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风雨仙霞 齐断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头依旧有些痛,他睁开眼睛,隐 约听见屋外有人在说话。 “段姑娘,素女玄功练得怎么样了?”那是挽紫的声音。齐断眉心道:奇怪? 今天段梦眉怎么没去圣女殿找白梦剑。段梦眉道:“已经练成一半了,再练一个月 就能大功告成。”挽紫欣喜道:“是吗?我很奇怪,你为什么突然之间急着想练成 它?” 段梦眉笑笑道:“当然是想尽快练成,下次再遇上吴千足的时候能亲手杀了他。” 挽紫沉默了片刻道:“哦?真的吗?”似乎很是怀疑。段梦眉道:“当然。” 两人说完皆是一阵无语。隔了一会,挽紫道:“寒心,我也有个问题想为你呢?” 寒心道:“好啊,你问吧。” 齐断眉心道:原来是她们几个女子在山谷里聊天。本不想继续听下去,可听挽 紫道:“我们在寒家村的时候就遇上了你,你那时被银儿石化,后来在火云洞里, 银儿说你早已能自行解开‘石化之光’。我很奇怪,如果银儿说得不假,那你为什 么直到寒星兄弟遭遇不测之后才现身出来?”寒心道:“我在修姻缘啊!”在听的 人均是一奇,她继续道:“我说过的,我是寒家村祠堂上供奉的灵珠,我花千年修 成人形,再用千年修成姻缘,迟迟不现身就是因为姻缘尚未修成,直到雷震天的‘ 雷动九天’击落之时,我才借用他的狂暴之力,助我冲破生死玄关,修成正果,也 只有我修成了姻缘,才能救得了我相公,叫他起死回生。” 众人霎时一片寂静,挽紫忽道:“修姻缘?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众生道里的妖能 修姻缘?”寒心道:“那是寒家村世代守护的秘密。”挽紫奇道:“哦?能告诉我 吗?”寒心稍稍犹豫了一下,道:“好,你们都是我的恩人,告诉你们也无妨。其 实所谓‘修姻缘’就是一种众生‘赐福之术’,虽然花费的时间很长,可是只要众 生成人之妖或者人一旦修成,就能给自己和注定与自己有姻缘的人带来好运,能保 佑两人都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地生活在一起,姻缘修得越诚心,将来和自己的爱人 在一起的时间就越久,而且这段姻缘受到上天的庇佑,会天长地久,三生三世,矢 志不渝。” 挽紫惊讶道:“是吗?众生竟还有这样的法术,为什么没人知道?”寒心道: “那是因为妖要修成人形,已是千年不易,还要再花千年修姻缘,多半不会有谁愿 意,而是去修炼一些有用的妖术,久而久之,修练姻缘之术就被妖族淡忘,也只有 寒家村还世代守护着这种几乎失传的法术。至于我嘛,就是因为修成人后,天天梦 见我相公,梦见他倒在金色闪电里一身是血,整日心神不宁,这才下定决心修炼姻 缘,没想到现在真的是如愿以偿,得享美满姻缘。”说着声音渐渐细微,显是羞涩。 挽紫道:“寒心姐姐,你能不能教我?” 寒心笑道:“怎么?你也要修姻缘,难道有心上人了?”挽紫轻轻笑道:“哪 有啊,我是书妖嘛,所以我想多了解一些失传的法术,将来也好有人继承,或许还 能留给有缘人,让天下有缘人终成眷属。”寒心“嗯”了一声,道:“挽紫,就凭 你这句话,我也会传给你的。”三女相视而笑,接下来的话题便扯远了。 齐断眉揉了揉眼睛,起床下地,头已不痛,他忽地自言自语道:“修姻缘…我 是不是也该去修一下。”说罢自嘲般一笑,不知怎地一觉醒来,心里特别迷惘,仿 佛那些自以为看清的东西又模糊起来,想起白梦剑、青丝、挽紫、段梦眉甚至是舞 筠,都是一片迷乱。不由又是长叹一声,怪自己怎的那么多情,但又如此的不懂情, 抑或是情到深处,早已辨不清情归何处了?他再度躺在床上,脑海里闪过“锁真塔” 下石门上的那段诗:“引弓仗剑白云间,一生一怒为红颜。不问此身情归处,不醉, 不醒,梦作天。” 接下来的三天,寒心将“众生姻缘术”教给挽紫,挽紫一学就会但却不练。断 眉谷里的日子过得安逸,大月族人每天都会送来些生熟不一的食物,又打通了谷里 切断已久的水源。段梦眉厨艺精湛,又有米下锅,众人每餐都是赞不绝口,白天或 练功或聊天,晚上梦寒星和寒心一间房,挽紫和段梦眉、战风一间房,齐断眉则是 心甘情愿睡在山谷里,以天为被地为席,倒也逍遥自在。 三天之后,大月神族已将一切准备就绪,齐断眉等人收拾了一下,来到圣女谷。 就见广场上一百零一名大月神族的战士已是整装待发,人人身披甲胄手持各种武器, 精神饱满。挽紫心道:大月神族的族人几乎都是天赋异能之士,光这支百人队的实 力就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再看天坛上,三守护和三大长老虽然身上无甲胄护体, 但他们的实力更是异常强大。 白梦剑依旧是圣女打扮,站在大月圣石前,右手少女神杖已成了少女之剑,左 手则握着大月伏神钺,腰间斜插着大月惊神弓,周身上下金芒浮动,圣洁之中隐隐 透出些许杀气。燕梦天见齐断眉等人也已准备妥当,朝白梦剑问道:“禀告圣女, 我们已经可以出发了。”白梦剑点点头,朝身边方长老道:“方长老,大月神域就 交给你了。”方今生恭敬道:“请圣女放心,今生在此恭候圣女凯旋归来。”白梦 剑迈步走下天坛,手上少女之剑和伏神钺同时隐没在掌间,目光环视过百名神族战 士,转朝西神寒雁一道:“走吧。” 寒雁一从背后取下一个布袋,松开袋口嘴中念叨一阵,一道金光从袋里散出, 竟是将一百零一名战士全部吸进了布袋中,他将袋口系好,扛在肩上,他身后的另 一名白衣长老上前起步,双掌朝天托起,口中喝道:“升!” 齐断眉只觉整个圣女谷一阵摇动,更仿佛是大月神域也跟着动了动。片刻之后, 那长老又做了一个形似拨云见日的动作,喝道:“展!”众人头顶上,大月神域暗 红的天空赫然裂开一道巨缝,竟似天裂一般。齐断眉抬头一看,天外之天一片灰暗。 就在此时,白梦剑已腾身而起,缓缓朝天缝处飞去,余下三神三长老也飞身离地, 护在她四周,恍若七颗耀眼的金星徐徐升向天顶。 挽紫道:“我们也走吧。”说完长身而起,化成一道紫光朝空中飞起。齐断眉、 段梦眉、战风、梦寒星和寒心也各施法术,冲出了大月神域的天空。齐断眉朝身下 一看,虽早已猜到是怎么回事,可现在亲见也是震惊,自己正是从水云兽背上的裂 缝中飞了出来,水云兽浮出如镜湖,高悬在庐山上方,幽雅地扇动双翼,仿佛依然 在水中游弋。 先前驾驭水云兽的那位长老在空中又做了两个手势,一是合拢,二是下沉。水 云兽将背上的裂缝关闭,沉降下去,转眼间再度消失在湖里,如镜湖上波纹荡漾, 湖边的梦神居已是小得只留下隐约轮廓。 齐断眉抬头望天道:“是晚上…”可他说了一半,又觉不对。身边挽紫沉声道 :“不是晚上,这是天魔道即将入侵的征召,和天雷一样,这叫‘遮天蔽日,邪云 大阵’,这黑云所笼罩之处已皆成群魔入侵之地。”齐断眉惊道:“那就是说,庐 山已经被群魔控制了?”挽紫点点头道:“不光庐山,你抬眼看看,但凡黑云过处, 已没有净土了。”齐断眉环顾四周,放眼望去,除了极远处还露出几丝天光,余下 已是满目皆黑了。 正在他叹息之时,头顶上黑云中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乌黑的云层里闪过几丝 骇人的白光,似有电光划过。燕梦天道:“我们快走吧。”齐断眉等人点点头,十 三个人化成十三道不同颜色的光芒,宛如十三道流星,在云层下急速掠过,朝仙霞 方向而去。 不多时,天边出现了大片的光亮,远处足有八百里的疆域仍在阳光照耀之下。 齐断眉心头一喜道:到了,那就是八百里仙霞圣地,这就是最后决战的地方。想到 这,不由精神振奋,仙气和热血一同在体内涌动激荡,久久难以平息。 忽然间,从下而上飞掠来两道金光,转瞬化成两道青影紧随在十三人左右,就 听有人高声问道:“是何方高人驾临我仙霞剑派,请通报姓名。”齐断眉一听只觉 这声音很熟,看了看梦寒星,梦寒星点头道:“是他俩。”齐断眉朝那身影道: “可是周长亭和张望海两位真人?我是齐断眉。” 那两道身影微微一愣,竟是没反应。齐断眉又道:“七天剑派、齐麟、梦心寒。” 那两人听到这话,顿时记了起来,他俩正是“仙霞七真”无极真人门下的周长亭和 张望海。齐断眉和梦寒星初来仙霞就是遇见他俩,随口胡说自己是“七天剑派”的 齐麟和梦心寒,后来又靠他俩上了山。 周长亭和张望海对齐断眉的名字印象不深,但一听是“七天剑派、齐麟、梦心 寒”马上想起来,两人皆是一惊。周长亭问道:“你们来此做甚?能否停下说话?” 齐断眉止住身形,附近大月神族和挽紫等人也跟着停下,齐断眉介绍道:“这些是 我的朋友,还有大月神族的圣女和三方守护、三大长老,我们来仙霞助你们共渡众 生劫难。” 周、张两人相互一望,想起齐断眉当日胡编乱造骗自己的那档子事,心里一阵 怀疑,游目一看,其中梦寒星、挽紫和白梦剑都认识,只是现在白梦剑目光冷淡, 衣着怪异,身旁六人俨然都是高手模样,心里更是没底。虽然也知道大月神族,可 是神族消失了上千年,这会怎么又冒出了圣女和什么守护、长老,周长亭心道:吃 一堑可要长一智,千万不能再让齐断眉骗了。于是横道:“我怎么相信你们是大月 神族的人?又怎么知道你们来我仙霞干什么?” 齐断眉被他这反问弄得一愣,心道:这怎么证明?可就这时,东神梦静海冷哼 一声,道:“让我来告诉你!”说罢,身形一晃已经到了周、张身后,不等他俩有 所反应,抓住两人的后领一把甩了出去。 幸亏这时,远处又有一道金光飞来,在半空接住他两人,只是那人影也是一晃, 似乎被冲击之力撞得不轻。周长亭和张望海回头一看,皆是叫道:“师父。”这人 正是“仙霞七真”中的无极真人冷无极,他放开周、张两人,来到齐断眉和白梦剑 身前,恭敬道:“本派掌门紫霞仙宗已在仙霞宫恭候各位多日,请随我来。”在场 之人只有挽紫等少数人认得他,于是挽紫客气回道:“就请无极真人前面引路。” 冷无极不再多说,化成一道金光引在最前,齐断眉一行人跟随在后,直朝仙霞绝顶 “观霞峰”上飞去。 只留下空中周长亭和张望海两人望着远去的光影仍是惊魂未定。 众人又飞行了片刻,已脱离了黑云的笼罩,进入了仙霞范围。 齐断眉只听耳边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啾啾”鸟鸣,寻声望去,只见两只硕大的 彩翼巨鸟在不远处盘旋,正是天若仙女剑派的仙鸟彩翔。挽紫这时来到齐断眉身侧, 挥手朝外一放,又一只彩翔飞身出现,正是天若剑主送给她的流光。仙鸟流光自从 到了挽紫手里也难得出来活动,这时三只仙鸟久别重逢,格外亲热,紧紧贴在一起, 挽紫大声道:“流光你去吧,有事我会召唤你的。”流光长鸣一声,算做回应,和 同伴一起翱翔而去。 齐断眉奇道:“你不把流光放出来,我都差点忘了你也有召唤兽,你怎么不骑 着它飞?”挽紫眼珠一转,偷偷望了望梦寒星,小声道:“我觉得众生平等,可不 想虐待生灵。”齐断眉皱眉道:“这也算虐待生灵?那梦…”才说了一个字,梦寒 星和寒心已来到他们身侧,梦寒星道:“喂,你们两人说什么呢?”齐断眉看看挽 紫,挽紫嘟了嘟嘴,笑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谈笑间,无极真人身形下降,众人跟着落在仙霞宫外,随冷无极一同朝宫里走 去。来到紫霞殿上,齐断眉一眼便望见了紫霞仙宗蓝紫霞,她的笑容依旧如此熟悉, 而众人之中,蓝紫霞也正望着他,目光中仿佛轻柔道:“你回来啦?”在蓝紫霞身 旁,齐断眉的目光又被另一个如画般的白衣女子吸引过去,他差点脱口叫道:“青 丝。”可定神再看,那人不是青丝,她和青丝有张一摸一样的脸,但神态气质完全 不同,而且她没有头发。齐断眉以前在秦岭山脚见过她,现在才知道,她就是青青, 青青紫紫,她们都在。 在青青的身旁,齐断眉看见了火云洞里的老者秦慕天,他身后还站着三名老者, 看上去年纪都很大,精神矍铄、容光焕发,仿佛永远都不会死,正是“不死三仙”。 蓝紫霞未回来之前,正是他们三人共掌仙霞大局。 齐断眉又朝另一边看了看,沧海、流水和许久没见的彩虹仙子行云正都望着自 己,齐断眉朝他们点头一笑,又在人群中望见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是天若剑主霓桃 和霜雪,她两人也皆是望着他,目光里满是柔和,齐断眉仍是微微一笑,同样亲切。 这时,蓝紫霞走到白梦剑身边,拉起她的手笑道:“没想到,你就是大月圣女。” 白梦剑还以笑容,轻轻抽出手,冷冷道:“嗯,我是。”蓝紫霞丝毫不觉意外,在 她心目中大月圣女就该是这个样子,冷漠高贵,少言寡语,不易亲近,她朝身边摆 了摆手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仙霞剑派的‘天地二仙’和‘不死三仙’,那 边是众生其余八大仙派的诸位掌门和赶来帮助我们共抗天魔的各仙派掌门。”她虽 说得简短,可这些人却包括了众生道里尚未覆灭的全部仙派,可谓都是精英汇聚。 白梦剑一一朝他们望过,齐断眉认识的,她自然也都认识。不同的是她只看, 却没有露出一丝的神情,在她身后的燕梦天上前道:“在下大月神族南之水神燕梦 天、这是东之地神梦静海、西之风神寒雁一、墨长老、裘长老、司徒长老,我六人 追随圣女率领我族一百零一名战士前来相助众生共御外敌。”说罢,寒雁一拿出那 口袋抖了抖。 蓝紫霞欣然一笑,寒雁一抖袋子的意思她自是知道,她道:“大月神族在众生 道里声名显赫,能得到你们相助,本派深感荣幸和感激,抗击天魔入侵定能成功。” 在场的众多仙派掌门听是大月神族,心里皆是有些疑惑。大月神族以前的确在众生 道里声名显赫,可是突然间销声匿迹千余年,而传说大月神族除圣女之外,是五方 守护、八大长老,还有什么三奇四怪,可现在怎么只来了六个,一时各人心头猜疑 纷纷,哪里知道大月神族发生的那些事情。 蓝紫霞目光虽未离开白梦剑身上,可周围众人的疑惑她已然察觉,又道:“大 家想必都知道‘众生无敌,断眉仙尊’秦断眉乃是我的故交,但大家可否知道,他 未在众生成名之前乃是大月神族的‘中之天神’。”秦断眉的往事和出身众生道里 知道的人原本就少,当下听蓝紫霞一说,众人皆是吃惊不小。堂堂仙霞剑派掌门、 又是昔日秦断眉身边两大红颜知己之一的蓝紫霞说出来话自然不会有假。 八大仙派众掌门的目光均又望向青青,天下人都知“青青紫紫”是秦断眉身边 的人,见她神情不变,心知这话必定可信,众人不由心道:她大月神族光一个“中 之天神”就众生无敌,余下几人的实力可想而知,心里都有了几分敬意,甚至是有 些畏惧。 蓝紫霞感应到众人情绪,微微一笑,望着齐断眉道:“你不是大月神族的人, 就把你和你的朋友介绍给大家吧。”齐断眉点点头,转身逐一介绍道:“这是我的 朋友书妖挽紫,这是东林剑派段紫衣段前辈的女儿段梦眉,这是鬼族女战士战风, 这是大地魔神拳的继承人梦寒星,这是他的妻子灵妖寒心,而我,是齐断眉。” 待齐断眉说完,众人目光齐聚,什么书妖、鬼族、灵妖都不在意,只是死死地 注视着他的断眉。忽然人群中有人喝道:“你和秦断眉是什么关系?如今众生危难 当前,他自负众生无敌,为什么不亲自出来?”问话之人似乎口气不小,全不将青 青紫紫等人放在眼里。 齐断眉见他是个灰眉、灰发、灰须、灰袍一身皆灰的老者,口气虽不善,但满 脸正气显然是宗师风范,必是哪派的掌门高人。他恭敬道:“我与断眉仙尊秦断眉 是什么关系我并不知道,只是我脑中有他的记忆,我也在找他,希望把记忆还给他。” 灰袍老者哦了一声道:“传梦之术?”接着哼哼两声,冷冷道:“我也希望你 尽快把他找出来,他自称‘众生无敌’的时候老夫正在闭门练功,如今正想找他较 量较量!” 蓝紫霞淡淡一笑,道:“灰袍大师真会说笑,如今众生劫难当前我们的要务是 齐心协力抵御天魔入侵,至于仙法道术谁高谁低,倘若大师能凭借一己之力击退天 魔,那众生必当奉你为尊了。” 灰袍大师怎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挑唆和嘲讽之意,冷哼一声,心里不服却也不敢 继续发作,只道:“我只想见见你们眼中众生无敌的人物是何模样,难道这也不行?” 蓝紫霞笑道:“寻找秦断眉的事儿就不必大师操心了,我和青青自然会找。”说完, 她朝白梦剑道:“我一月之前已派人整理了齐眉宫,你们就请到那里休息,至于御 敌之事,仙霞宫会派出专人和你们联络。” 白梦剑道:“好。”齐断眉亦是点点头,蓝紫霞再次朝他嫣然一笑,道:“无 极,送他们去剑眉峰。”可话音刚落,就听又有人道:“等等。”众人一看,又是 一名黄衣的老者盯着齐断眉道:“你身上背负的百余条人命又当如何了断?”齐断 眉断眉微皱,不卑不亢道:“如果是我干的我自然会担当,但倘若不是我做的我必 会查出真凶,为自己洗脱冤屈,我已和天下群豪定下三月之约,届时前辈若有兴趣, 我们仙霞山下不见不散。” 说完,齐断眉转身大步走出殿外,众人在冷无极的指引下朝剑眉峰飞去。 那黄衣老者来头不小,众生九大仙派“飞鸿仙派”排在第三,他便是掌门昆湛 剑,一个月前“飞鸿剑派”遭附近十方大山群魔围攻,精锐弟子死伤过半,亏得 “大雷神”地角带着仙霞无忧真人和门下弟子前来相助,派中余下众人才得以逃到 仙霞,可谓狼狈不堪。他本性刚烈,来仙霞才不过数日,心中又觉窝囊,又觉不甘。 这时见到齐断眉,想起不久前江湖上闹得风风雨雨的泰山夺剑之事,似乎自己派中 也有外系弟子为此丧命,顿时发难,哪知齐断眉对他说话口气如此强硬,心头怒火 上窜,等齐断眉走后朝蓝紫霞一望,可蓝紫霞视而不见更是叫他恼怒,心道:好小 子,这梁子我是和你结下了,看你如何向天下群豪交代! 剑眉峰,齐眉宫。 峰如剑,剑如眉,眉舞剑端,直入云霄里。 半山腰上,齐眉宫依然是如此的破旧。蓝紫霞所谓的整理,只是将长年累月积 淀的藤曼和杂草清除,又将宫里宫外打扫干净,丝毫没有对建筑本身进行修缮,仍 旧保持着千年风霜的印痕。有些东西,越是破旧越有价值,越发得有纪念意义,如 同一座老宅或一只破碗,只要不倒不碎,就自有它不同寻常的味道。 冷无极将众人引到这里,道:“仙霞宫里不久就会派人送来饮食,我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复,自行离去。齐断眉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也不在意,环顾四周, 当日被周长亭和张望海撞碎的照壁依旧残破,门前打斗的痕迹仍旧清晰,众人走到 殿中,穹顶上赫然还留着一个大洞,也是被周、张两人撞破的。 齐断眉看看梦寒星和挽紫,三人相视一笑,当日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咦?”寒雁一怪叫一声,不可思议道:“这,这不是秦中神的石像吗?奇怪, 奇怪,仙霞宫怎么还为秦中神立像?”说罢,众人一起来到秦断眉的石像前抬头观 望。挽紫笑道:“寒风神,紫霞仙宗是你们秦中神的红颜知己,她在这为心上人立 像建宫有什么不妥?” 寒雁一直摇头,似乎很难理解,身形如风一晃而过,已将大殿前后里外逛了个 遍,苦恼道:“圣女,这里地方太小,我族百名战士无法容纳啊。”白梦剑道: “这宫殿之后有一大片森林,你和裘长老、墨长老一同去,将我族战士安排在林中。” 寒雁一双眼一瞪,甚是惊奇,没想到圣女对这剑眉峰这么了解,果然是无所不知, 朝裘、墨两长老一瞧,三人直奔殿后而去。如今,原先“恶梦森林”里的禁锢法术 已被天涯化解,成了大片远古丛林,容纳百人绰绰有余。 白梦剑见他三人离去,朝司徒长老道:“司徒长老,我们十三人就住在后殿里, 如何分配空间由你做主。”司徒长老领命而去,他在神族中专司土木建筑,也擅长 地系法术,要在后殿建起供十三人居住的房屋可说是轻而易举。殿前只剩下白梦剑 等人,她在石像前盘膝坐下闭目不语,燕梦天护在她身侧,梦静海初来此处,也是 警觉,不但怠慢,正四下察看。 梦寒星忽地指间微微一动,朝寒心道:“心儿,我带你去个地方。”寒心微微 一笑,其实心里早已明白梦寒星要带他去哪,只是佯装不知,好奇地盯着自己的丈 夫。梦寒星牵起她的手也朝殿后行去。 齐断眉望着他俩的背影,皱了皱眉,刚要问,挽紫已抢先道:“这还用问,梦 寒星在恶梦森林前收服大岩蛇,大岩蛇回到这儿自然有所感应,于是梦寒星才带寒 心去看,不过你寒星兄弟也真笨,寒心一直在他身边,又怎么会不知道大岩蛇的事 呢?”齐断眉哼了一声道:“你才笨呢,这叫故地重游,这叫浪漫,你懂不懂啊? 你这姻缘怎么修的?”齐断眉说完,心知说漏了嘴,挽紫向寒心讨教姻缘之术的事 情一直瞒着他,他也假装不知,可这时一不留神脱口而出。 挽紫两眼一瞪,凶神恶煞道:“你!你怎么知道的?”齐断眉心道不妙,隐没 之间一个瞬移溜出了殿外。挽紫哪里肯放过他,身形朝空中一纵,喝道:“想逃? 门都没有!”说完已消失不见。 这下殿里只剩段梦眉、战风、白梦剑和燕梦天四人。段梦眉在白梦剑身边坐下, 朝战风道:“你也是第一次来吧,四处转转吧。”战风点点头,朝殿后走去。段梦 眉见四下无人悄悄道:“白师姐,还记得石像里的暗室吗?正好是个不受干扰的好 地方。”白梦剑睁开眼睛,刚想说话,燕梦天哼哼两声,示意她俩不要多说,段、 白两人立刻会意,齐眉宫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听见殿后“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隐约 传来。 约莫傍晚时分,山下仙霞剑派的白衣弟子送了日常生活用品和食物上来,大月 神族的百余人中也分出一队来做接收,最后索性在大殿的侧门安置了一个时空之门, 直接朝林中输送,仙霞剑派的白衣弟子哪见过这神奇的东西,皆是啧啧称奇,直到 天黑才陆续散去。 掌灯时分,齐眉宫里已经传出了饭菜的香味,段梦眉依旧负责自己等十三人的 饮食,而神族的战士则是在林前的空地上自起炉灶,他们在神域里过惯了这种生活, 已是相当适应,且换了一个环境,更是新奇许多。 司徒长老的任务也告完成,后殿被分隔成了七间石屋,直接以殿顶为屋顶,还 配有木门和带有窗帘的窗,虽然依然简陋,但却别有一番神族的韵味。众人在前殿 秦断眉的石像下享用晚餐,梦寒星自告奋勇,施展地系法术搞了一个大圆桌和十三 个石凳,大月神族也没有规定族人不能和圣女同桌,大家一起其乐融融,丝毫没有 大战将近的紧张气氛。 待晚餐过去,战风和段梦眉刚收拾完回到殿里,就听殿外有人恭敬道:“仙霞 剑派无为真人门下大弟子杜轻弦求见大月族人。”挽紫一听心道:是他?不由回想 起当日就是他和他的师父无为真人断无为一起守护火云洞,不让“仙霞三真”进洞 之事,自己对他印象甚好。 燕梦天道:“请进吧。” 就见门外一位青衣背剑的少年缓缓走进殿内,先朝圣女白梦剑拜了拜,然后见 三守护和三长老都是长者也一一行礼拜过,接着朝齐断眉等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 抱拳问候,这才说道:“晚辈奉仙霞宫之命负责和大月神族的联络事宜,我就在齐 眉宫外‘千步迎客亭’内守候,随时听候贵派吩咐,贵派若有什么事也可随时叫我。” 众人见他礼数周全,说话客气且相貌俊朗不凡皆是有了一份好感。 东神梦静海道:“你把你的名字再说一遍?” 杜轻弦抬头望向这威严的老者,不卑不亢、不惊不惧道:“我叫杜轻弦,木土 杜,轻重的轻,弓弦的弦。”梦静海沉声重复道:“杜轻弦,好,我记住了。”众 人不知其理,只有南神燕梦天微微一笑,问道:“杜轻弦,既然你负责和我派联络, 那我们若有任何问题都能问你?”杜轻弦道:“仙霞剑派凡是我知道,都不是秘密, 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燕梦天道:“那你就说说现在仙霞剑派的形势如何。” 杜轻弦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两个月前众生群魔几乎同时开始围攻各大仙 派,我派虽也遭群魔包围,但它们却一直按兵不动,只是盘踞在百里之外。期间又 有大量流民和众生武林人事不断聚集到山下,群魔同样听之任之,偶尔动手行凶, 但只要我派出手干预,它们就立刻撤退。其后各大仙派陆续被群魔攻破接连而来, 群魔也无动静。只是随着他们的到来,包围仙霞群魔的数量和厉害的魔头也越来越 多…”说到这,杜轻弦轻叹一声,忧心忡忡。 燕梦天道:“群魔久围不攻,似乎是对你们仙霞剑派甚是畏惧,我倒想听听你 们是如何防御的?”杜轻弦略微抬头道:“我八百里仙霞圣地三面群山环抱,其中 留有无数前辈高人星罗棋布的强大仙法结界,凡是修炼没有万年以上的妖魔根本无 法穿越和进入,所以群魔主要集中在正面,而我仙霞正面有春愁城为屏障,由七真 人率门下弟子轮流守护,现在又有各派高手协助,看似固若金汤…” 哦?众人皆是一奇,却没人打断他。杜轻弦略显沮丧道:“这‘看似’是我师 父说的,他说群魔只是在等待机会,时机一旦成熟,要攻破春愁城并不难…”齐断 眉心道:杜轻弦的师父所说的机会,一定就是两个月后“二煞引魔剑”发光之时。 燕梦天点点头,目光转向其他人。挽紫接着问道:“杜兄弟,我很钦佩你上次 在火云洞前的表现。我只是好奇,你们仙霞剑派除了‘七真人’、‘不死三仙’、 ‘天地二仙’中的秦幕天,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藏实力,让群魔一开始就不敢 对你们动手?” 杜轻弦道:“师父说‘七真人’中已有两人的实力几乎和‘不死三仙’不相上 下,绝不可轻视,况且群山中还有‘散星九老’等不出世的高人或携弟子或独自隐 居静修,仙霞有难他们必定全力出手。” 挽紫听他说话总离不开师父,笑道:“那你师父对如今仙魔双方的实力又有何 评价?” 杜轻弦道:“师父说众生道里一直就是道消魔长,潜伏在各方的强大妖魔原本 无心入侵人类,只是受到天雷召唤,不由自主纷纷出动,而经过前不久的一系列行 动,九大派除了我仙霞和断眉两派几乎未受损失,其余各派不是实力不济惨遭覆灭, 就是已成强弩之末。如今聚首在仙霞山上,真正有实力能和万年以上强魔抗衡的至 多四五十人,而其中佼佼者不过十余人。所以师父说:现在形势严峻,除非…”众 人聚精会神,杜轻弦的师父对当今局势的见解很是透彻,杜轻弦道:“除非曾经‘ 众生无敌’的断眉仙尊能再度出现,说不定会鼓舞群仙士气,多少带来一点转折, 但一切还是要看天意,天魔一旦降临,众生生死未卜。” 齐眉宫里鸦雀无声,杜轻弦的一番话虽然出自他师父,但正中要害,魔长道消 已是不争的事实。挽紫目光凝重地望着齐断眉,似是意味深长,哪知齐断眉呵呵一 笑道:“杜兄弟你放心,自古邪不胜正,我师父常说:这天地之间自有浩然正气, 只要心存大爱,无往而不利。” “哈哈!”只听有人快意大笑两声,正是燕梦天。齐断眉这才一愣,他的师父 不就在这里嘛。燕梦天笑罢朝杜轻弦道:“你去吧,仙霞宫若有什么差遣,我大月 神族定会全力以赴。” 杜轻弦心头一振,不知为何浑身暖流涌动,起身道:“那晚辈告退了。”说完 走出大殿,可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望着齐断眉的断眉道:“你可是齐断眉?”齐 断眉点点头,就见杜轻弦从怀里掏出样东西递到自己手中,道:“这是刚才山下有 人托我们转交给你的。”说完,杜轻弦这才离开。 齐断眉望着手里的东西,一双断眉又紧紧地皱在一起。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