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海鸥飞处白云飘 又行得一日,离大明的海岸算来只有三百余里了,众人是归心似箭,欢喜之情 溢于言表。凌道风也是兴致勃勃地给尚海棠讲述着大明的人物风情,正讲得兴起, 探子报道,前面有一艘船,好像写着凝香宫字样。那凌道风笑了笑,心道,这苏白 云倒也厉害,居然也把船开到了大明的海边了! 只是一望之下,这船却远不如上次见过的船大,船头的那门大火炮却是似毫不 逊于前,几只海鸥在船头上空盘旋翱翔。四鬼自从昨天击沉了两艘大帆船,已是信 心膨胀,摩拳擦掌,“掌门人,是不是要准备神龙火云珠和九天火灵凤了?上次咱 们没家伙,只好做乌龟,这次要和凝香宫好好干一仗,把面子都挣回来!” 凌道风嘿嘿一笑道,“有备无患!不过也不用急着开火,只要她们在我十里之 外,便任由她们了!” 那凝香宫的船倒是很知趣,见得神龙舟驶来,却是调整风帆,避出十里之外。 忽然,眼见得那船上凌空腾起一个大海鸥,扇了两下翅膀,扶摇之上,海鸥之上似 有一个人影。远处的海面上飘来阵阵箫声,那海鸥为箫声所动,载着人影,朝着神 龙舟飞来。众人一惊,这海鸥若是和那火灵凤一样带个火雷什么的,也给我们投一 颗,那将如何是好?于是纷纷弯弓搭箭,要把那海鸥射下来。 凌道风取出阴阳聚合镜一看,却是一摆手,“诸位不必惊惶!来者并无恶意!” 那海鸥渐近,众人方见得那人影却是一位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比那掌门夫人似是 更胜一踌。 那凌道风一笑,拱手道,“白云使亲临,真让凌海派的小船蓬荜生辉啊!” 那苏白云却是收得箫声,从海鸥背上飘然落下,“凌…我到底该称呼阁下凌将 军,凌侍卫,凌大人,还是凌掌门?” 凌道风哈哈一笑,“倘若你还是苏白云,不如叫我一声凌大哥!”突然一想尚 海棠就在身边,这个凌大哥多少有点暧昧,“还是叫凌掌门吧!日后还指望你们凝 香宫照着我们凌海派呢!” 那苏白云却是看破凌道风的心思,一眼扫去,目光落在尚海棠的脸上,先是一 惊,呆呆的看了半天,才缓过神来,点点头,“好像!好像!” 那尚海棠看着苏白云如此看她,也是纳闷,“好像什么?这位神仙姐姐见过我 么?” 凌道风一皱眉道,“她凭白的如何就成了神仙了?” 那海棠道,“听说只有神仙才会驾鹤仙游,这位姐姐驾着海鸥从天边飞来,容 貌美得只有天上才有,一定是神仙姐姐了!” 那苏白云是轻轻一笑,“好妹妹,我可不是从天上飞来的神仙,我是看到一个 神仙驾着一只火凤西行而去,于是一路寻来!” 尚海棠道,“有趣,有趣,有一天我也想见见姐姐说的这个神仙!” 凌道风扳起脸,“哪有什么神仙,分明是个妖怪!” 苏白云一笑,“是啊,就是一个变来变去的大妖怪,还骗了人家的小女孩做老 婆!” 尚海棠喃喃道,“那个妖怪有点坏!” 苏白云又是嘿嘿一笑,“对啊,是个坏妖怪,是个可坏的妖怪呢!” 凌道风一脸苦笑,“如今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坏妖怪,当然有人爱!” 苏白云仰望苍天,长叹一声,“唉,要是神仙爱上妖怪可怎么办?” 四鬼听得迷迷噔噔,一头雾水,几个八卦点的水手已经看出这白云使和凌将军 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只怕有点纠缠不清的情愫在里面。凌道风的脸上一阵白一阵 红,却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只得讪讪的道,“白云使什么时候学了门功夫,让天上 的鸟儿都听你的摆布?” 苏白云却是转而一笑,“功夫是早就会了,只是用到这鸟儿上却是还多亏了风 铃剑客赐的那把风铃剑!” “呵呵,风铃剑的剑鞘之中,的确藏着天籁玄音感应鸟兽虫鱼的幻音术,不过 说来说去,还是你聪明,你虽然不会天籁玄音的运功法门,却将这门幻音术融合在 箫声之中,另辟一条门径!” “多谢风铃剑客夸奖!”那苏白云却是甜甜一笑, “你将内力含在萧声之中,这门本事是那个人教你的么?” “嗯!只是我的内力远远不及他的浑厚。” “哦,怪不得他会在门前题上那幅对联!”凌道风是连连点头,像是恍悟了一 件昔日旧事。 “我这次来,还要谢凌掌门为我们凝香宫拉下了一门大生意?” 那凌道风却是纳闷,“我如何能给你们凝香宫招揽生意?” “凌掌门也不知用了什么神法,竟在十里之外将那张丹卿的大船击沉。那张丹 卿恼羞成怒,出了二十万两银子,要我们替他造出一门能打出十里之外的大炮来!” “这个…据我所知,当今天下还没有能打出十里之外的大炮!” “那是在大明的天下里造不出来而已!” “莫非凝香宫能造得出来!” “这个我便说不准,只是凝香宫的火器作坊中能人异士不少,只怕过得些日子, 打出十里之外的火炮也能造得出来!” 凌道风叹了口气,“如此人才却不能为中土大明所用,可惜可惜!” “应该说是被大明拒之门外!” 凌道风淡淡一笑,“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明白了,日后我会改进那神龙火云 珠,我只是想问那张丹卿的船是你们凝香宫造的么?” “正是!神龙火云珠?你那不是火炮么?” “那琉球的冶铁术又差劲得很,连大明的都不如,更不能和你们凝香宫的技术 比。我才去琉球不到一月,焉能造出射程在十余里之外的火炮来?” “那我倒真想瞧瞧你这神龙火云珠是个什么样子!不过只怕你也不会让我看!” “那是自然,让你偷了去,我凌海派还怎么在海上混!” “凌掌门还是厉害,我那船上的大炮也就五六里的射程。遇上你的船,还得避 开十里,免得也被你的火云珠给击沉了!”那苏白云偷偷一笑。 “我自然也不会去炸你的船。你们凝香宫又不和姓张的海盗一样来抢我的船。 过些日子,我有了银子,还要从你们凝香宫定上几只大船呢!”凌道风嘻嘻一笑, “嗯,我在凝香宫等着你送上这份大生意,后会有期!”箫声起,海鸥到,轻 身一跃,再看时,亦是茫茫天色间,一只翱翔的海鸥躲在白云深处。 凌道风望着远去的苏白云,若有所思。 四鬼道,“原来这小妞的火炮打不到我们啊,我们还怕啥,和她有个七八里就 够了!”那凌道风却是冷冷一笑,“你听她说只能打五六里,就能打五六里了,兵 不厌诈,她那火炮,我早看过,至少能打到八里之外,九里之外有点困难,十里之 外倒是万万没有可能!这凝香宫也是留着一手,只把二流的火炮卖个那些海盗,手 里却压着一流的火炮防着!这海上大鳄的位子不是那么轻易坐的!” 那四鬼道,“掌门人想得深远!” 那凌道风是哈哈一笑,见得夫人不在,便顺机胡诌几句,“这女人的话啊,是 不可信的,倘若你没和她插插过,十句话九句都不是真的!” “若是插插了呢?” “五五开,信得一半!” “什么时候能信得多点!” “当她怀上了你的骨肉啊!” “哦,”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掌门人这么信任掌门夫人!” “非也,非也,掌门夫人现在不是女人,还是女孩!” 众人是一惊,难道掌门和掌门夫人还没插插过,却也不敢问。 一个八卦将官却是胡冒了一句,“凌大人何不把白云使虏来做个二房,这样插 插来插插去,那白云使还不对大人言听计从,我们也少了凝香宫这么个劲敌!” “嘘——,怎么收复凝香宫得从长计议,只是这个法子…不好不好,让夫人听 到了不好!”那凌道风是一言蔽过,只让众人哈哈一笑,都道原来这凌大人是怕老 婆啊。 那凌道风也是随众一笑,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再次邂逅苏白云,让他的心 绪又一次的波动,苏白云对他而言,到底是什么?他可以想着和任何一个女人做那 种事情,即便是尚海棠也只是个时间问题,却始终无法接受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和 苏白云之间。苏白云就象一个童话中不可被亵渎的天使,圣洁而美丽,即便是在灵 魂幽暗之处,欲念聚合之地,也容不得对苏白云的半点淫污。或许苏白云就是他内 心深处一道不可逾越的情色禁忌,为什么在他那颗视道德无物、伴风月长行的充满 欲念的心中,会有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禁忌,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他关心这个女人, 他不愿意伤害这个女人,尽管也许他们站在不同的立场,甚至有点敌对,他却从来 没有把她当敌人,他也知道她也从来没有把他当敌人。他们只是朋友么?他不知道, 就象他从来都不敢去问自己,他真的爱尚海棠么?还是只是想通过爱尚海棠去寄托 对另一个人的爱? 那凌道风自知这些问题想来就是无解,却是干脆也不再去想,进得船舱,看着 尚海棠在梳妆镜前发呆,嘿嘿一笑,“怎么躲在这里,不去舱外透透风?不会是吃 醋了吧?”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那个白云姐姐好漂亮,心里有点不好受!” “哈哈,那是你还小,没长大,等你长开了,也不会比她差的!”说着从身后 将尚海棠一搂,一番亲亲窝窝。 次日,大明的海岸已是依稀可见,船上人头攒动,那大明将士早已归心似箭, 那琉球跟来的水手随从也是第一次来大明,自然心潮澎湃。 凌道风把四鬼唤进内舱,点了点那从张丹卿的船上搜来的银子,有七万六千两 之多,取了四万两压在床下的箱子中,“我们凌海派不同于那些海盗黑帮,以后要 做的是正当生意。不过做生意总要有本钱,马无野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四万 两银子就是咱们日后纵横东海的第一桶金!外面人多嘴杂,倘若被朝廷知道了,你 们也晓得朝中那般人都是个个小肚鸡肠勾心斗角,眼红忌妒起来,什么手段都使得 出来。这四万两银子我却不能与他们说!”四鬼晓得了掌门的心思,道必严把口风, 不露只言片语。 那凌道风又让四鬼把剩下的三万六千两银子摞好,抬了出去,朝众人朗声道: “诸位兄弟,这一路大家出生入死,辛苦了!”顿了顿,又道, “这是从那贼船上搜来的银子,总共有三万六千两。天下掉下来横财,我凌道 风不敢一个人独吞,也不想就此缴了公,踩着兄弟们的血汗往上爬!” 众人道,“凌大人仗义!” “人生在世,所为吃穿,我把这银子留一万五千两作为船上的开销,剩下这两 万一千两银子,咱们船上七十口子人,每人三百两,不偏不倚!” 这三百两银子与这般平民百姓出来的将士水勇也不是小数目,众将士听得有这 么笔银子回乡,个个欢呼雀跃,船上炸开锅的顿时沸腾了。 一个老水手道,“这么多年,跟着那些官爷们出生入死,得了银子不是贪了, 就是送给上面做了人情,咱们这般兄弟在那官爷眼里连他妈个屁都不是!凌大人, 没啥说得,贱命一条,大人不嫌弃,就任由大人差遣了!” 众人也是随声附和,一片喝彩之声。 凌道风微微一笑,看着众人被这三百两银子已是调动得情绪高涨,心中大喜, 却不露声色,继续朗声道,“我凌道风既是大明的四品侍卫,也是琉球的护国将军! 这船既是大明的船,也是琉球的船,今天我凌道风就借着这条船正是把凌海商行的 招牌挂起来!不论是大明官兵还是琉球子民入得我凌海商行,都是一视同仁,大家 有钱一起赚,有难一起当!” “只是海上风大浪大,江湖凶险,稍有个闪失,连命都保不住,别说银子了。 诸位若是图个平平稳稳得过日子,取了这三百两银子可以衣锦还乡,若是信得过我 凌某,只需留得一百两银子算作入我凌海商行的份钱,继续跟着凌某闯天下!当然 一切随各人心愿,凌某决不强求!” 众人之中,几个官场上混久了的将官是抱拳寒暄了几句,取了三百两银子收下。 那底层将士水手中多是受够了上头的欺压,只觉得凌道风做人行事与那般官员不同, 看得起底下的弟兄,能有的二百两银子,已是大大的意外,何必在乎再多那一百两。 更有几个横了心的亡命之徒,暗中嘀咕道这凌道风不简单,只怕日后逐鹿天下都是 有可能的!王侯将相不就是看中了机会下对了注,不如跟着凌道风搏一搏! 琉球人中几个随行的商人自然是唯利是图,满心欢喜地取了三百两银子,只道 是天上掉馅饼了。个别一两个却是看中了这凌海商行有凌道风坐镇,日后必是前途 远大,三百两银子是分文不取,只求挂在凌海商行下面跑点生意。 众水手有的是尚家的家奴,自然跟着小姐的意思,小姐都是这凌道风的人,他 们自然得跟着凌道风。剩下招募来的都是些琉球的贫家子弟,早就对凌道风敬若神 灵,能跟着大将军出来见世面已是大幸,听到这里是个个热血沸腾,想着回到琉球, 也不过是被那各寨的寨主盘剥压迫,倒不如跟着这凌道风说不定还能出人头地,纷 纷誓死要跟随凌大将军凌大掌门。 算得下来除了凌道风夫妇和四鬼,船上一干人等有的四十来个打算继续跟着凌 道风,花名册记下,银两分尽。凌道风合着四鬼回到内舱,四鬼不解道,“掌门既 有四万两银子在手,何需再要这四千两银子的入伙钱呢?” 凌道风笑笑,“我倒不把这四千两银子放在眼里,只是要看看人心,倘若贪图 小利之人,贪生怕死之辈,留在船上终归是个祸害。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动心,日 后若是别人用点小钱,只怕下毒使坏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四鬼道,“原来掌门意在如此!” 凌道风又道,“这一百两银子与我是小数,与他们可是棺材本了!他们既然投 了银子,自然会觉得这凌海商行有他们的一份,才会对这凌海商行尽心尽力!” 说罢,把这四千两银子交于四鬼,翻了翻花名册,“这些银子你们四个分去留 着零用花花吧!我床下这四万两银子,我给他们每人算一千两!” 四鬼道,“这银子还是掌门给保管着,跟着掌门人上了岸,我们那二百两银子 都花不出去的!” 凌道风哈哈一笑,“你们倒也学精了。那银子就让掌门夫人给你们存着喽,等 着你们成家立业之时,不至于连个积蓄都没有!反正她闲着也无事,不如数数银子 记记帐玩!” 不过多时,巡海的官船便凑了上来,见得是凌道风,也都脸熟,寒暄了一番, 凌道风也是客气,送上些海产,递了一千两的银子只道给兄弟们买点酒喝。那管事 的也是通情达理,只向上报说是琉球的贡船到了,放进了长江口。 进了长江口,凌道风既不靠岸,也不急着赶回京陵,把船停在了长江口边,众 人不解,凌道风也不语,只让众人少安毋躁,却是自己驾了条小船趁着夜色悄悄上 了扬州。转得几条街,见得一个庭院飞身而跃。穿过几条长廊,一片竹林中轻轻推 开一个茅屋的房门,里面收拾得倒是干净,却没有人! “这小子跑哪去了?”正思忖着,庭院中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一个醉汉被 一个女子搀扶着姗姗而来,那醉汉嘴里叨咕着“佳人初见了,如云秀发。似水罗巾, 颦笑间,英雄魂飞魄灭。……多情应笑我,……人间如梦,泪眼空对江月。”却是 一阵哭一阵笑。 见得凌道风是猛地一震,“凌大哥,怎么是你?”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