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生爱鱼和赌博 哪个身体健康的男人不需要有个动人的女孩子躺在怀抱中,何况一个精力充沛 的年轻人,甚至在通常情况之下,他比那些大多数健康的男人更需要女孩子。 然而和女孩子上床和工作之间孰重孰轻,他清楚十分。或许,等到解决问题之 后他需要有个女孩子真正放松段时间,金丝猫有一双迷人的蓝眼睛,或许到那时他 会主动去寻找金丝猫…… 可是,现在不行…… 当沈饮雪来到这儿,一座繁华古城镇时,迎接他的是满城的灯火和满天的繁星, 这是六月盛夏独特的夜色和氛围。 黑夜驱散白天的骄热,习习凉风穿梭于大街小巷出来纳凉散步的游人。 突露曲线、穿得少的可怜的女孩子,在城市灯光下、街道上留下一缕缕刚沐浴 过的清香。当灯光投罩她们身上时,甚至可以隐隐约约瞧见她们薄如蝉翼的衣衫里 面的动人世界……难道这不是夏夜最美妙景色之一…… 那些规模庞大的酒楼客栈,现在无不灯光辉煌,门前车水马龙,大人物来回穿 梭其中。漂亮的迎宾女孩子,身穿热情洋溢的性感衣装,面带最美丽笑容,迎接每 一位出入大人物。 “飞鱼岛”。 转过繁华大街后,有一条狭隘小巷拐角的冷静十字街口,他寻找到这家名叫 “飞鱼岛”的客栈。 好久都没下雨,但干干净净的客栈中,显得潮湿而凉爽,但决不是那种阴暗潮 湿的潮湿。客栈小小,冷静别致。有三三两两的几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年轻酒客。 他们一个个都象有钱的读书人,为了清净,专门到这儿来饮酒消磨夏夜的酷暑 时光。其中有人还带有一个穿得格外少的女朋友。同伴都不时争相多看她几眼。 连沈饮雪不禁也多看了几眼她那一双裸露于外的漂亮长腿,毕竟象她那样好看 的长腿不多见,又裸露得那么多。她一双裸露的长腿,漂亮极了。 那个带她来的男朋友,看到别人看她女朋友的长腿,虽然满脸不高兴,但一时 也毫无对策,只得装作自己根本不知道,谁叫他的女朋友有那么一双裸露的漂亮长 腿呢! 柜台的四周摆放满大大小小的透明鱼缸,透明的鱼缸中,游动各种各样的活鱼 ——恐怕这也是客栈中显得格外潮湿凉爽的最大原因。 谁想吃什么鱼,自己到鱼缸里去挑选,然后让伙计拿到后面厨房烹饪。 一边品尝中意的新鲜鱼肴,享受夏夜冷静,一边欣赏观看到柜台透明鱼缸游动 的鱼,看看那个陌生女孩子裸露的漂亮长腿,正是沈饮雪此时最中意的最大理由! 明亮的月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把客栈中照得象披露一层梦幻的银纱。老板没 辜负这大好的月光,心有灵犀地熄灭了客栈里大半烛光,只留下几处烛光照明。外 面的夜空一定挂有一轮圆圆的月亮。 沈饮雪喝着酒,他记不清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了,但想必和月中相去必定不 甚远,要不月亮决不会这么银亮。 有个冲动年轻人,这时站起身,手握酒杯,缓行步到窗口,轻声吟颂“……今 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但孤陋寡闻的沈饮雪实在无从想起,柳永这首词与现在的时令场景之间, 到底有何关联?! 那个冲动的吟词年轻人吟颂间,忽然停下来,目光探向窗外,口吻奇怪道: “诸位同窗,快过来瞧瞧,那么多凶恶恶大男人,竟然正在拼命追赶一个年轻少妇 ……这到底算作什么事啊……你们瞧,他们都追过来了……” 他还没有说完,一个神态惊荒错乱的年轻少妇,衣褴不整,秀发凌乱,此时实 在走投无路,步伐不整地跌跌撞撞从外面撞入客栈,一双求助害怕的目光四处探望, 渴望寻找到安全保护。 不太明亮的灯光月光下,年轻少妇声音颤抖说:“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不要让他们把我捉回去!救救我,叫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只是不要让他们把我捉回 去……救救我,救救我……” 心灵和肉体俱受到严重打击的她,颤抖的声音带着乞求和悲伤,声斯力竭寻求 一个好心人帮助困境中的她,因为身后那帮追捉她的恶狠狠的男人的可怕脚步声, 这时已经到了门外。 “救救我,救救我……” 声斯力竭,已经绝望到顶。 那个冲动吟诗年轻人,徘徊了一阵,实在余心不忍,但他刚转过身,准备向她 伸出援助之手,身旁有一个佩剑的浓眉年轻人飞快伸手拉住了他,重新把吟诗年轻 人按在座位上,悄声低语说:“司徒兄侠骨剑心,一片怜香惜玉之心,我们都深感 敬佩,可司徒兄瞧出那群人的来头吗?” “司徒兄”似有所思摇摇头。 他看看正冲入客栈的那群人。 三四个杀气腾腾的黑衫大汉子,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体格健壮如牛,然 而最醒目的是,在他们每人左臂上,都系有一条狰狞的漆黑色丝巾。他们任何一人 的重量足抵得上两个吟诗年轻人,吟诗年轻人也看到了那一条条漆黑色丝巾。 佩剑浓眉年轻人苦笑笑道:“就算我们都侠骨剑心想出手相助这位可怜少妇, 但在黑如玉面前,我们的实力恐怕要比鸡蛋碰石头更薄弱百千十倍……” 隔了好久,吟诗年轻人才仰天发出深深一声长叹,这仰天的一叹,也终于把冲 动的他拉回到现实中来。他握紧酒杯,再没瞧那个求助少妇一眼,再没吭一声。他 埋头闷声,一杯杯不停喝酒,象要把什么东西全都发泄到眼前的酒杯里去。 为首一个高大黑衫人,扁扁的鼻子,阴阳怪气的。他瞎掉一只眼睛,用一条狭 长黑布围绕额头包扎着,整个独眼龙的模样。他一说话立即露出满嘴大黄牙,他伸 伸拳头,冷冷毒笑道: “小婊子,不要再垂死挣扎了,乖乖跟随大爷爷回到黑房子去。你比谁都知道, 等待你的惩罚结果将会是怎样……” “不!”年轻少妇尖叫道。“死我也决不跟你们回去!我不回去,求求你们, 救救我吧。你们放过我吧!来世做牛做马,我都不会忘记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来世报答我们,那就完全不必要了,”独眼龙说。“只要你现在跟随我们回 黑房子去,干你该干的事,一切都好商量,否则……” 说着他伸出一只大手,握住年轻少妇肩头,仅有的一只独眼中露出狂暴的猥猲 光芒,威胁说:“你要知晓,大爷们好久都没碰过象你这么好看的女人了……”他 指指身后三个同伴,又继续道:“我们,其实都非常喜欢你……” 年轻少妇全身瑟瑟抖动,象飘摇秋风中的梧桐树叶。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她绝望乞求道。“放过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我…… 我不想回到黑房子……” “你看,”独眼龙叹道。“千万不要怪我们,这可全都是你自己选择的……” 独眼龙握捏住年轻少妇肩头的大手,突然用劲一扯,“哗”地一声,年轻少妇 一件遮体的单薄衣衫,顿时被撕得粉碎,裸露上半身。她发出最刺耳的惊呼,竭尽 全力挣扎。 独眼龙淫笑满面道:“来吧,弟兄们,让我们先快活快活……” 独眼龙这时另只手一推,将身后桌子上的物品统统全推掉。他把年轻少妇提起 来,朝桌子上一按,粗暴撕开她的衣裤,大庭广众眼下对年轻少妇开始施暴……他 身后那几个穿黑衫的同伙,俱都面露邪笑,围绕独眼龙四边,等候轮到自己上场。 对付这种事,他们早已经不止数十次地干过了…… 没人敢指责他们。他们身为这座城市的执法者兼统治者,所有的一切,都是他 们说了才算。从没人胆敢阻止他们行动,因为曾经阻止他们行动的人,如今都已经 躺在了坟墓里长眠。 有谁愿意过早地到阴暗的坟墓里去长眠呢! 或许有一个人…… 月亮似乎在偷偷哭泣,悲伤人间的种种不平等,目睹这悲痛的一幕,她立即拉 紧面纱,闭上眼睛躲到云层深处去了。 但黑暗更助长了罪恶的魔爪,烛光飘摇浮沉,四个高大黑衣人朦胧中感到有一 个鬼魅般的幽灵身影,在他们每人背后闪了闪,感觉到有一只鬼魅般的幽灵之手, 拎住他们脖子,然后他们都象皮球般被谁一一扔出去,重重摔掉在门外的街头上。 那个正准备施暴的独眼龙,甚至连裤子都还没来得及提起来,高大威风的他们 就象四只小鸡一样,被人轻而易举地从屋子里扔到大街上,亳无反映。 月亮,恢复身姿,月光又洒照客栈。 沈饮雪提了壶酒,站立门口微笑道:“你看,千万不要怪罪我,因为今天晚上 我并没有准备出手,或者杀几个无瘌小流氓。” “你,你是谁……” 被人拎住脖子扔出来的滋味总不好领受。独眼龙飞快提上自己的裤子,手指沈 饮雪,想最终挽回一点点颜面道。老江湖的他早看出他们一行人,根本不是这个一 双天蓝色眼睛在月光下闪亮的年轻人的对手。 “快滚蛋吧,”沈饮雪挥挥手说。“在我没准备动手杀你们之前。滚蛋,统统 快给我滚蛋,快给老子统统滚蛋……” 他说着说着,愈来愈火烈,仿佛就快动手杀人,象宰打猪狗般宰杀眼前这几个 臭狗屎般的社会残渣垃圾……他动怒了,尽管他极少动怒,但沈饮雪真的动怒了。 “好小子,算你狠,”独眼龙恶狠狠说。“有种你就别跑,在这儿等着……” “要我等你吗?”沈饮雪说。 那个恶狠狠的独眼龙,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再次横空飞了出去,远 远摔掉到一条臭水沟里。他没再爬起来,因为他永远都爬不起来了,动怒的沈饮雪 一脚踢碎了他胸前七八根肋骨,和他那一颗充满深深罪恶的心脏…… 人间从此消除了一堆臭狗屎般的社会残渣垃圾。 剩下三个惊得目瞪口呆的高大黑衫人,一眨眼间,他们全飞逃得无影无踪…… 客栈重新恢复原有的冷静。 沈饮雪脱下外面长衫,罩在惊魂末定的少妇身上。 “谢谢,谢谢你……”惊魂末定的受辱少妇,终于慢慢从惊乱当中醒目过来说。 整理好衣衫,她要跪下来感谢沈饮雪救命之恩。但沈饮雪双手扶住她,没让她 双膝下跪。 “要是你不介意,我们先到那边去喝杯酒,你看如何?”她点点头。她信任他。 她除了信任他现在还能信任谁呢。沈饮雪把她扶到自己原先坐的座位上。他让老板 再拿来一付新碗杯。 客栈老板,是个戴皮帽的又瘦又干的小胡子老人,瞧上去既聪明能干,又老练 世故,属于那种外表慈善内心奸窄的商人。 他拿来一付新碗杯,但他仍然站立沈饮雪身边,好像还有什么事似的,小胡子 老板陪上笑脸,一付皮笑肉不笑的虚伪模样,他点头哈腰说: “爷爷好!” 沈饮雪当场险些对他喷出刚才喝下的酒,他用手拍拍胸膛,咳嗽了一阵,努力 吞下冲到喉头那口酒。 他无可奈何又漠名其妙瞧向客栈老板,一阵苦笑道:“今年我才二十四岁。这 年龄应该我管你叫爷爷,你才是我的名符其实的爷爷。” “不不不,”客栈老板连连摇手说。“你是我的爷爷。到这儿的客人,我都管 他们叫爷爷。客人都是我的爷爷。你是我的爷爷……” 这年头,一个劲儿让别人作爷爷的人并不少数。年龄的悬殊相差,似乎完全没 问题。 沈饮雪又苦笑笑道:“难怪你的生意这么红火,你真是个会做生意的老板!” “哪里哪里,”老板说。“全仗爷爷们大驾光临。不过……” 他这时摊开双手,冲沈饮雪露出一脸难过害怕的神态。 但沈饮雪不明其因。 “爷爷,”老板说。“今天您可不可以不住在小店过夜?这城里有许多更适合 爷爷住的客栈,我推荐爷爷到最好的客栈去坐。爷爷高兴的话,我再去给您做几个 最好的菜。今天都算我的帐,算我请您老的……” “这是为什么?”沈饮雪满头雾水奇怪问。 “您知道,”客栈老板满面苦色说。“咱们做的只是小本生意,从早到晚忙个 不停,一年四季都待在这儿,谁也不敢得罪,盼望的只是大家都平平安安……” 沈饮雪瞧着他。 “爷爷看上去不是这儿的人,不知道这儿的具体情况,”老板几乎哭丧脸说。 “爷爷刚才打杀的那帮人,咳咳……小老儿实在得罪不起他们,要是爷爷行个方便, 咳咳……可以离开这儿,当然在爷爷喝足酒之后,咳咳……小老儿将感激不尽爷爷, 咳咳……” “不用再咳嗽了,要是你的身体有毛病,需要赶紧去医治,”沈饮雪说。“人 老人,身体第一重要。你的意思,我明白。” “那是那是,”老板说。“爷爷还需要来几个菜,尽管吩咐,我立即叫人去弄。” 他言下之意,就是想要沈饮雪尽快离开客栈,沈饮雪焉听不出他话中之意。他 摇摇头,笑道:“多谢你的盛情好意。不用了,我现在只是有点想要吐的感觉……” “这个,这个,咳咳……”他又用一阵阵咳嗽掩盖往下的话题。 “有一事想请教老板?”沈饮雪说。他一生爱鱼如命,却觉得这是他吃得最反 胃的一顿鱼肴。 “哪里敢请教!”老板说。“有事爷爷尽管吩咐。别见外。” “那好,我就不见外,”沈饮雪说。“我可以马上动身离开,但临走之际你非 得告诉我,刚才那群黑衫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来自哪里?” “这……” 老板不敢说。 他可没法对付祸从口出的后果。 他害怕得要命! 沈饮雪不是不理解老板害怕的理由。 他一点都不怪罪于他。 人人如此,担惊受怕。 “好吧,”他说,他得解除笼罩他心头的那片阴影。“你感到很害怕,害怕他 们会回来找你的麻烦,砸毁你这家飞鱼岛,说不定还会伤害到你的人身安全。可你 知道吗,要是我死赖在你这儿不离开,恐怕你也奈何不了我,要不你回答我的问题, 要不我死赖这儿不离开,这两者哪个后果更严重,我想我不用解释你比我更清楚, 你看如何?” “我不想惹火上身。”老板乞求说。 “人人如此,不想惹火上身,”沈饮雪告诉他。“但你今天已经惹火上身了。” 好说歹说都无益,老板盯住他,目光既无助又无奈,碰上了一个棘手人物,什 么辙对他都使不上。仔细权衡利益所在,他明白最终只得回答他的问题。否则倒楣 的最终还得是自己。 他不得不低俯下身,紧紧附在沈饮雪耳边,悄声细语说了几句沈饮雪相要得到 的答案,然后他很快挺直身,高声说:“你看,什么我都没告诉你,你还是趁早离 开这儿吧!” “没错儿,”沈饮雪说。“什么你都没告诉我,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完全可 以证明,什么你都没告诉我。我要走了。再见,你是个会做生意的好老板。祝你生 兴隆。” “黑房子”,其实一点都不黑。 恰恰相反的是,在“黑房子”里,甚至很难寻找到一处黑暗的地方。到处人声 鼎沸,到处灯火辉煌,到处亮堂堂。 这儿是全城最热闹最气派的地方,出入“黑房子”的全都是有头有脸的名流大 人物,因为凡是你心中想需要的,“黑房子”无不都可以一一满足于你。 最丑的丑八怪能找到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陪你睡觉。美酒,佳肴,刺杀,买 卖,戏剧,狂乱,沐浴,健身……五花八门,三教九流,样样都有。凡你心中想需 要的,这里无不都可以一一满足于你。只要你身上有足够金银,让你最大的敌人趴 在地上添你脚指头都不是不可能。 当然,“黑房子”最最重要的一项交易,还得要数赌博。 午夜时份,正逢最热闹最高潮之际,“黑房子”又迎来了一男一女两名年轻的 新赌徒。 这是“黑房子”的两个新客人,以前从没见过他们出现。但门外一重重盘查他 们身份的门卫,很快便满面堆笑地请他们进入“黑房子”的核心世界。 尽管盘查严格的门卫根本没见过这两个年轻新客人。然而在他们身上,有大把 大把显示势力的银票。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几个给他十两银子甚至可以出卖灵魂 的小小门卫。 所以这两个年轻新客人,亳不费劲,很快便大摇大摆进入到“黑房子”的核心 世界,一座布置宽广豪华的巨大赌场。 各式各样的赌博,稀奇古怪,赌场中应有尽有。但有一点都是相同的,每张赌 局上都堆满筹码,每份筹码都足够一个平常人一年的生活费用。 金钱在这儿根本没被当作金钱看待,却象泥土一样任人肆意践踏挥霍,每一个 赌徒口袋中,仿佛都有挥霍不完的无数金钱。 但整个赌场中的所有人的注意力,在没有多久之后,便一一聚集到新来的那两 个年轻赌徒身上。 女人算不上漂亮动人,身穿干干净净的衣服,文文静静的,属于那种受过教育 的良家典型女人。年龄不到三十岁,身姿刚好是一个女人最成熟的标准。女人温温 顺顺坐在男人身边。 男人穿着一套暂新的青布长衫,身形瘦颀,高鼻梁,与众不同的一双天蓝色忧 郁眼眸,时刻闪烁优雅迷人的笑意。整个赌场之中,不知有多少俏娆女孩子的目光, 被男人那一双天蓝色眼眸吸引得神昏颠倒。 男人出手极其大方惊人,他一掷千金,面不动容,连眼皮眨都没眨半下。 而他的赌运今天好像又特别的幸运,他每次的下注,庄家必定都输给他。盘盘 如此,注注他赢。没费多大时候,他面前的筹码堆得仿佛小山峰般高下,庄家连连 失利,开始显得坐立不安。 要是再这样继续赔本下去,不用多久,弄不好这个蓝眼睛的年轻人,甚至会将 赌场所有的筹码都尽收其囊中。 庄家立即判断,这是条大鱼。大鱼得要大钩对付,象他这种小钩是没法对付的。 他掉转身,抬手朝人群中做了个奇特的隐蔽手势。人群中一个黑衫瘦高个子迅 速会意。黑衫瘦高个子退出人群,飞快跑向楼上,转眼身影消失在楼道口。这一切 微妙变化虽然十分隐蔽,但都没逃得出男人那一双天蓝色的闪亮眼眸。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飞鱼岛”吃饭的大盗沈饮雪,而他身边那个温顺 的少妇,也正是他从那群黑衫人手中救下的年轻少妇。 现在他知道了少妇名叫小娥,被人贩子卖到“黑房子”,她因不堪忍受非人的 折磨,最终决定逃离出“黑房子”。 经过沈饮雪对她一番精心易容,哪怕认识她的人,现在站立她身边也认识不出 她来。 庄家故意放慢速度,借此拖延时间。 但正合沈饮雪之意,他要来了一杯酒,轻轻松松品饮。 果然不出所料。 不到片刻工夫,在他身后出现了另一个黑衫年轻人。他身上那一套漆黑如墨的 黑衫,质地上乘,光滑如玉,说明他的身份高出于其它黑衫人。 黑衫年轻人长着一对黑豆般小眼睛。他弯下腰,俯在沈饮雪耳边轻声道: “这儿全是小孩子玩的小把戏,阁下如果有兴趣,不妨随在下到楼上去玩玩真 正刺激的,阁下意为如何?” “为什么不呢!”沈饮雪笑说。 这个小眼睛的黑衫年轻人,小娥仿佛十分惧怕他,一看到他出现全身都瑟瑟颤 抖起来。然而全神惯注打探沈饮雪的黑衫年轻人,并没太注意她的微妙举止。 沈饮雪握住小娥的手,使她很快镇静下来,他对她微笑说:“没事的,我们上 去看看。” 跟随黑衫年轻人身后,他们来到楼上。 这是一间相当宽大豪华的房间。四周厚重的落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 风,墙壁四周,有一圈玻璃柜台。柜台中全是冷藏的冰块,整个偌大房间中凉爽极 了。 这些冷藏的冰块,是从千里之外的大雪山用特殊的装备专门运输到这儿来的。 楼上每个房间中都如此。每个房间中冷藏的冰块,至少有二三百斤。数十间房间相 加便是二三千斤冰块,而且每天都要重新更换新鲜冰块。 单从这一点看来,没人怀疑,“黑房子”的主人决非一个不同凡响的大人物。 但又有谁见过“黑房子”的真正主人?! 至少,目前还没有。 四个最重要的大人物,此时正坐在房间的酒柜台边,仿佛在谈天说地,气氛显 得格外轻松和谐。他们谈论得必定也都是些轻松和谐的话题,这四个重要大人物, 沈饮雪倒认识他们其中三个人。 一个面目慈善的白袍和尚,身形胖胖的,手掌中时刻来回拈转动一串佛珠。他 是名副其实大人物,龙树大师,来自嵩山少林寺的一代高僧。 龙树大师身边那个仙风道骨,胸前飘扬有三尺长须,古月面庞的清瘦道长,比 龙树大师更有来头,竟然是来自湖北武当的掌门人青岛道长。 他背后斜背一柄形式古雅的松纹长剑,仙风道骨,飘飘有绝尘而去之感。 沈饮雪实在没料到,在这座陌生城市的赌房之中,竟然碰见两位当今武林泰山 北斗的绝顶大人物! ——难道龙树大师和青岛道长修行在世外桃源的少林武当久了,心情寂寞,也 偷跑到这陌生城市的赌房来放松解脱一下不成! 至少沈饮雪认识的另一个人,倒是今夜刚刚才相识。 其实也说不上相识,只是一面之缘而已。他是那个在‘飞鱼岛’吟诗的冲动年 轻人。他那个有双裸露长腿的漂亮女朋友,仍然跟随他身后,静静坐立他身旁。看 到沈饮雪进来,她对沈饮雪微微一笑。她笑起来时和她的裸露长腿一样漂亮好看。 另外那个人,沈饮雪没见过,所以一点儿都不认识。 然而他那一身漆黑如墨的笔挺修长黑衫,却显得格外光彩夺目的耀眼,有种似 曾相识的感觉,从“飞鱼岛”那个黑衫独眼龙到“黑房子”所看到的大多数人,全 都是黑衫一身。 只不过他胳膊上没有系黑丝巾,他年纪四十五岁左右,脸堂紫黑,身段健壮, 一脸落腮大胡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仔细打探沈饮雪全身上下。他现在打探 沈饮雪的目光,就像一头狮子打探一只猎物的目光。 这人全身,时刻无不透露出一股狮子般的王霸气势。能与龙树大师和青岛道长 这般武林名宿坐于一道儿,饮酒谈心,纵观天下仅有极少数几人。 并且瞧上去,龙树大师和青岛道长两人,对这狮子般的人,似乎隐隐有种说不 出的存在威胁和顾忌。 他手中握住一只硕大汉白玉杯,狮子般健壮的身体,侧身斜躺在一张巨大长榻 中,他伸手指指面前剩下的一个空缺的座位,开口说:“请坐!” 于是沈饮雪就坐下身。他的卧榻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沈饮雪和龙树大师,青 岛道长和那个吟诗年轻人并排坐着,坐在斜躺卧榻中他的对面。“来一杯?”他挥 挥手中硕大汉白玉杯,问沈饮雪。 “来一杯。”沈饮雪说。 “来一杯!”他吩咐。 一个黑衫女仆了立即送来一只相同的硕大汉白玉杯。杯中湛满酒。酒闪烁着动 人心魂的腥红颜色。但酒香很浓。沈饮雪瞧出来,这是用波斯最上好的葡萄酒和最 烈火的白酒调配而成的,既保持葡萄酒的纯香,又具备白酒的烈性。一般人是没法 承受其劲道的。 黑衫女仆小心翼翼询问沈饮雪要不要冰块。沈饮雪自己伸手挑了两枚冰块,沉 入杯底。他仰头喝了一大口。感觉很舒服。这种酒的劲道对他构不成威胁。黑衫女 仆立即转身,悄然无声站到一边。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好极了!好极了!” 看着他吞下一大口酒,侧躺卧榻中的他开怀大笑道:“他们都没法承受这酒的 劲道,所以向来都没人陪我喝酒,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陪我喝酒的好朋友。” “要我陪黑如玉喝酒,”沈饮雪微笑说。“就算这酒是穿肠焚骨的毒酒,我也 会甘心情愿一饮而尽,事后决不后悔!” “好小子,你已经瞧出来我是谁了!”黑如玉从卧榻中坐立起身,瞪视沈饮雪 说。“大盗沈饮雪的眼睛就是大盗沈饮雪的眼睛,果然不同凡响,连我这个多年隐 姓埋名的废人都被你一眼瞧穿身份,不同凡响。不同凡响,理当干一杯。” 说着他一昂首,仰头饮尽硕大汉白玉杯中的酒。 沈饮雪没拒绝他,照样一饮而尽。黑衫女仆机械般立即重新湛满他们的空杯, 迅速又退到不显眼的角落静立,像个幽灵般。 ——这侧躺卧榻中狮子般黑衫人,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黑房子”的主人,一 代大魔王黑如玉。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