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湖边缴火铳台上战倭人 这天傍晚,正义镖局里,吴为四处走走,东瞧西看,一付游手好闲的样子。进 入镖局已有数日,吴为虽觉得自身很安全,但也不敢放松警惕,时刻提防着贾正义可能 使出的暗招。令人无柰的是,贾正义表面上和他称兄道弟,显得十分亲近,暗地里处处 防着他,从不让他涉及朱王府的差事。有时,吴为主动和镖局镖手、马夫接触,觉得众 人虽然对他挺客气,可都不愿和他多说话,说不了两句,就找借口走开,显然都在提防 着他。吴为心想:“如此下去,自己也办不了什么事。本来想借保镖这条路把南昌武库 的武器偷运出去,如今看来不可能有机会。” 吴为听见镖局大厅有人在说话,还时不时掺杂几句听不懂的“鸟语”,信步走入一 看,贾正义、胡朋正陪着一位金发绿眼、鹰鼻凹眼,头缠白布,身穿一袭长袍的客人。 贾正义见吴为走进来,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满刺加人’,取名叫亚六。”吴为向亚 六拱手行礼道:“在下吴为,在镖局里干活。”亚六向吴为点点头,正要接着说话,贾 正义抢着道:“时候不早,咱们还是先吃饭吧!”拉着亚六便往里走。亚六边走边道: “铳炮还在外头……”贾正义边向胡朋使眼色边跟亚六道:“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你要 的瓷器一件也少不了你的。” 吴为心想:“这‘满刺加人’说的话好懂的很,想不到这贾正义还买起铳炮,肯定 又是替朱王爷筹备的。这可是要命的大事,绝不能让他得逞。”看着胡朋领着五个趟子 手往外走,吴为口里哼着小曲,独自一人往镖局后院走去。 “突突突,突突突”,胡朋和趟子手六人押着两辆马车出了城门,沿着官道直奔鄱 阳湖。骑在一只黑马上的胡朋往后瞧了一眼,跟身边的趟子手张付道:“总镖头要我们 小心那姓吴的,也太过虑了!”张付道:“路上就我们一帮人马,其他见不到一个人。 咱们镖局大江南北都跑过,平安得很,在这家门口不可能出事。” 此时蒙着脸的吴为就在胡朋左后侧百丈多远的一颗树后,见周围无人,便要靠近马 车出手。两个起伏之下,吴为卧倒在一草丛里,心想:“还是放长线钓大鱼,看看他们 要把兵器拉到哪里再说,最好是一锅端。”吴为伏在原地不动,让马车远去。他见马车 堪堪逃离视线,才跃起追踪。 吴为跟着马车,来到鄱阳湖边。只见一幢独立民居前面,十多个人正在把马车上的 手铳和火药搬进房里,旁边的胡朋提着一把手铳把玩着。吴为透过敞开的房门,隐隐约 约之中,瞧见房里似乎还堆着银光闪闪的大刀。 吴为寻思:“要不要动手?不知道这些人武功如何,自己能否有机会放把火引爆那 些火药把这些兵器全炸掉?”猛然,“扑”一声,一块什么东西击中吴为头顶上的一根 树枝,把他吓得一大跳。放眼一看,那胡朋手中的铳掉在地上,只听他颤声道:“这玩 艺还不错,还能射出暗器呢!只不过声音太吓人了。”吴为暗呼侥幸,心想:“此时不 动手,更待何里?”他跳下树,一晃身,便往胡朋奔去。 两名游哨叱喝道:“谁?”各自手挥单刀挡住吴为去路。吴为脚下不停,双掌齐击, 只见两人当即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见周围十几个人包抄过来,胡朋正弯身欲取地上的手 铳,吴为急忙施展迷踪步,从人群中穿插过去,一脚向胡朋蹬去。胡朋反应极快,双手 举起手铳格挡吴为的蹬脚。只听“喀嚓”一声,手铳析为两段,胡朋一手拿着一段连退 两步。 吴为双掌交叉乘胜追击,胡朋把手铳当作双节棍使用,紧紧护住全身要害部位。一 时之间,只见吴为身影忽东忽西,胡朋手忙脚乱应接不暇。众趟手和岗哨全都过来,把 吴为和胡朋围在马车边上。有个岗哨手握长枪向吴为刺去,却差点刺到胡朋,被旁边的 趟子手张付打了一巴掌,骂道:“瞎了你的狗眼!” 胡朋知自己撑不了多久,急声道:“放箭,放箭,不要管我!”见众人往库房一侧 靠,有五六个人真的取下背上的弓箭,吴为心想:“不能恋战!”突然,他跃上边上的 马车,挥掌猛击马屁股,使得马疯般往前狂奔。只见挡在前面的众人纷纷惊叫着、丢枪 掉刀地往两旁散开,吴为乘着马车径直奔入敞开的库门。吴为跳下马车,取出身上的火 石,便要点火引燃火药,正在此时,他听见隔壁传来小孩的哭声,立马意识到旁边还关 着一些人,此举不妥,只好收起火石。 门外的众人本来回过神来,正围堵在门口,突然有人叫道:“危险!他要点燃火药!” 吓得象一群受惊的兔子一样,个个逃之夭夭,有多快跑多快,能跑多远跑多远,只恨爹 妈少生两只腿。 吴为以为出来免不了再来一场恶战,不料门口已无一人,众人都散在四周数百丈远 的地方望着这边。他心道:“明日再说吧!”解开一匹马,从容离去。有人向吴为放了 两箭,也只远远落在人马后面。 第二天凌晨,贾正义还来不及转移兵器和抓来的平民,南昌提督府一大队官兵已包 围他设在鄱阳湖边的库房。太阳初升,在十几个平民跪送谢恩声中,只见大队官兵押着 二十多个人犯,和五辆马车的兵器,大张旗鼓地往城里而去。 贾正义得知库房被当作海盗的贼窝被官兵公开端掉后,痛惜万分,异常愤怒,心道 :“此事定是坏在吴为知情上。这个‘眼中钉’,非拨去不可。否则,自己就没有安宁 的日子过。”连日来,贾正义头枕着丫环白嫩的肚皮、双脚跟搭在另一丫环敏感部位, 想东想西,费尽脑汁,每天晚上都很晚才睡着。既盼望吴为早日死,又怕吴为同伙怪罪 于自己,把自己的丑事公之于世,朱王爷饶不了自己。贾正义一直在琢磨:如何让吴为 死而他的同伙觉得很正常,不认为是自己指使。一天晚上,他突然骂自己“糊涂”,而 后开怀大笑。第二天,往日的愁眉苦脸消失得无影无踪,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过了五六天,南昌城大街上,搭起一个大擂台,擂台正面的标语最引人注目,吸引 不少人围观、议论。擂台左右两侧挂着一付对联,正上方是横批,对联、横批的内容都 极为通俗。左联:“独霸天下不稀罕唯有我”,右联:“尊重武道比高低谁敢来”,横 批:“教正义镖义吴为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擂台上还摆着两块木板,一块木板贴 着“生死状”,另一个木板上写着几个粗大的毛笔字:“向吴为挑战!”擂台正中央坐 着一个倭国浪人,只见他个子不高,目光凶狠,身穿宽松服,头上、腰上分别扎着一条 白布。 “独尊教!”吴为在台下,一眼就看出对联和横批的首字联起来是“独尊教”三个 字。真是师出有名,还是公开挑战,唯恐有人不知,吴为不用多想,心里就很明白,这 是贾正义安排的鬼把戏,企图致他于死地而旁人不疑心。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吴为艺高人胆大,明知对方有备而来,他还是毫不犹豫 地跳上台。倭国浪人见有人上台,从座位上站起来,和吴为面对面,互相对视着。 “来者何人?” “在下吴为是也,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本浪人倭国宫本尚青。” 两人互通姓名之后,二话不说,宫本尚青引领吴为,一起在生死状上签名画押。 “你请!”“阁下请!”随之,两人赤手空拳地过起招来。 当时明朝明文禁令,私人不得收藏兵器。出道以来,吴为为了行走方便,从不使用 兵器。 随着比武开始,台下的观众越聚越多,大家都在为吴为助威。唯一例外的是贾正义。 贾正义也藏在观众之中,他脸上的表情比台上的两个当事人还紧张。他的脸色随着台上 比武对儿的优劣势而变换,一心企盼宫本尚青赶快下狠手击毙吴为。 一开始,宫本尚青以为可凭借浑厚的内力赢对手,一直与吴为拚实力。他稳扎马步, 主要是靠双手出招进攻吴为的上盘,脚下慢慢挪动,步步进逼。吴为一时也拿他没办法, 完全处于守势,只好在台上绕圈往后退,不时寻找机会进行反击。两人在台上绕了三、 四圈之后,吴为使起迷踪步,行如游龙,动若猿猴。身影忽东忽西,忽左忽右,看准时 机,利用全身各个部位,头顶、手捋、足踢、肩挤、臀靠、膝掤进行攻击。不想,宫本 尚青不慌不忙,底盘稳如山,身法疾如风,依然是心神意气样样守矩,颇含以不变应万 变之意韵。不过,两人攻守之势已有了个转换。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吴为在打斗中心想,与对手相比,自身体力消耗较大,最终 可能落败。吴为正想变招的时候,宫本尚青耐不住被动局面,先改变招法。他身法转为 怪异,一会儿平躺地上,双脚来个“青龙出水卷残花”;一会儿腾空而上,“风卷残花 云盖盔”,从吴为头项上进击。宫本尚青出手快如电,发力注如雨,让吴为防不胜防, 差点被他击倒在地。紧接着,宫本尚青运起内功于两臂,两个拳头如铁锤一般,骤风暴 雨似地向吴为身上招呼。吴为一招“拐子腿”欲反击,不料被宫本尚青欺身而进,一掌 直击胸窝,吴为一个后翻,双足稳稳落在擂台边沿。 “好悬!”底下观众一片惊呼。 两人对视之中,吴为想起《霸王经》书《克敌篇》中提到的对付铁拳招法。还好, 自己刚练过不久,正好拿这浪人试试。功随意起,吴为运起太极“多面整体浑圆力”功 法。只见他弓蹬、肩垂、臀收、胯抱,手如抽丝连绵不断,步似猫行轻灵沉稳。更可怕 的是,吴为只须不失间架,根本无须有意防守,无沦对手击中自身间架的任何部位,无 论来力如何巨猛,都会被自身强大的功力反弹而起!没有三四个回合,宫本尚青就被吴 为一脚踹成双腿跪地。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拳头相击撞,吴为只是轻微破皮,宫本尚青 的手却出血不止。 吴为停止进攻,帮助对手包扎伤口。包扎好宫本尚青的伤口,吴为本来想到此为止, 宫本尚青也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但他要求再战,非要有个明白结果。两人你来我往又 激战起来,攻守都比较小心谨慎,在台下的观众眼中似乎平分秋色,不知要斗到什么时 候。其实,吴为一直在寻找对手出招的空隙,意欲一击定胜败。已到中午时分,太阳有 些火辣。吴为把对手引到面对阳光的地方,抓住宫本尚青攻势将至的一霎那,微微侧身 抬手,宫本尚青便如断线风筝般忽然失了去势,飞出擂台,落在台下。 台下观众不约而同,拍手称好。贾正义垂头丧气,悄悄地离开现场。 自从擂台比武之后,吴为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茶余饭后都在谈论他。不少人家 上门找他,要出重金请他教子弟练武。有些少女心仪吴为武功、才貌,闹着要父母请媒 婆上门说亲。尤其是正义镖局名气更大,上门要求保镖的人应接不暇。一时之内,正义 镖局门庭若市,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这天,吴为收到泉州提督府王亚男托人带来的一封信。信中提到,她一心想来南昌 找他学武功,奈何父亲看管得紧,几次都走成,希望吴为无论如何往泉州一趟,教她练 内功心法。信中字句话语虽不多,但求学武功的一片渴望之情,令吴为读后颇为之感动。 这时,正义镖局的大小姐贾倩倩找上门,一付趾高气扬的样子,命令他护送她回府。吴 为根本不想理睬她,这倒不是因她是贾正义的女儿,主要是亲眼所见的一件事让他直皱 眉头,从此对她没有一丝好感。吴为刚进镖局没两天,一次看见一名镖手不小心睬到地 上的波斯猫,不料旁边的贾倩倩拨剑就往他身上刺,吓得镖手急忙躲开跑出镖局,贾倩 倩还在后紧追不放。 “我有事要上街。”吴为扔下一句话,就往门外走,到街上散心去了。贾倩倩呆立 在那里,一时回不过神来,她心想“多少人想巴结本小姐还巴结不上”,自己还“从来 没有遇见过这样事”,气得直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