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次日,打清晨开始这天就阴沉沉地绷起了脸儿,窗下桦树上的知了像得了什么 好信儿似的刮躁个不休。刚刚这边安生下来,楼下却又有人狠劲地磨起了刀,那 “锃锃”不绝的响声不仅吵得刘观心痒痒得难受,而且闹得他直想咬自己的舌头。 从小刘观就听不得这声音,索性就一骨碌翻身起了床。宝儿也赶紧起来,转身就去 关窗。 “还是别关啦,宝儿。这开着窗还睡得一身臭汗,你给关上了那还了得?” 宝儿掩嘴笑道:“那还得怪你自个儿!大热天的捂着毯子睡怎么能不出汗?等 我一会儿,马上就给你去打洗脸水。” 刘观伸着懒腰走到窗前,望出去这天地间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看来今儿是有一 场好雨。 等一切收拾停当,小二已经送来了早点,却是玉米面窝头和咸菜。刘观皱着眉 头嘀咕,说什么上房送早餐,便宜无好货,呲牙咧嘴地胡乱咬了几口,就丢在了一 边,算是用过了早餐。两人结伴下楼转了一圈,大堂上人倒是挺多,几个打扮古怪 的行商在门口打着哈欠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一伙脚夫聚在临街的几张方桌周围 吆三喝四地扔起了骰子。刘观走出店门打量了打量,见镇子上的市面甚是萧条,而 这天色显得愈发狰狞,就打消了逛街的念头,晃晃悠悠又折回了客房。上楼的时候 却又见到那少年在锲而不舍地打门,刘观摇摇头,进房找了卷话本坐在窗下百无聊 赖地翻看起来。 可老天就是不给人一个痛快,一直憋着一口气,时不时地响几声闷雷。等到午 时刘观坐在临街的窗口边浅酌细饮时候,大堂里已经点起了油灯。 宝儿轻轻碰了碰刘观,使了个眼色,刘观回头望去,正好和刚刚下楼的那对少 年打了个照面。少女换过一身粉红衫裙,满头青丝在脑后总成两条小辫儿,乖顺地 挂在胸前,刘海下的双眸依然烟水朦朦,那目光飘过来在刘观的身上绕了一匝,又 匆匆躲闪了开去。真是一朵出水芙蓉啊,刘观暗暗赞叹。眼见那少年和小二边说着 什么边举步朝刘观他们走来,宝儿正想说话,天空中一道厉闪突然划破了黑暗,紧 接着又是一声响雷好似炸在了众人的头顶之上,宝儿登时尖叫一声,幸好被接连的 雷声掩了过去,那瓢泼大雨终于天倾地覆一般落了下来。大堂里顿时乱哄哄吵杂不 堪,那群脚夫直娘贼地欢声呼喝着,刘观忽然心有所感,抬头张望,是那少年在奇 怪地打量着宝儿,俊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内功不错啊!刘观知道宝儿被他识 破了,只能无奈地向他笑笑,不想那少年居然脸红了,慌里慌张地紧走几步,在刘 观他们边上的一张桌子背着他们坐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起先还只是砸得黄泥地上尘土飞溅,满鼻子都是呛人的土腥味儿, 可眨眼之间院子里已经是汪洋一片,望出去这雨扯天扯地的倾泻着,屋檐下垂下了 万千瀑布,模糊了山峦、原野、村镇,剩下的只有一个烟雾朦朦的水世界,那狂风 夹更是席卷着雨丝将大堂内的污浊空气扫荡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安神适意的清凉润 泽。可是同人不同命,官道上跑来四个狼狈不堪的倒霉家伙,大声咒骂着像群没头 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伶俐的小二高声吼了一嗓子,抓住了救命稻草的四人便齐齐往 客栈冲来,到得近前各自施展轻功掠进了店堂,刹那之间博得了满堂喝彩。 刘观定睛看去,为首之人三十余岁,肤色黝黑,面相威猛,他身后并肩站立的 两人均是锦衣劲装打扮,玉面长身,眉眼相似,好像是兄弟俩,躲在他们身后的却 是一个眉目如画的白衣女子,大雨把她的衣衫从里到外浇地湿透,曲线毕露,登时 招来了无数登徒子的目光,把她羞得无处藏身。 “店家,要四间上房!”黑面大汉声若洪钟。 掌柜陪着笑脸歉然道:“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店早已客满。你们将就着歇 歇脚,等这场雨停了,镇子的西边还有一家客栈……” 一锦衣少年不耐烦地道:“我们出十倍的价钱!不行?那二十倍如何?我们只 要一间上房!” 店堂中已经有人不屑地出言讥讽,那掌柜只是摇头,又是打恭又是作揖。 刘观唤过一位小二,吩咐请这四人到他的房间更衣。小二跑过去一说自是皆大 欢喜,那四人向刘观点头致谢,就跟着小二上楼。 等这四人梳洗清爽下得楼来,却又遇上一桩尴尬,店堂里坐得满满当当,只有 刘观他们和那对少年这两桌还余着空位,那爷孙二人也与行商挤在了一处,可看了 刚才那锦衣少年盛气凌人的嘴脸,店堂里没有一人退回房间为他们腾出空来。 四人正无奈四顾之间,刘观边上的少年站了起来,请他们过来落座。刘观以为 他们要回房了,不想少年过来一揖,道:“这位大叔,小子唐突,不知可否和两位 拼桌?”刘观尚未点头答应,宝儿已经抢着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朝难。小兄 弟过来坐吧,客气个啥?”一番话说得不伦不类的,气得刘观踢了她一脚,无奈之 下只得起身逊座。少年吩咐小二将他们桌的饭菜移了过来,少女却只顾神色古怪地 打量着宝儿。 这时,四人过来再三道谢,坚持要做个东道,吩咐小二将刘观一桌的酒菜一定 算到他们账上。众人相互客气几句,也就落座各聊各的。 “小子是洛阳王子鸣,这位是舍妹,我们二人结伴拜师学艺。不知这位大叔如 何称呼?” 刘观笑着给王子鸣斟上酒,心说这二人的好奇心很重么,遮遮掩掩的反而遭人 笑话,“小兄弟客气了,在下张元,我们夫妇二人去华阴访友,内子性爱胡闹,倒 让两位见笑了。” 少年脸腾的红了,正要答话,却听边上一锦衣少年笑道:“端木兄,想那青山 真人也不过大你五六岁而已,你看他会否把你收入门墙?” 黑脸端木不在意地摆摆手,“赵兄弟此言差矣,为兄只求能够见得真人一面, 已是不虚此行。能不能拜师,那是缘分所系,非是人力能够强求。” 话音未落,王子鸣和她表妹对望一眼,脸色一变,转首瞧去。而坐在角落的祖 孙二人也远远地望了过来。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