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问你造反吗? 当女人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尤其是明白知道注定要悲剧收场!尤其是明白知道终究要受世人唾骂! 楚楚看不到未来,可到底她要把握住这短暂的幸福啊!她是真的需要这种幸福 的感觉,尽管只是几句温柔的劝慰,尽管只是几个关心的眼神,对楚楚来说,这就 够了,这就是天大的幸福了。 楚楚当然知道结局会是个「错」!可在她把心、把身子交给黑墨痕的那一夜开 始,她便已经准备好随时为这样的错误付出代价,即便是下地狱,即便是天地不容。 一步错,步步错! 爱情,可以是神圣;爱情,也可以是罪恶! 楚楚怀孕了! 为了这个孩子,楚楚听从了黑墨痕的说服,加快白宙死亡的脚步。 「楚楚,妳需得快下决心,老头子的事终究要有个了结。不为妳,不为我,可 总得为我们的孩子想想,只要老头子死了,对妳、对我、对孩子都好,楚楚,妳摸 摸:::妳摸摸肚子,可听到孩子的心跳?可感觉到孩子的呼吸?这是我们的骨血 呀!妳是希望见到他的,是不是?看着他出世,陪着他长大,是不是呀?楚楚。」 当黑墨痕这样告诉楚楚,楚楚知道是不得不狠下心肠的时候了。 曾经,她想过和黑墨痕离开白家,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下半辈子。可是她 知道白家的基业,黑墨痕万万割舍不下;而父亲的苦难,也万万不是她这个做女儿 的能够说拋就拋的。 然而楚楚到底不忍杀害一个活生生的人呀! 几番思量,她们做了个决定,从「延寿堂」周大掌柜的药草当中,拣出几味主 药材丢了,喂白宙吃的则全是些不关紧要的寻常补药,图的是白宙就这么自自然然 的死去。 北京「延寿堂」周大掌柜的药方子是出了名的神效,「虎爷」白宙的病情外界 虽不知晓,可白家上下却心知肚明,若不是靠着周大掌柜的药方子续命,便是一百 个虎爷也早就不治了! 不对症下药,白宙自然残喘不了多久,让白宙自然死去,是楚楚唯一可以接受 的法子,而且她真的这样做了。 然而,白宙却不是这样死的,他是死在黑墨痕的匕首之下! 凶手是谁?楚楚相信不会是黑墨痕。 会是谁?已经不是这么重要了。因为,受诅咒的日子来了,胡公公带来阎王的 拘令,是下地狱的时候到了,和心爱的男人,和未出世的孩子,一起下地狱。 死,也是一种解脱!楚楚看着腹侧淌出来的鲜血,她想:「就这样死了吧!」 胡公公阴騺的笑声将楚楚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只听胡公公道:「来人,把白家小娘子的血止了吧,人家黑少侠心疼着呢?」 左右立即上去在楚楚伤口处点穴止血,撒了金创药。 这一着实在出乎黑墨痕预料之外,他诧异的望着眼前这顶彩饰大轿,茫然不知 如何以对。 却听胡公公夸张的叹了一口长气:「欸!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想不到北京武 林道上响当当的好汉,咱们黑墨痕黑少侠也会为了一个女子:::开口求饶,这可 真出了咱家的料想啊!」 胡公公停了一停,又道:「本来呀,咱家想嘛,你黑墨痕既然下得了手段杀叔 弒祖,总算是个狠角色!今儿个夜里才会带来这么一些人,图的不就是助你黑墨痕 成就大事,可现在看你一看,欸!可不像个做大事的呀!」 黑墨痕直到此刻仍然摸不清楚这一些人的来历,直如脸上被罩着黑巾,黑茫茫 无法视物,辨不清楚方向般的难受。 他茫然的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黑墨痕既然落在你们手上, 大不了一个「死」字,休想我黑墨痕会受你们折辱!」 「嘿嘿嘿:::这话倒还有一丁点儿气概!可你黑少侠死则死矣,却放得下那 小美人儿?」不等黑墨痕开口,胡公公接着又道:「女人哪!可当不得真。兴致来 时当个玩物也就罢了,这么要死要活的岂能成得了大事,黑少侠你说是呗?」 黑墨痕怒哼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咱家说啊,你这么的把人家放在心上有什么用?你可知人家背地里做了什么? 你黑少侠聪明一世,可怎地不想想你黑墨痕的事儿为什么咱家一清二楚?又怎地不 想想地上这把匕首怎么来的?黑少侠啊,你想过没有?」 这一个接着一个的问话,彷如石锤一记接着一记的轰向黑墨痕胸口,心里头百 转千回:「是楚楚?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望着泪痕满面,虚弱不堪的楚楚,黑墨痕只盼听到楚楚开口说一句:「不是我。」 「是我,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我:::我有苦衷啊!」楚楚说了这几句 话,再也支持不住,伏地抽噎,哭了起来。 黑墨痕想不到楚楚竟是这般回答,惊愕之余,脑袋一片空白,忽地虎吼一声, 似乎要吼出心中积压许久的苦,彷如要吼尽心中此刻难忍的痛,吼声在厅堂之上回 荡盘旋,震得一干人等心头一阵沉闷。 再也没有声音,除了楚楚低低的啜泣。 黑墨痕无力质问楚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心里头不住的吶喊:「我做错了吗? 我真的错了吗?」 他想起初见楚楚的第一天,想起下定决心向楚楚表白的那一夜,想起知道楚楚 怀孕的那一刻,想起白宙横躺在庑廊之下的尸体,想起祖父黑云愤怒灰心的眼:: :黑墨痕的心再也承受不了,呕出一口鲜血,溅了一地触目心惊的红! 便在这时轿帘掀开,掀帘的手白皙异常,拇指上戴着一只翡翠指环,先是瞧见 一身锦绣宫服,煞是夺人耳目,接着便是瞧见镶珠纱帽下那一张白净无须,没有半 点儿血色的面容,真好一副太监模样,不折不扣胡公公就是。 只见胡公公不疾不徐走到黑墨痕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着黑墨痕。 黑墨痕满眼怨恨的看着这身材瘦小的太监,心下打定了主意:「死了吧,一了 百了!」 却听胡公公干笑两声,说道:「倒也相貌堂堂,可惜哟,一直出不了头!」 胡公公没让黑墨痕说话,他接着说下去:「你,你此刻心里头一定想着要死, 是呗?你,嘿嘿,你现下一定很不甘心,不甘心你自己就这么毁了,是呗?你一定 想咱家一剑杀了你,给你个痛快,是呗?嘿嘿!你黑墨痕真这么窝囊?真这么没出 息?你现下死了又如何?你干啥冒着违悖伦常的罪名和那小娘子私通苟合?你干啥 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犯下杀叔弒祖的罪孽?你死了,你的志业哪里去了?你不是一 直都想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你不是一直不愿活在黑云白宙的威名之下?咱家说了, 咱家来:::不是要你命的,反倒是助你黑少侠成大事的,嘿嘿,你想清楚了!」 胡公公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望着左右,说道:「咱们黑少侠的「龙吟宝剑」 呢?」 「金鹰」邹剑星解下夺自黑墨痕,此刻背在身上的「龙吟宝剑」走上前去,递 交到胡公公手上。 胡公公取过剑,拔剑出鞘,将剑往黑墨痕跟前一送,说道:「黑少侠:::你 可想清楚了。要死,容易的很,取了剑往颈干上一抹,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要 活,收起剑,继续当你的黑少爷,咱家今儿个带来的这一帮人,助你做大事,成就 大名。你是聪明人,咱家等着看你怎么做!」 黑墨痕取过剑,心里琢磨着胡公公这一番话。他望着眼前这貌不惊人的太监, 他望向身前身后带着睨笑的「剑气珠光十三鹰」,他望向前院一字排开文风不动的 黑衣队伍,最后他望着伏在地上抽噎的楚楚。 他终于开口说话:「楚楚,妳:::妳对我是真的吗?」 楚楚哭着说道:「是真的,是真的,我是对不起你,可是:::墨痕,你要相 信我,我对你是真的呀!」 黑墨痕相信,他不愿意不信,在经过这些之后,他更加不愿不信。 他缓缓转过头来,对着胡公公,说了一句:「你,要我做什么?」 偏厅。 胡公公坐在花梨木椅上,呷了一口茶,啧啧有声。 黑墨痕立在对首,正等着胡公公说话。 有些话需要说给所有人听;却有些话只能说给当事人听。 这道理胡公公明白,黑墨痕也明白。所以偏厅之上,只有他们俩人,门关了, 窗也掩上。 似乎故意要吊黑墨痕胃口,胡公公只是不住啜着茶,赞这虎丘茶如何如何,夸 这惠山泉怎么怎么,一派大卖关子、故弄玄虚的存心。 黑墨痕却也不心急,心里只想着:「楚楚为什么要欺瞒我?为了什么?」 静默了半晌,倒是胡公公先开口说话:「咳!咳!咱们这就来谈谈正事儿。」 黑墨痕回过神来,应了一声,瞧着胡公公。 「听说过「七步杀一人」干戈没有?」胡公公瞧着黑墨痕惊诧的眼神,大笑数 声,接着道:「咱家这可是白问了,黑少侠此番办的「追凶大会」,要抓的主点子 :::不是干戈,是谁?」 黑墨痕听胡公公提及干戈,惊道:「你:::你是干戈派来的?」 「嘿嘿:::错了,大错特错!咱家非但不是干戈一伙,反倒是跟黑少侠目的 一样,抓干戈来的!」 「既:::既是如此,阁下又为何要杀我白家这许多人?」 「嘿嘿!不济事儿的留了一堆,倒不如有用的一个就够。与你们白家那些喽啰 相比,咱家带来的这些人可不是强多了!嘿嘿!不是咱家瞧扁你黑少侠,要凭你白 家的实力,抓干戈恐怕还不够格。」 听胡公公这么一说,黑墨痕才恍然大悟,原来白家这一场祸端,竟是为了干戈! 瞧着眼前这半男不女、猥琐的老太监,黑墨痕竟不寒而栗,他万万没想到,天 底下竟然有人会为了杀一个人,而无端屠杀上百个无辜生命。 黑墨痕激动的提高声量:「阁下要杀干戈,难不成白家碍着阁下了,非得连妇 孺一个也不放过。」 「黑少侠这你可又错了,自古以来嘛,做大事者万万不可心存妇人之仁,咱家 好容易才探得干戈会出现在你们白家,岂容许没用的人:::嘿嘿,坏了咱家的事 儿。」胡公公瞅着黑墨痕,但见他青筋浮暴,脸上忿忿不平之色,不禁笑了开来: 「哈哈:::黑少侠且沉住气儿,依咱家看,死了这些个人,可是万分无损于你黑 少侠的呗,你可也瞧见了,咱家带来的这些个人马,若是为你所用,岂不强过你白 家实力数以倍计。」 胡公公见黑墨痕若有所思,显然心已动,于是接着说道:「黑少侠你再想想, 一直以来,少侠你图的是什么?说白了:::不愿当老二呗!可是要当老大,总得 要有点儿本事,咱家说句不怕得罪少侠的话,若没有咱家的臂助,别说想对付干戈 了,即便是中州范家堡的实力,也远远胜过于你。到时候,「追凶大会」之上,可 还有你黑少侠说话的余地?嘿嘿,倘若落个为人作嫁,白忙一场的田地,恐怕少侠 你要后悔杀了白宙、黑云啰!」 胡公公的话,彷如斧凿,一字一字刻在黑墨痕的心坎上。 黑墨痕反复咀嚼这些话呈现出来的事实,一颗心不住怦怦急跳,饶是多年的内 力修为,竟是连心神也无法把持,额头上冷汗直冒,顺着眉尾滴落,他举袖拭去脸 上的汗水,十月天的空气,让他感觉更冷。 「你:::你当真要助我?这:::这对阁下有什么好处?难道真的只是为了 干戈?又万一干戈不会来呢?」想明白眼下的处境,黑墨痕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 地,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乖乖合作,所以他想了解的更仔细、更透彻。 从黑墨痕的问话,胡公公知道眼前这桀傲的世家少爷已经被驯服。 他轻轻一笑,呷了口茶,说道:「助你,是因为干戈会来。助你,是为了借你 的地方用。说实话,咱家也想过除掉你干脆,可回头想想,不对。干戈可不是笨蛋, 是真的黑墨痕,或是假的黑墨痕,干戈可不会胡涂。嘿嘿!所以说得更明白一点儿, 也幸得有你栽了个冤枉让干戈当冤大头,依干戈的脾性势必要来找黑少侠你问个清 楚。所以呗,咱家就在你的地方,把网子张好,等着干戈来自投罗网,待咱家收网 立功,自然好处不少。至于黑少侠你,嘿嘿:::事成之后,咱家将这一队人马留 了下来,助你成为北京城武林道上的盟主,往后要成就大事,有的是借重你的地方。 黑少侠,你该不会只是一个安于现状的武夫吧!」 胡公公这一说,黑墨痕全明白了,无端惹出这些事儿来,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自 己把白家血案栽给了干戈,而眼前这个半男不女的太监自然是干戈的对头,可这胡 公公到底什么来头?这么大费周章、杀人无数,就为了干戈会来?我黑墨痕当真就 这样信了他?可不信又能如何?他说要扶持我当上北京城武林道上的盟主,瞧他的 实力是该有这样子的本事。可什么成就大事?难道还有比当上武林盟主更大的成就? 黑墨痕心思百转,若能当上武林盟主正是长久以来的梦寐以求;可是转念再想, 若完全听了他,这盟主不也只是个傀儡? 却听胡公公说道:「咱家瞧胡少侠你,可也是值得栽培的一号人物。挑明了讲, 咱家也不过是个奉令办事儿的帮闲,这番前来,当然取干戈的首级是主要任务,顺 道嘛:::替咱们主子亲近亲近一些江湖好汉也是有的,只要你听话,大好前程等 着黑少侠你哩!」 「大好前程?」黑墨痕纳闷。 「不错!从江湖入庙堂,由草莽变鼎臣,就看你敢不敢造反。」 「造反!」黑墨痕心下不觉骇然。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