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泪,为谁而流 我们延着河一直走着,从日出一直走到日落,间中休息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我 们走的方向对不对,我想感觉我们越走越往里了,似乎一直要走到山的心脏,一路 上除了不见天的树还是树。 山里的路越来越难走,不!那已不叫路了,一路走来,这路都是我用脚给硬踩 出来的,踩倒一路的草叶拖出长长的痕迹。女孩很温顺一直跟在我的身边,这几天 我都在教她说话,从简单的一,二,三,四开始。可能是我这个老师不够职,到现 在,她也只能说唯一的两个字,大哥! 不过,这也让我很是心慰了,一路上听着她大呼小叫不停的在耳边叫呼着大哥, 大哥,我心里跟喝了蜜糖水一样甜。可我还是有些许的遗憾,女孩到现在还是不能 直立行走,她的手脚都被这山林磨的变了形,要让她直立起身子,当靠着下半身来 承受着全身的重量,对她来说似乎难了点。她可以站立起来,但是却不能行走,偶 尔吃力的走了几步就不行了,更不要说那走路的样子让人看了特别的别扭。 在山里,总是分不清昼夜,天空都被那些枝繁叶茂的大树给遮去了,只剩下零 零星星的光在头上闪烁,像星星似的。 我们开始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警惕性也松了下来,毕竟这后面还没有那些拿 着刀枪棍棒喊打喊杀的村人,我们开始惬意的去享受大山的怀抱,这里的土,这里 的一草一木都让人感觉自然的美,像个妩媚多情的女子尽情的展现着她妩媚的身姿。 女孩很开心,时而围在我的身边打转,时而趁我不注意将我扑倒,用她的方式 表现她的欢喜。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兰楠。这是我死去妹妹的名字,算是一种安慰 一种怀念吧。 兰楠很乖,也很聪明,在两天的相处过程中,我们越来越融洽,有时候我们之 间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丝微笑,就会明白对方心里所想,我不知道这叫不叫缘份。 她也已经习惯了她的名字,兰楠。每次我叫她。她就会回我一个甜甜的微笑,腻腻 的叫我大哥,声音虽然不太好听,甚至说来有一丝堵塞的感觉在里面。不过我听着 心里舒坦,她平生叫的第一个词是叫的我,怎能叫我不开心呢。 “兰楠,来,到大哥身边来。”我呼唤着在我不远处捉弄着草丛里的小虫的兰 楠。 “大哥!”兰楠一个纵身轻跃就来到了我的身边,露出甜甜的微笑。 我找到今晚休息的地方,那是大山里凹进去的一块,刚刚够两个躺的。我从背 包里拿出气垫子,把它铺在了地上,又撑开伞插在洞口,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帐篷, 如果今晚不下雨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祈祷着。 兰楠趴在我的膝上,她似乎特别喜欢我的腿,只要我一坐下来,她总会跳上来, 然后找一个舒服的姿式,安安静静的躺着。 我从背包里拿出我们今晚的食物,一包牛肉干,一壶在河边打的水。我们所剩 下的食物已经不多了,省着吃,也只能支可三天左右。三天,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跨 越这座大山,这片森林。 我扯开封口,兰楠已经从我腿上支起了身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手里的牛肉 干,虽然她没有什么也没说,只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出卖了她的心思,这丫头饿了。 我爱怜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撕下一片肉干递给她。舌头一卷,自然的把肉干卷到了 嘴里,她吃东西很急,不知道是不是在狼群里养成的,有好多次都不经过咀嚼直通 通的咽进了胃里,看的我都心痛。 “慢点吃,还有呢。”我又撕下一块肉,我撕得很碎很碎,我总怕她不嚼就咽。 牛肉干很快就吃去了大半,可她不吃了,虽然她还没有吃饱,一袋小小的牛肉 干怎么可能填得了肚子,可是她却不吃了,我撕下的肉干喂到了她的嘴边,她也扭 开了头,要是我实在是逼急了,她索性咬住肉干送进我的嘴里。 我愣了,她这是第一次这样做啊,我含着嘴里肉干,呆呆的看着她。狼是一种 自私的动物,每次捕杀的食物总是争先恐后的撕咬,从来不会让,就算亲兄子侄也 是一样。我摸着她的头,她终不是狼啊,没有狼的阴性情,她享受的用头蹭着我的 手掌。 肉干我只吃了一小半,食物只会越吃越少,我尽量的省下来,能拖一天是一天 吧。 晚上,我抱着兰楠透过伞的空隙,欣赏着这山中的夜色,在这山里夜凉如水的 晚上,我却了无睡意,我低着头看着已然熟睡的兰楠,清冷的风吹拂着她身上单薄 的衬衫,散乱的长发轻轻飞扬,单薄消瘦却美仑美焕的身影,象是午夜落入凡间的 精灵。 在山里看月亮和城里看月亮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在城里看月亮没有任何的阻搁, 月亮离的那么近,似乎触手可得。而在山里看月亮却是那么遥远,月亮和人之间有 太多的阻搁,那些树木的枝枝叶叶就挡去了大半,剩下的不过是星星点点的晕黄, 山里的月亮是不完整的。 我开始自主的哼着一首老歌,一首关于月亮的歌,哼着哼着,也不知道什么时 候就睡了。 天亮了,我开始习惯性的教兰楠一些人类的基本生活,比如说洗脸,刷牙。她 学的很快,似模似样的,那股子聪惠灵气儿仿佛是天生的一般。 我手把手的教兰楠怎么站立行走,这是最难教的,每次兰楠都会吼叫,这对她 来说是种折磨,她也许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可是当她懂事,融入人类社 会之后会明白的,只是现在……,我苦笑着看着兰楠靠着树的支撑一步步,两脚支 地的向前走去。 “兰楠乖,再走一步,再走一步就好了,今天比昨天有进步哟,你比昨天多走 了三步呵。”我一边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一边指手划脚的打着手势,我终于明白为 什么那些有小孩的家长是那样的憔悴,可说到自家的孩子时却又一种说不出来的自 豪感,大概这一手一脚教来的成功就是让他们感到自豪的地方吧。 我就好像在教一个刚刚懂事的孩子,不仅要照顾到她的感情还要哄着她学习基 本的生活技能,这家长还真是不好当啊。我扶着有些累的兰楠想到。 用过早餐之后,我们收拾好东西又开始走了,其实所谓的早餐不过是一壶清水, 一块干面包。今天我没有再放纵兰楠,任她自在的在地上翻来滚去四肢着地的跑, 我搂着她的腰,让她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一步步慢慢的向前走,虽然很费时,可 是我却急想在出这山之前让她学会用两条腿走路,刚开始的时候,兰楠很不习惯, 一直在我的怀里挣扎扭动,急了还狠狠的咬了我一口,在我的肩上留下了深深的牙 痕,见我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又开始发出阵阵低吼,很烦燥。我一边轻言细语 的安慰着她,一边紧紧的搂着不放手站在原地,等她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后,又开始 向前走,反复几次,兰楠终于静了下来,乖乖的任我扶着走,不过我肩上却留下了 数个牙痕,泛着血丝。 走了大半个上午,我们都有些累了,尤其是兰楠,第一次用两条腿走了这么长 的路,她一直伸着舌头喘着气,这个习惯我怎么纠正也纠正不过来,也就由得她了。 她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其实也很可爱的,像个小孩子。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我对兰楠说道。 她呜呜的叫了两声,从我肩上滑了下来,就地趴着不动了,想是累极了。我扭 开水壶倒出一些水送到了她的面前,她嗅都不嗅,别过头,样子好像不高兴。我知 道她开始跟我闹别扭了,怪我硬让她用两条腿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她真的像个八, 九岁的孩子。 我蹲下身,把她抱了进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抚着她的头发,轻轻的跟她说着 话,虽然大部分的词语她还听不懂,不过她会看我的眼睛,我发现,只要她不明白 我说的话的意思的时候,就会盯着我的眼睛看,那里有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她看得 懂。不过这次,她是真生气了,我说话她也不听了,也不看我的眼睛,就闭着眼睛 假寐,我好笑的看着她,看着她那眼皮底下不断转动的眼珠子,这点小把戏能骗过 我吗?这丫头,我低下头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脸,她睁开了眼睛,每次我用这招她都 会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我,然后回应似的,舔我的脸。这次也不例外,似乎这样 才能表达我们彼此的感情似的。 看着她高兴的眸子,我笑了,这丫头,气来得快消失的也快,跟阵风儿似的, 过后也就没事了。正想说她两句,她忽然间从我的腿下跳了下来,四肢着地,眼睛 望着我们来的方向,发出阵阵愤怒和恐惧的低吼,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 们还是追来了! 我抱起兰楠,不顾一切的向前跑,间中被多少尖利的树叶藤条划破了衣裳,割 破了皮肤都不记得了,我只想快快的带着她离开这山,离开那群人,我不想让她再 受到一点伤害,那样我的心会痛,像易碎的水晶一样会碎,永远不会再愈合了。 兰楠一直发出狼的低吼,我们身后也跟着传来一阵纷乱的声音,有人相互呼叫 的哨声,有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狗的吠声!我怎么会忘记那村里的人有好大一部分 是猎人,他们的恒心与毅力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评估的,他们的目标在兰楠。他们 不捉到她是不会罢休的,至于我,我倒不担心,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毕竟吃 的是公家的饭,有法律保护,他们再怎么狠也不敢弄出人命来吧,我只担心兰楠! 我低估了那群猎狗,他们很快就追上来了,就跟在我的身后,一边狂叫一边朝 我跑过来,兰楠已经从我怀里挣扎着跳了出来,跟在我的身旁跑动着,不时回过头 露出那变异的尖牙,朝那群猎狗低吼数声。 猎狗的叫声引来那群急红了眼的猎人,他们握着土制的猎枪紧紧的跟在他们的 猎狗身后一边用着威胁的话让我停下来,一边朝天不住的鸣枪,呼唤更多的同伴。 我和兰楠不顾方向的跑着,直到我们跑的没有路了,我们相视苦笑起来,不知 道为什么会跑到这处地方,下面是深不见地的悬崖,幽深的似要把人吞进去。 那群牵狗而至的村人们得意的看着我们,领头的赫然是守门的那个汉子,小楠 又怕又恨,暴躁的用手刨着地,带起泥土的碎屑。 “看你们往哪跑?”汉子拎着猎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我和兰楠。 说实话,我怕!看到那黑不见底的枪口,我有一种被吞噬的感觉,汉子拇指在 扳机旁来回的磨动,那种皮肤与冷冷冰铁相磨擦的声音似就在我的耳旁,如同催命 符一般。在那一刻,我真的想要乖乖的把兰楠交给他们,我不是一个英雄,我只是 一个记者,一个凡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我记得从小就读过的书里似乎有这样一句话,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后 面的,我是不记得了。当时我的脑子里就只有这样一句话,不停的打着转,我几乎 按耐不住,想脱口而出叫投降了。我看到了兰楠的眼睛,让我揪心啊!那种依赖, 对亲人的依赖!是旁人怎么也学不来的,她信任我,我又怎么能将她出卖,像动物 一般送给别人?! 我蹲下了身子,抱住了兰楠,她一直在看着我,见我抱着她,她轻轻的舔了舔 我的手臂,她似乎知道自己逃不掉,嘴轻轻的抽动了一下,艰涩而绝望地叫了一声 :“大哥!” 我浑身一震,深深的看着她,那声大哥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厉害,我心里只感 到一阵儿钻心的痛!像被钝刀在上面来回的割!她挣脱了我的怀抱,恶狠狠的看了 那群人一眼,不等他们回醒过来,就一个纵意跃下了这不见底的深渊! 我呆了,麻木了!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妹妹死在自己身边一样,也是这样不吭一 声的走了!我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我看着那群惊讶万分又痛心疾首的 村人,我知道,他们不是在痛惜兰楠的死,而是在痛惜这样平白的失去了一个宝贝, 一棵摇钱树!! “你!你把狼女还给我们!”带头的汉子率先回过神来,冲着我吼道。 他的声音瞬间唤醒了其它呆住的同伴,高低不一的土语方言夹着各色污言秽语 向我涌过来,其间不乏有叫赔钱的,叫赔命的等等,我冷冷的笑着,看着他们的面 孔,那一张张朴实无华的脸此时却在金钱的洗礼下变得那么的贪婪?他们在乎吗? 那条瞬间而逝的命。他们只把她当成一条狼,一只动物。他们是穷!穷就可以没有 了人性!没有了良知了吗?这样的穷,穷的没有骨气,让人打心底儿的鄙视,看不 起! 带头的汉子端着枪向我逼近了,他晃了晃黑洞洞的枪口,道:“你!跟我们回 去!” 回去?我摇了摇头。我心里开始发颤儿!我开始害怕那个世界,在钢筋铁林中 的人们仿佛都开始在不经意的抹淡那层浓浓的人情味,坐在办公室的人们头脑里似 乎只有那不停飞舞的文件和合同。我不回去了,我看着越来越近的枪口,回头看了 看那不见底的深渊,笑了!兰楠,大哥……大哥来陪你了,你不会再孤独了……! 村人们呆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就这样毫不犹豫的跃起了深渊,跟那条 狼一样,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他们不懂……,不!他们心里开始懂了,小小的震 撼开始在他们的心里慢慢的扩大。那人为了一只狼,跳下去了……听起来是那么的 可笑和不真实,可是这是他们看着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的!脸上想挤出一丝笑容 来却也不行!那种空洞洞的震撼不是外人可以领会得到了。 当然……震撼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害怕!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他们这么多人 逼死了人,自古以来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纵然他们不识字,可是也听得多了。谁 都害怕自己会死!谁都不言不语,气氛沉闷的可怕! “我们……回去吧!”带头的汉子看着那深渊怔怔的说道。 “可是……我们应该怎么说呢?”村人们害怕。 汉子看着那群手持猎枪的同伴们,心中一黯,狠心咬牙道:“我们,我们就说 是他自己不识路,跌下去了,我们要救也来不及了。” 多好的理由,就这么打发掉一条,不!两条人命!村人们自是兴高采烈,刚刚 心中的震撼早已被虚无的死里逃生的兴奋盖过了,他们带着欢呼声走了……孤寂的 悬崖边只有一股冷冷的山风打着转,带着崖边的小树一起呜咽……是在哭吗?那泪, 为谁而流? -------------- 玄幻小说精选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