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粥王劳匹 京师雍和宫正殿大门外,保清王默然望着阶下那五个硕大的铜锅。锅下烈火熊 熊,锅内却是一片平静,只不知这平静还能保持多久。 明日便是腊月初八,雍和宫这五口大锅,正准备按岁俗熬粥。每锅直径一丈二 尺,用米十二石、干果杂粮一百斤、干柴万斤。朝廷还派出“监粥大臣”额勒登保、 “供粥大臣”杨遇春二人,负责将制好的粥供给诸王大臣文武百官,并装罐封寄各 省督府,另有部分散发京师百姓。 保清王瞟了站在身旁的额勒登保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大锅,漫不经意般道: “福康安那老废物最近在干什么?”说这句话的语声虽不算小,但他敢以头颅担保, 阶下那几十个忙着加柴添火的太监一个字也听不到。 额勒登保面容阴森可怖,一双通红的眼睛显出极度好战的本性,闻言竟冷冷答 道:“遇春,还是你来答吧。”语气间没有一丝对皇族成员该有的尊敬。 谁知保清王根本不以为意,反而微微一笑,这时肃立二人身后的那名壮年军士 已答道:“福总督还是每日操练兵马,准备随时为朝廷出力。”他对福康安的语气 倒没有什么不敬之处,保清王似也见怪不怪。 保清王冷笑道:“老废物用兵打流寇尚可,敌人若是再强一些的话,嘿嘿…… 不管怎样,他手下的兵马对我很有用!你二人可知本王心意?” 额勒登保道:“这次被安排进京,我早料到王爷是要对福康安下手,但为何又 要任命我等到这里呆看煮粥呢?”语气仍如前番冰冷,似乎这人说话天生如此。 保清王露出一个狠绝的笑容,一字字道:“听着!这次回去后,若老废物还敢 带兵出征,便在他的军粮中下入这包东西,本王最多可容他再活两年。另外,你们 可知本王现在另一只手内的这包东西是何人所赐?” 额勒登保看见包上有一个碗筷的标记,那本已阴森的脸孔竟抹过一丝恐惧,显 然想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杨遇春也见到那看来有些好笑的标记,但铁塔般的 身子也是一震。保清王瞧见二人的反应,不禁纵声狂笑起来:“师公他老人家已出 手,还有什么事可愁!”旋又压低声音道:“遇春拿好此包,等会儿把包内之物全 给我倒入粥内,你自应明白如何办到。”说完这话,径自步往阶下。 杨遇春与额勒登保对望一眼,后者低声道:“想不到‘粥王’再度出山,但他 老人家为何肯让别人为他效力?以往……”这时保清王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师 公已去找他那‘难得的对手’,没空处理这边小事!”二人再一抬眼,保清王正经 过那些大铜锅,刚才那句话只不过是他故意运功传来。额勒登保不再言语,只是实 在想不出当今天下,有谁还能成为黑道神话——“粥王”劳匹的对手。 宇华啸刚从粥铺出来,愕然止步。 此时大雪纷飞,大街上几乎没有其他行人,但一个似若酒桶的高大身形,恰好 拦住宇华啸要走的方向。 当然,“酒桶”再粗,也不可能真的拦住整条街道,但宇华啸分明感觉只要自 己往那个方向走,不论怎样绕行也过不去,这感觉令他有些难受。 蓦地,一阵似觉沉闷却大得要叫人捂住耳朵的笑声响起,那“酒桶”以一个几 天都没吃过东西之人的口气道:“小伙子,你手中提着的可是粥?”语声竟是出奇 的悦耳好听。 沉闷、响亮,一个人能发出如此具有矛盾性质的笑声已令人吃惊,更想不到如 此一个肥胖之人,声线居然能这样动人,虽是个胖子在问粥,却像是一个翩翩美少 年在和一个女孩子甜言蜜语。那种予盾的感觉,已使宇华啸胸口发闷。 这胖子看上去约有三十多岁,一双死鱼身上才会出现的小眼嵌在那张过宽的肥 脸中,厚厚的嘴唇更把他本已嫌小的鼻子挤得几乎看不见,这本该是尊丑陋的面容, 但配上他那邪异莫名的自信神情,无视于清廷“剃发令”的一寸短发,整个人早已 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可抗拒的诡怪魅力。最令人骇异处,在于胖子大都油多脂厚,但 此人皮肤却晶莹通透,闪烁着淡红色的光泽。这样全然违反人类生理常规,化不可 能为可能的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宇华啸只想转眼不去看他。 那胖子已缓步走了过来,口中悠闲万分的道:“粥之讲究者,需用黄米、白米、 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豇豆、去皮枣泥等为主料,再加桃肉、杏仁、瓜子、 花生、榛穰、松子及红糖调味,不知你这小伙子手里拎着的,可是依次法所熬制?” 宇华啸尴尬应道:“此粥恐非阁下所盼,再下有急事在身,请阁下让一让。” 对方哈哈一笑,慢条斯理地道:“急什么,我找了你七十年,今天不好好叙上一叙, 怎说得过去?”见宇华啸露出不解的神色,便向他作揖道:“本人劳匹,你听说过 少林三大神僧吗?” 对方忽然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宇华啸只得皱眉道:“据说当今天下武功之高, 以少林寺的道怀、道空、道明三位居首,但三位大师都已年近百岁,德高望重,从 不过问江湖俗务。” 劳匹忽地冷笑一声,不屑道:“他们是不愿过问呢,还是自知武功没练到家而 不敢过问。八十年前少林寺有名的‘四小龙’,如今也变成了‘三大神僧’,哼哼!” 宇华啸立即道:“这么说来还有一人……” 劳匹已淡淡道:“原先四人中武功最高的道宁,连我一掌都接不下,七十年来 我再找不到对手!今天看看你这小伙子比他怎样。”话刚说完,一掌已缓缓推来。 这掌虽然出得极慢、极轻,但宇华啸直觉感到纵使自己的“免疫之身”,被击 中后也定不好受,对方掌势所蕴含的力道,和传统意义上的“内功”已是两种不同 性质。且他感到此力之大,简直已远远违反自己所知的“牛顿第二运动定律”:本 来力的大小应与加速度和质量成正比的。但劳匹这极慢、极轻的一掌,明显超出了 物理科学能够解释的范围,此人魔功之高,不单克服了衰老问题,更脱离了物理定 律的束缚。 万般无奈下,宇华啸以最快速度拔枪开火!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