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姚文清说琴戈天雄买案 月色如水,那先生看看已粉碎的残琴,扫了一眼众人,又转脸看看青哥儿,好 一会说道:“小哥儿叫什么名字?” “姓姚,叫姚青。大家都叫我青哥儿来着。” “你觉得我弹的琴好听么?” “好啊,您弹琴的时候,我可以看到好多好玩的玩意。” “你可愿意跟在我身边?” “是不是可以教我弹琴?” “只要你想学。” “好啊。” 那先生牵起青哥儿起身要走,忽听那巨形大汉说:“小大哥,可以带我一起去 么?” “我要跟先生学琴,你去干什么?” “回去后他们会打俺的,以前俺鳖足了一口气就不会觉得疼,现在俺全身疼, 还出血了,俺害怕,俺不回去了。” 青哥儿看看那先生说:“先生,也带上他,好么?” 那先生“恩”了一声。 青哥儿向巨汉招招手,巨汉傻傻的笑了一下,爬起身摇晃着跑过来。 三人丢下众人乘着月色渐渐远去…… 过了许久,人群中爬起一人,光着上身,提着一柄五股叉,从耳朵里掏出布团, 看看满地的人有一半已经没了气,没死的都只剩下喘气的力气,只有烈火星君一个 人依旧直挺挺的站在当中。 “五股叉”忙向他跑来,口中说到:“堂主,那妖怪走了吗?还是您厉害,这 么些人都爬不起来了,只有您才扛的住……” 刚靠近烈火星君,忽然身边一人一个纵身跳起来,“五股叉”只见眼前一片刀 光,吓的忙向后一跳,定神一看,只见那人一柄斩马刀在全身上下舞的风雨不透原 来是被烈火星君拉下马的那位,刚醒过来就听见一人说着话向自己跑过来,忙起身 使个“夜战八方藏头式”将自己给包起来。 这时,烈火星君身子被刀风振动,直挺挺的向后一倒,“扑”的一声激起一阵 轻微的尘土。 两人又是一阵惊心。 斩马刀也不舞了,半晌回过神来,看着月色下四周满地的人只觉的头皮“嗖嗖” 冒凉气。 “仇黑虎。”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斩马刀”听到有人叫,忙横刀拉开架势。 “是我,你过来。” “斩马刀”这才看清矮胖子被反绑双手倒在地上,口角鼻孔缓缓的流着鲜血。 “斩马刀”横着刀慢慢的靠向矮胖子,“五股叉”这时也知道烈火星君已经死 了,举着叉,眼睛左右转动看着四周想着怎么办。 “现在就只剩下你们两个了,你把他给宰了。东西还在,还是我们的,回去你 就是副寨主了。”那矮胖子喘着气缓缓说道。 仇黑虎提着刀斜眼向“五股叉”看去…… “五股叉”胸膛里心脏急速的跳动着,紧紧的握着叉柄只觉得手心里湿漉漉的。 另一边,徐放正在慢慢的聚集真气,对身边的事情一无所知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这首诗是唐朝诗人韩愈咏诵早春的作品,虽然写的不是济南但用在现在的济南城是 再恰当不过了,如丝的春雨笼罩着济南城,依势而建的城墙内房屋密集,东西南北 四条大街将济南城分成四块,其间的小街道和小巷则如蜘蛛网一般密布于城里,城 东的大明湖烟雨蒙蒙,湖畔垂柳依依或俯或仰婀娜多姿。 坐落于城南的一条小巷里,一小户人家的女主人冯姚氏正坐在小楼上捺鞋底, 忽然楼下响起敲门声:“大姐,快开门儿,你兄弟青哥儿回来了。”冯姚氏一惊, 针尖儿立时将手指刺破了,心道:莫非是我听错了,兄弟已经七年渺无音讯,真的 回来了?走到楼梯口试探的问道:“是许家婶子么?”门外那大婶的声音又再次响 起:“大姐,是我。你兄弟也在呢!”冯姚氏一听再不迟疑,急匆匆跑下楼来将门 打开,只见门外稀稀落落的细雨中邻居许四夫妇正和一青年说着话儿,仔细看那年 轻人:健拔挺立的身形依稀可见当年兄弟的神态。那青年开口叫道:大姐,冯姚氏 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一旁的许四夫妇忙劝慰道:“莫哭,莫哭,这是喜事儿。” 说着将姐弟两让进屋子,接着又向两人道了喜这夫妇俩才告辞退了出去。 冯姚氏将门掩上,拉着姚青的手仔细打量这几年没见的兄弟。接着又向兄弟诉 说着他走后发生的种种事情:老父母已经过世,姐夫姓冯,是个读书人,入赘于姚 家,家里靠他在教书馆的收入维持。而后又问这些年姚青在外面是怎么过的,姚青 告诉大姐,自己这些年一直跟着一个世外高人学艺,冯姚氏一听兄弟学了本事,自 然十分欢喜,便问:学了些什么东西?姚青将带来的包袱解开,取出一张古琴,说 道:我弹给大姐听听!说着正襟威坐,轻拨琴弦,顿时屋内如阳光谱照,各种各样 的鸟鸣声此起彼伏。 突然“哐”的一声响,房门被人兴冲冲的推开。 “好一曲百鸟朝凤。”来人进门便开口称赞。冯姚氏忙向来人介绍自己的兄弟, 并告诉姚青:这便是你姐夫冯俊才。给二人介绍完冯姚氏便让丈夫脱下身上的湿衣 服,自己 进屋拿了一件衣服给他换上,而后便进厨房去给二人做饭。 冯俊才拉着姚青说道:书馆里正缺一个人教琴,兄弟能否屈就。 姚青一听满口答应下来。 一晃一年过去,时至盛夏,姚青这天正在书馆内午睡,忽然被人给摇醒,睁眼 一看却原来是冯俊才的好友鲁有直。 看着鲁有直满脸兴奋,姚青说道:“有直兄有什么喜事么?” 鲁有直道:“不是我有喜事,是老弟你有喜事。” 姚青问原由,鲁有直说道:“倚翠楼的头牌姑娘茹芸听说你琴艺超群,特意让 我来请你前去相见。” 姚青说道:“你不是很倾慕这茹芸么?怎么不毛锥自荐?” 鲁有直道:“人家可是要真才实学,我哪行啊!” 姚青说道:“既然如此,便去见见,早听说这茹芸小姐不知迷倒多少济南城的 才俊,我倒要看看其人到底如何!” 鲁有直说道:“这茹芸也是精通音律之人,你可莫要哄骗于她。” 姚青不禁笑道:“有直兄关心过甚了吧?” 倚翠楼坐落于大明湖畔,是金沙帮的产业,这里的头牌姑娘茹芸颇懂些音律, 姚青一见之下,果然是国色天香,谈吐得体。茹芸让坐倒茶,三人闲聊一会便说到 琴技,茹芸当即焚香抚琴,一旁的鲁有直看着茹芸抚琴的模样是两眼发直。 一曲奏完后姚青说道:“音律之道在于先情而后理,有感而发情出自然,如若 过多注重技巧将是本末倒置。”说完便坐在桌旁将茹芸弹的曲子又弹了一遍…… 这三人在楼上正说着话儿,忽然下面人声嘈杂,叫骂之声不时传来,茹芸起身 向二人致歉道:“又有人闹事了,这儿就是不能清静一会。”姚青微微笑一下琴也 就不弹了,只听楼下声音说道:“没钱还来这找姑娘,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 方……” “怎么着?难道你们这还是金銮殿不成,我便来不得了,不是和你说了么,先 欠着,本公子还赖你不成,我在这花出去了多少银子你们不知道?……丽春,你别 急啊,我就来了……” 茹芸见姚青停下来不弹,便将茶壶里的水给姚青和鲁有直各自倒了一碗。 楼下的声音又传上来:“哎,别叫了,你现在这穷酸样丽春姑娘还会搭理你么? 想见呢赶快回去取了钱来。” “你说谁穷酸?你说谁呢?”话说到这就是一阵“西哩花拉”翻桌子的声音。 接着楼上走廊的声音传了进来:“哟,动手了嘿,哥们,今天俺们可算见了一 次大场面嘿,这可比看戏过瘾。” 姚青起身推门出来,只见走廊上站满了人,都在向楼下大厅里张望,这楼下大 厅里那位公子已经将那桌子掀翻了,几个身穿劲装的护院从四面围了上去,那个公 子显然练过功夫,几个回合将护院都给撂倒了,同时又是几张桌椅板凳散了架。 “我今天一定要见丽春姑娘,看谁拦着?”说着那位公子就径直向楼梯而来。 这时门外涌进几个人,为首的大汉长着满脸的络腮胡须,只见他作势甩臂扬手, 一颗铁胆“扑”的打在那位公子的小腿上,那个公子脚一软单腿跪了下来,护院们 见了一齐心想: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一个个也不待有人命令都一拥而上,那位公 子开始还能抵挡一二,后来便只有抱头护住要害任由众人拳打脚踢了。 为首的大汉扫一眼楼上楼下的众人说道:“没事了,大家进房乐和去吧,再不 会有人打搅大家,谁打搅了大家跟俺说,俺打断他的腿。” 姚青见护院们还在殴打那人就向身旁的茹芸说道:“茹芸小姐,你劝一下让他 们停手吧,别闹出人命来。” 茹芸眼眉儿一挑眼波流转,立时没了学琴的庄重显出那风流本性:“文清先生 是在求我么?那有何报酬呢?” 姚青顿时觉得脸热心跳不知所措,口中喃喃道:“这是为大家好,不要将事闹 大了,这样大家都好。” 茹芸看着姚青的窘样心中暗暗好笑,眼光一转向为首大汉道:“五爷,算了吧, 大伙还得做生意呢!” 为首大汉看看打的也差不多了,喊声“停手”将人拖了出去。 姚青自然认得那为首的大汉,他就是火龙堂的杜五,现在比小时侯见到的样子 没多大变化,只是挺起了一个将军肚。今天见到杜五出手,姚青心中想道:这老流 氓别看肚子挺胖,这手底下还有两下子。 金沙帮火龙堂的堂口坐落于西大街的殷家巷,现在的堂主叫作戈天雄,长的身 形魁梧,多骨少肉手脚长大,擅长大摔碑手,这时在内堂里面,他正在叮嘱手下的 亲信头目瞿亮:“这次去总坛可能时间要长些,你们好生看着堂口,知府吴大人那 我会去打招呼,万一有什么事拿不了主意就等我回来再说……” “堂主,杜五爷将经历阮大人的公子的腿给打断了。”房间里二人正说着话, 外面一个小喽罗跑了进来回禀道。 “噢,怎么回事?”戈天雄转脸问道。 小喽罗将事情经过说了,戈天雄沉凝了一下对小喽罗说道:“知道了,你出去 吧。” 小喽罗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戈天雄收拾了一下便独自穿街过巷来到济南知府的府门。 管家将戈天雄让到大厅,然后进里面禀报,不一会出来将戈天雄引到后厅。 济南知府吴嘉善身材微胖、气度儒雅,此时正在后厅里等候,管家将戈天雄带 到后就退了出去。 吴嘉善手一摆给戈天雄让了坐,仆人端上茶水,吴嘉善又给戈天雄让茶,而后 自己端起茶碗揭开盖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道:“戈堂主,听说贵帮沙帮主归天了, 不知是也不是?” “吴大人真是消息灵通,我这也是刚知道不久,您这就得到消息,正不愧是我 们济南城的父母官呐,此次来拜见大人就是希望您在我离开的这一段时间能多多关 照火龙堂的各位兄弟,这明天我就要回总坛祭奠老帮主了。” “金沙帮四大堂主各个英雄了得,在下也很想见见贵帮其他三位堂主,只可惜 政务在身走不开啊!只有请戈堂主向少帮主和众位代为致意了。” “谢谢吴大人看得起金沙帮,大人在这济南城对火龙堂兄弟多有关照,鄙帮真 是无以为谢啊,鄙人此次特意为大人带了些礼物,请笑纳。”说着隔着桌子给吴嘉 善递过来三万两的银票。 吴嘉善微微一笑,说道:“戈堂主真是客气。”说着将银票卷起塞进袖子里。 “还有一件小事,经历阮大人的公子在倚翠楼闹事被杜五给打了,这事还希望 大人从中调解才是。” “这,我与阮经历一同共事,虽说他是我的下属,但此等事我不太好出面啊。” 戈天雄又是一叠银票送出:“有劳大人,大人只要能做个和事老就行,定不让 大人为难。” “算了,这事还是我去与阮经历说,也不知这个儿子他是怎么管教的。”吴嘉 善收了银票口气马上就转了过来,话语停了停又接着说到:“这事我替你担下,但 城外饿狼山和城里夜来飞的这两害你要替我好好想法解决。” 戈天雄自然知道饿狼山熊环三聚义劫掠以及神偷夜来飞这两件事情对吴嘉善官 声的影响,当下说道:“大人,但凡有一点消息我定来禀告,他们也确实闹的太不 象话,毕竟京城还有朝廷,这济南还有您吴大人,这些人太不识时务了,不过大人, 鄙人只能尽力在暗中使劲,这捉拿归案还要靠守备大人和捕快衙役,本堂不好出面 还望大人见谅。” “只要你实心替本府做事,凡事都是好商量的。” 二人说到这相视而笑。 “大人,游捕头在外面求见,已等候多时了。”这时管家从门外走进来禀告 . 戈天雄起身向吴嘉善一拱手,说道:“大人有公务 鄙人就告辞了。” 吴嘉善示意管家送出,自己则进里堂将银票收好,整整衣服然后迈着方步行出 房门。 倚翠楼里姚青依旧在与茹芸焚香说琴,似乎已经忘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茹芸本 想与他调笑两句,见他如此也只好作罢。 傍晚时分,姚青告辞出来,刚到楼梯口就看见楼下大厅里捕头游春柳大马金刀 的坐在当中大声叫唤:“怎么收拾的这么干净,打了人还破坏现场,为难咱们不让 咱们查是不是?”围在他旁边的老鸨龟奴们一个劲的解释:楼里要做生意,并不是 故意为难。 “我看你们倚翠楼是越来越不得了了,前时我让你们楼里那叫什么夜来香的姑 娘去问话,怎么叫不出来,是不是她真与那叫夜来飞的盗贼有什么瓜葛怕我问出来?” 老鸨忙说道:“香香姑娘那两天不方便,您知道这女人的事就是麻烦,今天您 就可以带她去问话。” “等我办完事就来找她,你们可别和我玩花样。”游春柳心中这才梢感满意: “你们这有哪几个人动手打人和我走一趟吧!” 姚青看着游春柳在下面耍着把戏,猛然间见游春柳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心里不 禁一怔,不由的想起去年入春时回家路过景平县时的遭遇: 那时,姚青离家已经七年,先生说:你应该回家看看了,我也要出外云游一番。 说完便打发姚青上路,途中路过景平县城,在官道旁的集市上,姚青在一家小摊旁 要了碗混沌面,刚坐下来就听见不远处有哭叫之声,寻声望去,见一肥头大耳的黑 衣汉拉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后面一个老妇则抓着汉子的衣服不放,一把鼻涕 一把眼泪的哭叫不停。 姚青起身过去,只听那黑衣汉口中说道:“……不叫带人可以,那你还我钱, 契约在这里,这是不是你的手印?”当时一浓眉阔腮的健壮青年走出人群,一把叼 住黑衣人抓小女孩的手,口中说道:“有话不能好好说?乡里乡亲的何必欺负这孤 儿寡妇。”黑衣人只觉得手腕一阵巨痛,不由自主的松开抓小孩的手,想要发作却 又不敢,改口却快的很:“好汉,您放手,我听您的就是。” 青年放开手,黑衣汉向老妇说道:“看在这位好汉的面上我再宽限你三天,啊! 知道没?”说完向青年点头哈腰的就要离去。忽然人群中一人叫道:蒲哥,别让他 走,他是董扒皮。青年怒目圆睁,一把揪住黑衣汉衣领喝问道:“你是董年?” “正是,好汉认得俺?”黑衣汉怯声问道。 “去你的!”青年一把将董年推倒在地,抽出腰刀一刀剁在脖子上,顿时血水 标出。大街上一阵大乱,青年随着混乱的人群匆匆离去。姚青见此情景知道景平县 闹出大事,生怕受牵连耽误行程忙拔脚离开县城直往济南而来。 时间过去一年多了,没想到现在站在游春柳身旁的人长得浓眉阔腮,可不正是 那当街杀人的青年人么!姚青不由地心生好奇。 站住楼上看看事情要收场了,姚青迈步走下楼来,到游春柳面前拱手招呼道: “游捕头办案呢?” 游春柳微一点首,说道:“文清先生也在这?与茹芸姑娘论琴呢?能受到茹芸 姑娘垂青,文清先生艳福不浅呐!” 姚青道:“哪里,哪里。” 姚清指一指游春柳身旁的大汉向游春柳问道:“这位大哥好象不曾见过,是刚 来的么?” 游春柳说道:“这是我师弟王震雷,前不久刚进衙门。” 姚清向王震雷抱拳道:“小生姓姚名青字文清,幸会,幸会。” 王震雷拱拱手没说话。 姚青便道声告辞和鲁有直一起出了门。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