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上官云飞没想到她会来。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已经忘记了她,而是根本无暇去想,不能去想。 然而她却来了。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来找他。 这一次,他没有笑。 她喜欢看到他笑,但是更害怕看到他笑。以前是,现在也是。 你来了。 是。 他便不再说话。这在他是少有的。 上官将军的事情我听说了。 是的。谢谢你来。 她无语。他居然跟他说谢谢!也许,自己真的不该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 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以前我总是跟他对着干。他说的话我一句也不听。可是现在却再也听不到了。人为 什么总是要等到无可挽回才懂得拥有的可贵。过了好久,他才又开口,似乎是在喃喃自 语。 不过,她顿了顿,安慰道,现在明白也比永远糊涂好。 我是不是很不孝?他出事的时候我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他最近为公事烦恼我却从 来没有想过要为他分忧解难。 为什么要这样想来折磨自己呢? 任何人都想不到会出事啊。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如何 去安慰别人。可是安慰这种事情,似乎是会无师自通的,只要你遇到你想安慰的那个人。 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他还总是和他对着干。 他一定明白你心里很关心他很爱他,就像你明白他一样。这只是一个意外,你不要 再责怪自己了。 到现在,我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他定定地望着她。可是他这样说的时候,两行 清泪默默地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你哭的时候。她避开了他的眼光,她害怕看到那双眼睛和他的眼泪。 不到时候? 你能让你的父亲白白冤死吗?难道你不应该追查线索吗?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连 她自己也想不到,然而这却又好像是她所希望的。她接着道,你父亲生前有无与人结怨, 在朝廷的情况,最近的动向都是你应该着手调查清楚的。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没有哭 的资格。 他也想不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想不到她这样说着的时候这样镇定和纯熟。而他自己 之前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样周全。事情发生以后他已经完全手足无措了。他不觉低头沉 思起来。 只是这也急不来,得小心翼翼不动声色才好。 他觉得她的心思真是缜密。 上官夫人应该很伤心吧?她又问道。 情况不太好。父亲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我对医道也略知一二。但俗语说得好:心病还需心药医。上官夫人的病,不是光药 能治的。她也看得过他们夫妻和睦的样子,她自然明白。 你有法子? 我没有。世界上如果有一种病没有法子医那一定就是心病。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 睛并不看他。 那我母亲--------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可以医这种病,那就只能是她自己。她没 有等他说完便答道。 这原本就是最简单的道理。很多人都明白。上官云飞当然也明白。但是却不是每个 人都能做到。 我可以去看看上官夫人吗?还是她打破了沉默。 当然!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原来绮云也在屋内。 念薇并不觉得惊奇。她向她微微一点头算是打招呼。绮云却并不领情。她狐疑地望 向上官云飞。他却只看着她母亲:母亲,念薇姑娘来看您了。 念薇轻轻弯下腰行礼。 上官夫人就要从床上坐起。 绮云忙按住她:莲姨,您就躺着吧。她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念薇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屋里有一架很精致的古筝摆在案上。她向上官夫人浅浅一笑:我也未曾带礼物,就 就地取材,抚琴一曲吧。只是技艺不精,还望见谅。 上官夫人颔首一笑。那绮云则是不屑的白眼。 念薇便稳稳地坐于案前,先试了试音,便信手抚起来。纤纤素手拨动琴弦,却是未 成曲调先有情。余人皆侧耳倾听。那琴声时而如淙淙小溪,时而似悠悠鹿鸣,时而又像 微微风声。温柔悠扬,让人心旷神怡。那上官云飞想起了雪地烤鱼,谈天说地;绮云则 想起幼时与云飞哥哥青梅竹马共同玩乐的情景;上官夫人则想起了平素夫妻和睦,相敬 如宾。一曲终了,众人还沉浸在美妙的回忆中,那琴声仍是余音绕梁。 上官夫人笑道:姑娘过谦了,姑娘不但琴技高超,那其中韵味就更难得。 那念薇只是微微一笑。绮云在一旁又是小声嘀咕,又是撇嘴,老大不高兴。上官云 飞见母亲精神比先前好,也觉得宽慰。 时至中午,便有仆人置了饭菜来。上官夫人看也不看,便命人搁在一边吧。 上官云飞忙道:母亲,好歹吃点吧。 上官夫人只得端起碗来,却见那粥比平日的看着清爽,尝了尝果然跟平时不同。又 见几样小菜也比平时的看着鲜,却又不腻。也尝了尝,乃笑道:王嫂手艺比平时更好了。 那仆人便笑道:我哪有这么好的手艺。是这位小姐先前做的。便指着念薇。 上官夫人道:这如何使得?姑娘原是客人。只是没想到你的厨艺也这般好。 念薇道:不过几样家常小菜。夫人见笑。 那仆人又说:少爷,外头我也把饭预备好了。 上官夫人便催他们出去吃饭。 念薇又向上官夫人微微一笑:夫人好好修养吧,我就不再打扰了。 上官夫人笑着吩咐上官云飞好生招呼着。 上官云飞答应着便紧随其后走了出来。绮云一见,忙挤过来走在他旁边。 谁知念薇却告辞要走。上官云飞正欲阻拦。 她只微微一笑:你知道,我要走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他便不再挽留。只笑道:你今天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多。 何止?我以前的笑全部加起来也没有今天多。 你笑起来的时候实在很好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绮云在身边。 她有意无意地瞟了绮云一眼:就算是心存感激也不用说这样的恭维话。 上官云飞顺着她的眼光一回头,看到了绮云绷着的一张脸。只好不再说话,禁不住 回过头来念薇吐了吐舌头。 念薇刚刚走出大门,绮云就气冲冲嚷道:她怎么会来这里的? 她自己长着脚。她想来自己就来了。他嘻皮笑脸地说。 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你不是一上午都跟我在一起吗?是她自己来的啊! 我是问你怎么会认识她的? 这更奇了。你不是跟我一起遇见过她吗?好啦!小麻雀,我要吃饭去了。你别再吵 吵嚷嚷得我心烦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绮云气呼呼地追在他背后:不行,今天你不说清楚我不让你吃饭! 尽管绮云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还是一无所获。她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开始淌眼抹 泪起来。一般来说女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这一招都是有用的。可惜她已经用得太多。 上官云飞自己在一边吃饭,也不去理她。她也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也不敢十分招 惹他,也只好暂时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