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今生无悔 雪妖道:“似乎是秦岭一脉里的一只狐妖,叫胡媚儿。” 挽紫“啊!”了一声,脸上闪过惊骇的神情,可立刻恢复平静道:“多谢相告。” 转身朝三人道:“我们回去吧。”齐断眉听到“胡媚儿”三个字只觉耳熟,似乎在 哪里听过,三人才出了冰谷,就见冰湖上飘过一道人影,飞速躲进了冰丘之后。齐 断眉见这身影很是眼熟,梦静海道:“我们分头包围,把他揪出来看看。”三人分 头逼近,朝那座冰丘靠了过去。 这冰丘之后,躲藏的人正是华强。幽冥鬼姬的元神从人间道回来,总觉心里不 踏实,秦断眉不想让她听见的话肯定颇为重要,思来想去,也想到了冰川遗迹里小 雪的玄天冰剑,于是派华强前来,命他杀人夺剑,前几日在解剑坡他狼狈战败,这 次也好叫他将功补过。 华强一听要去那冰天雪地的遗迹,心里不愿,又不能违抗,只能拖了几天,这 才来到此处,哪想才进冰湖就看见齐断眉出来,若是齐断眉一人也就罢了,可见他 身边蓝田和梦静海都在,立刻吓得飞身闪躲,却还是在一愣神间被对方发现。 冰湖如此开阔,华强就算身法再快,又如何能逃过齐断眉等人的眼睛。转眼间, 他已成了瓮中之鳖,被三人围住。齐断眉一见是他,冷哼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 处!”华强心里苦叹道:今天落到这番地步,也算是气数已尽,只恨自己为什么不 早几天就来,可是他不明白,齐断眉跟他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于是恶声道:“齐 断眉,你为何总我和过不去,我难道和你有仇?” 齐断眉凛然道:“我和你没仇,可是我师父和你有仇!”华强奇道:“我从未 和你师父燕梦天打过交道,哪来的什么仇怨?”齐断眉冷哼一声,唤出刚拿到的玄 天冰剑,一指华强喝道:“我会让你死得明白!这是我和你的私人恩怨,今天这一 战,无论生死别人都不许插手!”他言下之意,就是不会让梦静海、蓝田和挽紫插 手,要和华强做一对一的生死对决。 华强听他这话,心头忽地一喜道:要单挑我倒也不怕你,但倘若杀了你,边上 等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上上之策还是将你生擒,一来可保自己全身而退,二来拿你 去邀功也是大功一件,岂不是两全其美。想到这,仿佛看见了一条光明大道,也是 喝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就和你一对一!” 两人说完,来到冰湖中心,梦静海、蓝田和挽紫远远观望,心里都已知道,齐 断眉这战是十拿九稳,华强大限将至了。再看湖面上,齐断眉单手提剑,玄天冰剑 乃是冰棱巨剑,又大又沉,他索性就顺势拖在冰上。华强惯用的翠骨折扇已毁,这 时拿着把铁骨折扇,心道:这一战不能拖久,还是要速战速决,出手就使绝招,争 取三招之内擒住对方。齐断眉则心道:自己必杀华强之心坚决,且现在“内法合一” 之术初成,对方又有兽甲护体,不如全力施展一招,看看“内法合一”的威力到底 如何,正好拿华强来试剑。 冰湖上,两人各怀心思,只听耳边冷风呼啸,眼前满天雪花狂舞,天地间一片 苍莽皑皑。华强身侧,数十道旋风落地生风,如一道道空中漩涡,卷起四周的雪花, 转瞬间成了数十条雪龙。齐断眉冷冷一笑,望着手中玄天冰剑,这神剑乃是天下奇 寒所凝成,是冰雪的主宰,况且这里又是万年冰川遗迹里的冰湖,齐断眉手持冰剑 占据天时地利,华强在他面前玩冰玩雪,可真是天亡他也。 骤然间,两人同时移动,齐断眉双手握剑猛冲到华强面前,迎着数十条围拢来 的雪龙施展开“醉影重叠”分身为二,一左一右闪到了华强两侧,两个分身再施 “醉风摇影”又分出十道幻影,上下左右将华强团团围住。 华强哪管他多少幻影,十几条雪龙护在周身,自己如陀螺般飞旋起来,又有无 数细小的旋风夹杂着叶刃朝外不断扩散,这招“暴狂风”已是他平生最大的绝招, 也是风系法术中极高的境界,凡是靠近“暴狂风”的人都会受到强烈的狂风撕扯, 如狂风中还藏有利刃,中招之人必定体无完肤,可华强输就输在,他至死都没全力 施展,还心存生擒齐断眉的念头。 “暴狂风”疯狂朝四周掠去,将地上的冰面撕裂大片,华强目不转睛地盯着玄 天冰剑的剑影,心想:齐断眉全部幻影都在风暴攻击范围之内,必定会找个空隙全 力出剑。果然,剑影忽然止住,其中一个幻影正握着剑欲全力砍下,华强将铁骨折 扇拉到身前,“暴狂风”再度呼啸出击。 可就在这时,华强只听自己背后,有人道:“后面!”他蓦然一惊,手中“暴 狂风”已全力施展出去,下意识地转过身,就听“砰”地一声,一只拳头正隔着铁 骨折扇击中自己胸前,他顺着拳头朝前看去,齐断眉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正神情淡 漠地望着他。 华强冷冷一哼,道:“你不知道我身上有…”后面“兽甲吗?”这三字还来不 及说出口,就觉胸中如火山爆发般沸腾起来,“噗”地喷出一道血雾,心中已是空 空荡荡,浑身百脉俱损。他低头再看,铁骨折扇上赫然有个拳印,兽甲缓缓从体内 浮现出来,“喀喇喀喇”发出一阵骨裂般的声响,护体兽甲里血水翻涌,竟是“啪 啦啪啦”碎落了一地。 齐断眉躲开他喷出的血雾,重又站在他面前,豪情万丈道:“不用‘破甲剑’, 我一样能破你的甲!这拳叫作‘千古伤心’!”华强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一 切,喉间“咕噜”作响,最后几句话已被血水湮没,只能死死盯着齐断眉。齐断眉 将手掌伸到他脸前,手掌里冒出一个声音道:“天若仙女剑派,出世峰上无言女!” 接着用手掌一推,华强仰天后倒,却是死了个明明白白。 不远处,一座冰山微微一颤,开始碎裂… 仙霞山。 齐断眉远在空中就见山上有多处火光冲天,到处有金光穿梭,却没有任何喊杀 之声。春愁城里一片祥和,并无异样,他和梦静海、挽紫落在齐眉宫前,蓝田则直 奔仙霞宫而去,梦寒星等人已经迎了出来,燕梦天问道:“怎么样,东西都拿到了 没有?”齐断眉点点头,不由朝身后群峰望去,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燕梦天道:“不久之前,又有不少魔头杀上山来,放火烧了几座宫殿,和各大 仙派发生了冲突。”齐断眉朝齐眉宫看了看,见四周并无打斗的痕迹,心里稍稍放 宽,才朝殿里走了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叫道:“齐兄弟,齐兄弟,你可回来啦!”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一脸焦急的杜轻弦,他来到齐断眉身前,面有愁容道: “有人要见你。”齐断眉疑道:“是谁?”杜轻弦皱眉道:“是天若仙女剑派的掌 门天若剑主。”齐断眉惊道:“她怎么啦?”杜轻弦道:“刚才她和妖魔激战受了 重伤,正派人到处找你。” 齐断眉刹那间浑身一寒,天若剑主虽和他只有一月之缘,但早已将她视作亲人, 拉着杜轻弦道:“快带我去。”两人一前一后,飞身朝天若剑派驻扎的紫阳宫掠去, 挽紫在后面刚想随行,可转念思量,还是止住脚步,任由他去。 紫阳宫。 齐断眉刚一落地,就见宫外到处是残垣断壁,空气里满是焦糊味道,四下还有 黑烟火星窜出,天若剑派的诸多女弟子在四周清理整顿,衣着甚是狼狈肮脏,但人 人脸上却仍保持着清丽端庄之态,神情淡漠,见齐断眉到来,几乎都认识他,依旧 各忙各的。 来到紫阳大殿前,齐断眉见灵鱼黑觯和红晏守在门口,朝两人点点头,步入殿 内,心头猛地一痛,只见数十具女弟子的尸体摆在大殿两侧,个个身上血迹斑斑, 脸上白布掩盖。殿里异常的安静,没有丝毫抽涕哀叹之声,不少女弟子或盘膝打坐 调养,或跪在紫阳殿供奉的紫阳尊神前诚心祷告,瞧不见一丝悲凉之情。 杜轻弦见都是女子,自己又和天若剑派不熟,朝齐断眉道:“我在外面等你, 顺便看看有啥忙可帮的。”说完转身出去。齐断眉转到殿后,就见天若剑主脸色碧 绿,霜雪等五女围在她身旁正一起运功,替她疗伤。红豆绿豆见齐断眉进来,面色 唰地通红,正犹豫是否上前招呼,齐断眉已经飘然来到天若剑主身后,双掌抵在她 背后,痍生仙气源源不绝,灌注入她背后,不久之后,天若剑主“哇”地一声,吐 出大量绿血,脸色渐渐转好,黯然叹息道:“我天若剑派亏欠你的恩情,又如何能 还清……” 齐断眉撤回仙气,来到天若剑主身前坐下,笑道:“前辈,这辈子就别还了, 下辈子再说。”天若剑主淡淡一笑,环顾身边天若五女,见她们个个神情泰然自若, 脸上并不见什么悲喜之情,很是满意,心道:自己调教出来的弟子果然没叫她失望, 虽然天若剑派遭多名魔头围攻,损失惨重,但弟子们战时奋勇向前,静时心若无物, 皆是深得自己真传。 思罢,她朝齐断眉道:“你用痍生仙气助我逼出体内剧毒,我暂时还死不了, 找你来只是心念我的徒弟舞筠。”说着话锋一厉,冷冷问道:“怎么,你来仙霞都 不带着她,难道是没找到?”齐断眉早已料到天若剑主会有此一问,于是将大月神 域里金赤鳞的那些事都说了出来,等他说完,殿后诸女沉默半晌,天若五女心中也 都牵挂舞筠,更知道齐断眉断然不会骗她们,舞筠有这样的机缘和归宿,大家心里 都很替她高兴。 天若剑主霓桃许久之后长叹一声,似乎松了一口气,道:“她有此奇缘,看来 也是天意使然,罢了罢了,我这下算是放心了,只是…”她抬眼望着齐断眉道: “如此一来,我天若剑派岂不是又多欠你一个新娘了?” 齐断眉霎时一愣,怎么也料不到霓桃会冒出这么一句,急忙摆手道:“不是不 是,你们什么也不欠我的。”天若剑主哪里理他,目光在五女脸上扫过,沉声问道 :“你们五人谁愿意嫁给他?”五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无人应答。霓桃又 道:“谁若愿意嫁给他,我就将下届天若剑主的位置传给她。”齐断眉一听惊道: “不行不行,你们谁也不许嫁给我,我已心有所属了,而且我的姻缘注定只有一份, 肯定不在你们之中。” 五女听他说了这话,齐声道:“弟子愿随师父奋战到死!”霓桃淡淡一笑,见 自己手下弟子没有一个贪恋红尘或是贪生怕死,甚是快意。朝齐断眉道:“你心有 所属之人,可是你要用阑风子救的那人?”齐断眉脸上微微一红,道:“是。”天 若剑主哈哈一笑道:“痴男怨女,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来了仙霞没有, 我想见见她。” 齐断眉脸色微沉道:“不瞒前辈,她现在被鬼娘子抓走了,我会去救她出来的。” 霓桃点点头,不再追问,话题一转道:“新娘是不能还你了,送你两个丫鬟如何?” 齐断眉还是一愣道:“啊?”心道:怎么还是要送?霓桃一脸正经道:“我天若剑 派欠你太多,我这份情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就命令门下弟子全部去做你老婆!” 齐断眉苦笑一声,脸上的神情却好似吞下了十来个臭鸡蛋,有苦难言。 霓桃见他不再推辞,忽道:“红豆、绿豆你们过来。”两女惊呼一声,脸上神 情竟是比齐断眉还难看,僵在原地迟迟不动。霓桃声音转厉,又是叫了一声。两女 这才缓缓走到她身后,目光遮遮掩掩地停在齐断眉身上,两张脸就似烧红了的炭, 俏里生红。霓桃道:“红豆绿豆你们听着,我现在命令你们终生侍奉齐断眉左右, 做他的丫鬟,他若不要你们了,天下又再没别人要你们,你们就自尽了吧。” 两女双双跪在霓桃身后,此刻更是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还只是说了“师父” 两字。霓桃道:“我又不是叫你们嫁给他,只是做丫鬟,就像服侍师父一样,快别 跪着了,去收拾收拾东西,这就跟他一起走。”两女哪里肯走,只听霓桃震喝道: “齐断眉出了紫阳宫的门,你们两个若是还在紫阳宫里,我立刻赶你们出天若剑派!” 两女眼里泪水滚落,其实是想多谢师父这些年的照顾之恩,一紧张话说不全,只能 朝霓桃拜了几拜,朝后奔去。 齐断眉依旧无奈地看着天若剑主,霓桃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齐断眉哪能不明白,天若剑主早就抱着必死之心来仙霞作战,心里不忍红豆绿豆随 她一起战死,找个借口托付给齐断眉,还特意说:自己不要,若天下也没有别人要 了,就去自尽。明显是叫齐断眉给她俩找个好归宿,用心良苦,又怎么看不出来。 于是道:“前辈放心,只是我若也不能活着离开仙霞,还请前辈收回成命。”天若 剑主冷哼一声道:“一切听天由命!” 说话间,两女各自背着包袱出来,东西甚少,想来平日里生活简单,并没什么 可带之物。霓桃道:“仙鸟彩翔你们也带走吧,霜雪,替我送客。”霜雪点点头, 起身送客。红豆绿豆朝众人告别,又跑到前殿告别,好一会才出了大殿。霜雪看着 齐断眉,又望着红豆绿豆道:“你们多珍重了。”言语简单,但却饱含深情,恋恋 不舍。两女抱着她哭了一会,霜雪终忍不住又嘱咐道:“离开了天若剑派,你们就 要学会去适应,适应周围的人,适应周围的事,你们懂吗?”见两女点头,霜雪这 才转身离去。 杜轻弦老远就看见齐断眉和三女出来,初时不以为然,后来一见两女背着包袱 跟在齐断眉身后,大是惊讶。齐断眉朝他瞧了瞧,满脸无奈道:“我们走吧。”杜 轻弦望着两女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飞身离地,就听头上“啾啾”两声,空中 落下两道黑影,正是仙鸟彩翔,红豆、绿豆飞别跃上仙鸟,随他们而去,却还时不 时地朝紫阳宫望去。 回到齐眉宫,众人见齐断眉又带了两个羞答答的漂亮姑娘回来,皆是惊讶。挽 紫等人都认识红豆绿豆,她目光朝齐断眉一瞪,七分古怪里却还带着八分嘲讽,心 道:好家伙,身边几个没摆平,又带了两个回来。 齐断眉哪能看不出自己此时处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讲明白, 头上汗都冒出来了,大伙这才释然。齐断眉瞅了瞅挽紫,硬着头皮道:“挽紫,她 们俩的事还是你先给安排一下吧。”挽紫嘴上答应,却又狠狠瞪了齐断眉一眼。这 时就听寒心道:“两位妹妹的起居还是我来安排吧。”她修炼两千年,称呼一声妹 妹,倒也合适。说完,拉着两女的手朝殿后走去。 此时,剑眉峰上竟有三只仙鸟彩翔盘旋飞舞,倒映着渐渐西沉的满天霞光,峰 上彩光四射,远远波及附近众峰,景象颇为壮观。 来到齐眉宫转眼已是一月,在此期间,群魔接连上山挑衅,仙魔双方在山上各 宫各殿都展开激战,双方各有死伤,其中天若仙女剑派虽全是女子,但在交战之中 奋勇无畏,不惧生死,深得其它各派的钦佩和尊敬。天若剑主脸上冷冷淡淡,心里 却甚是高兴,也算为天若剑派在众生群仙中扬眉吐气了一番,只是天若剑派损失也 极其惨重,带来的七十二名弟子死伤过半,身边天若五女中,更有罗绮和萧鼓两女 一死一伤,剩下霜雪、无涯、烟霞、灵鱼黑觯和红晏苦苦应战,多半有些力不从心, 这时仙霞宫派了十三个人前来协助天若剑主,正是流水仙子门下“落花十三友”, 齐断眉有时去探望霓桃,遇上小店店主阿七,也是分外亲切。 与此同时,春愁城外,群魔在各大魔头上山骚扰的同时,开始大举进攻,仙霞 七真率领门下弟子全力守城,战况却比仙霞山上更为惨烈,侠客山庄的武林群豪虽 然学会基本仙术,但仍旧不被允许出城迎战,负责保护城里大量平民百姓的安全。 而后,骷髅王率大批金色骷髅加入攻城行列,战况一度吃紧。可这时,被挽紫派出 去请求援助的战风已和梦神将军带领他麾下百名鬼战士赶来,在春愁城下和群魔展 开了一场昏天黑地的大战。最后,寒雁一和梦静海又带着大月神族的百人队杀入阵 中,这百人队行动步调一致,防御配合得天衣无缝,进攻更是所向披靡、锐不可当, 一下成了守城主力,再加上挽紫在其中指挥。一时间双方势均力敌,守城方由仙霞 七真及其门下弟子、梦神将军的骷髅战队和大月神族的百人队组成,攻城方由骷髅 王统领鬼蜮数千金甲骷髅和身后无数众生妖魔。 剑眉峰上,齐断眉被禁止参加任何战斗,在火云洞里临阵磨枪,闭门苦练“内 法合一”和“四方锁妖阵”,红豆绿豆在洞内看护,天若剑主和门下众多弟子不再 驻扎紫阳宫,转移到火云洞外守护齐断眉,若仙霞宫指派她们守护别人,霓桃一定 不允,可是为了齐断眉她却是二话不说,赴汤蹈火。 齐眉宫外,落花十三友随天若剑派一起前来增援,宫内则由三长老守护,燕梦 天、白梦剑、段梦眉同在秦断眉石像的肚子里,素女玄功此时已经修炼到了最后关 头,不容有半点闪失。 当下,仙霞三十六峰、四十九宫、八十一殿处处受到群魔攻击,唯独不攻齐眉 宫。青青紫紫等人不敢有丝毫大意,云中六子也时常在剑眉峰附近徘徊,以防群魔 突然来袭。大家心里都明白,幽冥鬼姬的大恶魔至今尚未现身,群魔真正想要的不 是覆灭仙霞,也不是扫平众生群仙,开战和不断骚扰只是为了转移和削弱群仙的实 力,它们翘首等待的正是一个月后“二煞引魔剑”发光的那一刻。 而这时,梦寒星和寒心在剑眉峰上正四处秘密搜寻一个人——小白。 小白此时正躲开梦寒星夫妻俩,悄悄从恶梦森林里出来,走向火云洞。 “是谁?”守在洞前的天若剑派弟子喝道。小白缓缓上前道:“我是齐断眉的 朋友,我叫小白,有事要见他,请你们通传一声。”天若弟子迟疑了一下,心道: 能在剑眉峰上自由出入的妖多半是友非敌。转身进洞告诉红豆,红豆又转告齐断眉, 他一听是多日不见的小白,立刻道:“让她进来吧。”不一会小白进到洞中,齐断 眉笑道:“多日不见,你跑到哪去了?” 小白苦苦一笑,自在齐断眉身边坐下,道:“我没去哪啊,见你们都在忙,我 也帮不了你们,就躲在恶梦森林里练练功,打发打发时间。”齐断眉笑笑,心想: 自己这几天闭门练功确实忘记了小白还在这里。于是道:“是我不好,把你给忘记 了。”小白瞥了他一眼,噘嘴道:“是啊,你把我忘了,我可没忘记你,今天又有 事要告诉你了。” 齐断眉哦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道:上回小白说有事要告诉他,结果 救了侠客山庄里群豪的命,这次不知又是什么大事?小白似乎有些为难,吞吞吐吐 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你。”齐断眉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憋在肚子里反 而难受。” 小白道:“我怕说出来你会难受。”齐断眉呵呵一笑道:“但说无妨。”小白 道:“那我可说啦。”忽又朝红豆和绿豆望了望,齐断眉道:“说吧,都是自己人。” 小白点点头,颇有些神秘道:“前几天你们都不在峰上,我从外面回来,路过齐眉 宫外,突然听见白圣女和段姑娘在说话,起先我不想偷听,可是猛然听白圣女说:” 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大功告成了。‘于是就好奇偷偷伏在宫外听了下去…“ 齐断眉断眉微微一皱,心道:挽紫在有名客栈曾说过,白梦剑和段梦眉近来总 在一起很是神秘,不知在干什么?当即凝神细听。小白道:“我听她们说什么素女 玄功马上就要练成了,传功已经完成了,传梦之术也已学会,接着就差最后一步, 便能圣胎转移了…”齐断眉脸色一变,心道:圣胎转移,难道白梦剑的大月圣女圣 胎可以转移?小白看了看齐断眉的脸色,稍一迟疑,齐断眉道:“接着说。”小白 继续道:“白圣女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段姑娘说她有些乐而忘形,又说:你那天也 听见了,挽紫问他喜不喜欢你?他并没回答,反而说是要去救青丝。段姑娘还叫白 圣女再三考虑,是不是要接着进行下去。”齐断眉紧张道:“她怎么说?” 小白还是迟疑了片刻,终是说道:“白圣女说:她肯定不要做圣女了,就算… 就算…”她又是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就算他真的不喜欢我,我这辈子也跟在他 身边,哪怕做他的丫鬟佣人,能天天看见他就行。”小白说完,就见齐断眉脸上一 片迷茫,隔了许久才道:“然后呢?”小白道:“然后段姑娘长叹了一口气,她们 就不说话了。” 齐断眉听完,竟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絮乱如麻,那天在圣女谷里,他危 难之时舍身拼命救白梦剑,之后他一直以为这就是自己真心所想,总想找个机会表 明心迹,却苦于没有机会。后来出了大月神域,机会没寻到,却遇上了青丝,心里 又乱了,发现自己对青丝的情也是那么真实,见青丝有难,真是焦急万分,痛彻心 扉。所以才急于知道自己真心所想,终于有机会见到秦断眉,忘记了不属于自己的 记忆,又得知他在圣女谷里的行径,可能并不是出于自己真心,而是真红烈焰的剑 意,剑在替秦断眉保护圣女,他心里这才明白,他没有忘记青丝,青丝就是他心里 深处的人,这样也好,白梦剑还是圣女,自己已经不需要去表明什么了。 可是现在,白梦剑为了他竟然要放弃大月圣女的圣胎,还说出那样的话,这叫 自己如何去面对她。忽然间,他终于明白秦断眉提及青青紫紫时,言语中那难以言 传的苦涩,或许这正是秦断眉不愿回来的原因,在青青紫紫之间,他太难取舍了。 “呵…”齐断眉再次长叹一声,胸中仿佛压着一块千斤巨石,压得他透不过气 来。他朝小白、红豆、绿豆道:“你们几个都出去吧,我想安静地待一下。”三女 互望一眼,皆是似懂非懂,不知道齐断眉为什么突然间很是沮丧,只能安静地离开。 就这样,齐断眉痴痴地望着洞顶那片狭小的天空,脑中空白一片,太阳渐渐落 山,黑夜转眼过去,又一道阳光从洞西移到洞东,星光再度降临,他终于做出一个 决定,做出了一个选择,有些事他不能逃避,他不能向秦断眉那样,逃避一辈子, 该说的话终究要说,该做的事终究还是要去做。 可就在这时,洞外红豆心急慌忙地跑进来道:“不…不好了,齐…齐眉宫…出 事了…” 就在将近傍晚的时候,秦断眉石像的肚子里。 燕梦天正色道:“你们两个真的做出决定了吗?”段梦眉和白梦剑互望一眼, 同时点点头。燕梦天又道:“你们心中真的再没有半点羁绊和疑惑了吗?”两女沉 默了片刻,依旧坚定地点头。燕梦天转身望着如梦镜石外道:“你们知不知道,青 丝被鬼娘子抓走了,他和挽紫等人瞒着我们去城外解剑坡救她?” 白梦剑道:“知道,我也知道青丝有难,他一定会去救,可是这改变不了我的 决心。”燕梦天叹道:“你这样做,值得吗?”白梦剑道:“今生无悔。”燕梦天 苦笑两声,疑惑道:“你真的不愿做我大月神族的圣女?”白梦剑望着段梦眉道: “我真的不想,而且段师妹一定比我更适合。”燕梦天沉叹一声,心知一切已经无 法挽回,再没什么可以动摇她的决心了,说道:“你们传功已经完成,现在开始传 梦吧!” 燕梦天说完,转身坐在如梦镜石前,替她两人护法。白梦剑朝段梦眉道:“段 师妹,你准备好了吗?”段梦眉闭上眼睛,淡然道:“我想,这是我最好的选择。” 白梦剑点点头,抬起中指戳在她额头上,接着撤指出掌,双掌拍出,击在她两侧太 阳穴上,然后收回双掌,左手中指依旧戳在刚才同样位置,右手中指转戳在自己额 头。霎时间,一条金线从她额前射出,沿着手臂绕过胸前,转到另一条手臂传入段 梦眉额头,段梦眉只觉脑海里或冷或热,无数她不熟悉的景象纷至沓来,仿佛就在 弹指间看遍了一个民族的历史。 片刻之后,白梦剑额前金线消失,待金线完全进入段梦眉体内后,两人同时收 功。白梦剑脑海里困扰她两个月的无数记忆完全消失。只是段梦眉忽地睁开眼睛惊 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全部都看见,现在反而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燕梦天道:“梦眉,这是你最后一次叫我师父,等圣胎转移之后,你自然会全部想 起来,那时,我就不是你的师父,而是你的属下了。” 段梦眉动情道:“师父,那就让徒儿最后再叫你一次吧。”燕梦天满意地一笑, 这正是大月圣女该说的话,圣女就是圣女,成了圣女就不能再叫师父。他转身面向 两女,这两个月里他早已将“圣胎转移之术”研究透彻,仔仔细细地将最后一步 “移骨”的要领和步骤教给两人,并慎重叮嘱道:“切记,一旦转移开始,无论发 生什么,你们都要保持镇定,可以停下调整,但绝对不能心乱,心一乱,你们两人 一起死!”段梦眉和白梦剑双双点头,哪知燕梦天忽地朝外喊道:“三位长老,圣 胎转移马上就要开始,切莫让任何人靠近石像!”石像外三长老皆是一脸凝重,朝 石室的位置道:“燕南神放心,我们誓死保护石像,恭迎新圣女诞生。” 白梦剑惊讶道:“师父,他们怎么…”燕梦天道:“这一个月里,我已和东、 西二神和三位长老交代清楚了,大家都同意冒险一试,也认为你的确不适合做我们 大月的圣女。”燕梦天说得坦然,白梦剑微微一笑,全然不动心道:“师父,那我 们就开始吧。”说完,两女竟是紧抱在一起,让全身骨骼尽量相触,大月圣胎转移 之术这才开始。 可是,石室里才开始不久,齐眉宫外已是乱成一团。 就见一道人影从殿外失控般飞了进来,笔直朝石像上撞去。守在石像下的墨长 老飞身而起,将人影挡了下来,看他正是落花十三友中的阿七,阿七惊恐道:“大 恶魔。”说着朝殿外一指,三长老就见一团漆黑的巨大身影正渐渐朝宫里行来,十 几道金光正围着它全力抵挡。 墨长老将阿七朝外一推道:“全力阻止大恶魔进来!”阿七才跟随落花十二友 不久,本身功力最差,见大恶魔突然降临,逞强第一个冲上去,可还没触到大恶魔 就被扫进了大殿,若不是墨长老出手,估计不撞死才怪,这时虽仍有些惊魂未定, 但他也不肯后退,飞步朝殿外冲去。 司徒长老一见不妙,群魔偏偏这个时候来攻齐眉宫,甩手放出一只袖箭,那箭 就是求援的信号,此时梦静海和寒雁一都在春愁城上守城,看见信号必会立刻返回。 可哪知袖箭才飞出宫门就被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截住,那手朝外一翻,袖箭直朝边上 的深渊坠去,隐隐传来“轰”地一响,谁也瞧不见。 三长老同时喝道:“鬼娘子!”鬼娘子凭空而现,脸上似笑非笑,周身红衣曼 舞,轻盈地落在殿里,在她身后,吴千足、千锁怪和另外一男一女尾随而至,男的 上宽下窄,全身紧裹在黑衣之中,脑袋奇小,双眼橙黄发亮,犹如一只黑夜里的蝙 蝠,正是在秦岭山下指引“黑龙波”的黑使者,他曾经是太乙狂魔手下,如今跟随 了鬼娘子。他身边那女子,长得奇丑无比,全身绿毛、绿气、绿光笼罩,双手指甲 如长钩弯曲,神态极是骇人。 鬼娘子朝三长老嫣然一笑,目光转向秦断眉的石像,上下瞧了瞧,喜气洋洋道 :“听说今天大月神族新圣女继位,我等特来瞧瞧热闹,黑使者,送上我的礼物!” 黑使者走到三长老面前,缓缓展开自己紧裹的黑衣。三长老暗自吃惊,白梦剑和段 梦眉的圣胎转移之事知道的人极少,鬼娘子怎么也会知道。此刻,他们无暇细想, 目光齐聚黑使者,谨防他黑衣中藏有玄机,可黑使者猛然敞开黑衣,黑衣就是一对 黑色翼膜,里面空空如也,他却趁机飞身上窜,速度快得惊人,对着秦断眉石像的 肚子迅捷拍出两掌。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