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探父真假弟害兄坐牢 周家庄后花园听雨轩,一张石桌上摆着一付茶具和各种茶叶,周淑蝶坐在桌边,时 而往花园门口瞟一眼,一付心神不宁的样子。秋菊在旁道:“这吴为没个规矩,去哪里 老半天也没个人影,小婢已叫人四处去找他了。”见小姐没吭声,秋菊知小姐心中苦恼, 那独尊教少教主戴无二住在府里不走,每天都会过来找小姐一两次,弄得小姐不愿意呆 在房里,时常躲在这花园里。 周淑蝶眼晴一亮,见吴为正走进园门口,脚步匆匆。周淑蝶故意背过身,使眼色示 意秋菊站过来。秋菊知小姐心意,蹲在小姐身后给她按摩肩膀,低着头,不看吴为一眼。 吴为知道周淑蝶身世后,和她颇有同病相怜之感,时常感叹命运捉弄人,让她从小 缺少母爱。这时,他见周淑蝶一付闷闷不乐的样子,油然而生怜惜之心:“今日要想些 法子让她高兴高兴。”吴为看见小路旁边石堆里栖歇一只乌鸦,想起一个笑话。他闭上 眼睛,装作一盲人走近乌鸦,接连问道:“请问你是何人?尊姓大名?”吓得乌鸦“哗” 的飞走了。吴为大声道:“我问你不答应,你的帽子被风吹走了,我也不告诉你!” “嘻嘻”、“嘻嘻”,周淑蝶和秋菊急忙掩嘴,但还是笑出声来。秋菊虎起脸,叱 责道:“吴为,你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给小姐禀报一声。你每月的二两半银子不想要了! 那可是正七品的俸禄。”吴为笑笑不答,提起手中的袋子,给她们看。秋菊一看,里面 是一条约五斤重大鲤鱼,还有一包粳米,问道:“这干什么?”吴为道:“这可是我花 白银一钱买来,专门伺候小姐的。当然,也顺便犒犒你这刁嘴的丫头片子。”秋菊举起 粉拳便要打他时,周淑蝶轻声道:“别闹了!”问吴为道:“你会做菜?”吴为道: “这个不是自吹,我五岁时就会捕鱼、烤鱼。小姐,你等一会儿,在下去厨房做个‘桃 花鲊’让你尝尝。”周淑蝶好奇心起,道:“好啊,我跟你去看看。” 在厨房里,吴为手脚麻利,周淑蝶主仆两人看得津津有味。吴为先炊粳米饭,后取 鲤鱼去鳞,切成长二寸、宽一寸、厚五分的鱼块,洗净,放在一旁。等粳米饭八分熟, 吴为把它做成糁,加上朱萸、桔皮、好酒,在盆中揉合。然后摆正蒸笼,在蒸笼里一层 鱼、一层糁铺上八层,他边做边道:“等蒸至白浆出,味酸,便成。”之后,他见案板 上有发酵好的面团,便在面团中加上鸡蛋和糖揉匀,做成一个大饼子,放在炉子上烤。 见诸事皆毕,吴为请小姐到花园等候,自己留在厨房。 周淑蝶重新坐回听雨轩,瞧着桌上茶具、茶叶,心道:“本来今日自己想在吴为面 前露一手,给他泡几种茶尝尝,不料他倒是抢先一步。”想到两人不谋而合、似乎心意 相通,周淑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秋菊一声“小姐你脸红红的,是不是病了”,便要摸 她的额头,更让她觉得害羞不已。 朱王府有着祖传的泡茶功夫。周玉龙跟朱府中人学过几手,曾在女儿面前演示过好 多回。周淑蝶从中也学懂了一些。这时,见吴为和两个厨子端着盘子过来,周淑蝶叫秋 菊把开水准备好。 吴为把一盘“桃花鲊”和一盘大饼摆在桌上,侍立一旁。周淑蝶道:“你坐吧!” 吴为弯身道:“小的不敢,请小姐尝尝吧。”秋菊把一盆清水端在小姐身边,周淑蝶边 洗手边叫两个厨子回去。 对于“桃花鲊”,周淑蝶倒是吃过,不怎么感兴趣,她对面前的大饼,倒是颇为赞 赏。见大饼白中微黄,不起焦,饼香四溢,她咽了口水,颇觉不好意思。见四周没其他 人,她硬让吴为坐下来。 在秋菊的配合下,周淑蝶解开一小包末子茶,把叶茶嫩芽放入茶磨中细碾,见粉磨 已极细,便用匙子挑一点茶末入茶壶,注汤调匀,用茶筅击拂。吴为见周淑蝶无动作, 以为茶已泡好,伸手便要举壶倒茶。周淑蝶忙道:“等一等,还没好,要看颜色鲜白后 才分茶饮用。”侍立小姐身边的秋菊在旁取笑吴为道:“如果我像你那样急性喝茶,你 会说什么?”吴为俏皮地答道:“我应该懂礼貌,什么也不说!”气得小丫头直瞪眼, 说不出话来。周淑蝶微笑着往吴为和自己的茶杯里分茶,道:“请!” 周淑蝶拿饼子就着清茶吃,只觉入口松软,清香甜滑,十分可口,连连赞叹。吴为 喝了两杯茶就站了起来,退后一步侍立着。周淑蝶刚要出言相问,随着吴为的目光,却 见父亲周玉龙出现在花园门口。 周淑蝶主仆三人向周玉龙行礼后,周玉龙坐在吴为刚才所坐的位置。周淑蝶心道: “面前此人到底是不是父亲,今日倒是检验他的一个机会。”她请周玉龙吃块“桃花鲊” 后,拿出一包茗茶给他,道:“女儿最喜欢喝爹泡的茶,爹帮女儿泡一茶,好吗?”周 玉龙道:“这有何难。”便把茶叶放进茶壶,冲入开水,稍过一会儿,就给周淑蝶倒了 一杯茶。 周淑蝶吃惊不已,心里已断定此人不是他父亲,不禁为父亲的安危忧心,脸上硬挤 出一丝笑容,道:“爹,你找我有事吗?”周玉龙道:“近两年爹记性不好,有件重要 的东西记不清放在哪里,一想起这事就头痛。这不,出来散散心,刚好看到你,就过来 坐坐。” 周玉龙坐一会儿就走。周淑蝶再也无心饮茶品点心,叫上吴为一道回去。进入自己 房内,她交代秋菊在门口放哨后,对吴为道:“小妹敢肯定现在的周玉龙是假冒的。我 父亲最善于也最讲究泡茗茶,无论何时何地,他泡茗茶时总是先选择嫩芽,用汤泡去熏 气后,用汤煎饮。而刚才,这个周玉龙泡茶方式太一般,终于露出马脚。”吴为点点头 表示赞同,沉吟道:“咱们得沉住气,不要惊动他。一者保护你的安全;二者从他身上 查找你父亲的下落。” 周淑蝶料想自己父亲可能生命不保,心如刀割,向偶而泣。吴为知她的心情,但不 知如何安慰,一时手脚无措,局促不安。他想把她母亲的事相告,却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等过几天她心情好一些后再说。 谁能料到,吴为这一小小想法也难以实现,第二天自己就失去了自由。 南昌城东北大街有座王府大院,是泉州提督王完的祖居,现由其堂兄王好住着。这 天,吴有一身差役的打扮,躲藏在王府大院一闺房的绣床下,瞧着王完的掌上明珠王亚 男,心里头一直难以平静。 作为吴为的弟弟,吴有从小就妒忌吴为。父母在世时偏爱哥哥,老要自己向哥学; 怪人找徒弟,也看不上自己,中意的是哥,弄得自己这身武功还是跟哥学的;王伯找帮 手,想要的依然是哥;更可恨的是如今,连自己心爱的人,也将因哥而失去! 吴有一会儿恼恨大哥吴为的假仁假义,说是要帮助撵成自己与萱妹的婚事,背底里 却夺人所爱,不讲兄弟情谊,骗取萱妹芳心;一会儿气恼萱妹前些日的一番话也太无情, 竞然毫不顾忌自己的感受,开口闭口说她喜欢的是吴为,吴为也喜欢她,此生非吴为不 嫁;一会儿盼望房里侍候的丫头快快离去,自己能顺利依计行事,让哥哥原形毕露,让 萱妹看清吴为的面目,让她从此死心。 吴有越心急,房里的人似乎越活泼,小姐和两丫头正嬉闹得没完。 “小姐,你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走入江湖,最是让人莫测高深,最是令人可怕的呢?” “讨打! 你以为江湖道上凡事皆凭武功,武功高者就可胡作非为,非也,非也,当 知武学之道也重在修行心性,重在行侠义、服人心,当知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 上,不战而胜才是上上之策也。” “是呀,以小姐的倾国倾城之容貌,不凭武功,也定能不战而胜。只要行走江湖, 定令无数武林好汉不敢出手,心魂颠倒,不战而败,甘拜小姐的石榴裙下!” “没见识!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小姐最不满意的是父亲大人给取的名字, 叫什么亚男,有朝一日我定要改名为胜男,闯入江湖,寻名师,苦练武功,当一名快意 恩仇、铲平天下不平的女大侠。” “大侠在上,小女子遇一负心郎,请大侠先试试一刀挥去,让他到阴间结婚去吧!” “负心郎安在?” “在,在,就在小姐床下。” “去你的!小小年龄,竞敢私订终身!本大侠先一刀砍了你,维护孔道尊严再说。” “大侠息怒,请大侠上床休息,明天再砍小女子不迟。” 嘻嘻、哈哈,两个丫头边说边跟出房外,临走也不忘带上门。 在王亚男上门闩的当儿,吴有悄无声息地爬出床底,从背后掩近,一指点中王亚男 的昏睡穴,迅即把她装入备好的麻袋,并留下一张写着“欲救王亚男,跟踪周家庄内院 护院吴为可也”的纸条,然后看看周围无人,扛起麻袋翻窗而出,悄悄奔向侧院的矮墙。 当晚,吴有把王亚男安置在梦山东南边九鲤湖畔山洞里,第二天凌晨去了一趟周家 庄吴为住处,往门里塞进一张纸条,上写着“王萱萱有难,见字即往九鲤湖畔山洞相救, 迟则来不及。” 这天早上,正如吴有所料,吴为起床,发现地上的纸条,一读之下大吃一惊。他认 得是弟弟的笔迹之后,不疑有他,也不多加考虑,慌忙赶往九鲤湖畔山洞去探个究竞。 吴为一冲进山洞,就见到地上有一麻袋。打开麻袋,发现是个被点昏的官家小姐, 就出手解开昏睡穴。 “无耻之徒!”“叭!”吴为还没开口相问,就被自己动手相救之人骂了一句,并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打了一巴掌。 “你是谁?被谁带到这里?”“我还问你呢?色狼!”吴为和王萱萱互相质问。 “冲进去,抓住他!”随着洞口一声喊叫,涌进来了一群官兵,团团把他围住。 就这样,吴为七分糊涂三分明白地被五花大绑,押送知府衙门,上了重枷,投入大 牢。 当天,在牢房里,吴为不时掏出纸条细看。这明明是弟弟的笔迹,怎么会是圈套呢! 而且那点穴的手法,完全是师父所传的独家武功,当今仅有我和弟会使。这会不会是弟 弟干的,而嫁祸于己?不,不!弟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他心里想道:如果把纸条交给衙 门,说明是弟弟的笔迹,或可解释自己的行为,但这不牵连弟弟吗?哎,再怎么样,也 不能这样做。既使真的是弟弟所为,自己也只好担当这罪责了。 第二天,王伯、萱妹和弟吴有一起来探监,面对他们的疑问,吴为却无言相对,解 释不清当场被抓获的原由。见萱妹一直哭着说“我不相信”的悲痛神态,见吴有一付闪 烁不定的眼神,吴为更是心如刀割。 第三天,秋菊也来探监,说是庄主不让小姐出门,但小姐坚信吴为是清白的,不管 花多少钱财,她会设法打点官府救他出牢。吴为却要秋菊转告小姐,不要操心营救的事, 找机会探清独尊教与庄主的关系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