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故人相认 片刻司晨公子终于颓然放下玉笛,清点查看地上的信鸽,才黯然回到洞中,低 声对郭真道:“只拦下一十五只,尚有三四只到底还是出了笛声控制,看来不出数 日那几个门派便可得到消息,怕是到时他们联络各门派,集结无数正邪两派人马撒 网搜山,到时候就连这个山洞只怕也难保安全。”叹口气又道:“怪只怪孩儿如今 内力全失,倘若将信鸽全部拦下,江湖上想得到此消息起码要晚上半月,那便有足 够时间周详筹划撤退事宜。只恨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修养的天然洞府怕是也 保不住了。” “你还有脸说!”郭真怒不可遏,抬起手便向司晨公子掌掴过来,司晨公子此 刻全无内力,却哪里受得了,生生倒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郭真看到司晨公子这般 下盘漂浮的窝囊模样,心中更是怒火难平,举手便欲再次出手。 冷仙却闪电般伸开双臂,挡在司晨公子身前,斩钉截铁道:“他内力尽失,你 不能再打他!更何况他也是因为救我心切,才会出此下策。你若实在想打人出气, 仙儿愿意代他受过。”说完竟然闭起眼睛,静候郭真下手。 身后司晨公子听到这番话,不禁感动,柔声拍拍冷仙的肩膀道:“仙儿放心, 虎毒尚且不食子。爹爹只是一时恨铁不成钢,再说方才一掌并未用力,我自己尚且 应付得来。倒是折腾这么久,腹中着实觉得有些饥饿,不如便劳烦你将那几只信鸽 当晚饭烧来吃,如何?”冷仙知道其良苦用心,不忍拒绝,无奈点点头,踱到洞边 拾起信鸽,拔去鸟羽,寻些清水洗涮干净,又洗米下锅,准备张罗晚饭。 司晨公子深情凝望冷仙片刻,才勉强手撑着石壁站起身来,踉踉跄跄来到郭真 身边,拉过郭真手腕,分寸关尺为其把脉。郭真虽满脸怒容,但刚刚一掌打完,郭 真的气也已经消了大半,此刻也只是轻声哼了哼,倒也并未拒绝其为自己诊脉。 司晨公子细心查看脉象,沉默片刻,叹气道:“我早已数年前便说过,你旧患 迁延不愈,多年来又强行用霸道方式压制,身体早已不复当年,已经不能再妄动真 气,否则只怕此几年来的心血必定赴之东流,你怎的如此不知爱惜生命?”郭真白 他一眼道:“那么你自己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你可还懂?难不成你让我 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寻死无动于衷,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颐养天年?”顿了顿又 道“若不是蓝儿拚着最后一口气跑来向我报信,若不是我及时出现在昆仑派救下你, 你们不是早已打定主意弃为父而去,双双任人宰割?”司晨公子急忙急忙插口道: “这么说蓝儿也已经……”郭真点点头沉声道:“他早已被人下了杀手,经脉俱损, 根本便活不了几日,不过为父好歹可算是救出你,也不枉蓝儿的一番苦心。”说完 向里面一指,司晨公子和冷仙这才注意到里面隐隐直挺挺躺着个人,司晨公子几步 奔去,来到蓝儿身旁,却见蓝儿面色青紫,早已死去多时。司晨公子面部不由得阵 阵抽动,狠狠道:“落日宫当真心狠手辣,斩草而除根。竟然连蓝儿也……唉,蓝 儿跟了我十年,却死的这样凄惨,我当真对他不起。”郭真道:“难道他不死你便 对得起他?他此刻若知道你已经有了女人,十年的痴心等待到头来一场空,恐怕只 会更加生不如死。”司晨公子面色黯然,轻轻叹口气。 冷仙在一旁默默倾听,听到蓝儿的事,不由得好奇,忙偷眼观瞧,但见那蓝儿 看来与司晨同龄,浑身伤痕累累,样貌已经不大可辨。忽地冷仙想到此人身份,顿 时觉得尴尬无比,忙回身低头佯装忙于做饭,推聋做哑,来个充耳不闻。 沉默许久,司晨公子才又道:“不过那冷月那厮当真武艺高绝,竟然可以仅凭 一己之力连杀我司晨宫几十个高手,内力修为少说也有四五十年,却又哪里像个二 十来岁的青年?”郭真问道:“如今可捋出些头绪?落日宫到底是何来路?”司晨 公子摇头道:“这个当真不清楚,不过从落日宫竟然可以搜罗到温香暖玉丹,轻易 将司晨宫玩弄于股掌之间来看,落日宫想来对此事蓄谋已久,似乎又志在必得。” 片刻又黯然道:“您这次贸然出手,旧伤复发,病情已更加棘手,只怕……只怕… …”声音哽咽,已经难以继续说下去。郭真此刻也已经明白,接口道:“只怕我这 把老骨头算是走到头了,是也不是?”司晨公子低头默默不语。 一旁冷仙犹豫片刻,终于从怀中掏出个瓷瓶道:“我这里尚有些冷月当日所留 下丹药,倒还算是上品,却不知可否让仙儿为前辈看看伤势。”郭真却忽地打断她 道:“我郭真宁死也不会用冷家的东西,让姓冷的看病,你最好带着你的丹药你的 医术滚的远远的!”说到此声音也不由得高出几倍道:“你以为我一世横行,如今 落得晚景凄凉,东躲西藏的苟活了二十几年,都是谁造成的?还不都是拜你的爷爷 冷重以及你爹梅用所赐!” 冷仙终于隐忍不住,伸手一指司晨公子高声道:“那他的医术又是师承何处, 他的药方又来自哪里?是谁教会他望闻问切,让他博览医书药典?是我爹!他可是 我爹堂堂正正的徒弟——梅道清!”梅道清身躯一颤,苦笑道:“仙儿冰雪聪明, 我便料到只要使出水无痕与玉笛搜音大法两项义父的绝技,早晚会被你识破身份。” 冷仙转身对梅道清道:“师兄,我早已打定主意欲与你同生共死,却没想到你却如 此狠心隐瞒我,假如今日你爹爹不出现来救你,打乱你的计划,你是否早已打定注 意,让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原来便是多年不见的师兄?而刚刚倘若我仍不 挑破,你到底还打算瞒我多久?你知不知道爹有多担心你?娘有多舍不得你?”伸 手一抹泪倔强道:“你一定不知,否则又怎会狠心到十年来音讯全无?” 梅道清双目盈泪道:“我如何不思念师父?如何不想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若无其事的回去?但是我当真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十年前。昆仑山上。 月朗星稀。一堆篝火旁,跳动的火苗映衬着一张年轻的面孔,正是二十四岁的 梅道清。 他此刻早已疲惫不堪,脸上也有了丝丝倦意。自己有多少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不清楚,也没心思弄清楚。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清儿,清儿。 师父在四个多月前突然带走冷清后,他便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因为清儿从 出生到这么大从来也没有离开过他一步,他早已将清儿看作是他的全部!当师父决 定将儿子冷清远送他方,以便可以离开溺爱独立面对成长的时候,他的世界随即变 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空荡荡地白! 接下来的日子,他挖空心思一门心思只想着打听出冷清的下落。梅用之所以会 送冷清走,多半就是为了躲避梅道清过分呵护,是以对冷清下落始终三缄其口。 梅用却多少低估了梅道清坚定的决心。 梅道清除了随梅用修习武功医术,少年时还有位师傅,便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酸 斋百晓生梅念!他实在算是个奇人,除了水无痕的轻功外,半点拳脚功夫也不会, 但江湖上胆敢招惹他的人只怕不多!原因只有二字:秘密!这世上没有人是没有秘 密的,而也没有多少秘密是梅念不知道的。 梅道清便是用尽梅念传授的打探消息之术,偷听,监视,跟踪……无所不用! 开始一两日梅用倒也还算滴水不露,但是一连两个月下来,每日被阴魂不散的梅道 清死死盯牢的梅用终于还是露出破绽,功夫不负苦心人,梅道清终于大功告成:冷 清此时就身在昆仑山! 梅道清连夜便离开辽东枫叶谷,一路向西而来。 经过近一个月的风餐露宿,他终于踏上昆仑山的土地! 此刻火堆旁的梅道清终于还是仰面躺下,默默地望着满天星斗,许是因为明日 便可见到牵挂多时的冷清,梅道清此刻只觉得今夜的星空亦是分外美丽。心道:若 非白日里急着赶路错过宿头,现在又如何可看到昆仑山上如此美妙的夜色? 他一个人默默欣赏许久,梅道清终于眼皮打架,沉沉睡去。 待到他迷迷糊糊醒来,却发觉自己浑身非常不舒服,似乎被什么东西捆住手脚。 梅道清本能地试着挪动手脚,却感到手脚越勒越紧,似乎已经深深嵌入皮肉。梅道 清当即清醒,猛地睁开眼睛,却发觉自己身在个木屋之中,早已非睡前的露天地上。 这时头顶处突然伸过个头,二十多岁左右,眉目颇为清秀,见其醒来,对他嫣然一 笑,柔声道:“兄弟最好不要再挣扎,这缩骨绳遇强则强,愈挣扎愈被勒的紧,到 时候皮开肉绽可不是好玩的。”声音听起来阴阳怪气,便像捏着嗓子说话一般。梅 道清问道:“你是谁,为何绑我?”这时又有一个人出现在他头顶,看起来四十多 岁,面目虽然清秀,却早已经有了再也掩饰不住的岁月痕迹,他慢悠悠道:“小兄 弟何必这样急,来,吃下这枚药丸。”声音同样娇滴滴,阴阳怪气。梅道清心知这 枚药丸必定暗藏玄机,万万不能吃下,急忙欲将脸转过一侧,却不料方才还慢吞吞 的人,却可以闪电般将药丸送入他口中,又迎面一掌,梅道清只觉得“咕噜”一声, 那药丸便已经下肚。 那两个人竟然忽地同时拍手,欣喜万分道:“小兄弟,从现在起我们可就是一 家人,日后你若得宠可不要忘记我二人。”年轻那个道:“我叫蓝儿,”又翘起兰 花指指指年长那个道:“他是雨哥哥。”后者却又恢复到方才慢吞吞的模样,羞赧 地微微一笑。梅道清看到这样两个大男人如此忸怩作态,做尽女儿家的神态,不由 得肚内翻腾,若非被缚住手脚,此刻恐怕早已扶墙呕吐。 “雨哥哥”看出梅道清心中的鄙夷神色,却也不生气,悠悠开口娇滴滴道: “我知道小兄弟心中所想,不必见怪。放心,最多半年,你便会彻彻底底加入我们!”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