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闯关 蕙葭山,天若峰,紫湖圣岛。 齐断眉离开岸边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已到了天若宫的门前,门口有两名年 轻女子把手,见齐断眉过来,两女互望一眼,皆有几分惊讶,天若宫已有百余年没 有男子前来,她俩远远的就惊叫道:“谁?”齐断眉听她们言语中颇为慌张,停下 脚步,高声说道:“晚辈齐麟,来贵派求取仙草阑风子,请仙姑待为通传。”他内 力充沛,说话声早已传出去老远,恐怕岛上多数人都已听到。 门口的女子听罢,一个转身走了进去,另一个独自留下,显然是许久未见过男 子,脸上微微一红,侧过脸,紧张的连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齐断眉瞧见,也不去 看她,心有胡乱猜道:这女子定是修行不深,要不见了我怎么会这样羞答答的。 不多久,先前进去的女子出来,脸涨的通红,憋了半天才说了一个字道:“请。” 齐断眉苦苦一笑,原来她们两个半斤八两、天生一对,他缓缓走了过去,只见那两 个女子都长的貌美清纯,只是齐断眉走的越近,她们的脸越红,想故作镇定,却是 更加紧张,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齐断眉赶紧快走了几步,从她们中间穿过,生怕自己走慢了,又要生出什么事 端,走了十来步,回头偷偷一瞧,见她们两个并没跟来,在门口一个劲的喘气,齐 断眉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奇怪,也不多想,大步走到厅里。 厅里站着七个女子,各各体态匀称,衣衫飘逸,站在一起宛若一道绚丽的风景, 原本清雅的大厅顿时光彩熠熠,好不惹眼,齐断眉再细看她们的容貌,不禁惊叹了 一声,她们人人皆似在妙龄之间,无一不似仙女下凡,美丽标致,可谓争奇斗艳, 百花齐放,齐断眉呆了半晌,忽的一怔,赶忙收敛心神,深深吐了口气。 还不等他说话,就听七人中有人开口说道:“你来求仙草?”齐断眉听她口气 似充满敌意,见她也不过二十来岁,七人相比之下她长的也只能算是一般,只是格 外的生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齐断眉恭敬答道:“不错,晚辈的一个朋 友身中‘雪蓝蛇毒’…”他话未说完,那女子插道:“废话,不中雪蓝蛇毒来求什 么阑风子?”语气更是生硬。 齐断眉深吸一口气,继续恭敬问道:“请问哪位是天若剑主前辈?” 答话的还是那女子,她“哼”了一声道:“师父已闭关十八年,你见不到她。” 齐断眉听了,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目光在七人中一扫,正瞧见了刚才在“半 途庵”前遇上的彩衣仙女,彩衣仙女朝他极轻的一笑,齐断眉只觉心神一振,说道 :“那请问,求仙草的事,我该找哪位?” 仍是那女子冷冷回道:“天若仙派暂由我掌管,你要求仙草找我吧!”齐断眉 心感不妙,问道:“请问前辈如何称呼?”那女子又是重重一哼,寻思道:这小子 居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敢来求仙草,冷冷说道:“上霜下雪!”齐断眉心里哦 了一声,果然人如其名,说道:“霜雪前辈,晚辈知道来求仙草者,必须通过贵派 设下的三道难关,我已做好准备,还请前辈示下。” 霜雪看了他一眼,心道:不知道我的名字,却知三道难关,必是道听途说,可 是她心思又是一转,说道:“你能上岛已是不易,想来闯关,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 资格。”这“资格”两字说的咬牙切齿,目光更寒。 齐断眉凛然回道:“前辈请讲?”霜雪目光朝自己身边一扫,说道:“你若能 战胜我们七人之中任何一个,便能闯关!至于选谁,你自己挑吧!”霜雪未修炼成 仙之前身世坎坷,屡遭男子迫害,得道之后更是痛恨世间男子,她说完心想:最好 你小子来选我,定让你爬着出去!齐断眉想了想,自己必是选刚才的那位彩衣仙女, 可是就这么直接找她实在有些唐突不妥,于是说道:“晚辈有个请求?”霜雪瞪了 他一眼道:“说!”齐断眉道:“还望告知各位前辈姓名,我也好有个参照。”霜 雪听了,上前一步,朝身边六人逐一说道:“无涯、珠玑、罗绮、萧鼓、烟霞、舞 筠。”齐断眉点头,思虑了片刻道:“那晚辈就请舞筠前辈赐教。” 霜雪朝彩衣仙女一望,笑道:“舞筠,我们七人之中你入门最晚,可师父却一 直对你青睐有佳,说你仙缘深厚、资质奇佳,这小子来找你,可别叫他小瞧了我们 天若剑派!”言下之意甚狠。舞筠冷冷说道:“师姐放心,我会叫他知难而退的。” 霜雪满意的点点头,朝齐断眉问道:“你师父是谁?何门何派?” 齐断眉朗朗说道:“在下齐麟,家师是庐山如境湖畔天梦老人,无门无派。” 霜雪心道:庐山如境湖天梦老人,似有耳闻,顿时说道:“众生武功第一?”齐断 眉并不否认道:“不错,众生武功第一!”霜雪听他口气中显出一份傲气,干笑两 声道:“小子,这里可是仙系剑派,交手百无禁忌,你武功第一又有何用!”齐断 眉目光望向舞筠,淡淡说道:“不比过又怎么知道行不行?”霜雪又是鄙夷的一笑, 也不和齐断眉多说,望着舞筠说道:“舞师妹,你就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见识 见识,开开眼界吧!” 舞筠点头转身朝后一摆手道:“齐少侠,请!”说完,她七人朝厅后走去,齐 断眉跟着她们穿廊过亭,来到一座巨大的露天平台,平台四面环水,竟是建在湖面 之上,站在平台中央,三面奇峰出水,四周阁楼林立,显然就是天若宫的中心所在, 齐断眉寻思道:这三座山峰想必就是“出云”、“出海”、“出世”了,只是哪座 才是“出世”,找机会一定要弄个明白,万一闯关失败,还能偷偷摸进来。 这时,霜雪等人已站在平台一侧,只留下他和彩衣仙女舞筠,面对面站在中间, 齐断眉朝四周环视了一遍,发现楼阁之中也有不少女子探出头来,看是天若剑派地 位稍低的门下弟子,难得见到众位师姐和人动手过招,都在好奇的观望。 舞筠见齐断眉收回目光,说道:“齐少侠,听师姐说你师父是众生武功第一, 那我就先来领教领教,这武功第一的剑法,有何高妙!”说完,手中明晃晃的长剑 凭空而现,转腕舞了剑花,彩衣舞动,剑花如虹,身姿绰俏,真似仙女一般。 齐断眉听她说话,犀利中仍含着几分温婉,温婉中却更隐含几分盛气凌人,一 时也摸不透她心意,拔出梦神剑,长剑指地,剑光在天地的一片紫芒之中咄咄逼人, 就听那边霜雪说道:“舞师妹小心,他手里那把可是‘大月神族’的神剑‘梦神’。” 舞筠轻喝道:“明白!”喝声中人已跃到齐断眉面前,出手绝不留情,施展开天若 剑派的上乘剑法“三峰出湖”,剑起剑落间三剑叠出,层出不穷。齐断眉只见眼前 皆是三角形的剑影,一个套着一个神出鬼没,可这剑法虽奇,在他眼里到也不难化 解,师父的“剑壁剑法”怀柔天下,施展开来,也是无懈可击,只是齐断眉趁这机 会,靠近轻声问道:“你想怎样?”舞筠手里剑势受阻,却反问道:“你又想怎样?” 齐断眉道:“我说过,我一定要拿到!”舞筠又猛刺了几剑,厉声道:“那我就一 定要阻止你!” 说话间,舞筠撤开身形,心中已明白齐断眉只守不攻,剑法精妙缜密,自己靠 剑招根本胜不了他,也不多纠缠,扬声说道:“齐少侠,为师武功第一,我已领教, 接下来我可要施展本门的仙派剑术,你小心了!”齐断眉听着,心中一沉,原本以 为舞筠会帮他,可是现在看来,她和别人也并无不同,只能硬着头皮全力迎击了, 早知如此,刚才又何必偏偏找上她。 舞筠瞥见齐断眉面有难色,心里好不矛盾,可为了维护本派的威信,偏偏不能 帮他,且齐断眉若真去闯了那三关,更有不可预知的大麻烦,她越想心里越乱,只 能暗自咬了咬牙,拂指掠过掌中长剑,喝道:“天若出云剑!”彩衣的身影穿空而 过,在齐断眉面前分成数十个分身,剑出如风,有的使出一招半式,有的索性挺剑 平刺,有的甚至脱手而出,围着齐断眉一阵急攻。 这样的招式齐断眉并不陌生,杖剑双翁里的剑翁飞剑就是如此,只是现在舞筠 使出来光明正大,也更犀利多变,她的每个分身都能独立运剑,配合的天衣无缝, 光靠“剑壁剑法”齐断眉已难以招架,只能身法、步法并用,东一剑,西一剑全神 贯注的抵挡,将自己的一身武功发挥的淋漓尽致。 平台中央,就见舞筠彩衣虚幻,剑光逼人,绕着齐断眉一轮接着一轮的猛攻, 却又不失飘逸,剑气飞纵中人似蝶舞,美轮美奂,而齐断眉则有些狼狈,时间一常 招式、步法稍有凌乱,身上多处被剑气划中,若不是有金赤磷甲护身恐怕早已血溅 当堂。 场边霜雪等人自然不明其中道理,她心里奇道:这小子果然一身武功出众,年 纪轻轻可谓登峰造极,多次明显已被剑气伤到,却能安然无恙,简直是有些神乎奇 技,匪夷所思。这时就见舞筠剑法忽的一变,惊喝一声:“看我‘天若出海’!” 话音甫落,掌中长剑犹如卷起一道剑浪,排山倒海似的掠过齐断眉身前。 齐断眉被这剑势一惊,心神步法同时一滞,就见身上火星乱舞,全身上下连中 十八剑,身子往后“噔噔噔”退了四五步,才勉强止住,顿时就听场边霜雪不可思 议的大声喝道:“她身上有灵兽甲!”齐断眉站定身形,大步走回场中,舞筠悬在 空中,背对着众人,脸上惊讶之情却与别人不同,在半山腰上她原以为齐断眉只是 身怀寻常的硬派外家武功,可现在一试才知并非如此,而齐断眉心里也是一阵迷茫, 舞筠这十八剑多半未刺中要害,刺在胸前的几剑只是轻轻一点,其他的分量虽重, 但即使没有金赤磷甲护体,也不至于伤筋断骨,很是留情。 一边霜雪自是瞧的清楚,毫不客气道:“舞师妹,他既然有兽甲护体,你就不 必忌惮,放开手脚,绝不留情!”舞筠听她说完,转腕收剑,长剑凭空消失,她人 在空中,抬起双臂,双掌拇指相扣,掌背朝外,交错成蝶形,“千飞万蝶掌”再度 推出,齐断眉看着满天幻舞的彩蝶从空中围拢过来,不禁心神涣散,左突右闪始终 逃不出群蝶的包围,出掌挥剑,彩蝶不减反增,不多时已布满他全身,如同枷锁般 将他牢牢扣住,齐断眉全身动弹不得,就觉眼前五彩斑斓中透出天外的层层紫色, 呼吸也渐的困难起来。 蓦地,齐断眉强行凝住心神,屏住气息,再次运起师父传他的御气之术,胸中 仙气游走全身,散入筋脉之中,顿时觉得身子一轻,束缚尽除,双臂朝外一推,金 赤磷甲的鱼形光芒脱体而出,周身金芒四射,将布满全身的彩蝶悉数弹了出去,挡 在金芒外,随即他灌气入掌,朝天拍出,满天彩蝶在他掌影下灰飞烟灭,化成一团 彩带飞回舞筠掌心。 舞筠飘然落地,脸色惊异之情溢于言表,竟和身后众人同时惊呼道:“仙气!” 霜雪忍不住踏上一步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天梦老人自恃武功众生第一, 从未听说过他还修心悟道!”齐断眉听她语气咄咄,大声说道:“在下不敢欺瞒前 辈,我因机缘巧合食下仙草‘荑生’才得一身仙气,并非家师传授。”霜雪更是吃 惊,仙草“荑生”乃众生仙家奇珍,得道之人服下助长千年功力,寻常之人服下也 成半仙之体,她又道:“就算如此,那你这御气之法又是从何处学来?谁教的?” 齐断眉顿时一忖,心道:如果说是师父传授则是前后矛盾,如果说是银儿教的, 又难以叫人相信。当下胡乱说道:“在下一时情急,用丹田运气的法门依样画葫芦, 胡乱使出来的!”霜雪冷笑道:“满口胡言!你若不说休要怪我手下无情!舞师妹, 他既然也算半仙之人,你就更加不必客气,绝不能堕了师父和我天若仙派的威名!” 舞筠点了点头,朝齐断眉说道:“齐少侠,下一招我所用的乃是本派最强的风 系仙术,你若能挡住,舞筠甘拜下风,若你挡不住,我会将你送入峰下桃花江中, 望你知难而退,不要再上山来了。” 齐断眉脸色凝重,舞筠既然无意帮他,这招必用全力,自己若是招架不住,落 入江中更是生死未卜,看来此次来天若峰,这便是第一个难关了。思绪之间,他就 见舞筠不进反退,朝后走了几步,身形跃到空中,抬臂伸展,不似武功招式,却像 极了舞姿,只听她口中默念了几句,轻柔的说道:“飞天舞!” 说话见,她身影一阵飞转,身前骤然卷起一道旋风,旋风横扫而来,还未到齐 断眉身前,他已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旋风里飞掠出来,硬是将他拖了过去,齐断眉 只觉这拖拽的力道比起太乙狂魔的“吞天噬地”丝毫不弱,自己全力稳住身形,可 衣衫和头发却是一阵急促乱舞,忙用梦神剑往地上一插,可是脚下石板坚硬异常, 连道裂缝也没有。 旋风离自己越来越近,齐断眉脚下轻浮,身不由己的朝前移动,他再度展开赤 磷金芒,仍是无用,转眼被旋风吞没,人已离开地面,旋风在身侧飞旋,齐断眉只 觉自己在缓缓上升,顿时心急如焚。 忽的,他只听耳中有个陌生女子的声音说了一个字:“剑!” 剑?齐断眉看了看手中梦神,反手回鞘,眼中一亮,唤出了真红烈焰,真红在 手,霎时四周血色如霞,盖过了满天紫色,他御气剑中,真红烈焰剑芒大盛,似比 以前更充满了力量,他大喝一声,使出一招从未用过的“天下斩”,自上而下,剑 光犹如一道落日飞虹,气势惊人,竟从空中飞斩而下。 霜雪人在场边,见齐断眉人在半空已不知所措,若真有本事早就使出来了,心 想:他自是败了,落入桃花江中也算便宜了他,舞筠天性善良并不想伤他,选中她 亦是这小子走运,若是再敢上来…,她想到一半,忽然就见空中情形大变,简直就 不敢相信,那道惊世骇俗的红光竟是仙剑“真红烈焰”! 齐断眉飞身落下,旋风早已被他击溃,而场中舞筠更是脸色惨白,怎么也料不 到齐断眉会有这招,一时错愕的不知如何是好,将一身仙术忘的干干净净,而齐断 眉亦是如此,纵剑而下,竟觉自己控制不住,顷刻间就要斩中舞筠。 就在那一刻,真红烈焰惊起的剑风掠过舞筠头顶,将她头上束发的发夹、发钗 全部震碎,一瞬间,她满头长发披散开来,飞扬乱舞,面色惊心,齐断眉看在眼里 心中一痛,恍惚看见了一个人的影子,竟是青丝,他奋力的错开身形,硬生生将剑 移开,灼热的剑光贴着舞筠身侧斩入地上,在平台上斩出一道裂缝,剑光没入湖中, 咝咝作响,剑气在湖上荡开,惊起层层涟漪,涛涛拍岸。 两人此刻才互望一眼,皆是惊魂未定,却又双双避开目光,心神荡漾不已。 “我输了。”舞筠低语一句,转身朝后走去,霜雪见她回来,从自己头上取下 一枚发夹,交到她手里,拂了拂她披散的头发,轻声安慰道:“舞师妹,这不怪你。” 说完,她催动身形,一个隐灭之间来到场中央,伸手朝裂开的地面一拂,地面神奇 般的还原如初。 她朝齐断眉问道:“你手里的是不是‘真红烈焰’?”齐断眉听她语气中少了 一份轻视,却又多了不少的疑惑,点头答道:“是。”霜雪沉吟半晌,问道:“哪 里来的?”齐断眉如实说道:“朋友送的,就是她此刻身中‘雪蓝蛇毒’。” 霜雪点点头,并不详加追问,神色严峻道:“你战胜舞筠,已有资格闯关,你 真做好准备了吗?”齐断眉凛然道:“是。”“好!”霜雪道,“那我就事先把规 矩和你说清楚,你听仔细了,省得等会败下阵来还要胡搅蛮缠!”齐断眉目光聚拢, 连连点头,就听霜雪继续说道:“第一,规矩是我们定的,你绝对不许提出异议, 只能服从和遵循。第二,闯关时生死由命,胜败在天,我们绝不下手容情。第三, 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是败了绝对不许再来,倘若再来,我们格杀勿论!你听明白了 么?” 齐断眉立刻大声答道:“明白!”心里却想:第一、第二条还可以接受,这第 三条,如果自己败了,一定还会再来!“嘿嘿!”霜雪忽的冷笑两声道,“齐少侠, 如果你能侥幸活着出去,下次若冥顽不灵,执意再来,我们可不讲什么江湖道义, 天若剑派容不得你随意出入,必将你杀了喂鱼!”此时她也称了声“齐少侠”,却 满是嘲讽、恶毒之意。齐断眉笑笑,嘴上说:“那是当然。”心里竟是有点毛骨悚 然。 “好!”霜雪一扬手,她身后其余六人一齐围了上来,将齐断眉围在中间,霜 雪说道:“这第一关,就是我们七人的‘七女销魂阵’,你若是能破阵,就算你赢!” 齐断眉听了,心里喋喋叫苦,这闯关竟还是比武,自己对付舞筠已是全凭运气,这 一下面对七个人,真是难上加难。 可就在霜雪说完,她竟然伸手解开自己的裙带,其余六女也跟着她一起,赫然 是要脱去衣服,齐断眉大惊失色道:“前辈,你这是…”霜雪手上微微一停,反是 慢条斯理,轻飘飘的说道:“所谓‘七女销魂’就是我们七人赤身裸体和你对战, 这规矩乃是祖师传下,专门对付像你这种上山求仙草之人。”说着,她外衣尽落, 神态却是镇定如常,仿佛全然不将自己的身体当作什么秘密。 齐断眉忽然道:“等等!” “哦?”霜雪抬眼道,“怎么,你这就受不了了么?”齐断眉一脸凝重,也不 答话,从身上扯下一截衣袖,将眼睛蒙了起来,持剑而立,挺身喝道:“各位请!” 霜雪道:“小子,你不必如此,越是看不见越是想看,看不见你会想,你还是凡人, 即使神仙也超脱不了情欲两字,别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手下留情,刚才你靠出其不 意的仙气和神剑侥幸得胜,这下我们定会小心应付,看你还有什么法宝。”她这话 说完,和其余六女已经将身上衣衫脱的干干净净,平台上七条赤裸的妩媚身影娇柔 万千,堪称人间绝景,真是羡煞旁人呐! 齐断眉双眼不能视,只能用耳朵听,只觉四下满是衣衫落地之声,心神不禁的 开始荡漾起来,一想起刚才的舞筠姑娘也必定在内,心里“砰砰”乱跳,急忙深吸 几口气,强制静下心神,以耳代目,听风辨形。 就听霜雪厉声喝道:“开始啦!” 齐断眉双臂一推,第一招便是展开金赤磷甲,将自己护在金芒之内,凝神细听, 只觉四周寂静无声,竟连细微的风声和呼吸声也一点听不到,自己如同在一个无声 的世界里,他原本打算,只要听到一个人声音,自己便先发制人全力一博,宁肯身 上挨几下,也奋力将那人擒住,虽然手段未免有点偏激,但这却是唯一的办法,事 后必定向那人赔罪就是。 可现在,齐断眉根本察觉不到她们的存在,七人好似消失了一般,他不敢妄动, 心道:她们既然是修仙之人,定有止住自己呼吸的本领,可是她们要出手必定会有 风声。果然,稍待片刻,风声响起,极其细微的风声,倏然间从四面八方传来,齐 断眉电光火石间变换了几次身形,几次想出手,但仍然判断不出任何一个人的行迹。 齐断眉心里焦急,自己一旦失去先机,恐怕对方出手就是意想不到的狠招,自 己根本不懂仙法仙术,只能任人宰割,可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就听他左侧不远, 有人“啊哟”惊呼了一声,听声音正是一个女子,齐断眉当机立断,闻声而动,身 法快的无与伦比,竟然瞬间移到那人身后,从她肋下刺剑而出,真红烈焰贴在她身 前,架在她颈上,一手抵住她的背,只觉触手光滑无比,他颤身喝道:“别动!” 对方娇嗔了一声,分毫不动,齐断眉只觉真红烈焰所靠之处柔软无比,对方慌 乱的心跳声透过剑身传到他掌上,他此时却怕剑身太烫会伤了对方,用手指一触, 真红烈焰剑身温暖如玉,而自己手掌抵在她背上,又是一阵火热,虽然蒙着眼睛, 但对方气息如兰,急促而又紧张,竟丝毫不比他镇定多少。 “对…对不起了!”齐断眉轻声说道。 此时,就听有人大声叱喝道:“是谁!是谁在帮他!既然敢来,为什么躲躲藏 藏!”听声音正是怒不可遏的霜雪,她声音极具穿透力,在山峰之间一阵回荡,甚 是骇人。见无人回应,她又冷冷喝道:“放了她,你过关了!”齐断眉一听这话, 也不管是真是假,急忙撤剑离开,呆立当堂,心里还是“砰砰”直跳。 又过了一会儿,霜雪道:“你可以拿下来了!” 齐断眉听她吩咐解下衣袖,见众人都已穿好衣衫,皆是一脸冷俊的盯着他,自 己脸上一阵燥热,更是不敢多瞧,也不知自己胡乱抓到了谁。就听霜雪长长一声叹 息,道:“你约了帮手?”齐断眉刚才听她叫嚷已觉奇怪,茫然道:“没有啊。” 可说完,蓦地想起了和他一起上来的小白,还有那陌生女子的提醒,心里正在疑惑, 霜雪又道:“我想也是,那人身怀上乘仙术,功夫不知比你高出多少,若真是你的 帮手你也不必自己来闯关了。” 见齐断眉胡乱的点头,霜雪忽然问道:“你成亲了么?”齐断眉听着先是一愣, 摇了摇头,霜雪又问:“那你可有中意或是相好的女子?”齐断眉脑海里飞快的闪 过几个人,却还是摇头,就听霜雪呵呵一笑道:“那恭喜你了,你小子今晚要成亲 了!” “啊?”齐断眉嘴张的老大,狼狈的问道,“什么?成亲?为什么?” 霜雪冷冷说道:“不为什么,如果你还要继续闯关,那成亲就是第二关,这便 是规矩,至于你要娶谁,刚才的‘七女销魂’阵你从何处突破,那个被你突破的人 就是你的新娘,如果有两人被你同时突破,那更要恭喜你,你就两个一起娶吧!” 这后两句纯粹多余,可在她口中说出来,却是意味深长,带着一丝苦楚、哀怨和无 奈。 齐断眉自然听不出来,目光惊惶的扫过众人,就听霜雪又道:“你看看吧,谁 不在了,谁就是你的新娘。”齐断眉虽还是一个不识,可不由的去看,心里顿时 “咯噔”一声,那个少了的人,正是舞筠。 为什么偏偏是她? 齐断眉脑袋里“嗡”的一声,只听霜雪又不痛不痒的说道:“你若是不肯,那 就下山去吧,你若还想继续,今晚就入洞房,喜筵马上准备,我们天若剑派可是好 久没热闹过了呢,真是便宜你小子了。”说完,她和身边五女互望了一眼,只等齐 断眉回答。 “好!我留下!”齐断眉抬起头,目光坚定道,“那就麻烦各位前辈了。” 霜雪扬手道:“箫鼓、烟霞,带他先去休息,可别亏待了我们的新郎官!”箫 鼓和烟霞分别走到齐断眉身前,同样不冷不热的说道:“齐公子请吧。”齐断眉朝 她俩躬身一拜道:“请。”却瞧也不瞧霜雪一眼,说完转身跟着两女离开平台,走 了不久,来到一处僻静的客房,箫鼓道:“请在这里暂时休息,洞房之时,我们自 然会来叫你。” 齐断眉刚想道谢,嘴还未张,两女身子一转,化成满天星芒,已消失不见。齐 断眉却已是见怪不怪,转身推门,屋里扑面而来一股陈年的气息,他朝里望去,满 眼空空荡荡,竟连座椅板凳都没一个,整个家徒四壁,地上更是不知积了多少年的 尘土,齐断眉苦涩一笑,干脆关好房门,走到屋外的小院里,四周景色清雅,风中 淡淡花香,比屋里好上千倍。 天色渐黑,头顶紫色的云层缓缓散去,齐断眉抬头望天,只觉这里如梦如幻, 旷古清幽,可是此刻,自己却是心乱如麻,好不烦恼,只望夜晚迟点来临,这第二 关到底又该如何面对,真要和舞筠洞房,实在非他所愿,答应此事,也只是缓兵之 计,希望有机会能和舞筠解释一下,寻求解决的办法。 可这世间男子一入洞房,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齐断眉叹了一声,就听远处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声音虽轻,却是难掩慌乱, 他抬头一瞧,走廊上走来两名女子,也不知怎么得,匆匆走来,手里托着些饭菜, 竟是没瞧见院里的齐断眉,两人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对望了几眼,鼓足了勇气, 开始敲门,正是白天在门口的两个奇怪姑娘,齐断眉也不吭声,看着她俩敲了半天, 两人越敲越慌,浑身不是滋味。 “阿哼。”齐断眉看她们这样,终是有些不忍,轻咳了一声,那两女先是吓了 一跳,差点没翻了手里的托盘,再回头望向齐断眉,脸上皆有些愤愤之色,天色已 晚,到是将她们的一脸通红掩盖过去,她两人也不说话,将手里的饭菜放在地上, 飞也似的跑了。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景,这感觉竟和泰安镇外目送白梦剑离开时如此相似。再看 着地上的饭菜,萝卜青菜,蛋汤白饭,清清淡淡,齐断眉也是饿了,席地而座,三 两口吃个精光,心事重重,也没吃出什么味来,感觉自己不是去洞房花烛,活像一 个秋后问斩的死囚,吃完最后一顿,等着上法场呢。 此时,廊上人影一动,烟霞看了地上的齐断眉一眼,淡淡笑道:“新郎官,等 急了吧,跟我来喽,时候到了。”齐断眉站起身,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衣服,跟在 烟霞身后,两人又走了长长一段路,来到一处石门前,石门深藏在两株巨大的桃花 树后,极是隐秘,若非有人带路根本寻找不到,霜雪和其余四人都已在等他。 看她们衣着容貌,除了腰间系了一根红色丝巾外,和白天并无不同,哪看的出 一丝的喜气,霜雪见齐断眉过来,说道:“繁文缛节统统免除,拜过师父,便去洞 房!”她口气平平淡淡,似乎在她眼里,拜天地入洞房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如同走 过场一般。说完,她一把拽住齐断眉拉到石门前,喝令道:“给师父叩头!” 齐断眉初时见她,只觉面目清秀,可说是绝色佳人,但现在看来凶神恶煞,眉 目之间戾气甚浓,不敢多看,朝石门叩了三个头,霜雪也朝石门拜了拜,道:“启 禀恩师:今日有无名小辈齐麟上山求草,胁持师妹舞筠破我‘七女销魂阵’,现按 先祖规矩,命他与舞筠成婚,特来禀明。”隔了一会,石门里无人应答。霜雪冷冷 说道:“你跟我来。”齐断眉又跟着她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处更是僻静的所在,小 院里只有一间房,房外挂着一盏红灯笼,在夜色里摇摇曳曳,无端的添了一丝喜气, 屋里红烛光影,好不朦胧。 霜雪将他领到门前,目光朝门里一引,说道:“进了这道门便是第二关,规矩 你听好了,这门婚事并非你情我愿,你用下三滥的手段侥幸过关,但规矩就是规矩, 这第二关便是洞房,如果你进门之后被舞师妹拒绝,那么就算你闯关失败,如果你 胆敢用强,我和师妹五人就在附近,绝不会让你得逞。”齐断眉听到这,心里一沉, 自己若是进门后被舞筠拒绝,第二关就算败了,成败竟完全不掌握在自己手里。霜 雪继续说道:“不过倘若舞师妹并不拒绝你,那么过关条件就是:明日一早,以守 宫砂和落红为证,舞师妹乃是处子之身,那时我师姐妹几人会来检视,查明舞师妹 是真心嫁你为妻,无论你能否通过第三关,从今往后,你俩便是夫妻,你若敢有负 于她,我天若剑派上上下下以你为敌,定要你生不如死!”最后一句她说的严词厉 色,大有威胁之意。 可在齐断眉耳中,这番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他心里,忐忑惊魂,听似一件 何乐而不为的美事,可自己又如何能做得到,这一时之间却是万分的踌躇犹豫起来, 只能语带央求道:“前辈,这…这…难道就没其他的解决办法吗?” 霜雪冷冷一哼,说道:“可别忘记我说过的话,规矩就是规矩,你没有选择的 权力,事到如今你不妨就去试一试,万一我舞师妹对你芳心暗许,你就算求不到仙 草,也能抱得美人归,何乐而不为呢。”这几句话说的半真半假,大有推波助澜之 嫌。 见齐断眉仍是迟疑,霜雪又道:“小子,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又何必为难 自己,人生苦短,你若能打动我舞师妹芳心,娶她过门,凭你那点仙气,加上我天 若剑派驻颜养生的仙法,你们做一对快乐仙侣,夫复何求?”她好似看穿齐断眉的 心思,一个劲的煽风点火,却是大大的出人意料。 齐断眉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只觉心烦意乱,伸手一推门,径直朝房里走去…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