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荔枝粽子 五月初五,暮色渐黑,华灯初上。端午佳节。家家户户的门楣之上早已挂满艾 草,纸扎葫芦,小孩子戴着五色丝绦祛病攘灾,图个吉利,城中此时也到处弥漫着 粽叶清洌的芳香。 而此刻在城中一角,一截蜡烛的火焰正一跳一跳地照映着两张写着匆匆几行字 的纸张。 其中一张上大大写着天山老人四个字,其后写着:姓名:申屠铭,年纪:不详, 嗜好:独来独往,离群寡居,绝技:寒冰掌,曾对江湖中人发誓一世不收弟子。 另一张上却写着另外一个熟悉的名字:冷月。其下写到:二十左右。容貌被毁, 沉默寡言,其余不详,武功路数:疑是天山老人一派。 一人喃喃自语道:“七月,赴武当,寒冰掌连杀六人,年纪六十到三十不等; 八月掳走距离辽东枫叶谷不足二十里红叶镇上先后共二十六人,其中普通百姓一十 六人,最后不知所终;九月京城掳去在京城百草堂坐堂的仙儿与司晨公子,于十月 初忽然消失无踪,再无半点消息。 “那天山老人既然发下宏愿不收弟子,江湖人最讲信用,自然不能食言而肥, 那么那古古怪怪的冷月到底是何来历?可恶!浪费了十个月的时间竟然半点有用的 线索都没有!居然最后还被冷月那混蛋带走仙儿!”说完那人砰地一拳重重地打在 客房木桌之上,那桌子微微摇晃几下,终于抵受不住,忽地哗啦一声,四分五裂! 那槌桌之人这才忽地清醒过来,看到早已碎裂的桌子,不禁长叹一声心道:自己的 武功的确是大有精进,玄天指法也已经学会,所欠的只是一点火候而已,可是那又 如何,不还是完全一点也帮不上仙儿的忙,只能在这里空自着急,无可奈何! 那人却正是早已改头换面地生活了近十个月的杨应麟! 却原来自从去年九月与冷仙匆匆一别后,杨应麟心中惦念冷月的底细,片刻不 曾耽搁,这四个月来几乎跑遍东西南北,更加高价雇佣江湖上最有名的探子为自己 打探消息,却不想折腾大半年下来,不但冷月的底细所知寥寥,就连数月前匆忙见 过,当时尚且安全的冷仙此时却也落入其手中,吉凶难料! 这如何能让杨应麟心中不烦闷不已! 杨应麟呆立半晌,终于决定先放下一切,出去走走,暂时疏解疏解心中烦闷, 也好梳理梳理思路,不至于独自在客房中钻牛角尖。 杨应麟信步从后院客房步出来到前院,却见到此刻不过刚到掌灯时分,应该正 值饭晌,岂料本该热闹非凡的大厅此刻却冷冷清清,只留下一个小二在那边打着呵 欠。 那小二见到杨应麟,忙满面堆笑道:“公子可起来了,您这一觉可是睡的长, 小的可是按您吩咐,一直没敢打扰您清梦,您这一觉睡的如何?”杨应麟此刻双目 充血,神情疲惫,显然很久未好好休息过,只是光线昏暗,店小二也瞧着不大清楚, 杨应麟也只是含糊答着:“不错,很好。”之类敷衍的话语。 杨应麟扫视一下空荡荡地饭堂,忽地心里觉得奇怪问道:“人怎的这般少?莫 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小二呵呵一笑道:“公子睡忘了吧,今天是端午节,又叫端 阳节或是五月节,这个时候全城的人自然都到河边看赛龙舟了,可惜公子起的晚了, 此刻才想起要去,只怕太迟了。不过若您快走几步,应该还赶得上每年龙舟会后, 金碧辉煌宫派发的粽子。”杨应麟不由得大吃一惊道:“金碧辉煌宫?这里是……” 小二奇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没睡醒吧?这里是金陵城,天下谁人不知富 甲天下的金碧辉煌宫坐落在金陵城里。” 这里是金陵?天啊!看来自己这许多天来废寝忘食,果然过的糊涂,竟然在不 知不觉中经过家门都还懵懂不知!自己看来的确有太久不曾回家了,中秋、冬至、 除夕、上元……自己不知已经错过多少每年都与父母团聚的佳节,一股思念之情顿 时油然而生。 那小二只道杨应麟似那些普通外来客人,此刻震惊当然是因为羡慕赫赫有名的 金碧辉煌宫所致,又颇为自豪地道:“要说金碧辉煌宫那可绝对是本城一大风光, 风头与皇帝老子的皇宫比起来怕是也不遑多让。” 杨应麟道:“哪里会有那么夸张,难道说你当真进去过不成?”小二摇摇头道 :“不过曾经应征过家丁,可惜人家要,不过我想总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就连每年 派发的粽子月饼什么的也似格外好吃,每次都会被一抢而空。” 杨应麟道:“不过说到粽子……”心中暗道:却不知有没有荔枝粽子?当真好 久没吃过了!想到此已经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小二看到忙道:“公子看来是有兴趣,那还不赶快出发!因为每年金碧辉煌宫 派发的粽子中总会在其中几个中塞入金箔,供大家讨个好彩头,所以若去的晚怕是 连粽子叶也没了,像这般大手笔派粽子送金箔的举动,大概也就只有他们做得出!” 上下打量杨应麟又道:“我看兄弟这身板,挤进去抢个十个八个的应该不成问题, 这样能抢到金箔的几率就大多了。” 杨应麟不禁笑道:“我这是虚胖,做不得数,不过倒是应该去看看。”转身向 店门走了几步,忽地又转身道:“既然说的这般好,怎的不见你去?”那小二呵呵 笑道:“公子没听说那么句老话么?叫‘横财不富穷命人’,没那种命就是得了黄 金最后也化成水,不是自己的他得不着,是自己的他跑不了!” 杨应麟点头道:“不错!你倒是看得通透!” 那小二狡黠一笑道:“嘴上说谁人不是天下第一?我方才也是打肿脸充胖子, 其实不瞒公子,我们店里一共两个伙计,这店里开着张又离不开人,所以我与小七 早就商量好了,立了君子协定,他端午,我中秋,一替一年的。嘿嘿,今年正好我 赶上中秋,那金箔月饼一定都是我的!”说着拍拍胸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很可爱的人!看来活得简单些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杨应麟不由得含笑出了客 栈。 那小二在后面大喊大叫,还欲为杨应麟指路,杨应麟又哪里需要他,微微辨别 一下,便信步向家门而去。 正所谓近乡情怯,眼看距家门只有几十步远,杨应麟却在一阵阵粽子的清香中 忽地裹足不前,犹豫不决。路上的行人此时却呼朋唤友,正大步流星地往金碧辉煌 宫赶去。 眼见不远处片刻便已经是一番热闹非凡的景象,杨应麟犹豫片刻,终于下决定, 心道:虽然我现在这副模样不能面见父母以免他们担心心疼,但是我就这样以一个 陌生人的身份来到自家门前,讨要几个粽子又有何不可?想到此终于放下心头包袱, 缓缓迈向家门。就在杨应麟快要到达家门的时候,忽地听到人群中爆发出声音道 “不要挤了,派完了!”“粽子没有了,大家等中秋的月饼吧。” 此刻在场众人大多数已经拿到粽子,一听闻已然没有,便三三两两离开,片刻 已经走的干干净净,是剩下一脸错愕,不知所措地杨应麟尴尬地留在原地。 金碧辉煌宫的众人此刻已经在收拾整理东西,见杨应麟仍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肯 走,忙互相地头议论,片刻终于走出了女仆,柔声道:“这位先生,本府今年的粽 子真的已经发完了,您不要再空等,明年请早!” 杨应麟这才回过神,看到和自己说话的正是娘亲身边的一个丫环,四周此刻正 忙碌着的也大都是熟面孔,不由得心生一片亲近之意,忙道:“没事!我不过是凑 巧路过凑热闹而已,能不能拿到当真无所谓,我这便走了。”微微一笑道“端午节 快乐!”说完便欲迈步离开。 岂知未走出几步,便听到后面有人叫道:“那位小兄弟,请等一下!”杨应麟 生生停住脚步,这声音实在太熟悉,杨应麟顿时仿佛电击一般,这是娘亲的声音! 杨应麟挣扎片刻,终于转过身去,此刻金碧辉煌宫门前果然站着个四十多岁, 衣饰华贵的妇人,正是杨应麟的娘亲——谢琴音。 杨应麟心中想着快跑,却只觉得脚下生根般半步也挪不动,而且还拔腿向她而 去得趋势。 谢琴音温柔一笑道:“妾身刚刚正好在家中门口经过,听到小兄弟你说话,还 道是我被人绑走许久未归的儿子回来了,才急急忙忙跑了出来。”顿了顿又道: “你瞧我,怎的跟你说这些,小兄弟既然想吃粽子,妾身这里倒是还有十几个,只 是不知合不合小兄弟的口味。”杨应麟此刻哪里还说的出话,只能忙不迭地点头。 谢琴音又道:“其实这些粽子是特意为我儿子准备的,不过到了这般时辰还不 见他回来,此刻城门已关,看来是不会回来了,还是送给小兄弟你垫垫饥也好。” 忽地面露难色道:“只是这些都是他最喜爱的荔枝粽子,说起来这荔枝粽子便是他 异想天开发明的。不过说实话,除了他这世上怕是再也没人会觉得好吃,不过他却 每年到端午都非要吃到不可。我那儿子从小娇惯,嘴刁的很,寻常东西根本不屑一 顾,我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只得每年吩咐厨房给他做一点,可惜今年他,唉!” 荔枝粽子!是自己最喜爱的荔枝粽子!杨应麟不由得食之大动,忙不迭地剥开 一个,当街吃起来。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