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三柄剑对一把刀 紫木盒。 不过半尺见方,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木头盒子,能藏着多少干戈的秘密? 关刀看着捧在手上的紫木盒,心里头七上八下说不出的滋味。 他微颤的手将木盒小心的打开,黄缎衬垫上叠着十几张绢纸,他取出绢纸,小 心翼翼的一张一张平摊在桌上。 他打不定主意从那一张看起,犹豫一会儿,索性闭起眼,随便摸了一张。 突然他觉得好笑,笑自己似乎慎重过了头,不过是记载干戈的几张纸,就把自 己弄的紧张兮兮,若是干戈就在眼前,那可成了什么样儿了? 看着手上这张已经有点儿泛黄的纸,想必放了好一段日子。上头笔力遒健,一 看便知是盛容的手笔,龙飞凤舞的写着: 「甲戌八月,洛阳大侠朱青柳遇刺,凶手不明,身上留下七道剑痕,彷佛「干 戈」二字,遂以「干戈」代称凶手。本案由洛阳名捕邬寒月侦办,调查数月,毫无 线索,成了一桩悬案。」 关刀看过一遍,又细细再看一遍,自言自语:「甲戌,甲戌::是四年前的事 儿了。」他见纸上有记录日期,忙翻了桌上其它纸张,待确定手上这张是最早的记 录后,又逐字念了一遍。 「朱青柳算得上是个角色,却原来是干戈杀的!而干戈之所以叫做干戈,倒是 从这儿来的!」 关刀略略思考后,依记载日期,拿起第二张纸来。上头写着: 「乙亥四月,洛阳名捕邬寒月陈尸洛水岸,心口一剑毙命,右掌垂地处写有「 干戈」二字,应是邬捕头临死前以指划地所留,其它再无任何蛛丝马迹,全案转由 开封府负责侦办,又月余,仍无线索。」 第三张纸写道: 「乙亥六月,淮上六丑遭人击毙,伤口一致,俱是气海穴中剑同时毙命,凶手 武功之高,震动武林,疑是「干戈」所为。」 接着是几张短笺,只有寥寥数字: 「乙亥七月,中州大豪范东平身受三剑而死,疑是「干戈」所为。」 「乙亥腊月,「毒虫」苗笑一剑穿喉而死,疑是「干戈」所为。」 「丙子三月,「鬼刀」卫光:::」 关刀愈看愈惊,原来这几名黑白两道份量极重的人物,竟然都是干戈的剑下亡 魂,难怪干戈的名头愈来愈响,被江湖中人视为七个武林神话之一。 再往下看,写的是有关干戈的习性、传言以及武功路数,关刀暗叫:「好极! 好极!这才有用!」 闭起眼,伸伸身子,活动一下筋骨,正待聚精会神往下看,忽听门外「叩!叩!」 声响。 关刀喊了声:「谁?」无人响应,关刀又喊:「是谁?」仍是无人响应! 关刀顿觉怀疑,慎而重之的将一叠绢纸收入木盒,盖上盒盖,提起单刀,往门 旁走去。 轻轻拉开木门,只见一道黑影在眼前一闪,关刀低喝一句:「找死!」倏地追 了上去。 追出丈余,忽地一省:「紫木盒?调虎离山?啊!不对!」登时灵台清明,急 急往来路奔回,不再理会那人。 奔回衙门住处,撞开木门,只见一条身影正掠出窗外,关刀用眼角余光扫向桌 上,果然不见了紫木盒,心中咒骂:「想讹你爷爷我,还早!」 如箭疾射,追出窗外,喝道:「哪里来的小贼,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这贼轻功倒也了得,左突右窜,避开阳关大道,专挑小径里奔,不消片刻,两 人一前一后已追出城外。 关刀心忖:衙门里遭小偷,这话要传出去,我关刀还要做人吗? 真气一提,几个起落,又迫近了丈余。 眼见前方就是北京城外以险恶闻名的「拦虎林」,关刀心中一懔:可莫要叫这 贼厮进了林子! 转念间,那盗盒贼已然窜进林中。关刀微一迟疑,握刀的手紧了紧,跟着追进 林里。 一入林,视野顿时暗了下来,在古树参天枝繁叶密的树林里,能够落地的阳光 算是幸运。此时的关刀早把「遇林莫入」的四字真言拋诸脑后,心中想的就是要把 眼前这贼厮给剁成肉块。 可关刀心中也清楚得很,看这人的轻功,想必拳脚功夫已在一流高手之列。 追着前面的人,瞧他身形在一棵棵盘根虬结的硕大林木间忽现忽没,尽管不至 于跟丢,偏是追也追不上,心想:京城的贼,可真比淮安的大盗难相与! 又追数里,心中又气又急,不禁破口大骂:「你奶奶的熊,光会跑的贼厮鸟, 有种的给你爷爷站住,跟你爷爷真刀实棍的战上三百回合:::」 转念又想,战上三百回合未免抬举这贼厮,马上又补了一句:「让你爷爷我把 你剁成七块、八块,下酒当菜:::」。 忽地,一阵冷笑声从林中四面八方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笑得林叶窸窸窣窣震 动起来。 关刀一愕,迅地止住脚步,心忖:果然有帮手! 随即横刀在胸,眼观八方,留意起四周。 再看追着的那人,也停住脚步,回身缓步走来。每走近一步,林中就跃下一人, 走到第十二步,加上原来的正点子,前前后后算来那是十三个人团团围住关刀了。 十三人一色锦衣玉带,身背长剑,关刀只见每个人的剑鞘上镶金缀玉、珠光宝 气,说是气派,又多了点市侩味儿。 再见十三张嘴微微冷笑,廿六只眼睛睥睨的瞧着自己,关刀心中升起一股莫名 的寒意,这是他出道临敌以来从未有过的经验,天色似乎更暗了,冷风吹来,脸上 感觉有一点儿痛。 谁也没有说话。 关刀一动也不动,心、目、耳、鼻、皮肤,所有用得上的知觉全在一瞬间逼到 感应极致,在空气中织成一片绵密的网,捕捉随时可能从四面八方迸发而来的杀气。 他知道,只要稍有失神,十三柄剑将在自己身上刺穿十三个透明窟窿。 冷静! 冷静! 唯有冷静! 关刀这样告诉自己。 风吹,叶落,徐徐飘送。 当一片落叶缓缓遮住关刀的视线。 杀机立起! 剑出如电! 十三道剑芒将关刀淹没! 红色血液。黄色枯叶。明明灭灭的入林阳光。 剑芒过处,林鸟惊飞。 折翼。殒命。在刀与剑的对决中。 可怜的林鸟,无辜的牺牲。 关刀呢? 刀光! 满天剑芒中微微弱弱的刀光划进天际。 刀光来处,染血的手,浴血的身,愤怒的眼。 那是关刀! 一声狂啸,那是关刀最后的气力! 不愿意倒下,可又奈何? 倒下的关刀,永远记住那十三张带着蔑笑的脸。 还有那看似珠光宝气,却是不折不扣杀人的剑。 十三柄神秘的剑! 当盛容接到消息,却已来不及告诉关刀。 「剑气珠光十三鹰」悄然齐集京师! 「关刀跑哪儿去了?」盛容伤透脑筋。 八年前一夕之间消失不见的杀手组织,「杀手壕」里的十三个瘟神,怎会一夕 之间又齐集京师! 是谁请得动这十三个视财如命的瘟神? 又是什么任务需要这十三个瘟神一起执行? 「十三鹰」的出现,和白家血案有关连吗? 「关刀到底跑哪儿去了?」盛容吼道。 把人杀死容易,杀得人仅剩一口气可就不容易了! 「剑气珠光十三鹰」就有这种本事! 当关刀被找到,他是真的只剩一口气。 什么时候被抬回衙门,他一点也不知道。 等他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儿了。 他睁开眼,第一个入眼的便是盛容。 「我死了吗?」见到盛容,关刀彷佛见着亲人。 「别说话,往后说话的机会多着!吃些东西,补补元气。」盛容把一碗炖鸡汤, 端到关刀眼前,见关刀无力抬手,叹了一声:「欸!我来喂你吧!」 喂了几口,见关刀眼角微有湿意,他知道关刀是个好面子的人,所以故做不见, 将碗端回桌上,说道:「好好休养,我还等着你跟我一起办几件大案子。」 关刀在盛容回身时,勉力拭去眼角控制不住的泪。 这泪,是己不如人的忿恨;这泪,是如遇亲人的感动。 关刀勉强吐出几个字:「是:::是十三柄剑:::。珠光宝气:::。」 盛容道:「我知道,你别说话,听我说。这些人是十年前的江湖人物,在当时 杀手界的名气,恐怕不下于今日的「七杀」!这十三个人视财如命,偏又武功奇高, 只要出得起价码,别说杀人越货,只怕更丧心病狂的事儿也做得出来!」 盛容看看关刀,安慰道:「你也不必觉得丢脸,命丧在这十三个人手下的成名 之辈多如过江之鲫,只不过你出道的晚,恐怕未有所闻!」 「为什么::。不杀我?」关刀声弱。 「欸!别说话,别说话,我自会说与你知晓。」盛容虽脸无表情,关心之情却 在声音语调中流露出来。 「这十三个人干了几件大案子后,名气也有了,钱财也富了,见江湖中人、官 府衙门没人奈何的了他们,更是猖狂嚣张,组织起一个叫做「杀手壕」的神秘组织, 专门干些秘密暗杀的勾当。没有可观的钱财,是请不动这十三个瘟神的。也因此, 这十三个人订下了一条规矩,「见钱杀人,不作赔本生意」。照此看来你不是他们 要杀的对象,所以留你一口气,是教训的成份居多了!」 盛容啜了口茶,接着道:「只是十三鹰消失多年,怎么会在京师出现?又怎么 会叫你给撞上了?」 「是干戈,紫木盒!」关刀道。 「干戈?紫木盒?」盛容惊讶。 「他们盗走了紫木盒!」关刀喘着气,讲得更清楚一些。 这下盛容更是惊诧,「剑气珠光十三鹰」退出江湖近八年,没想到重出江湖的 第一件案子竟是盗拿装着干戈记录的紫木盒! 这其中有着什么样的关连?盛容只觉头似乎痛了起来。 关刀撑起身子,正要开口说话,盛容摆摆手,扶着他躺下,说道:「你休息,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此时,门「咿呀」一声开了。一名衙役推门进来,问了问关刀伤势,知道关刀 虽然失血过多,气力未复,但是只要休养几日,应无大碍。探过关刀复原状况,便 向盛容说道:「头儿,有事。」 盛容点头,示意到外头说去,怕是关刀听了,依他的火爆脾气,恐怕不能好好 安养。于是对着关刀说道:「你好好休养,早一点复原,也好早一点帮我,莫要胡 思乱想,对伤势可没帮助。」 说罢,同那一名衙役一起走出房外。 又是一件伤透脑筋的事! 黑墨痕大撒武林帖,下月十五京城白家召开「追凶大会」。 听罢衙役得来的消息,盛容眉头深锁,「这不是跟咱们官府为难吗?」 「可有收到帖子?」 「没有。」 盛容冷冷「哼」了一声:「虎爷、黑老一死,白家这些后辈可真的不济事儿了!」 一想「追凶大会」上,这么多的武林人士到来,京师的安宁恐怕又是一番动荡, 盛容愤怒咒骂:「该死!」 千思万绪在心中左冲右突,半晌,盛容省悟,轻轻一笑:「黑墨痕,这小子!」 看来,盛容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