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姓甚名谁人家淮扬 船到了扬州,靠了岸,那李远卓道了声后会有期与众人别过,那虞子若却是不 语,二人奔风长青的府上而去。 那船正打算起锚过江,只听得码头上一个年轻的富家白衣女子呵道,“这是萧 家的船么?” 船上的伙计应道“是!” “把船上的货给我卸下来!” 那众伙计却是诧异,这女子怎得这般无礼,无缘故得就让我们卸船?手底下却 是不动, “你们倒是快动手啊!没听见我说的啊?” 那凌捕头跨出舱,“你让人家卸船,人家就卸了?抢劫也得找个风高夜黑的晚 上行事,这光天化日的就要明抢了么?” “我让他们卸船就有我的道理!你是干什么的?” “穿着这一身官服,当然就是个官呢,当着本官爷的面,就要做这江洋大盗, 也忒不把你官爷放在眼里!” “你这芝麻小官,也配让本小姐放在眼里,本小姐让你长长记性!”那女子袖 口微微一颤, 一个青影晃过,那凌捕头定睛一看,面前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青衣公子哥,却 用二指夹住了一根细细的银针。“小雪,不可造次了,这可是萧家的船!”那旁边 的伙计大骇,也不知这小女子何时下的毒手,这男子又何时跳上了船! “不知道这位小姐和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在下是这镖船管事的,哪里得罪了二 位,还望海涵!”那胡玉青听得船头有动静,忙出来应对。 “表少爷和表小姐的功夫好俊,小玉是死都追不上的!”说话的却是一个丫鬟 装扮的粉衣女子, 那粉衣女子见了胡玉青道,“你就是萧家大药铺开封店的三掌柜吧!” “在下正是!不知…” “我是萧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小玉,大小姐说了这趟船不必去京城了,就在这 里卸了船,货留在扬州!这是萧家的令牌!” 那胡玉青结果令牌一验,果然是萧家的人, “这二位是萧家的表少爷和表小姐,大家都是自己人,可别误会了!” 那胡玉青道,“是是是,萧家的表少爷和表小姐果然是人中龙凤,器宇不凡! 久仰久仰!” “你连我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如何的就久仰了?” 那胡玉青被这白衣女子这一抢白却是尴尬,本是一句客套话而已,这女子却要 较真! “呵呵,姑苏慕容的名号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武林上响了几百年了,耳朵 上都要生茧了!” 那胡玉青一看,应的却是凌捕头,心中暗喜“多亏了凌大哥,小弟不至于臭得 太大!” 那白衣女子听得凌捕头的话却是喜笑颜开,只道自家的武功真是名震天下,那 青衣公子却是不露声色,心中暗道“这捕头怎的这般有眼力,我倒是小瞧了他,这 一针倒是不该替他挡的,先试试他的武功家数才对!” “只可惜你们慕容家那套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武功却不知那一代传丢了,不然 也可以让凌某见识一下慕容公子用哪门武功来还凌某之身!” “惭愧惭愧,倒是让凌兄见笑了,在下对祖上这套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功夫却 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慕容公子凭着灵犀一点的指法和这套幻影神行,足以傲视天下,纵是比慕容 先祖出神入化的斗转星移也不遑多让!”那倪天也出的舱来。 “慕容兄,久违了!”远处江面上一叶轻舟漂来,却是一位身披白狐袍的翩翩 公子和一位着着一件灰皮袄的年轻刀客结伴而行, “金沙帮的上官公子和六刀门的陆公子也到了!诸位英雄豪杰请醉波楼先行, 我们家老爷已摆下酒席恭候诸位!还请表少爷和表小姐代为引路了!让小玉在这边 把这些杂事安排妥当了!”那小玉道, “这倪大人和我这凌捕头,算不算的英雄豪杰呢?” “断魂刀倪大侠当然是英雄豪杰,老爷能结识倪大侠,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敢 怠慢,凌捕头跟着倪大人也是一顶一的人物呢,”那小玉笑道, “这小玉姑娘跟着萧家大小姐,也是一顶一的人物呢!” “不敢,不敢,小玉怎么比的上凌捕头!” 这凌捕头也是厚着脸皮领着黄河四鬼,携上刚结识的叶书生,跟着倪天,和几 位公子小姐奔那扬州的醉波楼而去。 这小玉和胡玉青忙着打点卸船事宜,闲时也扯上两句,那胡玉青便问起刚才的 几位来,那小玉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刚才那慕容公子单名一个城字,那慕容小姐单名一个雪字,是武林世家子弟, 住在祖上留下的燕子坞,在苏杭附近有得千亩良田,却是萧大小姐的表亲,” “怎么只是萧大小姐的表亲么!” “我们大公子叫萧剑秋,大小姐叫萧若红,二小姐叫萧婷婷,却是同父异母的 兄妹,那慕容公子和慕容小姐的姑妈是大小姐的生母,据说萧大老爷年轻的时候也 是潦倒,大公子的生母死得早,自从娶了慕容家的小姐,才起的家,富甲一方,再 后来发了家,添了房姨太太,生下了二小姐。这萧家与这慕容家得关系却是最亲近,” “那披着白狐袍的公子是金沙帮的大少爷叫上官云, 他老爹就是号称天下第 一剑的剑无痕上官铭,这金沙帮发迹于金沙江畔,据说还是萧老爷帮着上官铭出的 银子建的这金沙帮,只是近年来在江湖上声名跃起,势力顺着长江而下,已经影响 到了苏杭,这金沙帮嚣张得很,你瞅瞅江对面的那几条大船,又是敲罗又是打鼓, 那阵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金沙帮到扬州了! “我看着这上官公子却是客气!” “那当然,这上官公子见了我们萧家的人到还算恭敬的! “那穿着黑皮袄的是六刀门的陆公子叫陆风松,六刀门在杭州,自那陆公子的 爷爷陆展鹏创派,在江湖上有几十年的名声了,那陆老爷子的刀法据说已臻化境, 至于怎么个臻法就不晓得了! “这两个公子,合上慕容公子和我们家大公子,就是江南武林的四大公子呢!” “对了,”那小玉突然一脸诡异的坏笑, “你把耳朵凑起来,我轻轻告诉你点小秘密!” 那胡玉青自然听命,那小玉凑到胡玉青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们家二小姐对刚才那位慕容公子可痴迷了,那六刀门的陆公子又对我们家 二小姐一往情深,慕容家的小姐又迷上了我们家大少爷,那上官公子对我们家大小 姐倒是一见钟情,可惜我们家大小姐对他却是冷冰冰,里面的道道可好玩了,你慢 慢瞅瞅就看出来了!”说罢,那小玉却是得意的笑, “哦,以后还要姐姐多多指点!”那胡玉青心道,这些富家公子小姐果然是衣 食无忧,风流多情, “哼,我有那么老么?”小玉却是嗔怪道, “啊,以后还要请小玉姑娘多多指点!” “加个姑娘真土气,叫我小玉就好了,我本来就比你小!”那小玉飞了个鬼脸, 轻哼着江南小调而去,宛如一只粉色的蝴蝶点缀在人流之中,那胡玉青轻轻的叹道, 这江南的人物真是风流倜傥,即便是个丫鬟,也是如此的玲珑可爱。 忽然一阵淡淡的檀木香飘来,那胡玉青是心中一紧,这香气却是似曾相识 “啊,难道…。”,胡玉青一惊,不是在做梦吧, 此刻世间万物便悄然隐去, 繁华的扬州城更是静寂无声, 只觉得肩头被轻轻的点了点,耳边好似天籁之声细细传来, “这位小哥可是萧家船上的胡掌柜么?” 这本是一句平平的问话,胡玉青听来只觉得好似饮了一坛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 醉得不省人事,那胡玉青呆了一时半刻,才晃过神来,转头俯身道 “正是”应着却是低着头,万万不敢抬起,只怕看一眼就辱没了天上的仙子, “我吓着你了么?” “没有,没有”那胡玉青依然低着头,急急的晃了晃脑袋,模样却是象极了一 个刚刚闯了祸合着父母认错的孩童把脑袋摇得象个波浪鼓, 那女子噗哧一声笑, “那你也该抬头看看人啊!” “不敢不敢”那胡玉青却心中道,自己魂牵梦萦了一夜,不就是想看一看么, 竟然把一辈子的勇气鼓在了一刻,方才轻轻的抬起头来,这一抬可不打紧,不知觉 竟然痴住了, 却听得“啪!”脑后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我说你这个小哥,初看你的时候还觉得蛮老实,没想到也是个色眯眯的小坏 蛋,见了我们家大小姐就魂不守舍啦!”也不知道那小玉什么时候就折了回来, “啊,原来是大小姐,小的真是有眼无珠!冒犯了小姐,罪该万死! 罪该万 死!” “对阿,你这双眼珠就是不好,不如趁早挖下来,省得四处乱看!”那小玉一 脸的怒色,伸出两个小指头,在胡玉青的眼前晃了晃,突然发现胡玉青的那双眼睛 竟是无比的温润清亮,闪着奕奕的光彩,望着望着手却停在了半空,渐渐的出了神,, 那萧大小姐却是轻轻一笑, “好了,玉儿,别瞎胡闹了! 胡公子,男人大丈夫当立于天地之间,圆滑世 故是要懂得些,但也要堂堂正正做人,有些豪气和骨气,不可一味卑谦,这小的小 的听得人很不舒服,天下之大,芸芸众生中,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 “哦,大小姐说得是,小的…小生记下了!”那胡玉青朗朗而道,语气之中飘 出一丝少有的坚定,胸中只觉得春风化雨,憋闷之气尽数退却,人生之中似乎将要 别有洞天。 “嘻嘻,这个小生叫的倒是有趣,你这么一身书童的装扮,倒真象是个小生!” 那小玉缓过神来,却是喜形于色,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胡玉青, “咦,你的胸前挂的这块玉很特别啊!” 那胡玉青低头一看,刚才卸货之时,一时汗起淋漓,索性解了领口,竟将挂在 胸前的一块蓝色的玉佩露了出来。 “哦,这个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从小就带着,” “玉青,玉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来胡公子的名字和这块蓝玉有关?” “小姐果然是聪明绝顶,小生从小就是个孤儿,却是不知道父亲是谁,只因母 亲姓胡,这才姓了胡的,娘亲给我起这名字的确是取意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胡大哥的名字里也有个玉啊,和小玉一样,胡玉青,萧玉滟”那小玉儿说着, 目光中却是一片憧憬, 那胡玉青心道,原来这小玉叫萧玉滟,这萧倒也不象是本姓,或是随了主人赐 姓了萧。 “说来这世上的事就是这般的巧呢!公子可否借玉一观!”那胡玉青自然是满 口答应,解下玉佩递了过去, 那萧大小姐接过,正面刻着洪武六年的字样,轻道 “公子今年弱冠?” “是啊,小生今年过了十月正好满二十!” “大小姐比这小哥可长了两岁哦,胡大哥却是比小玉长了两岁!”那小玉听道, 却是十分的开心, 那大小姐却是淡淡一笑, “令慈如今安好?” “小生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了!” “可惜,可惜,让公子伤心了!” “大丈夫四海为家,当建功立业,这些当不挂在心上!” “林伯信中说公子在塞外长大?” “已经算不得塞外了,如今是个边陲小镇,出生的时候就归了大明的版图!” “小姐,这玉的背面也有字啊,啊,居然是慕容两个字,只是前面这有是什么 啊,古里怪状的!” 那萧大小姐翻过玉佩,看了看,“这是前朝元主忽必烈时的一个国师叫八思巴 的人创下的蒙古文字,上面刻的好像是个人名叫帖里密赤,前面两个字却是汉字的 慕容,想来应该是音译,蒙古语中有穆伦,就是大江河的意思,音译过来就是慕容, 据说这蒙古人本是有名无姓,前朝蒙汉杂居,一些蒙古的王孙公主很喜欢半边是蒙 古名字,半边却是汉字的音译,以蒙汉文字混用为时尚!” “小姐真是博古通今,居然看得懂蒙古文字,这块玉戴在小生身上二十载,这 上面写的是什么却是全然不知,娘亲也从未说过,只是被我偷偷瞅见常常对着这块 玉暗自垂泪,然后会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小生却是完全听不懂!” “我还以为胡大哥的娘亲姓慕容,许是慕容家有什么关系呢?嘿嘿,小玉想多 了!” “自我大明立国之后,这蒙古文字早已废止多年,我也是因为随父亲曾经游历 海外,在前朝的旧土上见过这种文字, 帖里密赤, 帖里密赤”那萧大小姐却是 念道着这名字若有所思,突然恍然大悟道 “想到了, 洪武五年,凉国公蓝玉曾从征虏大将军徐达北征,败北元兵于土 剌河。后来,凉国公率师克兴和,俘获了北元的国公还有一群王妃公主,那北元国 公的名字好像就是帖里密赤。” “为什么北元国公的名字会刻在胡大哥的玉上呢?”那小玉也叨咕起来, “莫非胡大哥的娘亲就是北元国公的郡主, 蓝玉,蓝玉,这块玉又真的是蓝 的啊,莫非是胡大哥的身世还和凉国公有关,这北元在我们汉人眼里不就是胡人么? 莫非胡大哥的娘亲用这胡字…有点蹊跷哦!” “莫乱说,这凉国公如今已经弄得朝廷上下血流成河了,多少沾了边的公侯牵 扯进去,掉了脑袋!虽说如今皇上又是大赦,谁又知道皇上的性子几时就又变回去 了!胡公子,这蓝玉好好收着,且不可随便露了出来!免得生出是非!”那萧大小 姐突然声色严肃,后面隐秘却是不能再猜下去了! “小姐说得极是!”那胡玉青忙着收起那块蓝玉,想到萧小姐对自己如此关切, 却又是一番感动。 正道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仆匆匆赶来,见了三人忙道“大小姐却在这里闲着 呢?醉波楼里打起来了,老爷只道这回来的是些公子少爷,便去校场看那新出来的 火龙出水和神火飞鸦,任由公子应付场面,哪知道里面竟有几个有来头的官爷,那 金沙帮又跟来了一堆的旗使喽啰,把个醉波楼占了个大半,很是嚣张,几个官爷自 然不悦,里面有个姓凌的捕头和那金沙帮的黑旗使几句言语不合,就要动起手来! 公子盼着小姐回去震住那金沙帮,切不可在萧家的地段惹上这么大的官非!” “任伯,辛苦了!那上官云也不管管他的手下,那凌捕头的官虽小,后面仰仗 的可是当朝皇上的近臣,朝中的大员都畏忌三分的倪天,惹火了人家,一顶乱臣贼 子叛匪流寇的帽子扣下来,且不说他那金沙帮何以立身,我们萧家正正经经的生意 人只怕也要被株连进去!”萧大小姐提起那上官云就是一脸怒气,那胡玉青心道这 老伯原来姓任,看他一脸老态,腿脚甚是灵便,只怕是有些功夫底子的, “公子也这么想来着,就望着小姐压压那上官公子!”那任伯道, “那倪大人和凌捕头我倒是相识,倪大人虽然身居官场,却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断不至于为这些小事耿耿于怀,那凌捕头好和人斗嘴为乐,心底倒也不坏,大小姐 倒不必担忧!” “哦,还要仰仗胡公子多多美言几句,息事宁人的好!”那萧大小姐听到,神 色渐缓,显是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脚下却是丝毫不敢怠慢,急奔那扬州的醉波楼 而去。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