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唐门高手 “你,你是……”唐凌峰神情惊恐,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住心中不平静,一 字字缓缓道:“‘雷厉风行’雷恨天!” 雷恨天终于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我,唐贤侄!” 这个秃顶钩鼻,犹似海盗般的陌生人,竟然就是“雷厉风行”雷恨天——那个 和姑苏慕容,川蜀唐门,太行神枪门,合列武林四大最古老家族之一的江南霹雳堂 的堂主“雷厉风行”雷恨天! 武林最古老的四大家族之中,要数江南霹雳堂创始年限最短,仅有百余年历史, 无论从范畴和势力和规模说来,都位居四大家族最末。然而自从创始人“火人”雷 半天创始霹雳堂以来,虽然名列武林四大家族之末,然而仅仅赁借霹雳堂的独门火 器“霹雳子”,百余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轻嘘和小视过霹雳堂的存在。 等到了霹雳堂第九任堂主,“雷厉风行”雷恨天这一代,江南霹雳堂的范畴和 势力和规模,昔非今比,更犹似如日中天,在武林四大家族中独树一帜,威权一方。 传说雷恨天一身武学修为,绝不在当年霹雳堂的创始人雷半天之下。甚至有过之而 无不及。 然而,现在的唐凌峰,恐怕的确没有想到,名列天下武林四大家族之一的江南 霹雳堂堂主雷恨天,居然也会出现这大漠边关的伤心客栈,并且发现自己的行迹! ——雷恨天究竟为何会出现伤心客栈,又如何寻找到自己的行迹的? 唐凌峰只是唐门唐老佛爷九个嫡系孙子之一。无论从地位和辈份说来,在“雷 厉风行”雷恨天面前,他都只是一个晚辈。 雷恨天称他为唐贤侄,也就不足为奇怪。 毕竟,武林四大家族暗中虽然彼此谁都不愿意臣伏于谁,终年极少往来,但表 面上看来,仍然互相以礼相待。真正的较量和斗争,暗地里却时刻无不你来我往, 尔虞我诈,互相剑拔戈张,似乎一触亦发。 “雷厉风行”雷恨天一颗须发光秃的头顶这时被阳光照得油光可鉴。雷恨天走 到酒柜一边,拿出一只酒杯,湛满酒杯。先是慢尝小口,然而一举杯,饮尽杯底的 酒。又再倒了一杯,才开口问唐凌峰道: “要不要也来一杯,唐贤侄?” “不,谢谢。我没有喝早酒的习惯!”唐凌峰回答。 “喝早酒其实没有坏处,对身体反而会大有好处,尤其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你 应该尝试着喝喝早酒,这样会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的。” 雷恨天又喝了半杯酒说。令人无可奈何的是,本是客人的他反客为主,才像这 间房间的真正主人,而房间的真正主人唐凌峰,倒像是前来拜访和打挠他的客人。 雷恨天摸摸光天,笑问道:“老佛爷的身骨仍然还像从前一样康佳?” “奶奶她老人家的身体非常好!”唐凌峰回答。 其实,雷恨天此时忽然问出唐老佛爷,唐凌峰心灵不禁又猛然一寒。这其中的 原由,外人当然不为知晓。 “她老人家的身体,总那样康佳硬朗,”雷恨天说。“不过,我好象听说,这 几天她老人家好象大发脾气,有没有这回事,唐贤少!” 唐凌峰淡淡说:“我不是十分清楚。” “哦,原来是这样,我差一点给忘记了。人一上了年纪,记忆就会大不如从前。” 雷恨天诡诡异异一笑,说:“也难怪唐贤侄会不清楚,唐老佛爷大发脾气的这几天, 唐贤侄好象正恰好不再川蜀唐门!” 这一句话,口吻虽然平平淡淡,但在平平淡淡的口吻当中隐烁其辞像是另有所 指,似乎还隐藏有深刻的弦外之音。 雷恨天说:“唐老佛爷大发脾气的事唐贤。老佛爷一向心境如止水,与仙为邻, 怎么会忽然大发脾气呢,我想必定发生了令她老人家很不满意的坏事情。” 唐凌峰说:“难道雷前辈已经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吗,这个……” 雷恨天看看唐凌峰,似乎想说出答案,但忽然又欲言又止。 “雷前辈尽管请讲,晚辈洗耳恭听便是了!”唐凌峰说。 “唉,真是变幻无常。唐老佛爷德高望重,仁慈博爱,一片冰心。四大家族当 中既使是姑苏慕容府的慕容清,与老佛爷相比也是相甚遥远。虽然老佛爷归隐江湖, 十余年来她老人家仙踪从末踏足武林,然而没有谁否认,四大家族当中她老人家一 身绝艺,仁慈,修养,辈份无疑最高的……” 雷恨天望着握于手中杯底的葡萄酒,笑了笑。葡萄酒是殷红颜色,像血一样的 殷红颜色。 “其实,”雷恨天握住酒杯,忽然缓缓举起杯子,小饮一口,淡淡说:“这一 杯酒虽然没有毒可是……”雷恨天欲言又止。 “哦?”唐凌峰问。 唐凌峰不知道雷恨天想要说什么。 雷恨天又叹了口气,说:“这一杯酒没有毒。可是,这一杯酒要是被唐贤侄下 过‘怒发冲冠’,就算是我恐怕也没有本事发觉任何痕迹。” 一听到这句话,立即动容的唐凌峰几欲失声道:“‘怒发冲冠’!” “不错,‘怒发冲冠’!”雷恨天确定地说。 “你如何会知晓‘怒发冲冠’?” 雷恨天狡狡猾猾一笑说:“我也只是刚刚才听说过这个名字,才知道这个名字 的来厉和象征!” “哦?”唐凌峰说。 这一声哦,动容当中透露出无限有气无力。 雷恨天他这时静静地、慢条斯理地说:“据老夫道听途说所知晓的信息,唐老 佛爷十余年来看似销声隐迹江湖,却并非真正打算从此归隐江湖。十余年来,唐老 佛爷足不出户,闭关修练,其实是在潜心研制调配三百年来,唐门一直没有研制出 来的一种奇毒……” 雷恨天继续说:“这种毒的威力,在意义上说,超过大千世上任何一种最可怕 的剧毒。据说这种毒就像盎,是以心神加以控制的。需要它发出出多大的威力,它 便会发挥出多大的威力;需要它如何发挥,它便如何发挥。只要一个人心神想到的, 这种毒就会依据想象发作。世界上没有一种毒是以心神控制的,除了这种毒以外, 亦是三百年来唐门一直没有研制出的根本原因……” 雷恨天停了停。喝了口加冰的葡萄酒。唐凌峰认真在听,一字不漏。然而, “雷厉风行”雷恨天又继续说: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经过十余年的潜心研制,试验,调配,费尽心机的唐 老佛爷穷尽毕生绝学,终于研调出这种奇毒的配方,完成了三百年来唐门始终没有 突破的瓶颈。唐老佛爷果真了不起,不愧为天下第一毒才。这种唐门三百年来没有 调配出来的绝世奇毒,传说每当开始发挥威力之际,心神驭毒的那个人,须发自然 而然根根倒立。所以,这种绝世奇毒又有一个充满诗情画闷的美名字:”怒发冲冠 ‘!“ 一连说了大段之后,雷恨天握住酒杯,最后笑问道:“是不是这样的?唐贤侄?” 自从一开始,唐凌峰就一直认真在听。仔仔细细在听。 “看来,”他说:“对于唐门的内部事情,雷前辈好象知晓颇多!” “哪里哪里!”雷恨天说:“但唐老佛爷研配出来唐门三百年来无人研配出的 绝世奇毒,为何不仅没有开心欢乐,反而却要大发雷霆呢?” 唐凌峰虽然没有回答,却一下子握紧手中酒杯。 雷恨天浅尝一口加冰的葡萄酒,一本正经说:“原因其实非常复杂,唐老佛爷 虽然研制出‘怒发冲冠’这种绝世奇毒,然而就在不久之后,‘怒发冲冠’的绝密 配方,却忽然不翼而飞,居然被人偷盗了!” “唐门三百年来的第一绝世奇毒,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偷走了!唐贤侄, 有人偷走了唐老佛爷的‘怒发冲冠’!” 雷恨天摸摸光秃的头顶,惊叹无比地说。 他一边说话一边望着唐凌峰。 唐凌峰沉默如铁。 “这个偷‘怒发冲冠’的人,简直有趣极了,是妙不可言,”雷恨天说。“可 是,这还不是唐老佛爷发脾气的根源!” “什幺?”唐凌峰终于吐出两个字。 “要是外人偷了‘怒发冲冠’,唐老佛爷必定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何况,外人 根本不知‘怒发冲冠’这个名字,更没有谁可以潜入唐门无疑铜墙铁壁的藏毒室,” 雷恨天说。“唐老佛爷发脾气的根源是,那个偷‘怒发冲冠’的不是外人,竟然是 唐门中的自己人!” 沉默的唐凌峰冷冷、冷冷地望向雷恨天,一字一字缓缓,缓缓地说:“你早就 知道这一切?” “雷厉风行”雷恨天含笑不答。 好象轮到滔滔不绝的他,开始保持沉默不语。 唐凌峰长吸一口气,平平静静说:“不错,那个偷盗‘怒发冲冠’的人,就是 我!” 雷恨天朝后倒走几步。重新坐在唐凌峰对面长榻中。他握住酒杯。杯子底还有 小半杯酒。雷恨天握住杯子坐在长榻中,看着唐凌峰,微笑说: “唐贤侄想必早已知晓。对于唐贤侄的所作所为,唐老佛爷格外恼怒,亲自颁 布追杀令,责令江湖同道全力追杀唐贤侄,不论生死。而且据老夫所知,宁向来深 居简出的唐门四大长老这一次也全都出去,誓要追杀唐贤侄,欲夺回唐贤侄身上的 ‘怒发冲冠’……” “是的,我知道!”唐凌峰简单回答说。 “整个天下武林,现在都在追杀你。在武林当中,唐贤侄自然从此再无立足之 地,所以你孤身一人远赴到这片大沙漠,隐姓埋名于伤心客栈。这儿远离江湖武林, 最适宜隐姓埋名,自然没有任何人会认出你的真身份。” “但你却认出我的身份!”唐凌峰说。 雷恨天点点点头说:“当然,这决不会是碰巧。” “你的条件是什么?” 雷恨天把玩酒杯,沉思了大片刻工夫才徐徐开口说:“我这人有一个不大不小 的毛病,一旦开始讨厌什么事,或者什么人,甚至一草一木,我就不喜欢再望见它, 希望它从我的眼前永远消失不见,既使是像这座大漠之上的唯一客栈伤心客栈。”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唐凌峰淡淡说。 “好极了,”雷恨天开门见山说。“我需要你的‘怒发冲冠’把‘伤心客栈’ 从此从大沙漠上永远消失不见。” “可是,”唐凌峰彻底恢复冷静,缓声说:“要是想让整座伤心客栈消失不见, 仅仅只需要江南霹雳堂几颗名扬天下的‘霹雳子’,完全就可以办到,为何要破费 心机地选择唐门的毒呢?” 雷恨天静静说:“我只想悄无声息地行动,消无声息地令伤心客栈永远消失。 要想达到这种效果,恐怕没有哪一种方法会比唐门的毒效果更佳!” 唐凌峰说:“的确是这样的。” 川中唐门的毒,在这方面具有独一无二的优势。 唐凌峰目视雷恨天,突然说:“说实话,你真是一条趁人之危的阴险狡猾的老 狐狸!” 雷恨天摸摸秃顶,干笑道:“彼此彼此啊!” 黄昏。又近黄昏。 一只孤独的鹰,盘旋于风呜咽的残败老王庙上空的夕阳满西天,来回盘旋,像 在寻找什么似的。 背手长立的大老板,仰首眺望漫天夕影。 鹰飞掠过头顶,他像正在欣赏鹰夕阳投照在鹰翼上的金色光圈,又像在聆听风 呜咽时的大漠悲怆。 大老板没有动。 他的手,握住那页简捷的信笺。 天蓝色的信笺,笺面上飘浮有一股妩媚诱惑的黯然幽香。字迹飘忽秀美,但字 变不像用笔写出来的,却仿佛是用女孩子梳妆盒中勾唇的眉笔写出来的,艳艳红红 的颜色。 信笺是这样写的—— 如果你不想伤心客栈从今夜开始变得鸡犬不宁,如果你不想投宿于伤心客栈的 所有客人像“小蝙蝠”阿飞那样的下场,那么,请带上你最得意的兵器和最得力的 手下,黄昏来城外龙王庙一叙! 结尾没有任何称谓或署名。在信笺最下方,画有一只恐怖狰狞的吸血红蝎子。 红蝎子高翘一只大地剪刀的血红大尾巴,令人毛骨悚然。 “小蝙蝠”阿飞已经魂断身亡! 黄昏时刻,正是约战之时。 大老板应约如至。 然而正如现在所瞧见的那样,他孤身一人,腰间既没有佩带最得意的兵器,身 畔也没有带最得力的助手,但大老板却来了——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会阻止住 大老板的脚步吗?! 这一张飘浮黯然幽香的信笺,大老板当然知晓是谁人所为。大老板缓缓摊开手 掌,信笺顿时四分五裂,化作粉沫飘扬出去。 大老板掉转身,略一抬头,看见残庙那扇半掩半闭的破门,由内而外被人慢慢 推开。 黑咕隆咚的破门内,这时陆续鱼贯走出来四个身影:一个全身火红的妖丽女孩 子。一个头发像金子闪亮,眼波好似蓝色海洋的女孩子。一个黑衣黑剑的枯瘦黑衣 人。最后走出来的,是一个须发卷曲,气质高雅,宛如国王般全身动一动都非常费 力气的肥胖老人。 ——这四个人,自然就是约邀大老板来临的红蝎子,金丝猫,大漠之王,以及 铁剑门铁二先生一行人。 鹰,唳声变得愈来愈高昂。 呜咽的风像壮士悲歌。 大老板神情镇静。对于从黑咕隆咚的破门背后鱼贯走出来的红蝎子,金丝猫和 大漠之王这三人,大老板丝毫不感到陌生,十分熟悉了解。他们每人的名字,早已 名动大漠,这些年没有少与大老板中断过联系。 对于相对陌生的铁剑门铁二先生,尽管大老板从他腰间那柄形式独特的黑剑寻 思出来,他乃是身为武林中八大剑派铁剑门的铁二先生,然而大老板却实在没料到, 武林名宿铁剑门铁二先生居然也会出现在这片大沙漠上,并且和大漠之王一行人一 块儿! ——要比预想当中更加信人感到神秘莫测,看来,那场隐藏黑暗之中酝酿千百 回的阴谋诡计,终于在风暴来临之前开始拉开帷幕。 红蝎子甜甜蜜蜜一笑道:“那一张信笺,是我写给你的!” “那是一封言简意骇的信笺,”大老板回答说。“我收到了。” “其实,像我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是最讨厌写信了。我最爱画眉描红与杀人。 我一生写过的信的次数相加,决不会超出十三次,”红蝎子悠悠说。 “十三次,”大老板淡淡说。“这可是一个不多的次数。” “还是一个不吉祥的数字。”红蝎子说。 “也许是,”大老板说。 “但在百忙之中,我却写了一封信给你,”红蝎子说。 “我感到荣幸无比!”大老板说。 红蝎子用一根纤细的小指头拔拔额前的丝发,笑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 么百忙之中的我居然会突然写一封信给你的原因吗?你不打算要问问我?” “信上说得还算比较清楚,”大老板说。“但如果你愿意再补充说得更具体些, 我必定洗耳恭听。” “唉,”红蝎子突然叹了口气说。“知道吗,你与我想像当中的一点可都不一 样,简直有天壤之别!” “哦?”大老板说。 红蝎子轻飘飘道:“在印象当中,我总以为大老板会是个终年不洗澡,睡觉打 呼噜,又老又丑,双眼昏花,牙齿掉尽,走路要靠拐杖和骆驼,吃喝要人喂,全身 动动都困难的糟老头子……”说着,红蝎子那双勾人心魂的媚眼,含情脉脉笑看大 老板,充满风情万种。 大老板神情阴郁,但却并非忧郁。 身形瘦高的大老板双肩宽阔,腰板笔挺。两鬂微显斑白,一双鹰般犀利的眼眸 令人望而生畏,似乎随时能轻易刺穿任何人最后的心理防线。他的整个人,在距离 你远远时,立即就会给你一股鹰般凌犀而阴郁的气势。 红蝎子很快便发现,她这一套风骚加大腿的诱惑,对于大老板说来根本不见丝 毫效果。她的诱惑力选错了对象。 红蝎子笑笑说。“谁知道传说里的伤心客栈的大老板,竟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 冷酷美男子。实在令人没想到,你说是不是,姐姐?” 站立红蝎子身边的金丝猫,点点头回答道:“谁说不是呢!难道我们的红姑娘 对这位传说里的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已经一见钟情,又开始一往情深?!” 红蝎子不禁深叹了口气,似乎有无限感慨和忧愁道:“爱情和生活一样,都如 此坎坷残酷。哪怕我对别人一见钟情,一往情深,说不定别人却正像木头似的毫不 领情……” “好笑好笑啊,真是太好笑了……” 一个爽快的声音,这时忽然从远处响起来。 “原来孤陋寡闻的我,总以为这世界上要算我的脸皮是天下第一厚的,但今天 大开眼界的我忽然发现了,原来无奇不有的这个复杂的大千世界,居然还有人的脸 皮要比我城墙般的脸皮更要坚厚数十倍。当真是世道无常,世道无常啊……” 这奇怪爽快的声音,忽然从远处响来,令所有人都不禁一惧愣。 众人寻声眺望过去。 当大漠之王,金丝猫红蝎子,铁剑门铁二先生渐渐认辨出出现的这两人,却觉 得每人嘴中像被人塞入满嘴黄莲,满口苦酸滋味。这满口苦酸滋味,正是由拜现在 出现的这两人所赐。 五光十色的夕阳下,只见迎面缓缓走来一黑一白、一胖一瘦、一骑一行两个人。 两人差不多年纪,俱格外年轻。决不会超过三十岁。他们衣饰朴质平常。不平常的 是他们的举止。 左边那个步行的人,身高八尺,宛如铁塔,袒胸露背,一块块突现的肌肉夕阳 下闪烁古铜颜色。 他腰间穿着鹿皮缝纫的长裤,脚上穿着长靴。他的脸漆黑得像块黑炭。不知由 于长久暴射阳光紫外线下,还是天生如此。他的全身上下和威势,整个一个从天上 下凡的凶神恶煞,或托塔黑天王。 “凶神”身边的那个人,骑一匹高头大白马。 他显然要比“凶神”年青几岁。他骑着大白马,穿着白衣。他佩带白剑,身体 薄单,随便一阵风似乎都可以立即将他从马背上刮下来。 他像雪一样白净脸孔上,看不出丝亳神色情感。这白衣白马的白净年轻人,难 道他的性格也是由冬雪做成的,充满了无情和冷酷。他很冷酷,是那种喜欢做梦女 孩子眼中最冷酷的冷酷年轻人。 这两人步行一起,真可谓天下一绝配。 骑在大白马上的白衣年轻人,指间握住一柄飞刀,在不停削一只又大又红的平 果。他手指的动作削得缓慢,全神贯注,仿佛一还不十分熟练用杀人的飞刀削平果。 “凶神”可没有丝毫兴趣削苹果。 他高高举过头顶的一只手上,竟然托着一头牦牛。 庞大的牦牛的生命好像早已终结。这一头牦牛的重量,重逾千斤。“凶神”单 手托着牦牛,像随便举着一个轻巧的小孩子。没有人知晓他托着一头牦牛来到这儿 想干什么。但瞧他的神情和模样,决不会想要向别人炫耀他的天神般的恐怖力量。 他的体重本已经超出常人数倍,自己一只手又托举着一头庞大体格的牦牛,但 他走在风沙上,竟然没有在风沙上留下一个轻微的脚印。 白衣人骑在白马上。“凶神”步行白衣人身边。白马走得不快。“凶神”走得 不慢。他们两人由夕阳下的地平线一路踏着黄沙走过来,径直来到一行人面前。 这一个骑白马人用飞刀削苹果的白衣年轻人,一个单手托着一头牦牛的“凶神” 般人物,此时突然来到这儿究竟是为什么呢?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