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那天早上绮云还在睡懒觉,她一贯是睡到很晚的。 突然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劲儿地摇她:公主,公主,快起来吧! 吵什么吵啊?!讨厌死了,没有看到我在睡觉吗? 公主,公主,来了啊,来了! 什么来了啊?哎呀,不管什么来了,你马上给我出去。绮云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柳妃娘娘啊,柳妃娘娘来了! 什么柳妃娘娘?什么?你没有看错吧。绮云突然从香梦中醒来。 千真万确,奴婢怎么敢骗公主呢? 快为我更衣!绮云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绮云很少去看过她,虽然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当然,她更是从来没 有来看过绮云。 所以,今天她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绮云更是万万想不到,她一时竟也捉摸不透 自己的心情。 她匆匆忙忙地梳洗完毕走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柳妃娘娘坐在外面大厅左侧的椅子 上了。 她急忙过去:给母妃请安。 正待下拜时,柳妃娘娘及时地截住她:免了吧。 每次都是这样。绮云在心里嘀咕,当然也就不再坚持,这在她,也本来就是一种虚 礼。 你们这些奴才怎么这么不知礼节?也不请母妃上座,连茶也不沏!还不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 别忙了,我不喝茶,坐坐就走。 绮云之所以这样激动很难说是出于关心,甚至连礼貌也不太谈得上,她只是觉得自 己应该拿出做主人的气势来,也可以说包含了些许示威的成分。 公主和娘娘慢慢聊,奴婢们先告退了。 柳妃并没有反对,相当于默许了。 绮云轻轻地笑了笑,她很满意这些丫头的作法,虽然她并不想同母亲单独呆在一起。 上官云飞可还常来?这是柳妃的第一句话。 我可没功夫搭理他。绮云不知道她为何选择这样的开场白。 你还喜欢上官云飞? 如果说绮云并不知道她来的目的,也更不会想到她会单刀直入地问这个问题。她本 来想回答这个不管你的事。但是她却不由自主地说,我爱他。 你不可能不认得那个叫念薇的姑娘吧? 当然认得。说这话的时候,却突然狐疑,她平日里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不知道怎 么会关心起这些来呢? 你最好还是不要喜欢上官云飞。柳妃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是严肃的,绮云不看她, 她的眼睛却盯着绮云。 绮云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恨恨地盯着她,嘴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凭什么不让我喜欢他,我喜欢他碍着你什么了,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的事情?话一出 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太恶劣,虽然柳妃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就连皇上皇后也不曾这样对 她说过话。 柳妃的脸色骤然大变,煞白,没有血色。她很久都没有说话,绮云偷偷地看她,看 得出,她在努力克制自己。 终于,柳妃重新镇定了下来。 他喜欢的人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让我过上好日子。 以你的伶俐,怎么会看不出他爱的人是念薇呢?柳妃对于她的指责似乎毫不在意, 只是轻轻地问道。 绮云没有想到她会夸自己聪明,但是倘若承认这点,按她的逻辑,便是承认自己云 飞哥哥不爱自己,她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过只见过那念薇一面,你如何知道云飞哥哥爱她,难道他亲口对你说的? 何须他说,只看一点,就可以知道。 你倒是说说看。 他看她的眼神和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是吗?我倒没有注意到什么眼神。我只知道我和云飞哥哥青梅竹马,而他们俩认识 不过才认识不久。 感情的事,原本就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柳妃说这句话的语气,那么饱含感情,让 绮云也不由得严肃起来,她认真地看她,却见她的眼光已经落在了一个虚无飘渺的地方。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要让我相信这个你所谓的事实吗?绮云故意提高了声调。 这根本就是事实。你的心里,知道得和我一样清楚。 绮云不答。 也许你不知道,是上官云飞跑来求我向皇上求情要救她的。 我说难怪,父皇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居然要想偷盗玉玺的人?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 果吗?她有可能会做出更大的恶行! 她不是坏人。 你怎么知道,难道她脸上刻着好人二字?绮云气愤地问。 我用我的眼睛去感受。你现在可知道上官云飞对她用情之深。柳妃不温不火地问道。 就算这是事实,我也不会放弃,更何况现在那念薇是个什么人,她是杀人不眨眼的 魔女。我就不信云飞哥哥还会像以前一样对她。更何况,绮云顿了顿,很轻松地接着道, 父皇上那么疼我,我可看不出这件事有什么难办之处。 你这么认为,那当然最好不过了。如果你一定要一意孤行,那么你在这个时候应该 不会跑到上官云飞面前去大说那个姑娘的不是吧,相反如果你能够做到尽量从他的角度 去考虑问题,对你来说,总不会是坏事。 绮云愣住了,她才和上官云飞闹了别扭,可不是因为她老是把念薇当成眼中钉?她 不得不承认母亲说得的确很有道理,但是她一贯任性,即使心里信服,口中也未必肯承 认,她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倒是不劳烦母妃操心,我的事我自会处理,再说,不管什 么事横竖有父皇呢! 这样最好了。那我就告辞了。 且慢,儿臣想请问母妃一个问题。既然今天已经说到这儿,母妃如此厌恶儿臣,儿 臣难道不是母妃亲生? 我也希望不是。柳妃愣了一下随即绝然地说。 母妃一路走好,恕儿臣不远送了。绮云只是冷冷地在原地站着。柳妃的话并没有让 她很伤心意外。看着母亲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眼中。清晨的阳光柔柔地撒在她的身上, 她不得不承认,母亲的确是一位相貌气度非凡的女子,而且她看起来依旧那么年轻,时 光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点印记。她今天来似乎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好意,虽然绮云实在 不敢作此猜想,第一次,她开始对这个女子产生强烈的好奇心。说来荒唐,她是她的母 亲,原本应该是她最熟悉的人,但是却偏偏是她最不了解的人。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这 一切实在是太荒诞,即使活泼如她,那一刻,也实在是快乐不起来。 绮云突然想去看看上官云飞,她被母亲的一番话弄得很不安。她和上官云飞从小一 处长大,那时候他常常和已故的上官将军到皇宫来。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上官云飞,她正 因为没有人和自己玩哭鼻子呢! 本来宫里愿意和她一起玩的人还真不少,她是皇上的心 肝宝贝嘛,当然大家都想讨好她呀!但是她却总是搞恶作剧捉弄别人,大家都只有忍气 吞声,不敢认真跟她理论,但是时间一长就没有人跟她玩了。她就只好捉弄服侍自己的 丫头太监,可是没玩几天。她又腻烦了。那时,上官云飞正好和他父亲一起进宫,上官 将军见她在一边掉眼泪,正待走过来安慰,没有想到看见有人走过来,她哭得更凶了。 上官云飞也过来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很久,突然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你的鼻子里有 两条虫子。绮云突然停止了哭泣,郑重其事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呵呵,你还没有呢! 不过如果你愿意和我玩,本公主愿意把它们赐给你。哈哈,如果你愿意把它们扔掉,本 公子愿意陪你玩哦。上官云飞不但没有被绮云的话恶心住,反而很大度地说。绮云抓过 一旁丫头手里的手绢儿:哼,谁怕谁啊?呆会儿我可有机会收拾你!就这样,他们认识 了。从此以后,绮云再也不担心没有人陪自己玩。但是她也不能像以前那么嚣张了,以 前总是捉弄别人的她成了被捉弄的对象,这种事情要是换在以前换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 会是她无法容忍的,但是现在她不但不会发脾气还常常玩得不亦乐乎。上官云飞的鬼主 意真是不计其数,轻而易举就把绮云整得晕头转向。大家都开玩笑说一物降一物,绮云 这样的厉害角色也终于有人来治了。这样打打闹闹着,他们都一天天长大了,在绮云的 心中,除了父皇,上官云飞就排第二位了。所以当上次五公主出嫁的时候,父皇开她的 玩笑,打趣儿她的时候,那么自然而然地,上官云飞的样子就浮现在她的头脑中再也想 不到别处去。关于这一点,她从来不曾有过半点怀疑,也从来不曾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不 对的地方。父皇显然也看出了一些苗头,常常拿她开玩笑。也正是这个原因,刚才在柳 妃面前,她才表现出十拿九稳的样子。她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父皇办不到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在此之前,她一直深信不疑,自己的想法也正是上官云飞的想法,当然这 是在念薇出现之前的事。 然而,世间的事情,原本就是变幻无常的。 绮云亦是伶俐的女子,她当然不可能半点都看不出上官云飞对念薇流露的情意,但 是那也不过是一种很淡的表示,而且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关心自己。她虽然心里不痛快, 但是还不觉得问题有那么严重,直到上官云飞冲她发脾气,直到今天早上母亲的一席话。 绮云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将军府。她依旧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只有 一个贴身小丫头小莲跟着。这已经是惯例了,皇上也知道,只依着她,关照注意安全也 就罢了。 没有想到看门的大爷一见她,就告诉她一个坏消息,原来上官云飞已经病了两天了。 初听这个消息,她的心就被提了起来,无缘无故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静下来的时 候,她的心里还是稍稍有了点安慰,原来是因为这样云飞哥哥才没有来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