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绮云飞奔着,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念薇竟然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上官云飞爱着 的人,自己恨着的人。原来,母亲早就知道了,原来她反对自己和上官云飞的亲事一定 也是为了她。原来是她救了她! 以前她想不通的事情,她现在都明白了。原来,她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的出生只是一个错误。如果不是她,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她只觉得自己可怜。 原来,骄傲的绮云,高贵的绮云,一切都不过是假象,是自欺欺人,她根本就是一 个可怜虫。什么公主,她根本不配。她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不喜欢自己。那一刻,她 真的想,就这样死了也好,这样就可以不用这么痛苦了。 她的思维停顿了,无法思考,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 走过熟悉的地方和不熟悉的地方。她的双脚停不下来,她害怕,害怕只要一停下来,就 会想起痛苦的事情。她那鲜红华贵的新娘的嫁衣,已经变得很脏很脏,颜色也黯淡了下 去,她已经忘记了原来自己是一个新娘。 新娘都是美丽的,她却是例外。 也许错的她自己,不属于自己的始终不是自己的,怎么勉强也没有用。 就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走到尽头就听天由命吧! 在走的时候,每碰到街边的酒店,她就进去要上两壶酒。她的酒量不好,以前只是 偶尔喝点儿就醉了,但是这次不管怎么喝却始终那么清醒。 这天,她又来到一家小酒馆。里面很昏暗,有一个人朝里坐着也在喝酒,一杯接一 杯,看来这世上失意的人还真是不少。 她自己独自坐着喝了很久,大已经有五六分酒意了,现在她的酒量开始变得很好。 可是那个人还在在那里坐着,一动也不动。绮云突然对这个人产生一种浓厚的兴趣,她 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有兴趣一起喝一杯吗? 那人不理她。举起手中的杯子就朝着嘴里灌。 绮云觉得实在是太丢人了,现在居然连一个山野村夫也可以这样无礼地对待她。她 伸出手去,截住了拿杯酒,到进自己的嘴里。 她以为这下那个人一定会生气,一定会站起来跟她吵,一想到这里她就开心,没有 人说话的时候,就是有人愿意和你吵架也是好的。 可是那个人非但不生气,简直彷佛眼前没有这个人似的,他索性提起坛子直接往嘴 里倒。 这下绮云可真的生气了。她抓住那个人的手臂:你为什么不生气? 店小二听到这句话,简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所以说一个人如果不开心,最好是 去听那些酒量不太好而喝醉了又喜欢说胡话的人说话,这样就算不笑破肚子也会让人一 扫闷气。 可是绮云这一拽酒意却清醒了一半:咦,你的手臂跑到哪儿去了? 被我砍下来了。那个孤单的平静地回答。 什么?你自己砍的?绮云努力睁大了眼睛,她突然想起自己彷佛也看到过一个人把 自己的手臂看下来,想到那一幕,她就不寒而栗,她从来想不到会又一个人能这么冷酷 无情,居然能亲手砍下自己的手臂。 店小二本来在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可是现在他再也笑不出了。 记忆中的那个人在眼前慢慢浮现出来,最后居然和面前的这个人的面目完全重叠在 一起。 是你?绮云惊出一声冷汗。酒醒了。 黑衣人不答,不回答的意思往往就是默认。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那你呢?绮云回答不出。 你把她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是上官云飞叫你来的? 我犯得着听他的,他也从来没有命令我做任何事情。 那你就没有必要知道。 你错了,我是这个世界上不多的有资格知道的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理直气壮。 你有什么资格?他变得少有激动。 因为……因为她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他不屑地问道。 我不许你这样说她!虽然一直以来她都不喜欢自己的母亲,但是也绝对不允许任何 人侮辱她。 她那是胡说八道!师妹的母亲早就已经死了。 她为什么胡说,她犯不着。你根本不知道,你们夜闯皇宫的那一次是她去求了我父 皇才把她放出来的。上官云飞能说动我父皇?他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你知道不知道我母亲的名字? 什么? 蔷薇,她出嫁以前叫做蔷薇。她姓柳,名蔷薇。 你说什么?她真的是…… 怎么,你那个所谓的师傅一直都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复仇的工具,最后还害死了她! 这可是真的?他的语气黯淡了下去。 绮云知道已经用不着回答了。 幸好她不知道。幸好她不知道。他喃喃地念道。 你放心吧,她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知道了。她突然有一股无名之火,为什么所有 的人都这么关心她在乎她,于是揶揄地说道。 你说什么?他的左手突然伸出,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她本来以为他已经失去右手 可以不用再害怕,可是没有想到他的左手依然如此灵活。 绮云快喘不过气来了。他却突然松了手了:以后不再在我面前这样说起她,我怕我 的手会控制不住。 你敢杀我?绮云喘着气问他。 我现在不想杀任何人。 你现在还能杀人吗?绮云轻蔑地问,似乎忘记了自己刚刚才死里逃生。 你可以试一试。他甚至还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那只空荡荡的衣袖在秋 风显得特别的孤独。 绮云看着他不敢再说话,却默默地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 你不要再跟着我。他沉着脸警告他。 我走自己的路,你管得着吗?她又俏皮起来了,她觉得自己吃定他了,他是不会伤 害自己的。因为他绝对不会伤害任何跟念薇有关系的人。所以既然没有地方可以去,那 么跟着他走就是最安全的。 从此以后,他走到哪里绮云就跟到哪里,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好由着她。 我叫绮云,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笑呢? 你为什么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呢?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呢? 他一句话也不回答。 我知道你之所以不回答我的问题是想让我离开你,我才不上你的当。我跟定你了。 他突然笑了,他笑的时候露出白白的牙齿,很帅气的一张脸。 你可是想跟着我一辈子?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原来他也会开玩笑。 那你的上官云飞怎么办呢? 他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我。她的脸色黯淡下来。 既然知道,那么当初究竟为什么要嫁给他?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想尽最后的一点儿努力去抓住他吧。她叹了口气。 有时候太执着未必是好事。如果不是我执意要一个结果,也许她也不会…… 可是感情的事情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现在你放下了吗? 不放弃也得放弃了。永远地离开反而会在云飞哥哥的心里占一席之地,我没有信心 跟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斗。我斗不过她。 所以你选择逃避。 也许是逃避吧,很多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去面对。没有办法面对母亲,父亲,云飞 哥哥。我没有办法面对所有的人。有时候想着自己真的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了知道吗? 你根本不会明白的。我母亲一直都不喜欢我。不管是在母亲的心里还是云飞哥哥心 里,我都比不上念薇。 在我心里你也比不上。他笑。 没有想到你也会这么幽默。绮云笑得有点儿苦涩。 你怎么知道你的母亲不爱你?那你又知道不知道如果一个人从小失去了父母,不知 道自己姓谁名谁是怎么样的感受?你又知道不知道一个人从小生活在自己的父亲身边, 但是她的父亲却从来不把她当作亲身女儿是怎么样的感觉? 绮云无语。原来他是因为这样才不告诉自己他的名字。原来他们的痛苦也这么深, 而她至少已经幸福地生活了十多年。 可是如果你有一个母亲在身边,她却从来也不关心你,甚至看也不看你一眼,甚至 反对你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么你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绮云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 她明明知道我喜欢云飞哥哥,却告诫我不要和他在一起。 她反对你们在一起,也许只不过因为她觉得上官云飞心里还想着另外一个人,害怕 你受到伤害。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与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一样痛苦,这 样的痛苦,还有谁能比她体会得更深刻吗?绮云呆住了,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站在别人的立场去看待问题。 你又凭什么认为上官云飞不爱你不关心你。上次在皇宫我要杀你上官云飞是怎么保 护你。说不定现在上官云飞和你母亲都在满世界找你。 绮云的泪水流了下来,以前她总是认为上天对自己很不公平,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原 来上苍已经把最好的东西都赐给了她。 以前她总是认为念薇比自己更幸运,可是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活着,就一切都好, 活着,一切都还可以争取,一切都还有希望。 念薇毕竟还是她的姐姐。 你今天的话好像比什么时候都多。她不想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简直比我这一辈子都多。 你到底把,我是说,把我姐姐藏在什么地方。 你终于承认她是你姐姐了。 她本来就是我姐姐!绮云总是不肯服输。 你放心,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我很快就会回去陪她了。 我想见她一面。 这个地方,我只想让我和她呆在一起。 如果云飞想知道呢?我知道你已经不再恨他。 如果他亲自来问我会告诉他,可是他已不必知道。 为什么? 因为她已经在他心里。 那好,你把这条链子给她,这是我的母亲在我出嫁前给我戴上的。绮云取下脖子上 的一条挂坠。 我带她收下,她未必不会喜欢。可是现在你还是最好离开。 为什么,你又要赶我走。 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谁? 你心里最想见到却又最怕见到的那个人。 你为什么要等他? 有的事情他一定想要问我,我也有事情要问他。你也应该回家了。街上天天官兵在 搜寻,应该是在找你。 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她看着他惊讶的眼神,接着说道,不过我会写信回去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