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真相大白 皇上说着伸手从脸上取下一块人皮面具,目光慈祥的看着刘政。温和的说: “政儿,你真的听不出为父的声音了吗?”刘政心中虽然有过父亲还在人间的想法, 但那些都是转瞬而过。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情果如廖文嫣预料。父亲不但没 死,反而成为了至高无上的皇帝。 刘常青微笑着问:“政儿,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尽管问吧。” 刘政惊的心跳 如锤,顿觉口渴无比。稳定了半响思绪,连咽几口吐沫。说:“这么说,当年的一 切都是爹的计划。”刘常青说:“不错,不过更准确的说是你祖父和为父合谋的计 划。”刘政问:“那爹怎么成为皇帝?” 刘常青说:“这是我们家族的秘密,今天可以全部告诉你。其实自从本朝开国 以来,高祖皇帝为了防止后世儿孙因为富豪而产生的奢靡生活的腐化而丧失活力。 特意制定了一条家规,简而言之就是本朝的历代君王均在民间长大。他们自幼饱尝 生活磨难人世艰辛,即位之后自然无不英明豁达睿智无比。” 刘政问:“这与十年前的银票事件有什么关系?”刘常青说:“既然是帝王之 家,那就必须精通驾御之术。”刘政摇头说:“我还是不明白。”刘常青说:“儒 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朝廷可以用八股取士笼络天下士子,但是对于那些桀骜不 逊的江湖草莽则要多费一些手段。”刘政问:“什么意思?”刘常青说:“简单的 说,历代武林盟主都是朝廷花钱捧上去的。” 刘政冷笑着问:“武林盟主也能用钱买吗?”刘常青说:“天下万物都有本身 价值,既然有价自然也就能买。世间所谓不能买的东西,不过只是花钱的人没有买 对地方。”刘政激动的问:“这么说父亲当年的一切,也是朝廷花钱买来的。”刘 常青苦涩的说:“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朝廷背后支持。为父绝对没有那么辉煌的 名声和成就,我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乾坤剑不过只是一块废铁。” 刘政点了点头问:“我一切都明白了,朝廷一直通过你控制江湖武林。”刘常 青说:“对。”刘政问:“既然如此,那么朝廷为什么又要挑拨武林仇杀?”刘常 青说:“任何一个秩序维持久了,都难免会露出破绽。我是虽然武林中一个神话, 但是神话时间长了也就不神了。十年的太平时光培养了很多新的江湖势力,这些崛 起的新势力天不怕地不怕,朝廷必须铲除他们,我也就必须消失。” 刘政问:“为什么?”刘常青说:“我只要活着就必须管很多事情,否则我这 武林盟主一天也做不下去。”刘政沉思片刻,冷漠的说:“你说的很对,但是你当 年为什么要害廖伯伯?”刘常青说:“他知道的太多,再说他的幅远镖局的势力也 太大。” 刘政问:“你们难道不是多年的好友,他的女儿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刘常 青说:“和他的关系不过是我身为武林盟主的某种需要,我不是武林盟主条件自然 改变。为君之道就是因势利导,以后不要在对我说这种幼稚的话。”刘政说:“这 次人为的灾难使国家失去了上百万人口,难道这些父亲也能无动于衷。” 刘常青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金字塔,皇帝和百姓构成了两个极端。从 这方面来说,百姓就是皇帝最大的敌人。”刘政愤怒的瞪着刘常青,激动的说: “你真无耻,我小时侯一直以为你是个大英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欺骗我?”刘 常青微微一笑,平淡的说:“这很正常,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有距离。贵为天子拥有 至高无上的王权,但是同时我们也就成为天下的公敌。对于皇帝来说,除了自身家 族的安全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 刘政说:“我想知道以后的事情你如何安排?”刘常青说:“我会找一个江湖 上的神秘组织做替罪羊,安排你和他们同归于尽。当然你不会死,关键是乾坤剑和 银票必须永远消失。随后我会让你换个身份成为武林盟主,朝廷会通过你来控制江 湖。等我死后,你将继承皇位成为新君。政儿,知道为父为什么给你取名为政吗? 秦始皇叫赢政,所以我的儿子应该名政。” 刘政说:“如果我不想做皇帝呢?”刘常青笑着说:“年轻人做事情不要太冲 动,你难道不想品尝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的滋味。”刘政摇头说:“我不想。”刘 常青继续笑着说:“任何人都有贪婪的私欲,并且是永远无法满足。你今天或许不 想,但是你总有一天会想的。” 刘政叹了口气说:“那就到那天再说吧。”刘常青说:“好了,今天晚上你必 须做一件事。”刘政问:“什么事?”刘常青说:“这是家族祖传的规矩,任何一 位皇位继承人都必须经过的训练。”刘政问:“到底什么事?”刘常青说:“杀一 个人。”刘政顿觉心中一震,惊问:“谁?”刘常青说:“等会你就知道,不过眼 下你先收剑。” 刘政这才发觉乾坤剑还在自己手中握着,想到自己十年以来的苦心顷刻之间化 为流水。情不自禁昂天长叹,又想到自己再也无法为文嫣报仇黯然神伤。他知道文 嫣绝不会原谅自己,即使原谅今生今世再也无颜见她。想到自己生命中第一次心动 的女孩竟要天各一方,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刘常青重新戴上人皮面具,推开御书房的门。大喊一声:“来人。”一阵轻微 的脚步声传来,刘政知道来得是两名武功好手。他转身细看,原来进来的是抬着一 个木箱的两个大内侍卫。刘常青一挥手说:“照今日午时圣旨行事。”两名侍卫将 木箱放在殿中后,慌忙退出了御书房。 刘常青关上门看着刘政,冷漠的说:“朕要你杀的人就在箱中,动手吧。”刘 政听见父亲将‘为父’改为‘朕’,心中当即就是一凉。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别 的办法,惟有打开木箱杀人。他掀开顶盖一看,惊的双目顿睁。原来木箱中人和自 己想的完全一样,正是廖文嫣。 刘政首次感觉到了现实的残酷,他虽在开箱之前早有预料。但未见棺材还有一 丝侥幸心理,却被冷酷的父亲击的粉碎。廖文嫣云鬓散乱面容憔悴,缩绻在箱中明 显吃了苦头。刘政心中怜惜万分,愤怒的瞪着父亲。说:“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刘常青毫不理会儿子的责问,只是平静的说:“这个女人胆敢背叛我,她就要死。” 刘政说:“不,我爱她。她是我平生第一个喜欢的女人,所以我要她活着。” 刘常青听了没有丝毫惊讶,而是淡淡的说:“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更必须死。”刘 政问:“为什么?”刘常青慢慢的闭上眼睛,叹了一口长气。说:“十年前,我就 是在这个地方。在你祖父的面前,亲手杀死了衡儿。”刘政惊问:“什么,母亲是 被你杀死的?”刘常青咬紧牙关,无奈的说:“是,这是祖传的家规。”刘政大声 喊着说:“不,这算什么家规。我不是你,我绝不杀文嫣的。” 刘常青继续慢慢的说:“一个在沙漠中行走孤独的人,身边跟着一只孤独的狼。 他们同样都是走了三天三夜,同样都是饥渴难忍。人想吃狼肉喝狼血,狼想吃人肉 喝人血。你说最后是人吃了狼肉,还是狼吃了人肉?”刘政从未听过这么残忍的故 事,心中只觉想要呕吐。嘴虽开合几下,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刘常青说:“皇帝就是这个人,而且他身边的狼多的数不清。你要想吃狼肉喝 狼血,就要比所有人狠辣。”刘政说:“这和文嫣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狼。”刘 常青说:“不,她是。而且是一只最凶恶的狼,她要把你吃的连一根骨头也不剩。” 刘政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惟有向父亲跪下了。哀求着说:“爹,我求求你。放 过文嫣吧,孩儿实在无法下手。”刘常青目露凶光,勃然大怒。说:“起来,看看 你为了一个妓女成什么样子。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但是如果容易就不是我 们家族继承人必过之关了。” 刘政还在不知所措,耳边突然传来廖文嫣的声音。 ‘不要再和他说什么道理了,王权已经使他变成了疯子。不要再犹豫,赶快杀 了我。你只要记住,我没有骗你就够了。’ 刘常青冷笑着说:“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竟然懂得以退为进的办法。不过非 常可惜,你能够骗过政儿却骗不过我。”刘政猛然从地上跃起,坚定的说:“不, 我绝不会杀她。”刘常青平静的说:“你们之间是否没有真正交欢,她就死了你觉 得可惜。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刘政万有想到父亲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情不自禁的一口吐沫脱口而出。愤怒的 说:“我是没有碰过文嫣,但绝没有你想的那么肮脏。”刘常青叹着口气说:“年 轻人永远是那样不切实际,你再不动手为父可要代劳了。” 刘政惊的慌忙再次拔剑出鞘,刘常青对于他的反应毫不惊讶。平淡的说:“你 和我当年做出了相同的选择,她还是必须得死。不过我不会动手,这件事必须由你 亲自完成。”刘政说:“我不会杀她,并且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也不会让你杀她。” 刘常青说:“除非你杀了我,否则她就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刘政随手摆出 了一个剑式,愤怒的说:“既然如此,那我只有再次讨教。”刘常青冷笑着说: “你忘了,我说过。凭你的武功想要杀我,至少还要练上二十年。从十年前银票被 劫到今晚我们父子相见,天下看似混乱其实全在为父的掌握之中。怎么样,是否可 称算无遗策?” 刘政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今晚我会告诉你,百密终有一疏。”刘常青 微笑摇头说:“那好,就让为父来看看你这十几天来有什么进步。” 他说着又是一式擒龙手,抓过书案旁立拄上挂的宝剑。父子两人冷然相对,天 下顶尖的两大剑客首次对决。 刘政顿感周身气流骤然变凉,情不自禁的牙关发松似要打颤。猛咬舌尖神智这 才清醒,他明白父亲的内功胜己不止一筹。这样相持下去必败无疑,事以至此惟有 行险一博。 刘政心念至此,大喝一声身行速进。一招‘仙人指路’直取父亲右手持剑手腕, 刘常青看到儿子如此沉不住气并且出手毫无创意。心情大为放松轻敌之心顿起,手 中之剑前移也取刘政持剑右腕。他心中默算自己必定后发先至,但未料刘政经过和 廖文嫣的合体双修内功大有长进。 待他警觉之时已晚,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击中对方右腕。刘政已经练成闭穴 之法,只是微损皮肉。可是刘常青右腕‘神门穴’被封,再也无法握住手中之剑。 只听见‘当啷’一声剑落于地,两人相争至此主动之势瞬间易手。 高手较量胜负往往就在毫发之间,刘政明白时机稍纵即逝。他得势不饶人,剑 招就如奔腾海潮蜂拥攻至。刘常青虽然一时想不明白怎会有此突变,但他毕竟也是 一流高手。深知刘政剑法的厉害,慌忙速退避其锋芒。 他的武功智谋虽然均可堪称当时之冠,但是心思缜密难免以小人之心度人。如 果他此时站在原地不动,刘政反会不知所措。他这么一躲,刘政惟有凭己意识不停 进击。不过他贵为天子,自然不会拿着自己性命玩笑。 刘常青本以为凭己轻功躲过刘政不在话下,他那知道刘政已得廖文嫣将家传绝 技倾囊传授。燕子三抄水本来就是武林一绝,刘常青如何能比。无论他怎样躲闪, 刘政的乾坤剑总在身后不及半尺之处盘旋。他更不敢转身背朝刘政,刘常青出道以 来历经千仗还从未这么窝囊过。 两人此时交手情形,正好和十几天前易位而处。刘常青这回是被追的满殿游走, 刘政持剑紧逼丝毫不敢放松。他明白的父亲无论内功和剑法都远胜自己,如果让他 回过手来自己必败。刘常青几乎退遍了整个大殿,撞翻了两旁的烛台木架。摔断的 蜡烛和流淌的烛汁弄的满地狼籍,不过此时的交手双方谁也顾不得这些了。 烛火全息使的整个御书房不见寸光,但是他们父子两人都是一流高手。目力远 胜常人,三人之中除了廖文嫣两眼摸黑之外,对刘常青和刘政影响不大。 地上杂物增多,致使一直后退躲闪的刘常青左右行动受限。危急的形势使他又 没有什么思考时间,惟有直向书案退去。不过这样愈退,距离门口愈远。他突觉身 后碰到东西挡路,明白是书案。 刘政剑势跟到,不及思考惟有旁闪。刘政不待剑招使老,就已变招横追父亲。 即使如此,所带剑气还是将书案劈成两段。刘常青没有料到儿子变招之快,慌忙屈 膝缩头。 刘政挥剑横扫,父亲所戴皇帽冠顶离头而去。猛然看到父亲满头乌黑已变银白, 必是历年来竭尽心力所致。心念至此,手中之剑不觉缓慢下来。 刘常青躲过一劫,但也吓得一身冷汗。自从江湖成名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狼 狈。猛觉刘政攻势暂缓,感觉机不可失。不待刘政再次出手,急于脱此险境。年事 已高再加慌乱,脚下突滑仰面倒地。 刘政瞬间惊醒,手腕晃剑直取父亲咽喉。刘常青这回避无可避,惟有闭目待死。 就在这时,御书房内突然冒出了一点火光。原来是廖文嫣从木箱内跳了出来, 点亮了一支蜡烛。她随后又点燃了殿中好几根蜡烛,冷冷的看着刘政。说:“杀不 杀他,你来决定。不要忘记,你的母亲就是死在他的手里。” 刘政看着面如死灰的父亲半响无话,最终还是撤回了手中之剑。说:“我不杀 你,但我要你放文嫣走。”刘常青站起身来,冷冷的问:“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 练成了闭穴之法。”不愧是绝代枭雄,顷刻之间就已经猜到自己败在那里。刘政知 道没有骗他的必要,轻微的点了点头。 廖文嫣突然捡起刘常青刚才掉在地上的剑,飞身而起又狠又辣直刺刘常青。刘 政不及思索乾坤剑随手横拨,将廖文嫣手中之剑改直为上直插殿顶。廖文嫣怒视刘 政,狠狠的一记耳光迎面而来。不过这回刘政没有躲闪,就听见‘啪’的一声。 刘政整个左半边脸顿时红肿起来,廖文嫣还是气的胸口起伏不已。愤怒的说: “他杀了我爹,我要杀了他。”刘政看着盛怒的廖文嫣,无限温柔的说:“你杀不 了他。”廖文嫣说:“我杀不了他,就让他杀了我。总之我和他之间,不是鱼死就 是网破。” 刘政轻叹一声,无奈的说:“既然如此,你杀了我吧。父债子偿,也算还你家 一点公道。”廖文嫣大声叫着说:“不,我不杀你。但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我绝 不放过他。”刘政摇头苦笑说:“他已经逃了,你今生今世再也杀不了他了。” 廖文嫣直到此时,才意外发觉刘常青早已不知去向。她将怒火全撒在刘政身上, 冲上前去抢过乾坤剑。对着刘政就要狠狠的猛砍,刘政对此只是闭上眼睛静静的等 待死亡。廖文嫣看着平静待死的刘政,乾坤剑停在空中还是没有落下。她突然仍掉 手中之剑扑到刘政怀中失声痛哭,刘政情不自禁怜惜反手紧紧拥抱文嫣。 他们同时沉浸在意乱情迷之中,不过这回是刘政先冷静下来。他抽出双手捧着 文嫣流满泪珠的脸,激动的说:“文嫣,你听我说。我们必须尽快杀出去,正门估 计已经不行了。我们要破顶而出,你帮我。”廖文嫣摇了摇头,苦涩的说:“没有 用的,我们必死无疑。”刘政说:“不要这么丧气,我会拼着性命保你出宫。”廖 文嫣依旧摇头,无奈的说:“别傻了,我们根本没有机会。” 刘政这时突然听见御书房屋顶上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明白是大内侍卫封锁 了屋顶。仅存的最后一丝逃生希望也破灭了,心中情不自禁万念俱灰。刘政转首看 廖文嫣,却意外发现廖文嫣也在看自己。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同时感觉到了对 方眼中暴露出的强烈深情。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此时的沉默无声胜过千言万语的海誓山盟。两人心灵交汇 迸发出的人间真情融化了世间万物,他们心中仿佛天地之间除了对方之外都已不覆 存在。如果两人能够生死相依,即使殿外隐藏着千军万马也并不可怕。 刘政和廖文嫣几乎同时向前打开了御书房的大门,殿外火光冲天如同白昼。刘 政看见正面是数百弓箭手整齐排成跪地、半蹲、昂立的横列三行,箭锋无不瞄准自 己和廖文嫣。左右两侧各是数百刀盾兵,全部虎视眈眈严阵待命。 刘政吸了口气再次和文嫣交换目光,两人同时抬起了迈出门槛的脚。 刀盾兵一声呐喊奋勇上前,弓箭手乱箭齐发如落雨点。 昂望苍穹黑暗无光的夜空,突然划过了一颗闪耀的流星。它在不停燃烧自身带 给世界光明,直到最终化为灰烬仍然义无反顾。 古往今来任何一位伟大的英雄无不是忍辱负重,面对远比自身强大的多的困难 顽强不屈。追求理想履行责任不惜生命作为代价,从这一点来说刘政还算个英雄。 刘常青算无遗策的阴谋本来无懈可击,但他却少算了两件最重要的东西。 人的尊严和感情,任何践踏人格和泯灭人性的世间规矩都将随着人类文明的进 步成为历史的垃圾。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