我在听,请继续。”声音却有些奇怪。 冷仙此刻已打开话匣子又如何收的住,见他并不反对,忙又继续道:“一切的 事情大概都要从我那个叫杨应麟的表哥说起。表哥与我哥二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为此二人还曾经争执过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只是因为姨娘身体不好,所以表哥 从生下来便身体孱弱,姨丈担心他怕是不出满月便会夭折,便差人远赴枫叶谷向爹 求医,我爹与娘听闻自然义不容辞,只是当时我哥也是刚刚出世,实在不宜如此舟 车劳顿,只是我爹说过他欠杨家养育之恩未曾报答,因此表哥的命不能不救!但是 我娘又实在舍不得与爹分开,就在两难之下未曾想师兄竟然挺身而出一力承担下照 料喂养我哥的担子,解决此后顾之忧,爹娘这才起身赴姨丈家为表兄看病。表哥的 病由于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医治不易,因此在表哥九岁痊愈之前,爹娘差不多将 全部心血都花费在表哥身上,常年住在姨丈家,连我都是在姨丈家出生的。而枫叶 谷和我哥,爹娘只是偶尔回去瞧瞧,每次又都是来去匆匆,虽然期间数次爹娘想带 哥哥一同到姨丈家,只是师兄与哥哥都不想离开枫叶谷,去那位于金陵杨家的金碧 辉煌宫,而哥哥更是痛哭不依,死活不肯前往。等到表哥痊愈,爹娘带着差不多五 岁的我一同回到枫叶谷时,师兄也差不多照料哥哥足足九年之久。说起来师兄当年 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竟然要独自喂养一个婴孩长大,当真不易。只是师兄实在 太宠溺哥哥,舍不得哥哥吃半点苦,使得哥哥事事都相当依赖师兄。据说,爹爹当 时回到家见到好像个姑娘的稍有不顺心便要哭得哥哥,吃惊不已,知道如果再让师 兄这样照料下去,哥哥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奶娃娃,永远不会有出息,而且可能会 拖累师兄一辈子。于是……于是爹爹便做个决定:将哥哥送走!爹说过:要为天下 奇男子,须历人间万里程。让哥哥在个陌生的环境下成长,远离过分宠爱的环境, 或许可以彻底改变哥哥。” 忽地店家敲门打断冷仙,冷仙忙停下,起身应门,见是店家送来汤药,忙一把 接下,回身关好房门,才走到床边道:“药来了,等你喝下这药,便可起针。”司 晨公子半天才转过头来,却见他双目略微红肿,冷仙忙一口口喂其喝下汤药后,才 为其拔取一根根银针。冷仙道:“只要这几天多注意休息,我保证你的手臂没问题。” 司晨公子却一把抓住冷仙道:“说下去,我在听。”冷仙心道:不知道为何对这位 司晨公子总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即使此刻他抓住自己仍未觉得半点厌恶,听闻 他仍想听下去,更加想一吐为快。于是便道:“在爹爹回到家住不足一年,便将哥 哥送到昆仑派,爹爹世交何叔叔那里。可是师兄对于哥哥关爱至极,自然无论如何 都不会同意爹爹这么做,所以爹送走哥哥自然是瞒着他。可是谁曾料到师兄竟然如 此固执,当他偶然听到哥哥被送到昆仑派,第二日便不辞而别只留下字条说要将哥 哥找回来,却不想他这一去便从此音讯全无,爹爹也曾到过昆仑派找寻,可是却惊 悉他根本没有到过昆仑派,而后十年来亦不曾寄回只言片语,江湖上更加不曾听到 关于他的一丝消息,所以爹爹猜测定是师兄当年路上便遇到意外,而且十有八九已 经不再人世。”眼见冷仙忽地沉默起来,司晨公子忙问道:“那后来你哥哥如何? 怎会突然夭折?”冷仙叹口气道:“哥哥当真苦命,到昆仑山不到半年,恐怕连环 境还未适应,便在一场大火中夭折,尸骨焦黑如碳,面目全非,运回枫叶谷时候, 娘一看到当时便晕过去,足足病了几年才渐渐好转。”司晨公子又道:“你的婚事 可是在那时定下的?”冷仙点点头道:“当年何掌门及何运琦一同将哥哥尸骨运回, 也就是在那时我与何运琦匆匆见过一面,便由双方父母定下这门亲事,我只记得当 时何运琦拉着我的手对我说道:”仙儿,我将来一定娶你。虽然我没能保护好清弟, 但是我发誓一定会保护你!‘“司晨公子道:”难道冷清的死和他有关?“冷仙道 :”其中详情我当真不知。只是从此后除了表哥做客的时候,爹娘脸上便很难看到 笑容。我知道其实爹娘早已将表哥看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而表哥似乎也知道这 点,所以无论有事没事便经常跑来,为冷冷清清的枫叶谷添些欢笑。“冷仙忽地掩 口笑道:”记得我十四岁那年有一次,表哥受伤跑到枫叶谷来找爹医治,却不想他 一身的伤临昏迷前对爹爹说的话竟然是:如果破相,他便寻死。当时我在一旁听到 当真哭笑不得,一身的伤,不想着保命要紧,竟然婆婆妈妈关心破不破相!所以我 便在他睡熟之际在他脸上横七竖八贴上好几道伤疤,待得他醒来那杀猪般惨叫声我 到现在都还记得。“司晨公子听闻,忍俊不止,不由得大笑起来,冷仙呆呆瞧着他 开怀容颜,尤其那个笑容是如此迷人,冷仙顿时双颊绯红,忙掩饰地低下头,片刻 才平复,继续道:”其实我表哥这个人不错,就是因为江湖第一美男子名声所累, 有时太在意自己外表。我从小生活在姨丈家,根本当他是亲哥哥般看待,更加时常 作弄于他,而他居然每次都会上当,其实我知道他有时根本就是故意上当的,也许 只是想弥补一点我来不及细细品味的兄妹之情。“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