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姐单相思公主同论道 泉州提督府小姐闺房,王亚男盯着一幅画像出神,丫头小梅抱着一大堆书进门,王 亚男急忙抓起桌上的一把小刀,瞄着画像比划着。 “这是谁呀?”小梅朝着画像倾头吐舌嬉笑着。 “谁也不是,本大侠练刀的活靶子是也!”王亚男硬做出一付马大哈的样子。 “好呀,让大侠的高徒也来过过手瘾,狠狠地扎他几刀!”小梅放下书,也抓起一 把小刀,瞄准画像,作势欲投。 “别,别动!本大侠,本大侠┈”王亚男急忙挡在画像前,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放心吧,这么英俊的吴为小子,本高徒也舍不得破他的像。”小梅做出鬼脸,故 意把“也”字说得特别重。 “死丫头,看本大侠不收拾你!”王亚男扔下刀子,追打着小梅。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梅躲避在画像,弄得王亚男有所顾忌,手脚明显放缓。 布置十分雅致的闺房,到处杂乱堆放着书籍,显得极不协调。细细一瞧,桌上、床 上、地板上全是名目繁杂的武功秘籍。 小梅不禁感叹:“小姐呀,你是武林圣人,与人比武,无需出招,只要动动口,随 便背背这些招术,吓也会把人家吓跑,这大概就是你常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吧?” “小丫头滑舌利牙,岂不知本大侠学武是在追求一种成道的境界,哪屑与人动手动 脚?君不闻?孔子曰,君子动口不动手。本大侠立志成为武林的大君子。” 说着,说着,看看满房的书籍,瞧瞧吴为画像,回想清源客店吴为武功潇洒的情景, 王亚男又气又恼,一脚把地上的一堆武功秘籍踢飞。 小梅知道,老爷不让小姐学武,不肯请师傅教她,小姐心中苦闷极矣。于是,好言 相劝:“小姐,说真的。那天清源客店,要不是吴为出脚相救,小姐必定死在那个糊涂 的领头剑下。下次有机会的话,咱们还是和他化敌为友,请他教教咱们学武功,好吗?” 王亚男不吭声,其实,她心里早就这样琢磨过好多次,可恨的是几时能再见到那冤 家。 “小姐,小姐,机会来了,机会来了。”这时,一个丫头冒冒失失地窜进来。 只听她一口气说道:“小姐不是老闹着老爷要去湄州岛玩,老爷也早就答应有机会 就让小姐去吗?现在大堂上,老爷正在议论派兵去湄州岛呢!” 整天闷在房里,想东想西,王亚男觉得快生出病来,一听到有机会外出,她不管三 七二十一,就往大堂奔去。 大堂之上,吴为、无所不知正在和提督王完交涉派兵进剿独尊教的事。 “拜见爹地。”王亚男走进来,堂上几人皆为之纳闷。 “起来。你不知道有客人在这里。”对着任性的女儿,王完摇摇头,解释道:“我 这女儿天生爱武,一听着出兵,就想当花木兰。” 王亚男赶紧道:“这下有兵去湄州岛,女儿同去,爹地不会怕我有危险了吧!” “派兵去湄州岛是有要事,不是去玩的。真是小孩子不懂事。”王完小声呲责。 有他女儿跟着,王完就不会虚以委蛇,肯定会派精兵强将,有利于速战速决。吴为 想到这里,站出来劝道:“虎门无弱女。有女儿参战,也可见大将军对朝庭的一片忠心。 让小姐去吧,下官拿性命担保她的安全,决不让她有损一丝毫毛。” 听着王爷面前的大红人周玉龙话说得如此重,王完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好点头勉 强答应。 乐得王亚男连口感谢周玉龙。初看周玉龙的脸,王亚男就觉得仿佛似曾相识,再细 瞧,觉得他的眼睛就是┈王亚男心一颤。这怎么可能呢?可越看越像,他的眼神,就是 他的眼神!日思夜想的,错不了,王亚男心中有了十分把握。盯着周玉龙看了半天,王 亚男告退而出。 吴为回到驿馆客房,见门口站着一丫头。丫头给了他一张纸条,不说一句话就走了。 吴为打开纸条一看,字迹清秀:“午时三刻,城南断桥边见。若不来,就揭发你的 真面目。” “这丫头,又搞什么花样?”吴为知道,刚才老盯着自己的提督府千金小姐肯定认 出自己;还不能不理她,以免坏了大事。 午时二刻,吴为提前来到城南断桥边。四周似乎无一人影,但觉出身旁一颗大树上 有女孩子的呼吸声,香气逼人。吴为判定刁蛮小姐就藏在树上,童心泛起,故意装着不 知,摇头晃脑自言自语:如此美景,有佳人相约,老夫艳福不浅呀! 看看没有什么反应,吴为又借用一首诗念道:君住大树上,我在断桥边,时时想君 不见君,共喝城南风。 “看剑!无耻色鬼,还本小姐的名节来!”王亚男再也忍不住气,从树上一跃而下, 手中的剑直向吴为刺去。 吴为稍一转身,王亚男一剑落空,自己反而摔倒在地,一付狼狈相。吴为伸手欲拉 她一把,手刚伸出,觉得不妥又收回来。 “本小姐不屑与你动手!”王亚男清楚自己伤不到他,但觉得不说几句漂亮话似乎 下不了台:“我问你,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你为啥藏头藏尾,不敢露出自己的 真面目,到底有何具心?” “感谢小姐对小人的信任。今天能单独相约,说明小姐相信小人不会随意加害别人, 小人略感心安。上次冒犯小姐,实属有人陷害,相信小姐已明目洞察。但借此机会,小 人还是要郑重向小姐深表愧疚,望小姐见谅!”吴为平心静气地向王亚南深深一揖。 王亚南见眼前自己心仪已久的人儿一付诚恳的样子,一肚子怨气瞬间烟消云散,心 里扑扑乱跳,倒有点希望对方真的把自己绑架走,不自觉地用手轻打一下嘴巴,暗自告 诫自己不许多想。 “你假冒别人,这事我可以不管。但本小姐的名节已败在你手上,你既自认为是个 正人君子,就要对我有所交代,最起码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只要不违背侠义道,而小人又能办到的,请小姐尽管讲。” “说话算话!第一件事,你要教我武功。另外一件事,以后想到再说。” “好!” 两人难得相对一笑。 城南断桥大树底下,吴为站立当地,说个不停,有时用手势比划着。 王亚男眼视、耳闻,全身心都放在吴为一言一行上,唯恐漏掉点滴,只见她时不时 地点点头,听得十分入迷。 “学武有三关:修德,练功,学招术。” “先说第一关。武学之道重在修行。学武先要学会做人。有名家曾讲,‘欲学拳术, 需学善性。欲求善性,修身为本’。这话不无道理。我一生有‘三不打’:不打讲理之 人,不打认输之人,不打老幼之人。” “再说第二关,练功。内功不练好,学再多的招术也没用,有时反而骗人骗已,害 了自身。今天我先不把内功心法告诉你。只想给你说说最基本的。什么是丹田气?初生 婴儿,一脱离母体,就开始自己的呼吸,他的呼吸就是从脐带小孔里出来的气。这脐带 收到肚脐下边,命门旁边有个小孔,这个小孔里出来的气就是丹田之气。学练内功,先 要学会引导这一线之气越流越旺。要知道,这个是自然的呼吸,就是肌肤毫毛,肉丝内 都带有呼吸。” “最后讲第三关,学招术。这方面,最忌讳的是就招术而练招术。一个是化有招为 无招。一开始学些招术无可非议,但最终目的不是记住它,而是忘掉它,忘得越干净越 好。最好是随手而来都是招术,出招都是自然而来,浑圆天成。再一个是从天地万物中 悟出招术。不仅是从飞禽走兽中得到启发,还可以从人们扫地、种花、炒菜,等等活动 中悟出武学招术的奥秘。要知道,天下万物都有相通,一通而百通。比如,炒菜,要掌 握火候,看准放调料的最佳时机。练招术也是一样,要学会看清对方招术的缺陷,抓住 招与招之间的空隙,选择我们合适的招术,抓住时机,一击破之。” “吴兄,你会炒菜吗?”吴为讲得津津有味,不想听者竟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让 他哭笑不得。 “你当叫我师傅,怎么和我称兄道弟来了?” “不,我偏不!咱俩年龄差不多,你教我武功是你欠我的。我不管,就叫你吴兄。 我也不要你叫我小姐,叫我名字得了,或者,或者,叫我亚妹!” 王亚男说到这里,觉得脸上火辣辣得控制不住,急忙说了句“明天再学,我先走了”, 转身就跑,溜之大吉。 见时候还早,吴为觉得整天戴着假面具怪难受,颇不自在,便在桥下取下面具,洗 了把脸,往双塔寺闲逛去。 双塔寺内,游客无多,十多个壮汉零零散散地在闲逛。见这些壮汉虽然大多是乡下 人打扮,但个个目露精光,显然都身怀武功,且内功不弱。吴为心想:“这些壮汉肯定 是一伙的,不知今日这里会发生什么事?”他无心多管闲事,怀着找个清静的地方坐坐 的念头,慢吞吞地爬上东塔。有几个壮汉时而往他这边瞧,但不见他们有何动作。 塔的最高层上,一老一少正在下围棋。老的一身贵妇人打扮,年龄有六十多岁,鹤 发童颜,目光炯炯,脸露微笑,似乎胜卷在握;少的一身儒生打扮,眉清目秀,粉妆玉 琢,如今愁眉苦脸,举棋不定。吴为自小喜欢下围棋,近两年整日奔波忙碌,极少与人 对局,今日见有人手谈,欢喜异常,心痒难禁。不管老太婆怒眼相视,吴为还是走近棋 盘。一看,见白棋一块大龙已无活路,似乎被黑棋彻底围住,再往外冲没有多大意义。 再一瞧,细细一算,发觉黑棋的右角只能做一个眼,白棋只要二路立下,断掉黑棋的右 角与外面的联络,与之比气,恰好快一口气杀黑棋,从而使白棋大龙死里逃生,还吃掉 黑棋十几目,大捞一把。一时高兴,不禁轻声叫道:“二路立,对杀!”一语惊醒梦中 人,只见白面书生稍候片刻,便果然落子,一切正如吴为所料,白棋反败为胜。 “感谢老兄指点!”赢棋之书生乐不可支,似乎忘记自己的斯文身份,哼起了小曲。 老太婆见书生对这陌生青年人客气,就主动起身,硬让吴为坐下来。 吴为觉得这书生过于娇气,连声音也娇滴滴,心想:“可惜了他这付好面容,要是 个女孩子绝对倾国倾城。”向他问道:“不知贤兄会武功否?” “老兄为何问这个?”书生反问道。 吴为道:“武道与棋道是相通的。要胸怀大局,善于把握全局,抢占要点,把握形 势;攻守兼备,进退自如,切不可为了贪小便宜而致自己吃大亏。要目光敏锐,善于抓 住对方的弱点,乘隙而入,使其防不胜防;要淡定从容,善于保持一颗平常心,不过分 看重一时一地的得失,要的只是最终的胜利。” 书生听得有些入迷,微笑道:“老兄所言极是。小生虽然对武功只是略通一二,但 对老兄所说的深有同感。其实,天下万物都是相连相通的,都要追求一种内外平衡、一 种里外和谐,这也许就是你所说的‘道’。比如,琴棋书画不都是要遵循一个‘道’字, 只有领悟其中的精髓、真谛,真正入‘道’,化身入为心入,忘记自身的存在,才能挥 洒自如,得心应手。” 两人相见恨晚,交谈甚欢,一直到告别分手时,也没有相互道名问姓。吴为走后, 老太婆对书生道:“公主,属下看得出,那位公子身怀绝艺,武功十分了得。刚才,属 下怀疑他别有用心,怕他突然对公主下手,一直在提心吊胆。”那书生默默摇头,感慨 道:“难得有人与我坦然相对,无所顾忌地交谈。不当公主也有不当公主的好处呀!” 老太婆微微一笑,问道:“咱们从京城坐船到这里已过了半个多月,属下在想,是不是 明日就往南昌城赶?”那书生“嗯”了一声,迈步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