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遗孀佳人 刘政趁着寻城官兵的空隙进了开封城,十几丈高的城墙对他来说如履平地。进 城后他打听了通营钱庄的位置,随即脚不沾地的快速前往。 可是到了门前心中顿生一种不详的感觉,不知为何整条街冷冷清清。与别处的 繁华喧闹相比真是一滩死水,风从背后袭来不禁打个冷战。两顶气死风灯在门前随 风摇摆,灯笼上印着‘通营钱庄’四个大字。 刘政本想敲门再进,但想此行非为平常之事,平常手段自然难以成功,飞身越 墙绕过照壁藏身客厅屋檐之上。可他向下一瞧,心中顿时惊跳。原来厅内是一个布 置非常潦草的灵堂,除了停放着一口棺材之外,就是一个浑身缟素的妇人和两个不 停啼哭的孩子。连死者的灵位都找不着,更不要说吊孝的宾客和做法事的道场。 还让他吃惊的是死者已经死了十天,怎么还没出殡。不过最让刘政惊讶的是看 似死者家属的母子三人竟被几个黑衣蒙面人团团包围,满圈的黑衣映衬着那身着孝 服的母子三人格外显眼。 刘政见此不平之事按奈不住正欲拔剑上前,突想蒙面人要想杀人,早在自己到 前就可动手。既然没有动手,必定还有什么事情,自己还是静观其变为妙。再说厅 内有七个蒙面人,自己就这么下去难免伤及无辜。他还为自己该怎样做犯愁,两个 声音突然传入耳中,一个温柔娇婉之中带着哭腔,一个谦恭和气却阴毒无比。 ‘我家官人已经死了,求求你们就放过他吧。’ ‘我等到此只为孙掌柜临死前带走的那张银票。’ ‘什么银票,妾身从来没有见过。’ ‘夫人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家都不是第一天到江湖上混。如果夫人非要敬 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就别怪我们兄弟心狠手辣。我身后的几个兄弟可都是粗人,他 们没有什么耐心,要是做出一些失礼的事情,夫人不是让在下为难吗。’ 刘政听到为首的蒙面人语带威胁,摆明了是欺辱孤儿寡母。不要说孙夫人母子 身系银票大事,就是平常路见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大喝一声‘住手’跳入厅中,蒙 面人们看见刘政都是一惊。为首之人最先镇静下来,慌忙拱手施礼。说:“这位就 是刘公子吧,乾坤剑重出江湖可喜可贺啊。” 刘政见对方摆出江湖规矩,自己不便失礼。说:“晚辈正是刘政,敢问前辈尊 姓大名?”蒙面人说:“贱名何足挂齿,说出有污公子贵耳。不过此处有公子主持 公道,我等自会告辞。”刘政明白对方不是怕己而是被乾坤剑的威名吓退,不过既 然他们也算卖给自己面子。心中不禁有几分高兴,侧身伸手让路。说:“前辈请便, 后会有期。” 几个蒙面人飞身上墙出院很快消失,刘政目光送着他们消失才松了口气。他心 想君子不欺暗室。孙掌柜既然已死,自己不便和寡妇多说什么。略微抱拳就欲离开。 就在这时,耳边那个温柔娇婉的声音突然娇滴滴的说:“刘少侠请留步,妾身 有事相求。”孙夫人先按着两个孩子跪下,接着自己也跪下了。这种场面刘政可是 从来没有见过,慌忙快步走到孙夫人母子面前。不过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看着跪 下的母子三人扶又不是,不扶更不是。 他猛一咬牙先把两个孩子扶起。两个孩子好象不愿给他下跪,刘政的手还未及 身就站了起来。到是扶孙夫人时,双手碰到了对方双臂。感觉手掌所触温软柔腻, 心如投石湖水顿起荡漾。 刘政年纪已过加冠,自然不是第一次接触女人。但这种肌肤相碰还是头一遭, 心脏好似瞬间变成一只灵巧的兔子蹦个不停。孙夫人在他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来, 刘政感觉她比自己矮上一头。就在孙夫人抬头那刻,两人目光碰撞。刘政好不容易 才勉强控制住的心神,顿起比刚才更加无序的混乱。 圆圆胖胖的鹅蛋脸,面颊肤色光滑白净如同凝脂。晶晶盈盈的葡萄眼,透彻无 比好似含着水滴。头顶双峰耸立般的发髻,青丝垂肩;额前银河落九似的刘海,弯 曲齐眉。眼角泪痕显露,满脸泪珠滚落。浑身缟素白衣,宛如仙女下凡不可亵渎。 莫说一个毫无经验的刘政,试问天下男子见此美景孰能自制。 孙夫人面色微红慌忙低头,到是此时的刘政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不仅目光呆滞 傻看孙夫人,就连放在对方身上的双手也忘了拿开。孙夫人又等片刻才打破僵局, 微微嗔说:“刘公子” 她连喊了三便,刘政才回过神来,慌忙闭眼连退数步,并且将双手背到身后。 问:“夫人有何事?” 孙夫人面色突变无比凄苦,刘政看她模样心中情不自禁万分难受。不过好在他 的目光只是偶尔余光在孙夫人的脸上扫过,孙夫人也没有注意他的变化。只是继续 哭泣着说:“我家官人受那张巨额银票的牵连,无奈之下只得自尽。留下我们孤儿 寡母,无依无靠该怎么办啊。” 孙夫人说着,双手掩面失声痛哭起来。她哭的刘政更是心慌意乱,激动的说: “夫人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必客气尽管直言。”他这么一说,孙夫人反而哭的更厉 害了。说:“先夫在时家里每日都是门庭若市,可是自从先夫惹上那张武林中人人 眼馋的银票。万般无奈以死避祸之后,整整十天竟无一人前来吊孝。奴仆下人也都 纷纷抢着家里值钱的东西四散逃命,只剩下我们母子三人在这里等死。” 孙夫人边哭边说,刘政听的怜意顿起。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夫人应该 看的开一些,夫人如有差遣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孙夫人好象就是在等他这句话似的,刘政说完随即停止了哭泣。从怀里拿出一 只手帕,轻轻擦拭着脸颊上的泪珠。刘政看她梨花带雨的外表,心中顿生我见犹怜 的感受。情不自禁有一种想把她搂入怀中的想法,不过每次都是稍有情节就立刻打 住不敢再往下想。 可是脑袋偏偏不听使唤,明知这样不对还是总要往那方面使劲。刘政即使运起 多年以来练就修身养性的内功,可惜还是全无用处,要不是孙夫人就站在身边,他 早扇自己不知多少个耳光了。 孙夫人说:“妾身早想随先夫而去,只是割舍不下这一对儿女。幸得刘少侠从 天而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刘政被孙夫人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再说心中本来有 鬼不禁有些惭愧。问:“夫人不要过誉在下,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下效劳?” 孙夫人说:“妾身夫家籍贯京城,今离尘世自当落叶归根。妾身有心送先夫灵 柩安葬祖坟,但是此行千里路途遥远。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多有不便,想请 公子” 刘政这才明白,孙夫人想要自己护送孙掌柜的灵柩和她们母子三人进京。想到 自己此行目的,顿时面露难色。说:“夫人能否等候几日,在下此时身有要事难以 分身。” 孙夫人不等刘政说明原因,就插嘴问:“公子所说之事是否与那张巨额银票有 关?”刘政点头说:“是。”孙夫人说:“如果换了别人,妾身自然不敢实话实说。 公子乃是侠义中人,妾身不敢隐瞒。那张巨额银票就在妾身手中,公子何时想要张 口即可。” 刘政看到孙夫人这么坦诚无欺,反倒不好意思了。说:“实不相瞒先父就是因 为那张巨额银票而被奸人所害,在下自幼立志要将银票寻回重献朝廷。” 孙夫人听了此语,顿时目露狐疑之色。不过刘政一直不敢直视孙夫人,当然没 有发觉这个瞬间变化。 孙夫人说:“妾身听闻公子在十年前家遭巨变,苍天庇佑公子大难不死。近日 江湖传闻,公子竟在一日之内斩杀黄河四妖。声望直追令尊当年,不知公子今后有 什么打算。” 孙夫人这句话好似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泼在他的身上。刘政只觉脑袋猛然一凉 清醒了过来,满脑子的七情六欲刹时全抛九霄云外。他当然知道这是黑衣人幕后操 作的结果,唯一令他惊奇的是这个闺阁之中的少奶奶怎会知道这些江湖之事。而且 说的头头是道,难道她刚才表现的弱不经风不过是在自己面前作戏。 刘政心念至此,眉头一皱。问:“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夫人。” 孙夫人好象没有感觉到了刘政说话语气的变化,只是微微一笑。说:“刘少侠, 请问。”刘政问:“孙掌柜已经谢世几日?”孙夫人说:“十日。”刘政问:“夫 人还要在下接着问吗?” 孙夫人淡淡一笑,刚才还是一副惹人怜爱的面孔顿时变的冷若冰霜。说:“公 子既然看出来了,妾身也就不再作假。刚才如果不是公子现身,那七个人无一可以 生离此地。”刘政听的无比惊讶,其实在他心中根本没有想到这些。不过事以至此, 他惟有装出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问:“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吧?” 孙夫人显然没有想到刘政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完全是在诓她的话。继续说: “妾身自幼习武,放眼江湖能够让妾身畏惧的高手不超过十个。说句不中听的话, 公子今日的武功根本不在妾身的眼中。” 孙夫人说完双目两道精光直刺刘政,后者猛打一个寒战。刘政直到此时此刻, 才明白眼前这个孙夫人的竟然身怀武功。幸好自己刚才没在她面前显露武功,否则 那才把人丢到姥姥家呢。 刘政苦笑几下,摇着头问:“夫人既然有此身手,为什么要戏弄在下。”孙夫 人说:“妾身并非有意相瞒,如果没有公子相助单凭妾身一人恐怕无法送先夫灵柩 安全到京。实话告诉公子,先夫不是自尽而是被害的。” 刘政问:“害孙掌柜者何人?”孙夫人说:“雪山双老,公子可曾听过?”刘 政曾经在江湖密录中看过,雪山双老是横行西北的魔头。据说只有死人才见过他们 真实面目,所以他们做恶虽多却仍逍遥法外。 刘政说:“雪山双老虽然恶名在外,但是素闻他们一向是敢做敢为。既然银票 已经到了他们的手中,应该不会再为难你才是。”孙夫人说:“谁说银票到了他们 手中,直到此刻银票还在我的身上。”刘政有些吃惊,怀疑的问:“他们在杀孙掌 柜的时候,没有向你威胁交出银票吗?” 孙夫人说:“当然威胁了不过当时即使我给他们,他们也不敢要。”刘政奇问 :“为什么?”孙夫人说:“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刘政说:“我明白了,打银 票主意的人不止他们两个。” 孙夫人说:“我对你说过,当今武林让我顾忌的高手不超过十个。他们只是其 中两位,算上冠冕堂皇的你还有七个打银票主意的人。”刘政微笑着说:“夫人不 是不将在下放在眼里吗?” 孙夫人也微笑着说:“小心使的万年船,看在你外表的天真无邪和满腔正气的 份上算你一个。”刘政说:“这么说在夫人眼里,在下是个虚伪的小人了。”孙夫 人冷笑着说:“是不是你自己清楚,何必我说。” 刘政说:“夫人既然已经心有成见,在下不吝辩解。在下定会拼死不负夫人所 托,到时也请夫人遵守诺言。将银票献回朝廷,了结这十年来江湖仇杀的祸端。” 孙夫人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双目顿睁惊看刘政。瞬间又恢复平静,淡淡 的说:“如果你真是心口如一,我们又都能侥幸活着进京。妾身定会如你所愿,但 愿你没有说谎。” 刘政看到孙夫人还是不相信自己,虽不知道问题出在那里。但可肯定一点,无 论怎么解释都是无用。看来一切还是等待将来自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想到此处 转移话题。问:“如果我没有猜错,是雪山双老和那六个高手之间达成了一种相互 制约的平衡。” 孙夫人说:“不错,就是这个原因才使银票时至今日还在我的手上。不过他们 威胁我,不准走出钱庄半步。”刘政问:“他们到底想怎样?”孙夫人说:“谁知 道呢,反正就是想尽办法独吞银票再杀光所有的知情之人。” 刘政眉头一皱,不解的问:“有一件事我就想不明白,朝廷悬赏的三十万两银 子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也不值得冒上身家性命之险啊。雪山双老和那六个高手 都是威震一方的江湖雄主,无论武功才智必定都在刘政之上。退一步说,即使他们 中谁得到了银票到朝廷领赏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孙夫人惊讶的看着刘政,震惊的问:“什么,你竟然不知道银票中的秘密。” 刘政听的糊涂,从小到大他从未听过银票有什么秘密。非但父亲没有说过,黑衣人 送的江湖密录也没有任何记载。 孙夫人看着刘政天真的脸孔,‘哼’冷笑一声。说:“你的脸皮真是天下第一 厚,这种江湖上人人都可说破的谎言也能说的如此逼真。”刘政说:“孙夫人不信 也罢,在下确实不知。” 孙夫人疑惑的问:“你这个人的城府和心计,要么极浅要么极深。你到底是君 子,还是禽兽呢?”刘政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下是什么样人,夫人 日后自会明白。” 孙夫人长叹一声,激动的说:“妾身行走江湖已有十年,你是我所见过的最特 殊的人。你究竟是最好的人呢?还是最坏的人?” 刘政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磨蹭,随口追问:“我们什么时候起程上京?” 孙夫人说:“当然是越快越好。”刘政说:“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孙夫人 说:“好,明天就明天,公子如果不怕,妾身也不怕。”刘政说:“夫人最好能把 孩子寄养出去,敌人凶险夫人应该比我明白。” 孙夫人说:“正是因为敌人凶险,妾身才不能把孩子留下。带在身边是最安全 的,即使死也可以死在一块。”刘政说:“夫人既然已经决定,在下只好答应。不 过明日起程,请夫人早些休息。在下告辞了。”孙夫人问:“公子去那?” 刘政 说:“夫人寡居,刘政在此久留多有不便。在下今夜会在庄外巡视,夫人可放心休 息。”孙夫人哑然失笑,傲慢的说:“你也算是江湖中人,那些世间俗礼理它作甚。 今夜就烦劳公子在客厅为先夫守灵,妾身这就带孩子们去睡觉了。公子以为凭借自 己的武功,能把妾身怎样。” 刘政一时无法理解她的‘怎样’是什么意思,只好尴尬的笑了笑。问:“十个 人中算上在下也只有九个人,敢问夫人最后一人是谁?”孙夫人说:“这个人行踪 诡秘,我调查多年也无法得知此人的真实身份。不过我相信银票安全到京之日,也 就是他露出狐狸尾巴之时。” 刘政情不自禁的想到带自己来此的黑衣人,心中求佛保佑不要是他。想到他下 的自己要苦练二十年才能杀他的结论,情不自禁黯然神伤。 孙夫人丝毫没有注意刘政的心情,只是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送到他的面前。故做 神秘的说:“这就是那张三百万两的巨额银票,公子可要收好。别弄丢了,必要时 公子可带着它独自逃命。” 刘政接银票时,孙夫人的葱葱玉指正好从手心划过。他顿时不禁又是心猿意马 浮想联翩,不过这次他不敢再呆看孙夫人而是慌忙低下了头。 孙夫人指尖碰到刘政时,也是脸泛桃红。低头的刘政自然没有看见,她也很快 恢复。微笑着问:“妾身有一事不明,想请公子明示。”刘政对孙夫人交出银票心 存感激,毫不犹豫的说:“夫人,请问。”孙夫人问:“公子是如何看出妾身也是 武林中人,妾身虽然冥思苦想还是不知破绽在何处。” 刘政说:“在下根本没有看出夫人会武,一切都是夫人自己说的。在下开始只 是怀疑孙掌柜既然已经去世十日,还不出殡不合常理。”孙夫人不禁失笑,斜眼看 着刘政。说:“妾身过高估计了你的才智,原来你刚才什么都不知只是在套话。不 过妾身刚才所说,都是早晚要告诉你的。公子该知令堂的遗体在藏剑山庄保存十年 之久,尊夫不过才去十天” 刘政歉说:“在下刚才怀疑夫人,无礼之处尚请恕罪。”孙夫人挥了下手,微 笑着说:“要说无礼,刚才公子死盯着妾身呆看才是真正的无礼。至于其它事情, 妾身还敢理会吗。” 刘政万没想到,孙夫人竟会说出这种话来。情不自禁面红耳赤脸颊发烧,口舌 失控哆嗦不停。虽想解释,但又不知如何解释。虽想说话,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此 时心境正应了那句俗话,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孙夫人看着刘政困窘的模样,哑然失笑慌忙手帕遮嘴。问:“你想不想知道其 他六个高手是谁吗?”刘政待她发问才走出尴尬,慌忙回答:“夫人,请说” 孙夫人先是一句‘你听好’,提起刘政的注意。接着突然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调笑着说:“明天再告诉你。” 孙夫人说着拉着一对儿女去了,拐角之处回首偷窥刘政一眼。见他还在傻傻的 低头站着,眼角不觉露出笑意。可是好象突然想到什么事情,双眉一锁苦涩的摇了 摇头。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