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临别未温存 为爱慷慨死 第二天,吴为醒来时,却发觉自己独处一室,全身酸软无力,手脚被铁链锁住。 “人心难测”,一时之间,他还以为自己误识奸人,被郭伯虎所害,懊悔不已。吴为错 怪了郭伯虎。这时的郭伯虎还蒙在鼓里,根本不知情,以为吴为不告而别,已经离开梅 花庵。 “吴为,你醒了吗?”声音来自头顶。吴为抬头一看,屋顶有一天窗,露出一张刀 疤脸。 “你是谁?”吴为瞧着那张刀疤脸问道。 “我是郭伯虎的大徒弟余三。你不要错怪我师傅,师傅还不知道你在我手里。实话 告诉你,在下想从你身上发笔横财,昨晚乘师傅和你酒醉时把你请到这里。” “你就不怕你师傅知道后处罚你?” “我当然怕。奈何近段在下走晦运,赌博老输,欠了一大屁股债,只好出此下策了!” “我身上并无金银财宝,你如何从我身上发财?” “杀了你,把人头交给贾总镖头,我就有一大笔赌资了。” “我是正义镖局的人,你杀了我,贾总镖头只会替我报仇,怎么会给你银两?” “你不用套我的话。告诉你我也不怕,反正你是死人一个。昨天下午,贾总镖头的 人就给我送来收买你人头的定金。好大的一笔钱呢,你可真值钱!” “那你为什么还不下手?” “听说霸王经书在你手里,我想和你做笔买卖,只要你把霸王经书给我,我就放了 你,怎么样?” 原来如此,吴为心里想道,为公为私,胡正义都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幸好自己 还有霸王经书在手,可以吊吊这满腹贪念的余三的胃口,与之周旋。他心里清楚得很, 自己一旦交出霸王经书,必定性命不保,让余三既能拿人头换银两又能得到人人垂涎欲 得的经书。 余三好像看透吴为心思似的,见他沉默不语,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拿了你 的经书又害你的性命,因为我知道,霸王经书值钱得很,有了它,很多有权有势的人将 乖乖听我话,给我银两花。” “你不怕放了我,我会要了你的命?”吴为故意和他多说话,脑子正在琢磨对付这 个小人的办法。 “你把霸王经书给我,会有人保护我。反正一句话,你把霸王经书给我,我可以发 誓一定放了你,你不用担心。你到底给不给?”余三脑袋瓜转得不慢,性子也比较急。 “你让我考虑考虑。”说完,吴为闭上眼睛,不再理睬余三。 “我给你三天时间,不答应就杀了你!”余三盯着吴为看了半天,直到有人过来找 他才离去。 梅花庵别墅东面门口,余三和一个手下人把前来寻找吴为的王萱萱和周淑蝶两位小 姐带走,来到街上一茶馆。 来到茶馆,余三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世上竟有如此漂亮的姑娘!此女只 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余三刚才在梅花庵门口一见胡淑蝶,就为她的美貌所吸引, 惊为天人,魂魄丢了一大半。听清两位小姐的来意,他觉得自己这两天好运当头,好事 接连找上他,挡也挡不住,为之激动不已。 如今的余三,与吴为面前的余三判若两人,只见他一脸笑容、满嘴甜语:“两位小 姐辛苦了。这等小事,叫个丫头上门问一声就是了,何以劳两位芳驾。不过,两位小姐 也确实来对了,也幸好碰上我。这不,我刚刚见过吴大侠才回来了。”听着一旁的王萱 萱催问“吴为到底在哪儿”,余三接着道:“我说出来,怕惊了两位小姐,请务必沉住 气。吴为现在落在我师傅一个仇人手里,我怕我师傅知道后找他要人反而害了吴为性命。 两位不要紧张,我跟师傅的这个仇人倒是有点交情,我一定劝动他放了吴为。”余三还 掏出一条围巾,说是来自吴为衣袋里的。 王萱萱见他手上的围巾正是吴为的,在南昌时她送给吴为,因担心吴为性命有危, 她一时脸色苍白,急得哭出声来:“这是我送给吴兄的围巾!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周淑蝶对色迷迷老盯着自己的余三没有好感,对他所说的话半信半疑,这时听王萱萱证 实围巾是吴为的之后,她不得不信吴为有了危险,一颗心立马悬在半空,着急起来。她 静了静心,对余三说道:“感谢余大侠鼎力相助,我们姐妹俩感同身受。但不知什么时 候能把吴大侠救出来?那仇人名字叫什么?” “两位不要着急,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吴大侠出来。另外,请周小姐谅解,我现在还 不能讲出那人姓名和吴大侠被关的地方。那人一再交代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此事,我已 经说的过多了,现在都有点担心,万一让那人知道,难免连累吴大侠的性命。”余三装 出一付忧心的样子。 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周淑蝶只好道:“不管怎么样,还请余大侠多费心,尽早让 我们见到吴大侠!” 余三满口答应,瞧瞧周淑蝶着急又无奈的样子,心里不禁有点怜惜,不过这怜惜之 情只是瞬间而过,代之而起的是“把这位娇妹弄到手”之邪念。 第二天一大早,余三以有关吴为的急事相告为由,把周淑蝶单独约到昨日的茶馆处 相会。在茶馆里,余三一开口就说对不起胡小姐,接着道:只怪他救人心急,胡编周淑 蝶是他未来的老婆,还说周淑蝶已发誓不把吴为救出来就不嫁给他,求那人无论如何把 吴为放了,幸好那人经不住他的苦求最终答应,不过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听着余三的话,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周淑蝶心里有些羞恼,也有点不安,但救 人心切只得勉强装出笑脸问道:“他到底提出什么条件?余大侠不要顾忌,有话请直言。” 余三装出一付不好意思又十分着急的样子:“他,他,他要我和小姐你,怎么说呢, 公开举办婚礼,他才肯把吴为放出来。这真是冒渎小姐,在下怎么配得起小姐,这可怎 么办好?这可怎么办好?” 周淑蝶再也坐不住,立即站起身,掉头就走。可刚走出茶馆门口,被风一吹,脚步 却放慢下来,最终停步一会儿,眼里隐含泪珠又往回迈步。 重新坐在余三对面,周淑蝶已冷静下来,她面无表情地告诉余三:“如果你把吴大 侠救出来,我可以答应嫁给你。但我有三个条件,一是你必须让我先见吴大侠一面,让 我相信他正处在危险之中;二是只有我亲眼见到吴大侠脱离险境,平安无事,才能和你 举办婚礼;三是事后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我救了吴大侠,尤其是不能告诉吴大侠真相。” 虽然余三疾妒周淑蝶竟然爱吴为如此之深,愿意为救他而牺牲自己,但还是心喜若 狂,心想:只要能和美人共度一宵,要我去死都行,要我干什么都愿意,更何况她答应 嫁给自己为妻,此生足矣,管她心里想谁!在美人面前,余三忘了自己欠了多少赌债, 也想不起霸王经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赶紧表态:“好!好!我全答应你。不过,我 带你去见过吴为之后,你必须在佛祖面前下跪发誓嫁给在下,我才能救出吴为。” 素来心性坚强犹如男儿的周淑蝶,这时候默默地低垂着头,两手紧紧地抓住桌角,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苦,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呢?少时母亲过早离 去,长大后父亲惨死,今后又不得不与所爱的人远离,相见不如不见,一时之间周淑蝶 只感到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这天傍晚,周淑蝶独自来到西山青云道教坛,拜见一位不知名的老道人,求教如何 让自己心有所安,尽量摆脱悲痛的心境。老道人给她讲了一个故事。说是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个国王一次梦见一位神仙传给他一句话,告诉他只要记住这句话,什么快乐和苦难 都能把它看淡,永远保持轻松的心境,国王为之高兴万分。不料,梦醒之后,国王唯独 忘记了这句话,为之懊恼不已。于是,他绞尽脑汁,日夜苦思,但最终也回想不出这句 话的内容是什么。不得已,国王召集群臣,说是谁能帮他找回这句话,他就把手里戴的 一只戒指送给谁。国王话刚说完,一位老臣就说把戒指给他。国王问他难道他知道这句 话时,这位老臣说:“一切都会过去!”对了,就是这句话,国王立马把戒指奖给周淑 蝶。老道人告诉周淑蝶,一切随其自然,让心灵自在吧,不必刻意强求,徒增烦恼。乐 也吧,苦也罢,一切都会过去。看看天上的云彩,彩云也好,乌云也罢;分也好,合也 罢,都是一时的,最终都将随风飘散。 一切都会过去,但愿这段日子快些过去;一切都会过去,人人到头都要死去!周淑 蝶听了老尼姑一通话,似乎有所领悟,心里平静不少,不过更坚定她一死求解脱的意念。 这是老道人始料不及的。 无为,无为!难道在命运面前自己真的就无所作为了吧?虽然死意已决,但想想老 道人所说的,联系吴兄的名字,比比他的所作所为,周淑蝶还是心底有些不甘,不过从 中也得到许多安慰。她想到:以自己的命去换吴兄的命还是合算的,不说感情,就拿活 在世上的价值,自己是远远比不上吴兄。有他活着,很多人将少受些灾难。 过了两天,在余三逃离福州投奔朱王府的同时,吴为获得自由,回到了知府,与周 淑蝶、王萱萱相聚。 在吴为眼里,周淑蝶、王萱萱与往日相比并无异样,只不过王萱萱欣喜若狂,恨不 得把吴为全身瞧个仔细,查清有无伤痕、痛处;周淑蝶显得安静许多,话语不多,默默 在旁看着,不时露出笑容。令吴为感到惊讶的是,王萱萱出去叫丫头泡茶的时候,性格 比较内向的周淑蝶急着靠近吴为道:“吴兄,明天小妹就要告别回苏北老家,以后恐怕 再也见不到吴兄了。现在能不能请吴兄拥抱一下小妹,让小妹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似乎有些潮红。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佳人,吴为心有所动,很想 把周淑蝶拥抱入怀,但由于担心王萱萱马上就要回来,他最终还是把伸出的双手缩回来, 十分尴尬地呆立良久,不知该对周淑蝶说些什么好。直到王萱萱回来,才打破尴尬场面, 一切又回归自然。 当天晚上,周淑蝶不告而别,知府中人谁也不知她的去向。吴为找遍福州大街小巷, 都不见她的踪影。吴为以为,周淑蝶因为昨天的事生气,提前离开福州回苏北老家去了。 第二天,吴为再次拜访梅花庵别墅主人郭伯虎,把余三的所作所为告诉郭伯虎,还 说余三最后良心发现,没有加害于他,把他放了出来。郭伯虎听后,气得火冒三丈,差 点昏过去。罪孽呀,罪孽!他一再向吴为赔礼道歉,后悔自己收徒不慎、管教无方,以 致家门出此丑事,差点酿成大祸,无端送了吴大侠性命。郭伯虎表示,无论如何,他要 把余三揪回来,施以家法,以对吴兄有所交代。 还没等郭伯虎派人找回余三,吴为已从王提督派来的信使口中得知,周淑蝶竟然和 余三在南昌举办婚礼,在婚礼之上,在夫妻交拜的当儿,周淑蝶手露剪刀一刀直插入余 三胸部,要了他的命,随后自己事先服下的毒药发作而面含笑容死去。不值得,不值得! 吴为为周淑蝶的死怜叹不已,他还不知道周淑蝶是为救他应诺而死,只以为周淑蝶舍命 为他报仇出口恶气。回想周淑蝶临别那天的异常举动,吴为为她的痴情感动万分,为自 己的懦弱无情懊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