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棋逢对手 那些个笼子里发出的嘶叫声音平添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 龙天行毛骨悚然,神色有些慌张,小声地问道:“那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叫声, 这么凄惨难听,我们能不能到外面去过关?” “他们跟你一样,也是人。”黄石道人此时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极度淘醉的奸笑, 神情暧昧,不时地打量着龙天行,从头到脚,就象是在欣赏一件作品,或者是那种 屠夫的眼神,对着砧板上的牲口特有的那种眼神,“很快,你就会见到他们了。” 龙天行被他说话时那种阴阳怪气吓了一跳,刚才在外面这黄石道人虽然说不上 有什么仙风道骨,长相温和,除了苍老的感觉,也算是一个善良的面孔,可是此时 的他,那张脸突然变形的有些可怖,特别是映在夜明珠那乳白色的光芒之下,极其 吓人。 龙天行警觉地望了望这间暗室四周,心里暗自寻思着另找出路。 黄石道人说道:“这第三关,称疱丁解牛篇,庄子有篇云,庖丁为文惠君解牛。 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然,莫不中音:合 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他神态糜然,摇摇晃晃地操起桌案之上一把 锋利的小刀,一边吟诵着疱丁解牛之篇,一边轻轻地抚摸着那闪亮的刀锋。 龙天行虽然不是太明白他说了一大通的用意,可是疱丁解牛用意也是在说一个 熟能生巧的故事,这一关究竟是考什么呢? 黄石道人突然停止了他的吟诵,转回头,对着龙天行一笑,那个笑容太露骨的 险恶,“你过来。”说话时又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低沉。 龙天行心惊胆跳,不过他更想知道后面会有什么内容,依言走到黄石道人身边, 正要开口相询。 黄石道人手中的小刀在面前轻轻一划,一道优美的弧线闪过,那种感觉很是奇 妙,就象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击穿云层,他的那把小刀把面前的无形的空气一分 为二,可以清晰地目睹那中间的空隙,那闪耀着精光的空间。 龙天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一种几近窒息的感觉,那空气中发出了碎裂的声 音,然后支离破碎,一阵纷至沓来的声响暂时震昏了他。等他醒转之时,他惊怖的 说不出话 他亲眼看见黄石道人在分解自己的肉体。他的头颅被割断,摆在桌案的一角, 正好可以清楚地目睹所发生的一切。 黄石道人开始他的屠宰,眼里所看到的已经不是鲜活的人体,或者可以这么说, 他神情极度集中,眼中空无一物,他只关注着手中那把小刀。他完全凭借精神和面 前的肉体接触,而不是用眼睛去看,视觉停止了而精神在活动。 龙天行能够明确地感受到他的目光,他每一次下刀都伴随着焦灼的目光,他是 依照自己的身体结构,小刀准确地击入筋骨相接的缝隙之中,顺着骨节间的空处进 刀。他的姿势,那挥刀之间的神态,就象一个技艺超群的画师,只是用他的小刀代 替那只神笔,尽情地发挥。 骨节间隙本来很小,而刀刃更薄,宽宽绰绰地插入其中,游刃有余的感觉!每 一刀,都那么干脆利落,龙天行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痛苦,刀轻巧地在他胸前划过, 豁啦一声,他的胸膛就解开了。 龙天行惊惶失措,想大喊,可是喉管处空荡荡的,声带怎么也支撑不起来,他 只有张大着吃惊的嘴巴,望着这一切的发生。 终于,黄石道人结束了一切,他提着刀站起来,举目四望,一付得意的表情, 然后用长袖轻轻地把小刀擦抹干净,收在一旁。 龙天行亲眼见着他把自己每一块肌肉清理干净,摆在一只只小盘子里,盘子外 都贴着一个小标贴,“三头肌,股二头肌”等等。内脏也一件件地被他取了出来, 塞进一个个塑料袋中,袋子口处也系着一个同样的标贴,“心、肝、脾”等等,摆 在桌案的另一角。只剩余一付没有头颅的骨架,黄石道人掐起兰花指在上面轻轻一 敲,架子散了,一根根骨头散了一桌子,然后他又在上面贴了一个个标贴,“胸骨, 肩骨”等等。 最后,龙天行只见到一盘盘的肌肉,一袋袋的内脏,一块块骨头,桌子上还留 下一张完整的人皮,却怎么也不能见到他以前的模样。 黄石道人用清水洗好手,抱起龙天行的头颅,说道:“怎么样,我的手艺还过 得去吧,和庄子说的那个疱丁比起来,有没有逊色呢?” 龙天行骂道:“你你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天打雷劈的家伙,你这个害人精”他 突然能说话了,就把心中的怨恨尽数吐了出来,骂得他个狗血淋头。 黄石道人毫不介意地,还冲着他笑笑,说道:“这一关,你现在就可以知道, 是考你什么了?” 龙天行早已经忘了自己要闯的这什么疱丁解牛篇,他其刻的心中除了说不出的 恐慌就是仇恨,当任何一个人见到自己被人家分解了,你说那都会有什么感觉呢? 他只是恶恨恨地望着黄石道人,那眼神要是可以杀人,黄石道人也不知道死了几回 了。 黄石道人却象是很享受这种敌视的感觉,他抱着龙天行的头颅,走到左侧的铁 笼子前,他掀开那些黑色的蓬布,说道:“你先见见那些失败者的样子,再决定吧。” “失败者,什么失败者?”龙天行被黄石道人抱住了,挡住了视线,声嘶力竭 地问道。 “这一关,就是你记得刚才我所做的动作,再重做一次,不过不是分尸,而是 把你自己组装起来,你知道吗,失败的人只有一个下场,就象他们那样。”说完, 他把龙天行的头转了个方向,正对着那铁笼子。 黑蓬布被掀起之后,那些凄惨的嘶叫声更响了,此起彼伏。 那儿有五六个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血淋淋的怪物,瞧那些个模样,似 人非人,面目狰狞,满面血污。 有的四肢残缺不齐,骨架错位,五官不全。 有的只是一个空壳,薄薄的一层皮裹着一堆骨头。 有的支离破碎,到处是破洞,漏出了里面的肉团团,甚至肠也游离在体外。 说得上有多少恶心的都有,这些人面前都摆着一个大盘子,里面还有一大堆杂 乱无章的东西,有肌肉,有骨头,也有内脏等等。 “他们?”龙天行想呕吐。 “他们都是和你一样的挑战者,只不过他们失败了。到今天为止,他们也没有 完成这个组装的任务,就搞成这样了。”黄石道人表情木然,好象在说什么无关痛 痒的事。 龙天行心中的恐惧更浓了,他几近哀求地问道:“那我要是想退出可以,现在?” “你说呢?”黄石道人冷漠地反问道。 龙天行回头望了望桌案上一滩滩的分散的肉体,再望了望面前这几个怪物,他 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哭求都无济于事,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想在这儿一直陪 着自己的肉过一辈子,只有大胆地去做,失败了还可以再来过。 他答道:“好吧。放下我,让我来开始吧。”语气坚硬有力,他已经学会面对 现实,抛弃了眼泪和恐惧。 黄石道人欣赏地望着他,道:“很好,我就喜欢你们这种勇敢者。拿着。”说 着,他从怀里取出一瓶胶合剂和一个镊子,嘱咐龙天行咬着它们开始做事。 龙天行咬开那瓶胶合剂,那种液体有些象清水的颜色,就是粘稠了些,什么味 道也没有,“这是什么东西?”他不解地问道。 “生理盐水。”黄石道人答道,“我更喜欢叫它万能生命胶,你只要把它涂抹 在每一块肌肉或者骨头或者任何部位,然后把它们装配在一起,很短的时间内它们 就可以粘合在一起,而且具有生命形态,也就是具有它本应有的生理功能。比如说, 你完成了你一只手的组装,这只手也就真的成了一只手,你就可以和平时使用你的 手一样使用它。你明白了吗?” 龙天行白了他一眼,开始自己的工作,没有去理睬他。不过他听了黄石道人的 话,心里有了主意,现在要靠一张嘴,做事很不方便,如果能够先把自己的双手装 配起来,下面的工作就简单的多了。 想到这儿,他就开始寻找属于双手的部件,肌肉以及骨头,还有皮肤及血管等 等。 要是以前没有涉猎过医学解剖方面的知识,这工作看似简单,实在是很难以下 手,你试想一下,人体有200 多块骨,可分为头骨、躯干骨和四肢骨三部分。 头骨包括脑颅骨和面颅骨。脑颅骨形成颅腔,保护着脑。面颅骨形成面部支架。 躯干骨包括脊柱、肋骨和胸骨。脊柱由椎骨叠套而成。椎骨自上而下分颈椎、 胸椎、腰椎、骶椎和尾椎。椎骨中间的椎孔连成椎管,容纳着脊髓。肋骨、胸骨和 胸椎共同围成胸廓,保护着肺和心脏等重要器官。 四肢骨包括一对上肢骨和一对下肢骨。上肢骨由肩胛骨、锁骨、肱骨、桡骨、 尺骨、腕骨、掌骨和指骨组成。下肢骨由髋骨、大腿骨、膝盖骨、胫骨、腓骨、跗 骨、蔗骨和趾骨组成。髋骨、骶骨和尾骨共同围成骨盆。 全身骨骼按形态又可分为长骨、短骨和扁骨。 骨与骨之间的连接处,有的能活动,叫关节,如上肢的肩关节、肘关节,下肢 的髋关节、膝关节等。关节由关节面、关节囊和关节腔三部分构成。每个关节都有 两个或两个以上相接触的骨面,叫关节面,其中一个略凸或呈球形,叫关节头;另 一个略凹陷,叫关节窝。 全身的骨骼肌共有600 多块,按重量说约占体重的40%. 一般骨骼肌的两端是白色的肌腱,分别固着在不同的骨上,中间部分为肌腹。 肌肉注射就是用注射器把药液注入到上臂三角肌或臀部臀大肌等的肌腹内。 全身骨骼肌按部位可分为颈肌、躯干肌和四肢肌三大类。 龙天行一边在脑中回顾着那些古籍上关于解剖学方面的记载,虽然零碎的很, 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得不冒这个风险,学着去熟悉自己的身体,开始他 从没有梦想过的一件事情,亲手把自己组装起来的工作。 开始时,他胆战心惊,老是混乱地搞错位置或部件,一只简单的左手臂花费了 他大半天的时间,终于差强人意地见到了那只左手臂的形状,再接着他终于成功地 组装了自己的左手,这一来,有了左手加入工作,速度快了很多 经过长时间的操作,他对于自己的肉体的熟悉程度到了先所未有的阶级,他甚 至能够敏锐地分辨出每一块肌肉的弹性大小,能够仔细地分出来一个什么运动需要 多少块肌肉和骨头的支持,他突然对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认识,好象每 一个细胞都有诉说着自己的故事。他这才感受到这一关的最大收益,一个人,只有 对自己的身体结构有了深入的了解,才能更有效地开发它的潜能,才能更有资格去 利用它。 等他可以站起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一旁的黄石道人神采奕奕 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龙天行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他是一个享受。 龙天行看着自己逐渐完成的身体,自信终于起来,道:“依我的说法,这好象 也不是特别复杂的事情。” “一个懂得珍惜自己每一部分身体的人才能有资格说这种话。”黄石道人赞许 地说道,“你也算是这么多年我见到的第二人。不过你的镇定和那份执着,却是我 从不曾见过的。也难怪你能走到这一关。” 龙天行从桌案取了针线,把内脏按顺序在体内放置稳当,一针一线,仔细地把 那层皮缝补好,然后他仔细地检察每一个部件,不时地配合动作来测试自己所作的 组装是否天衣无缝,是否有不合理的安排。 最后,他把头颅安放好,一个活生生的龙天行终于回来了。 表面上找不到一处伤痕,刚才所做的一切好象是一个梦,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 的眼睛,那些血淋淋的场面好象从来没有发生过。要不是还在嘶叫中的那些铁笼中 的怪物惊醒他,龙天行还真的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黄石道人拉开暗室出口处的门,“很高兴,你不再需要我的铁笼。”他批着最 角落上还空置的一个铁笼笑着说。 龙天行见到有一丝光亮从出口处上方漏下来,一直紧绷的心突然为之一松,他 急切地挤到黄石道人之前出了那个暗室,进入那狭窄的滑行梯之中,他一分钟也不 想在这里呆下去,这种气氛很容易让他联系到死亡和鬼魂之说,他实在是忍无可忍, 这种血腥的环境,还有那哀怨的嘶叫,再待下去也许会疯掉的。 终于回到了吊脚楼之上,他急着推开窗,让那窗外的空气吹在脸上,那新鲜的 感觉真好,“实在是太美了。” 经历了死亡的人才会知道生命的珍贵。 此时的龙天行也有那种死后重生的感觉,说实话,上次吃生死药只是让他痛苦, 这次的事让他有那种生不如死的恐惧,他真实地体会到,生命的来之不易,他开始 懂得去珍惜它,而不是以前那个胡作非为的捣蛋鬼,他的脸上突然有了一种成熟的 光彩。 黄石道人见此时的龙天行已经渐成气势,也不敢象刚才那样轻蔑的口吻说话, 换上一脸尊重的表情,道:“恭喜你过了药房三关。” 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交给龙天行,那是和前面三关同样的玉佩,只是印字换 成了药字二号。龙天行收在怀里,问道:“你们药房有什么特别礼物吗?” 黄石道人道:“这玉佩是我们药房的贵宾标志,凭借它,你可以在我蝴蝶仙馆 买药求医。” “蝴蝶仙馆?”龙天行虽然料到这么个玉佩又是一个什么机构的贵宾卡,可是 他没有想到天下最神秘的医馆蝴蝶仙馆,又称神仙馆,听说他们只给仙人问诊,也 就是说他们那里有的只是仙丹和灵药,“真的是蝴蝶仙馆?” 黄石道人点头,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件礼物送给你,不过我把它放在肚子里, 你自己拿一下吧。” 他张嘴把龙天行吞了下去。 龙天行只是让他的突然袭击吓呆了,在他的胃里坐了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直 到黄石道人不耐烦地喝问他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人家的胃里,周 围满是粘乎乎的胃液,酸不溜溜的感觉。 黄石道人说的那件礼物放在胃窦之中,那是一颗猫屎大小的药丸。 龙天行取了药丸,匆忙地跑出了黄石道人的胃,他不太习惯在人家的胃里呆太 久,那老家伙不知道都吃了些什么,酸酸臭臭的,让人实在受不了。 “这是什么?”龙天行举着手头的药丸。 “返老还童丹。”黄石道人叮嘱道,“这颗丹药是上古神物,你可不要拿来乱 吃。” “啊?”龙天行心想这什么药丸说的那么好听,叫返老还童丹,又不能吃,拿 来做什么用,“那我拿它作什么用?”他不高兴地问道。 “这本来是有二颗药的,你手上那颗叫返老还童丹,还有一颗失落在外,叫地 老天荒丸。”黄石道人解释道,“如果有一天你找到另一颗,你就可以食用了。你 明白吗?” “那我要是现在吃了它,会有什么后果?”龙天行问道。 “你有可能会回复到你的最初形态,如果没有地老天荒丸来控制它的药性,很 有可能你会变回原形。” “我的原形?”龙天行惊讶地问,他可想不出自己的原形会是什么,一只猪还 是一条狗? 黄石道人神秘地一笑,说道:“这些理论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人是由一二个非 常非常微小的单细胞变化而成的,我们修道者叫它为精元,也就是元婴。那是肉眼 见不到的小的可怜的东西。你要是胡乱吃了这颗药,说不定回到元婴期,回到你的 单细胞时代,说简单点,就是现在的这个你没了,灰飞烟灭。” 龙天行还是没有听懂他的话,这边黄石道人已经不耐烦解释,他毫不客气地把 龙天行推出了吊脚楼,口里低声说了几句咒语,也没有问过龙天行,就把他抛出了 药房。 龙天行落在游仙楼天字一号房的时候,一妹已经伏在书案上睡着了。 不过龙天行摔在地上时痛的哇哇大叫时把她吵醒了。一妹见到龙天行一脸狼狈, 窍笑道:“龙公子,真想不到你连药房这一关也过了,现在时辰不早了,要不先休 息一下吧。” 龙天行扶着一妹的手,站起来,语态平静,一点也不象他平时说话的样子,总 是游目四顾,满嘴的胡言乱语,此时他一脸正经地说道:“还剩下二关,我不会这 么早放弃的。” 他只是觉得自己越是往后走,这游仙楼越是让人感到心惊,越让他感到不可思 议,这么庞大的组织,他们的目的呢?他发现自己竟然会操起一些无谓的心来,以 前的他做事只是凭着自己的喜欢,任性妄为,根本不会顾虑其他人的感受,可是如 今,他却在反复思量这游仙楼是否真的有什么阴谋。 他记得闯入游仙楼的目的,只是好奇心作怪,现在,他开始觉得自己有了目标, 他觉得自己应该查出真相,应该做些什么。 一妹好象也有些察觉他的神态之间的改变,只不过没有在意,也只是认为他有 些劳累的后果,道:“那好吧。下一关是棋房,你要我说明” 一妹正准备向他作些解释。 龙天行已经走进那幅画中,“不需要。我懂得怎么去做。”那是他扔下的最后 一句话,铿锵有力。 跨过一条小石桥,走上鹅卵石道,便进入一座飞瀑之前。这瀑布虽然是人工造 就的风景,它位于一群近百丈高的假山之间,四周看似悬崖峭壁、竹树交错,唯东 面一注清泉渲泻而下。只见那急湍的水从两石之间飞冲直下,飞溅的水花映在日光 下宛若七彩的飞霞;而缀满枝头的犹如珍珠颗颗,水在半空之中蒸发成一团迷雾, 带着那清凉的意境沁人心脾。 景物虽然有明显的人工痕迹,却也算别出心裁。 瀑布之下,假山附近建有一凉亭。亭中正有二老在对弈。 龙天行走近细瞧,二人正杀的难解难分。 执黑手的老者,身躯佝偻,满头银丝,正对着自己刚有的一着杀棋瞧的眉飞色 舞,神采飞扬。执白手的老者,满头卷发,一脸络缌胡须只留出一张大嘴和一双眯 成缝的眼儿,此刻手里正捏着一颗白子,思前想后,好象不知该往哪里下子。 再看那棋局,黑方摆的一字长蛇阵,白方也不甘示弱,以十面埋伏相迎。这时 黑白二棋正在中原附近大力绞杀,形势尚未明朗。可是白子在西北角的局势极为不 妙,黑子一招神龙摆尾,对白子实行三面包围,随时有吃掉它的可能性。执白手的 老者好象没有瞧出来,只顾着研究怎么斩杀黑方的那条大龙,他手中的白子正要落 下。 龙天行一时多嘴,喊道:“西北风紧,小心翻船。” 那执白子的老者也是棋中高手,闻言顿时醒悟过来,及时在西北角补了数子, 正好和其它三角的白子联成一气,这下子,形势向白方一面倒,黑方的一字长蛇阵 被四面围困,成了笼中之物,难成气候。 执白子的老者抬头对着龙天行微笑示意。 执黑子的老者却是一脸怒色,不时地瞪着龙天行。 终于,黑方在数次突围不利之后,让白方有机可乘,蛇阵被打散,败相已成。 批白手的老者大发脾气,他拂袖而起,那盘棋子被他尽数扫向半空之中,如飞花流 星,从四面八方攻向对面的老者,其中更有数颗棋子射向一旁观战的龙天行。 手法凌厉,角度刁钻,覆盖范围之广,无不让龙天行失声称赞。 棋子势如破竹,龙天行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执白子的老者不慌不忙,在石桌之上猛击一掌,那桌面被他的掌力推击而腾空 飞起,在空中几个翻滚,正好把攻势锐利的棋子一古脑儿地收取,然后他长袖挥动, 又有数颗白子击出,正撞在那几颗攻向龙天行的棋子之侧面,回旋之力正好把这几 颗棋子打回到桌面之上。而此时,桌面也从空中堪堪掉下,分毫不差地落在原位之 上。 每一粒棋子都入石三分。可是桌上的棋局,竟然还是刚才那残局。 龙天行仔细一瞧,吓了一跳,这对弈的二人都身怀绝技,他谨慎地问道:“二 位,请恕在下冒昧” 话未说完,那执黑子的老者气急败坏地骂了他一句,好象是说“观棋不语是为 君子。”什么的,然后他随手在桌面上一抹,怒气冲冲地走了。 龙天行却瞪着那桌面发呆。原来执黑子的老子轻轻一抹,刚才那些入石三分的 棋子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个个清晰的坑,棋子大小的。 执白子的老者对着龙天行一笑,安慰道:“这老小子,输了就耍脾气,真是不 象话。”说着,他右掌平削,只见一片石尘扬起,那块桌面让他的手这么一削如同 豆腐,再次变光滑平整。 龙天行见他们二人一来一往,施展的无不是绝世武功,也顾不上说话,只是望 着那张桌面发呆。 “欢迎你来到我们棋房,我叫弈千秋,刚才走的那个叫弈百岁,这里由我们兄 弟二人主持。”执白子的老者拍了拍龙天行的肩膀,和他打着招呼。 龙天行眼睛还是直瞪着那石桌,此时除了地下一层石尘,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 的,问道:“久仰久仰。” “刚才你能瞧的到要害之处,”弈千秋称赞道,“应该也是棋道中人。这是棋 房手册,你应该可以轻松过我们的棋房三关。只要你够狠。” 他从袖中取出一册棋谱,封面上写着:棋房索引棋房,主持弈千秋,弈百岁进 入棋房的要求:来人先要通过飞行棋的考试。能过者方为上客。如果失败,将死无 葬身之地。 棋房共有三关:分别为棋经十三问,斗兽棋,以及生死棋。 棋经十三问,主要是测试来者的棋类知识,能答对十三问即可过关。 斗兽棋,传自西域的一种奇怪的棋术,胜者过关生死棋,其棋凶险,至死方休, 胜者过关。 三关皆过者,可为棋房贵宾。如果不想继续过关,可以要求中途退出。 龙天行对这手册中所写的什么飞行棋、斗兽棋及生死棋一无所知,满腹狐疑地 问道:“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些奇怪的棋术,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弈千秋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吧,你怎么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就给你说 说这里面详细的情况。” 他正要解释,身后有人冷嘲热讽:“好你个千秋,你在这充什么老大,卖什么 关子,老大让你带来客去见他。”说话的是刚才气走的弈百岁,此刻正站在假山石 之上,对着二人吹胡子瞪眼。 弈千秋耸耸肩,扮了个鬼脸,好象很无辜的样子。 龙天行跟着弈千秋拐过那座假山,弈百岁跟在其后。走了半个时辰,三人过了 一片翠绿的竹园,来到一间草屋前。草屋后靠着峭壁,侧面是一条小溪流。 “让他进来吧。”一个粗糙的声音,说话不紧不慢,从那草屋传出。 弈百岁对着那声音好象很头痛,诚惶诚恐地答应着,然后对着龙天行后屁股就 是狠狠地一脚。龙天行连滚带爬地进了那间草屋。弈千秋本来准备伸手去扶他,回 头见到弈百岁愤怒的目光,就叹了口气,没再作出任何反应。 “看棋!” 龙天行刚在草屋之内站稳脚跟,这里面乌漆抹黑的,突然有人这么一喊,骇得 他神经过敏地四处张望。 那声音过后,就是一阵长时间的平静。 象是蚊蝇飞动时的嗡嗡鸣叫声音,四面八方地响着,渐渐那些声音近了,也就 更响彻,有些宛如一只只大黄蜂在眼前盘旋不去,有些更象号角之声四起,一时间 草屋内什么声音都有,此起彼伏。 龙天行竭力想平复自己的情绪,谁突然走进一个陌生而又漆黑一片的环境能不 心情烦躁,能不有那种草木皆兵的感觉,他努力想分辨出周围的一切,慢慢地适应 这房间内的黑度,他见到面前有三个小黑点飞袭而来,呈品字形,左侧又有数十点 呼啸而来的黑点,再细瞧,前前后后,他好象被笼罩在晶亮的黑点之中,无处躲藏。 “哈哈哈。”又是那个神秘人的声音,他得意忘形地笑着。 黑点突然爆开,宛如满天的流星。那是一颗颗棋子大的东西,绕着龙天行四周 盘旋,每次就要逼近他的身体,又一个个突然变换角度擦身而过。渐渐,龙天行可 以分辨得出,那些个满天飞舞的棋子,是出自屋内一个矮胖的男子,可是他不见有 什么动作,只是脸臭臭地站在一角落,那些个棋子是怎么受他操控的,在空中自由 飞舞。 “沧海一粟。”那男子突然虎目圆瞪,喊叫道。 一颗棋子,原是擦着龙天行左耳侧飞过,闻言突然掉头,绕到龙天行面前然后 一个S 形大转弯,直取他的左眼。龙天行被他一声暴喝吓了一跳,又见颗棋子匪夷 所思地在半空中转向攻袭自己的左眼,不敢怠慢,急忙后跃数尺,双掌推在眼前, 堪堪夹住那颗棋子,却让那棋子挟带的余劲撞出数步外。 龙天行望着双手掌心被撞得又红又肿,心有余悸,要不是刚才反应够快,事先 后退了数尺,说不定还夹不住它,好大的劲力,他紧张地盯着那个男子,担心会有 进一步的反应。 那男子又是一声高叫:“二分明月。” 前后各有一颗棋子呼啸而来,走的是弯刀路子,前取龙天行的脸部印堂穴,后 取龙天行后身尾骨穴,来势凶猛,风声如裂。 龙天行听得风响,急忙侧身闪过一旁。 那二颗棋子落了空,却并不停止它们的速度,在原位一个九十度掉头而走,在 中路相撞之后,再次改变方向,一快一慢分取的是龙天行左腰右肋。 龙天行还没有来得及避闪。 那男子再度高喝数声:“草庐三顾。”“狼烟四起。”“五色缤纷 那些个棋子听了他的话,急速旋转,先是三颗棋子一前一后慢速袭击,接着是 四颗棋子从四面跳起,从四个斜角急风暴雨似的攻势,再有五颗棋子累成一团,飞 到龙天行面前,突然爆开,分取面部几大要穴 龙天行手忙脚步乱,不停地左支右挡,跳前跃后,避过了一波波的棋子,连气 也来不及喘上一口。那男子说到“十面埋伏”的时候,突然露出了一种阴暗的笑意, 收手站在一边望着龙天行被满天的棋子打的哀叫不止。 龙天行再眼明手快,也无法抵挡得了这最后一招十面埋伏,原先在半空中停滞 不前的棋子都长了眼似的,分不同角度,不同的力度,攻取他不同的部位。这是哪 一家的暗器功夫,龙天行抱怨道。 每颗棋子都挟带着千钧神力,被龙天行拨打出去,不是撞破墙壁,就是入土三 分,这要是打在身体上,还了得。他正想着,后背被用力地撞了一下,人就象被炮 轰中似的,向前急撞过去。好痛,龙天行哀叫道。 那男子却是一眼诧异,他的星罗棋布阵法竟然收拾不了一个小家伙,刚才那一 撞,就算是有数十百功力的武林高手也要禁受不住,可也能让这小家伙哇哇痛叫二 声。 龙天行挡到后来,顾得了头顾不了脚,身上被击中了无数次,本来以为这些个 棋子能够穿石过墙,威力骇人,要是被击中,还不得二头穿,可是除了一阵酸痛之 外,也没有什么其它感觉。 那男子瞪着望了半天,终于把眼睛停留在龙天行的身上,若有所悟地点着头。 此时的龙天行,浑身被一层红光包裹,那件怀疑失踪了的火云袍挡住了一波又 一波的进攻,简直就象超强级的防弹衣,大大减轻了那些个棋子的杀伤力。龙天行 见那些个棋子奈何不了自己,顿时兴致上来了,他也改变了战略,一招风起云涌, 在原地不停地打转,直接用身体去迎击一颗颗棋子,开始他还有些胆怯,丝毫的疼 痛还让他有所畏首畏尾,玩到尽兴之时,他有如一个驼骡,转得个翻天覆地。 那男子扬手收回了所有的棋子,转身走出了草屋。 龙天行还在原地转了半天,终于头昏目眩地倒在地上,喘了半天,他才神气活 现起来,急冲冲地赶出草屋,他要见见刚才那个用棋子打他的那个人。 等他走出草屋,就被弈千秋和弈百岁围住。那个男子早就走的没有影儿了。 “刚才那个是谁?”龙天行推开热情的弈千秋,他正在龙天行前后打转。 “你怎么没有受伤?”弈千秋转了半天,没有见到一处伤口,惊诧地问道。 弈百岁也眨巴着怀疑的眼睛。 “我会有什么事,对了,你们还没有告诉我,刚才那一个是谁呢?”龙天行自 大地笑着,可是浑身的酸痛让他的笑容显得很假,很夸夸其谈。 弈千秋道:“以前虽然也有人能过这飞行棋的资格考试,可都是伤痕累累,从 来没有一个人能全身而退的,真是奇迹,也难怪老大要跑路了。” “放你的臭狗屁。”弈百岁反驳道,“老大什么时候做过乌龟。他有要事走的, 你乱说话,小心我去告发你。” “是吗?我说了吗,我没有说。”弈千秋好象也知道自己刚才说话有漏洞,急 忙辨解道。 龙天行见他们二人加起来几百岁了,还有心思斗嘴,既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真是两个老混蛋。我说,那个到底是谁呀?” “说了你也不认识。”弈百岁冷笑道。 弈千秋却是一脸笑意,神秘地凑近龙天行耳边,说:“我们老大就是成功先生, 你知道吗?” “你说的是人称千手如来的成功先生?”龙天行曾在龙堡的花名册上见到过这 个人的记录,听说他的暗器天下第一,“不是失踪了有四十多年了吗?” 弈千秋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这边的弈百岁在不停地朝他使眼色,他惊悟,不敢再向龙天行透露太多组 织的事情。龙天行问了几遍,他都装作没有听见。 弈百岁插话:“你到底要不要过三关,这么多屁话?” 龙天行本来想借机多了解一下游仙楼的内幕,见他们有了警觉,也不好再纠缠 下去,朗声一笑,道:“当然。请放马过来吧。” 弈千秋从怀里取出一本棋谱,说道:“那我们这就开始第一关棋经十三问,你 听好了,围棋有九品?” “围棋有九品。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 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龙天行答道。 “变化不测,而能先知,以神定棋,不战而屈人之棋,无人与之敌者,这该算 是几品?” “当为一品入神。” “围棋的十九道线都怎么称呼?” “十九道线的名字分别为:一天,二地,三才,四时,五行,六宫,七斗,八 方,九州,十日,十一冬,十二月,十三闰,十四雉,十五望,十六相,十六星, 十八松,十九客。” “围棋十诀第三该是什么?” “攻彼顾我。” 两人一问一答,说了半天。 一旁陪听的弈百岁嚷道:“无聊死了,老家伙,你随便出二道题考一下,我还 等着你再一盘呢?我手痒的不得了。” 弈千秋见龙天行对棋类知识掌握了不少,也不想浪费时间,点头道:“好吧, 就算你通过这第一关棋经十三问,下面我们马上过第二关。” “斗兽棋又是什么玩意?”层出不穷的花样让龙天行目不暇接,他不知道下一 站会通往哪里。 弈千秋蹲下,在地上画了一幅图,在图上摆了几个木头的动物雕刻,解释道: “斗兽棋是西域的一种儿童游戏,本游戏着法简单,趣味浓厚,变化复杂多样。当 然经过我们的改良,你肯定会喜欢上它的。它的游戏规则如下:棋子的大小次序是 按我画的图,分为象,狮,虎,豹,狗,狼,猫,鼠。八种动物。除鼠可吃象外, 只有同级或更大的可以吃小的。 三个凹位代表三个陷阱,对方的棋子如在我方的陷阱内,则我方棋子不分大小 均可吃之。相反我方棋子在对方的陷阱亦一样。 游戏的目的是以最少的步数进入对方的兽穴(即三个陷阱中间的那一间),自 方的棋子是不可以在自方的兽穴内的。 每次棋子可上/ 下/ 左/ 右行一格。 只在狮及虎可以纵或横跳过一条河。但如中间有鼠,则不能跳过。 只在鼠可以入河,鼠上岸的那一步是不可吃象的。 你都听明白了吗?“ 他抬头见龙天行一脸迷茫,开口问道。 龙天行听他说了半天,的确没有弄明白,心想弄这么几只动物出来,这什么游 戏好玩吗。 弈千秋觉得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他一句:“是不是我们先试战一盘。” “不用。”龙天行总是自翊聪明才智,当然不会把这什么小儿科的斗兽棋放在 眼里,“不用。我是什么人,这么简单的游戏,早就会了。” “那好。马上开始吧。”弈百岁瞧出了他的心虚,冷笑道。 弈千秋对着那幅斗兽图摩拳擦掌,只见一道红光扑面而来,“现在开始。”那 是他的声音,龙天行见他已经化身成一头黑象,在河对面冲着自己咆哮。 河对岸,他突然发现自己被那道红光打进一个兽域空间之中,成了一头红象, 河这边的指挥官,他身边围了一群手下,那就是弈千秋指的其它狮,虎,豹,狗, 狼,猫,鼠七种野兽。 先是红狮耀武扬威地走到河边,向着对岸咆啸了半天,其它野蛮也随声附和。 一时间群兽激昂,斗志昂扬。 红虎回头,道:“主公,让我做先锋,我要把他们吃个尽光。” 红狗和红狼抢在他面前,磨牙擦嘴地表现一番,道:“主公,我们兄弟二个, 一定不负你的重望,让黑军一败涂地。让我们出发吧。” 红豹冲上前来,朝着二人脑门上左右各拍了一掌,喝叫道:“没有规矩的东西。 说什么也轮不到你们做主。主公,让我先把他们吃了,再去杀对岸的敌军。” 红狗和红狼被这一掌打得昏头转向,可是他二人谁也得罪不起凶狠的红豹,只 好退在一旁,恶恨恨地瞪着他。 红猫和红鼠站在最角处,冷眼望着乱哄哄的他们,不说话。 龙天行化身的红象,体形庞大,他心想不就是弱肉强食的游戏吗,只要我出马, 天下尽在手中,想到这里,他仰天长啸,抬起粗壮的大腿往对岸冲过去。 “飞象过河。” 弈千秋冷笑。他手一挥,黑鼠悄悄地埋伏在对岸水草从中。 眼尖的红猫跳到龙天行面前,喵喵一阵乱叫,指着对岸的阴谋。 红鼠解释道:“主公,猫姐说要小心敌人的鼠小弟,如果让他钻入你的耳朵里, 那就大事不妙了。” 一脸焦急的红猫不停地点头。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