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复活 我醒来了,在幽静的夜里,我奇迹般的醒了过来,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一般, 淡淡的月光照在我的身上,我盖着一床薄毯,静静的躺在自己的床上。我就这样醒 过来了?连我自己都不相信,难道这就是世上常挂在嘴上的奇迹吗? 我看了看摆在床台的日历表,2004年5 月25日,我已经死了四天了吗?为什么 我还在这里,我摸着自己的身体,想确定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按理来说,自己早 应该被送进火葬场,化灰化尘永远消失在这尘世之间。然而并没有。我的手指轻轻 的划过床头,一丝灰尘都没有,这是有人每天都在打扫的结果。我的眼睛不经意的 扫到床头上搁的几个已经坏了的苹果,腐坏的程度不同,但是都完完整整的放在那 里,四个。我有些疑惑。 我清楚的记得当自己停止呼吸的那一刻,黑暗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一切的感 知都归与沉寂……,我这一生并没有什么可以说得上幸福的事,唯一可以带走的就 是对兰楠的记忆,有快乐也有悲伤。就在这种悲喜交加的回顾当中,我竟然睡了过 去,也许是好久都没有安稳的睡上一觉的吧,我睡得很沉。连兰楠走了进来都没有 发觉。 “大哥,今天是25号了,你已经睡了四天了,你不知道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夸 了我,我的物理考了96分,这是全班的最高分耶,你是不是也为我高兴啊?”兰楠 坐在床头静静的削着苹果,连续不断的苹果皮从刀下剥出。一个苹果在兰楠的手中 完成,静静的搁放在了床头,第五个。 我呼吸着万卷的带着些许苹果味的空气,在清洌的晨中醒来,兰楠握着我的手, 伏在我的身上,睡得正熟。我稍微的动了动,却把她从梦中惊醒过来,也许这一切 都来的太突然,兰楠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握着我的那只手紧张的泌出了汗来,她狠 狠的捏了我一把,感觉到我手心传来的温暖,看着我带笑的眼睛,颤抖的嘴唇早已 说不出话来,嘴唇上被她咬出一抹青红,痛!她终于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兴奋, 激动,掺合着一些忧喜一起袭来,眼泪终于忍不住脱眶而出。 我的死而复生的场面远没有电视上演的那样的场面惊心动魄,兰楠从我的醒转 到哭泣,自始自终没有一点声音,连眼泪都流的那样无声无息。没有惊叫更没有激 动的拥抱,只有一只紧紧与我相握的手和那丝牵连在我们之间的纽带。有些感情到 了极至是无法用尖叫与言语来表达的了,相反静却能更好的表达。我与兰楠之间就 是这样,我们不是无话可说,是有好多好多的话都要跟对方倾诉,可是到了这一刻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会一个劲的流泪。 “我回来了。”我看着兰楠静静的说道,纵有千言万语可到了嘴边却化成如此 简简单单的一句。 “欢迎回来。”兰楠微笑着流着泪回答道。 没有繁杂冗长的话语,简单朴实已经足够,我和兰楠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只 需要一个眼色就可以明白对方所想的日子,多么令人怀念。 “大哥,饿也吗?我去做饭。”兰楠轻轻的抽开手,擦了擦眼泪,转身走了出 去,好似我从来不曾离去过一般。 可是——饿?我并不觉的,我翻身坐了起来,看着搁在床头的苹果,五个。我 随手拿起一个,张嘴就咬,这个是已经坏了的了,我的舌苔似乎感觉不到那股难咽 的味儿,咀嚼几下就咽了下去,没有味道?我重新拿起一个,兰楠刚刚削好的,狠 狠的一口,苹果淡淡的味道并没有在我的舌尖停留,我的味觉系统只传来到一种空 白无物的虚。 “大哥,可以吃饭了。”兰楠围着围裙走了进来,随意的在围裙上擦着手看着 我说道,眼角扫过床头那两个被我咬了个缺的苹果,叫了一声,嘀咕着把苹果扫进 了垃圾袋里,她看了我一眼道:“大哥,那都坏了,不能吃了。你怎么这么性急啊。” 敢情她是以为我饿坏了?我苦笑了一下,洗好手,端坐在饭桌前,看着这一桌 子好菜,嗅着她们的香味。 兰楠一个劲的朝我碗里夹菜,要我多吃点。我一边应承着,一边感受着舌尖传 来的触感,有的滑嫩,有的汁多,可是都是千篇一律的没有任何的味感,是我的味 觉退化了?我转动着舌头,咬下兰楠夹来的一块鱼,却意外的感觉到一丝香甜,慢 慢的在我口腔中散开了,我还来不及咽下,兰楠就叫了起来:“大哥,快吐出来, 这鱼还没有熟呢。” 我吐出那半块鱼肉,一丝丝的血红夹杂在白色的鱼肉当中,我猛咽着口水,只 觉的那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搭配,那丝血红泛着另类的香味,仿若千年的醇酒佳酿, 那股诱人的味道是我从出生到至今都不曾领会过的。我把那块鱼肉重新置入嘴里, 久违的味觉似又重新回来了,天下的美味都藏在这小小的鱼肉当中,我贪恋的咀嚼 着久久不肯咽下,只想让那股鲜美回留在嘴里。 兰楠疑惑的看着我,看着我把那块带血的鱼肉吐出又放入,津津有味的仿佛吃 到了天下至美的东西一样,她不禁用筷子翻动起来,夹了一块,放入嘴里,怪异的 味道瞬间溢了开来,她吃过生血红肉,这没有做熟的鱼无疑正是那种味道。 “大哥……。”兰楠唤着我,她脸上的表情还怪异。我急忙把鱼肉咽了下去, 问道:“怎么了?” “你……不觉的这不好吃吗?”兰楠一边搅动着鱼肉一边问道。 “不会啊,挺好的。”我自顾自的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回答道。我倒是吃出了味 道,我发觉血越多的肉,味道更为美,说不出的美,似乎连心都一起跟着那股美味 颤抖起来。 “可是它没有熟啊。”兰楠提醒道。 “没什么,大哥就喜欢吃这样的味道。”我随口回答道,我的心思已经全被那 盘半生半熟的肉给吸引住了。 兰楠皱了皱眉头,狼灵敏的感觉并没有完全的消失,她清楚的感觉到我身体里 有了一些变化,这些变化让她有了一丝莫名的恐惧,这是狼对比自己强大的生物天 生的敏感度。她看着我把那盘未熟的鱼肉尽数的扫落下肚,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也许在怕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大哥,你没事吧?”兰楠问道,声音有了一丝颤抖。, “我没事,好得很。”我很奇怪兰楠为什么会这样问,难道她看不出我的精神 状况十分的好吗?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感觉。 “可是——你不喜欢吃生食的。”兰楠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蓦的停了下来,是的,我从来都不喜欢吃生食,像这样带血的东西我是从来 都不会去碰的。我一定是起了什么变化!早知道死而复生这种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情是没有那么便宜的了,总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我不知道我自己将付出的是什 么样的代价,我也不曾记得什么时候与魔鬼签订过什么样的契约,是要取我的灵魂 还是我的内脏或是四肢?我清楚的感觉到随着那带着的肉吞咽下肚,我全身的血液 便开始沸腾,像是滚水一般,一种像是要破蛹而出的力量从心脏的地方蠢蠢欲动。 我忧郁的抚上胸口,按耐住那股劲动。 “大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兰楠都不会离开你的。”似乎看出了我的忧郁, 兰楠握住了我的手郑重的说道。 “如果大哥变成怪物了呢?”我没有个底数,我不知道死而复生给我带来的是 怎么样的身体,死去了四天,身体里一切机能都停止了四天,一定是在这四天里发 生了某种变化,而这种变化带来的陌生让我无所适从,这还是自己熟悉的身体吗? 我感觉那股劲动在慢慢的加强,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兰楠,听大哥的话,离开 我,现在!马上!”我可以变得世间上任何一种奇形怪异的东西,更无所谓会变成 一只无恶不作的恶魔,我只是介意兰楠,我不愿意她看见我那丑陋的样子,因为我 不也不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我也不走,打死也不走。”兰楠坚决的说道,她的语气一哀,看着我,清泉 再次从眼眶里涌动而出,她取下手套,露出那双变形的手,嘴角带起一丝笑容: “大哥,兰楠不也是一个怪物吗?大哥你也不是没有嫌过我?” “那不一样的,兰楠。大哥,大哥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些变化,我现在还说 不上来,可是这种变化让大哥感到害怕,你明白吗?”我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身 体的表面根本找不出什么来:“兰楠,如果大哥有一天真的变成了怪物,没有了理 性,兰楠,大哥要你杀了我,你会做吗?” “如果那是大哥的要求。”兰楠嘴角不自然的抽了一下,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 要痛死了,他竟然要求自己杀了他!亲手杀了他,难道他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天底 下最残忍的折磨吗?她宁可回到森林,回到那群无知的人当中,宁可受尽他们的羞 侮,也不愿意这样做,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先应承下来,她害怕自己一否决,他 就会立刻死在自己的面前,她看得出他在假装坚强。只是他没有发觉,他连脸上挂 着的那丝微笑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兰楠挤出一丝笑容回答道:“如果那个时候大哥觉的生不如死,兰楠会照大哥 的意思做的。” “谢谢。”我笑了。心脏里的劲动已经到了我无法压制的地步,我扯开衣服, 胸口上涌出一大片紫青色的血管,七横八纵的错落在胸铺上,鼔出的血管随着心脏 的跳动而跳动着,心脏中那股涌动的力量慢慢的冲开了我的牙,我感觉到似乎伸出 两只尖利泛寒的牙,尖得我稍稍抿了抿嘴,嘴唇都开始发痛。我的视线突然间变的 无限广大,我看到了兰楠胸腔里那颗急剧跳动的心,我看到了墙外干净的走道,看 到了隔壁邻居家的摆设。我也听到了楼下小草随风轻摆的声音,听到了来往人群低 声交谈的声音,听到了电话脉动的微冲,听到了好多好多……,我滋了滋牙,新长 出来的牙传来难耐的痒,好像是从心底发出的一样,我忍不住把嘴挂在了桌上,用 桌木轻轻的磨起了牙,木屑随之一阵儿阵儿的簌落。 兰楠捂着嘴,看着双目突然变得血红,露出尖牙利齿的我,她好想叫,可是所 有的声音都像堵在了嗓子眼,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叫不出来,恐惧让她失去了一切 力量,她呆呆的看着我,看着我慢慢的把一张完完整整的桌子磨到了一大半,桌上 的饭菜像被台风过境一般的扫到了地上,一片狼籍。 “大哥……。”兰楠发出颤抖的声音,声音断断续续,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很 快的就被绞碎了。 我抬起了头,看着她,她就像一只受伤挣扎的小鹿凄凄的看着我,我走了过去, 轻轻的抱起了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兰楠惊惧的看着 我,我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轻咬着她的脖子,感受着生命的脉动,那比起刚才的 那盘鱼更加诱人。少女的芬芳是另一种诱人的味道,从血管里透出来的香味直扑扑 的钻进我的鼻子。我不禁发出一声低吼,那是野兽的叫声啊!兰楠惊讶的看着我, 那虽然不是狼嚎,可是曾经做过狼的她却可以从那叫声中感觉到我的心灵,多么的 无奈和痛苦。兰楠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了我的脸,手套的冰冷让我清醒了一下。 “兰楠……。”我嘶哑的叫着她的名字,我极力的控制着身体里涌上的渴望: “快走!离开我!” 兰楠看着我,眼角挂着一滴眼泪,微笑着的闭上了眼睛,自己怎么可以在他痛 苦的时候走开,他是变了,可是那颗心,她感觉得出,还是那样的熟悉,这一切都 不是他愿意的,这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就算今天自己会死,会永远的消失也不会 后悔,自己早在三年前就应该死了,可是上天的眷顾让自己遇上了他,让自己多活 了三年,今天也是还给他的时候了。兰楠微微的睁开了朦胧的眼睛,看着衣柜上的 镜子里,那张年轻的脸,那是自己吧。这么年轻,可惜却要走了,不过至少自己曾 经快乐过,幸福过。这些东西可能是有些人追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自己这么年 轻就领会了,值了。 兰楠闭着眼睛承受着身体上传来的疼痛,脖子仿佛被撕裂了一般,一股温热随 着紧贴而至巨大吸力涌动而出。生命的力量随之慢慢的逝去,原来死亡也会这么近。 身体开始慢慢的发冷,感觉也开始变得麻木,喉咙渐渐干燥起来,如同火烧。要死 了么?兰楠睁开了眼睛,微微侧头看着他,他的脸上露出舒服满足的欲望,是自己 的血让他有如此的神情啊,快乐瞬间充斥了自己的胸膛,死亡也显得并不那么可怕。 他抬起了头,似乎清醒了过来,含泪的眼睛看着自己,白森森的尖牙裸露在外面衬 着那满是血红的嘴,胸口那一大片鼓出的狰狞血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平伏了下去, 他狠狠的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带着一丝痛苦和无奈把滴血的手腕放到了自己的唇边, 火烧的喉咙如同灌入了一股清洌的泉水,大脑虽然清楚的很,转过千百个理性的念 头,可是嘴却开始无意识的吸吮着,自己只是觉的口渴,别无其它。随着自己的吸 吮,散去的生命仿佛又尽数退了回来。 “大哥……。”兰楠看着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脸上的伤疤竟然慢慢 的消失了,那张让上天妒忌的脸终于显出她原来的样子,我看痴了。 “怪我吗?”我轻轻的抚着她的发,在黑与白的对比之下,她显得那么的娇弱, 失去大量血液的她看起来更像病中西施。我心里干痛,看着那张被自己伤害的苍白 的小脸,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自已?那样的惩罚为什么不直接的 报在自己的身上,为什么要自己去伤害一个心里最重要的人!为什么要那样的残忍? 为什么要在她还未愈合的伤口上再狠狠的撒上一把盐?可是我除了问那三个字其它 的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连简单的对不起也如同哽骨般的艰涩。 兰楠摇了摇头:“终于跟大哥一样了。”虚弱无力的手轻轻的插进了我的头发, 轻轻的揉了揉:“大哥,真好,我们都没事。” “傻瓜!笨蛋!猪!……”我用尽自己这一生尽可能想到的容易蠢笨的字眼朝 兰楠吼过去,眼泪跟着滴落了下来:“没有了我,你会死吗!”我发泄过后又沉闷 的低低的说道。 “会!”兰楠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我有点被吓被吓到,怔怔地呆在那里。 “从我有人的意识以来,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人,你一直是 我心里最终的依靠,在几天前你走的那一刻,我都有想过死。水果刀在划破我手腕 的那一刻,血滴落在了你的唇上,我发现你的眼睛似不经意的眨了一下,你知道我 有多激动吗?我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你的名字,我不相信你会死!我相信你只是在沉 睡,你会回来的,所以我一直在等,我也没有按你的要求,将你送进那个陌生的地 方,让那一团肆虐的火焰将你吞灭……。大哥,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兰楠颤栗 的说着那一些让我惊讶至极的话。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兰楠发展出超出亲人的关系,我一直将她当在已死去的妹 妹。更何况如今的她,说是艳光四射,倾国倾城也毫不夸张,而我,只是一张普通 至极的脸,微微发福的小肚子,整个儿一个颓废的人儿,怎么配得上她,更何况她 还那么的年劲,而我,看上去就有三十了。用句俗世的话,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 粪上。 我别过了头,没有应对兰楠的失望的目光,淡淡的说道:“兰楠,你还小,你 还不明白什么是爱情,真正的爱情那是需要付出难以想像的代价,你只不过是没有 选择,我可能占据你的时间太多,让你无法去感受周围的男生,他们之中不乏有佼 佼者。有些事情,我和你是一辈子也做不到的,我们之间有些很多的不同,那些都 是距离,你明白吗?我还是愿意做你的大哥。” “我明白了——。”兰楠的声音变得喑哑,像破裂的沙漏:“我累了,想休息 一下,大哥,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替她盖上被子,走了出去。 “大哥——。”兰楠忽然叫住了我。 “什么事?” “没有。只是忽然想叫你。” “早些休息吧。一会儿我叫你,想吃些什么?我来做。” “不用了,我很困,可能会睡很久。” 兰楠不由分说的把我推了出去,关上了门,在门轻轻掩上的那一刻,我听到了 门后难掩的痛哭声,像个孩子,哭得很惨。 -------------- 玄幻小说精选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