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断袖之恋 一个想法在冷仙脑中闪过,忙恭恭敬敬地跪在郭真面前道:“这一切都是冷仙 的错,无论郭冷家两家当年有何种恩怨,现在请您无论如何放下成见,出手为师兄 医治温香暖玉丹之伤,就算让冷仙献出性命亦在所不惜!” 郭真好容易放下对梅花针恐惧的情绪,白了冷仙一眼道:“他是我儿子,我救 不救他难道还要你来求情不成?”冷仙这才发觉自己这番有多么愚蠢,他们可是不 折不扣亲密的两父子,今日接触下来,更发觉郭真对梅道清的父爱溢于言表,自己 却如此不知深浅横在当中,傻傻地替儿子向老子求情!顿时感到尴尬无比,面色也 登时满面羞红。 “傻丫头,”梅道清此刻却过来轻搂住冷仙柔声道:“不必害羞,我知道你如 此做是紧张我的伤势,我怎么舍得怪你,只会更加感动而已。”冷仙这才偷眼望望 梅道清低声问道:“这世上当真没办法可以使你恢复功力?”梅道清黯然摇摇头。 冷仙却猛地抬起头对郭真道:“绝爱丹乃是司晨宫前人所制,而且每位甫一入 门的弟子都会被强行服下,是也不是?”郭真不知其意,只点点头。冷仙继续道: “那么你自然不会例外,当年定然也服过此药。但是为何你也因为温香暖玉而近了 女色,按理也该功力尽失才是,却为何……” “不要说了!”梅道清面现不快,猛地生生打断冷仙。 一旁的郭真却满面不屑,轻轻哼了一声道:“为何打断她?你怕是也羞于提到 那贱女人?有种你便原原本本说与她听!难道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梅道清厉声 道:“不!仙儿不是外人!”转头长叹口气道:“我不愿提起并不是因为将你看作 外人,也并不是羞于提起,只是不想再提起那段不堪的往事而已。其实当年研制温 香暖玉丹对付司晨宫的人非是旁人,就是我娘月慕秦!说来我娘出身并不显赫,而 且她并不会武功,因此根本算不得是个武林中人,外婆死的早,娘便从小与外公相 依为命。外公也不是江湖中人,他不过是个在扬州城花街柳巷中为一众妓女及嫖客 看花柳病捎带买些春药不入流的大夫,如此庸庸碌碌之人,却不想竟然会养出娘这 样从小便增强好胜,拼力也要向上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她看不上父母为 其所取的名字,便自作主张为自己取名月慕秦,因为她毕生都仰慕先秦尚武之风, 崇拜侠士剑客,做梦都渴望与大侠为伍。是以在一次偶然机会中遇见爹爹时便芳心 大动,从此挖空心思要让爹爹成为其裙下之臣。” 冷仙吃惊道:“可是你爹他不是……,又怎么会喜欢女人?”梅道清点点头道 :“这便是问题所在,当年爹爹也曾三番五次对娘表明心迹,娘却坚决不肯放弃。 娘从小便跟着外公为嫖客妓院制作春药,因此对此颇有心得,当娘得知绝爱丹的功 效后,便全力研制温香暖玉丹,并研究出克制绝爱丹的方法,以此作要挟,期望爹 爹可以食髓知味,从此绝断袖之癖,与她做对恩爱夫妻!”梅道清叹口气,顿了顿 又道:“可是最后她虽然得到爹爹,却也毁了自己,爹爹当年待她为其恢复功力, 便乱棍将其从司晨宫打出,娘后来又被雨哥哥背地里毁容,更被重重击打腹部,从 昆仑山仓皇而逃。” 郭真接口道:“这个贱女人,她根本是痴心妄想!本来我对其并无好恶之心, 而且有段时间还将其引为红颜知己,更破例让其留在司晨宫。哪里知道她竟然使出 如此手段,她这么做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于她,每次回想到那个夜晚都觉得恶心不已, 因此我对她的恨便也更加深一分!而且当年她留在宫中克制绝爱丹的药方,竟然也 被这贱人暗地调包,才会害得我父子如今束手无策。可惜她死得早,又不知埋骨何 处,否则定要鞭尸方才觉得解恨!” 冷仙叹口气,安慰梅道清道:“说来你娘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俗话说,男怕入 错行,女怕嫁措郎,你娘便是因为爱上一个根本不知情爱为何物之人,才会导致如 此悲惨的命运,不过她在天有灵,看到我们可以在一起,一定也会觉得安慰。”梅 道清释然微笑点点头。 郭真在一旁却冷冷道:“我不懂情爱?你以为你就很懂?你了解爱一个人却无 法得到时那种锥心之痛吗?你尝试过爱一个人足足五十年吗?你知道五十年沉淀下 来的感情是怎样的醇厚甘甜吗?”鼻中轻轻一哼,道“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竟然 还敢这般大言不惭地教训别人,当真贻笑大方!” 梅道清似乎也是第一次听闻此言,忙试探问道:“爹你方才所说之人可就是仙 儿的爷爷,武当派前掌门冷重?” 郭真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个破旧的竹箫道:“正是他。我与冷师弟当年一同入 门,曾一同在武当习武十数年。我在十几岁起便发觉自己的问题,因为并不像其他 师兄弟那样喜欢偷偷下山欣赏漂亮的女孩子,或是对女子的身材品头论足,反而更 喜欢呆在山上练武诵经。我还因此被师父多次赞许,称我有修道的慧根。只有我自 己知道问题所在,因为我虽然看到女孩子无动于衷,但是每每在暗处偷看冷师弟的 一张俊俏的面容却总是会看到满面羞红,有时甚至欲火升腾,难以抑制。”边说边 抚摸着竹箫继续道:“我每一天的心情都随着冷师弟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而阴晴不 定。有一天冷师弟忽地说起想学吹箫,而我当时不过是个门徒,小小的道童,根本 没有钱为他买箫,不过却也难不到我,我便每日跑到乐器店中细心观察,终于耗费 大半年时间为其做了这支竹箫。当时冷师弟收到竹箫时欣喜若狂的模样,过了这么 多年我依然记忆犹新。有了竹箫后,冷师弟每日练完武,便迫不及待地练习吹箫, 虽然因为吹箫的技巧生疏一开始难免呜咽难听,但是在我听来却比任何天籁之音更 加悦耳动听。从此以后每日习武后,在落日的余晖中,冷师弟便一定会拿起竹箫吹 奏一曲放松心境,那美丽的画面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郭真此时的身体早已破如败絮,又说了这许多话语,难免有些中气不足,只是 眼见他全身心沉浸在昔日美好的回忆中,梅道清与冷仙又如何忍心打扰。 郭真继续道:“我也知道我这样的爱慕定然为世俗礼教所不容,所以虽然从十 五岁起便日日夜夜想对冷师弟表明心迹,却每次又都临阵退缩,裹足不前。事情就 这样拖了几年,冷师弟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开始奉师父的命令经常在江湖上行 走,锄强扶弱。但是一次奉师父的命令下山铲除臭名昭著的一伙淫贼太行四虎回武 当山后,我却吃惊地发觉冷师弟身上微妙的变化,他开始变得有些神神秘秘,不仅 不大与我说话,而且还经常暗自发呆傻笑,也有几日不曾在夕阳下吹奏竹箫。我终 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慌意乱地隐忍几日,终于还是开口询问。果然不出我所 料,冷师弟竟然在这次下山的时候与一名女子私定终身!因为冷师弟从小对我就比 对其他师兄弟亲近,有事也喜欢找我商量,我一直以为他对我也是一定有情,只是 碍于礼教才不敢挑明,而如今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竟然喜欢女人!这血淋淋事实 残酷的摆在面前,那种窒息的感觉几乎快要压断我的每一根肋骨。我当时不顾一切 地抱住冷师弟,疯狂地亲吻他,大声地告诉他我的心意,恳求他不要喜欢女人,不 要喜欢别人,永永远远的跟我在一起。” 冷仙迫不及待插口道:“后来呢?爷爷怎么说?” 郭真苦笑道:“他当即推开我,在我从前的记忆里,冷师弟对我总是那么温柔, 亲切。我却不知道原来冷师弟那张俊脸上竟然也能对我出现那样厌恶的神色,那种 锥心的痛楚,直到今天想起仍然会感到隐隐作痛。第二日他便冷冰冰地将这跟随他 多年,我亲手所做的竹箫归还于我,而且从此以后,冷师弟面对我他也只剩下厌恶 的,冷漠的表情。不久我是断袖之人的事便东窗事发,在同门鄙夷的神色中,在冷 师弟冷言冷语下,我终于被师父逐出师门,从此浪迹江湖。” 冷仙道:“其实当真不能怪爷爷无情,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喜欢女子无可厚非, 更何况他与奶奶是真心相爱!”梅道清却在一旁数落郭真道:“就算当年掌门如何 对你,毕竟后来你也害的他妻离子散多年也应该算扯平吧。”抬头见郭真疲惫至极 的样子,不忍心再多说,忙接过竹箫放在一边,服侍其躺下休息。 郭真却摆手道:“我知道我的大限将至。如果可以在临死前再见冷师弟一面, 当真死也瞑目。”梅道清听到此言为难道:“我早已说过,冷重自从辞去掌门之职 后便四处便开始云游,连师父都不知其去向。而且就算是找到,依掌门的作风又怎 么肯来见你,就不要这般痴心妄想,还是好好歇息为上。” 一旁的冷仙却悄悄抽出那柄竹箫,慢慢踱到洞口。 郭真又道:“我相信我和冷师弟前世一定是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我们前世一 起发下海誓山盟,定下三生之约。但是等到我们真的转世到了今生,上天却和我们 开起玩笑,将我二人都投成男身!但是我仍记得前世那些海誓山盟,我仍爱着前世 的妻子,但是——但是他喝下孟婆汤把一切都忘了,什么都忘记了!” 忽地一阵悠扬的箫声从洞口传来,郭真突然面泛喜色,高兴道:“听!箫声! 是冷师弟的箫声!冷师弟你终于还是原谅我来看我了。”郭真颤抖地向洞口伸出双 手,挣扎着欲坐起,忽地目光暗淡下来,伸出的双手也颓然落下。 郭真就这样含笑而逝! 洞口处冷仙黯然放下竹箫,轻轻叹口气。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