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可惜,他这一剑,能否刺得下去,已经不可能得到答案。 因为在那一瞬间,在她美丽的眼睛闭上的那一瞬间。一粒小石子突然飞来,冷不防 打在上官云飞的手上。 珰——的一声,剑从他的手上脱落了。震得他的手臂发麻。他这才感到掌心有细细 的汗渗出。 她睁开眼睛。吃惊地看着地下的那柄剑。 一个黑影,已经掠到了他们跟前。 来人弯下腰,捡起那柄剑。轻轻地递到她的手里:师妹,我们走。 她已猜到是他。 这时候,如果一定有个人会来,那就一定是他! 你不该管这事。 只要是你的事,我就一定要管。 我欠他一条命,我应该还给他。 如果你真要这样做,我可以把我的剑借给他。你不必不还手。 我要做的事,任何人都拦不住。你也不例外。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固执。我一定会杀了这小子的!你也一定明白,我要做的事,同 样没有任何人拦得住。他顿了顿,刚才我就可以要他的命,可是我放过了他,现在他也 欠我们一条命,我们互不相欠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上官云飞突然开口了:你已给过我一次机会了。是我自己没有把握 好。你已经不再欠我了。其实你本就不欠我什么。你快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离开。他们就这样站着,静静地站着,像一颗生根的树。 良久,上官云飞慢慢走过来,轻轻地说道:这个,还给你。 念薇慢慢伸出手去,他把那颗颗小小的珍珠放到她的手心。他眼里被滤干的泪看得 她心痛。 她合拢五指,把它攥在手心,终于转身和她的师兄一起走了。 她一转身,泪水就抑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他也走了,几乎与她同时转身走了。这样 的情况,后走的那一个人,就已经是输家。 如果我不来,你就任由他把那一剑刺下去?师兄不是一个沉的住气的人,这句话, 他迟早都会问。 是的。她知道这样的回答会让他生气。她不想让他生气。但是她是一个不习惯撒谎 的人。 他有什么好处值得你为他这么做?他不仅仅是生气,他更伤心。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其实她自己也很想知道。 她更想知道他的那一剑到底会不会刺下去。如果他刺下去,她不会怪他,也不会怨 他恨他。但是她也知道,如果他刺不下去,那么,至少自己会有几分宽慰。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 可是她知道,她早就知道,不管他作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一定会痛苦,非常痛苦。 他的痛苦,也绝不会比自己少。 想到这里,她突然身子向后一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幸而纪蔷眼疾手快,从后 面把她扶住。她弯下腰捂住胸口,不住地咳嗽起来,鲜血不断地从她口中流出。 师妹!师妹!他若早知道会弄得她这样。他的嘴一定会闭得紧紧的。 我——我没事儿。休息一下就好了。师兄你别担心。她也是关心他的。他并不是不 知道这一点。可是,他却常常忘了这一点。这到底是因为他太爱她,还是因为他还不够 爱她? 他看着她白得像纸的脸,又是心疼又是气愤,但他到底不得不承认是心疼多于气愤。 可是他的心也很痛,很痛,那几天,他不敢再进皇宫,但是他一直在附近徘徊,用 尽各种办法打听她的事情,想伺机救她。他们的规矩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如果出现了 意外的情况,要以完成任务为最紧要的目标,甚至不惜牺牲任何人,如果不幸脱不了身, 如果敌人以性命要挟,要自尽来保全组织的秘密。其他的人不能擅自去救被擒之人。但 是他却一定要救她,他可以把全副的精力和忠心献给师傅,可以对师傅惟命是从,但是 念薇永远是例外。他会不惜一切力量来保护她。他的生命因为她的存在而有意义。所以 他一直在想办法,无奈之下,师傅答应了他的请求。然而组织上不可能再派其他人来帮 助他。一切都要靠他一个人,但是他没有想到已经有人抢自己的前面。他对这个人非但 没有感激还有满腔的怨气。而且师妹居然这么蠢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上官云飞,纪蔷在心中狠狠地念着这个名字,现在,这个人成为了他的敌人。他评 判人的标准只有一个:敌人或是朋友。结果往往是后者居多。准确地说,他根本没有朋 友,干这一行的人,朋友就是死穴。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结交朋友。其实说到底他也没 有敌人,他的判断标准只是师傅的判断标准。准确地说:除了师傅和师妹,全世界都是 他的敌人,但是他又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敌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上官云飞成为了他第 一个真正的敌人。 上官云飞一个人在黑暗的路上蹒跚。这事故发生得太突然,他接受不了。直到现在 他依然没有办法去面对。他可以无视她那么多残酷的行为,但是却没有办法不在乎她是 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那一剑他到底能否刺得下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既不想承认自 己下不了手,却又没有办法去放下手中的剑。他既恨不了她,也不能原谅她。他既没有 理由再去想她,却又无论如何忘不了她。于是,他就只有痛苦,他知道,无论自己作何 选择,都是选择痛苦。 他原本以为念薇是只适合白衣的女子,可是现在他亲眼见到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她 也会穿着那一身的黑衣,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她身着夜行衣的样子更有风韵,更让人怜 惜。可是在她清丽脱俗的外表下怎么会有一颗这么险恶的用心和伎俩?可是事实摆在他 面前他根本无法否认,这一次,他真的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你能让你的父亲白白冤死吗?难道你不应该追查线索吗?你父亲生前有无与人结怨, 在朝廷的情况,最近的动向都是你应该着手调查清楚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多么镇定 自若。现在想起来,从头到尾,自己都是一个傻瓜,一个小丑,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却沉浸其中浑然不觉。 冷风无情地灌进来,撕裂了心,一阵一阵地疼,他觉得脚下象踩着棉花,软软的, 使不上劲,他无力地倒靠在路旁的一颗树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上官云飞,到此为止吧。他默默地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