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你又杀了人吗?”并未看门口的女子,燕忆枫轻轻笑着,“带着血的气味四 处闲晃,也只有你可以做到了罢。” 年轻的女子也不言语,只是自后扔来一个小瓶。燕忆枫伸手接住,打开瓶子闻 了闻又扔了回去,“你的威信已经树立得足够了,却不得不用酒来洗去那些血痕吗?” “你杀了姨父之后又如何?”近乎是凌厉的回击,“你现在连燕筠也想杀么?” “你知道未知为什么能生存下来么?”燕忆枫转过身子,“你应该比我知道得 更多。未知中不允许弱者存在,我们的战斗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强大。妹妹,冷月 刀属于你这点,你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 “流星门也有人在这里,如果他坏了我们的事怎么办?”燕潇问道,她不再理 会其余什么,只是觉得燕忆枫与平素有些许的不同,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我们 杀了他的话,万一流星门主发火,后果绝对不会好收拾。还有那些蠢货,一点用处 和头脑也没有。” “不要和流星门作对。”燕忆枫道,“未知还没有把握能战胜那个组织,而且 ……”他轻轻笑了,笑容中却有冰冷的意味,“决不能让中原萧家得知这一切,他 们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表哥……”迟疑了片刻,黑衣的年轻女子终是轻声道,“我干掉了某个老家 伙……林晰延大概后天就可以到这里,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呢?” “你真的想与他们为敌么……”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未说出后面的两个字。 燕潇一笑,点点头。她转动着手中的小瓶,一不小心那小瓶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酒的气味充盈了整间房子,燕潇仍是笑,“我是真正的叛逆者,我想表哥你一早便 知道。” 她伸出一只手看了看,那只手有着修长的指节。她想了想,握住了刀柄,最终 抽出了银色的长刀,“你知道,忆枫。即使回忆过去,命运也早已被这冷月刀斩断。” “命运?”燕忆枫笑了,“命运永远也不会改变,我一直都在看着它。” 他走出了屋,轻轻甩上门。燕潇立在他的面前,眼里有着挥不去的怅惘。她轻 轻把刀纳回鞘中,用衣襟遮住刀鞘。她看着燕忆枫从她身边擦过,只是转了头,向 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边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妇人,她看着燕潇,眼里有赞许 的神色。 入夜之时,如意已立在了怡梦轩外。他想找寻的那个人就在里面,而他又不想 说出某些事情。难道他要向小夜说他是来与他称作姐姐的人以及他的朋友为敌的吗? 他不愿这么说。 “小夜。”他低低唤了一声,却又止住了。他并不愿露出太多的痕迹,即使必 须。也许组织怀疑了什么,但是…… 他摇摇头,作为如意,是不应该如此优柔的。 身后微微有些声音,如意转身,面前已有一微笑着的年轻女子,她的面上罩着 青色的轻纱,“阁下何人,既已来了,为何不进来坐坐?” “无意久留,就此别过。”如意道,瞬间已纵起身形。刹那间有一小小物事向 他胸前激射而来。如意本能的把剑鞘上移挡下暗器,却觉虎口一麻,身形已滞。他 在不远处落下地面,却有些惊讶的开口,“水天叶?” 那女子依旧轻笑,“又是未知来送死的么?” 如意轻轻握住剑柄,目中多了丝冷澈,“在下确是未知中人,但却未必是来送 死的。” 那么他不得不战斗么?关于小夜的事情……不,在那之前他是如意,他不是胆 怯的人,从来都不是。如意一向是骄傲的,即使这些骄傲会把他带上死路。 女子微微笑着,缓缓取出一柄玉箫。如意握紧了剑柄,他只是盯着那女子,并 未去管她的动作。 剑与箫同时攻出,如意心头微有些愧疚,剑势却如同很久以来一样,那就是作 为杀手的特质罢,不管心头多么迷惑,手中的剑却决不会有半点迟疑。 “阁下身手却好得很那,也不知是未知哪位高手?”柳烟笑道,玉箫斜斜点向 如意咽喉,如意向后急闪时,又有一抹清冷的刀光闪了起来,淡淡的回旋在空中。 玉箫碎了,落在地上。 如意见有人阻碍,身形已向后疾退。并未有人追上来。小夜。他轻轻念着,对 不起了小夜,如意并不是有意…… 刀光消失了,灯笼的暗光照出一个隐隐的影子。佩刀的年轻女子眼里闪着复杂 的光,却又轻轻说了一声,“这等半夜……也休要打了为好。” 柳烟已转身进了怡梦轩,甩上了门。地上那一管碎裂的玉箫在微光之下显得有 些突兀。泠盈拾起了一片碎片,拈在手中,就那样略带冷笑的望着,然后攥紧了那 片碎片,直至血从掌中滴下。“再见。”她轻轻道,“再也不要见了罢。” 她转过身子,在街道的另一方站着一个少女,正沉默的望着她。 “什么事?”泠盈轻问,那少女眨眨眼睛,“萧大哥在等你,他一直都在等你。” “我已经和他说过再见了。”泠盈道,声音中带些萧瑟,“很久以前我就同那 两个人说过再见了。贸然的相遇会让我们所有人都去回忆,那将是一种磨折。萧若 樱曾有最美丽的双翼,却在过去之中烧成了灰烬。落华刀客死在过去这一点也是一 样,那是泠盈不会忘记的。” 她轻轻笑了,“再见,再见。”那是极轻的声音,随之一声长啸,女子的身形 在夜中消失。叶倩芸叹了一口气,翻墙进了怡梦轩。 “清芸,清芸,一别四年,你又在哪里?”她望向天空,那是铁灰色的天空, 没有星星,什么也没有。地上的水顺着石缝渗了下去,而空气是冷的。叶倩芸就立 在那院中良久,才走进萧若樱的那间临时病室,重坐在那张小凳上。足有一炷香的 时间里,她就紧盯住那个年轻人只有些微起伏的胸口处,就那么紧紧盯着,一动不 动。 “小枫,小枫,我在那边山里发现一座奇怪的房子啊,跟我来吧。”女孩轻轻 的从窗沿伸出头,“出来的时候小声点,不要让别人发现了。偷偷进后山萧叔叔会 罚我们的。” 萧凌枫往外望了一眼,装作没有看到,“叶子,你的声音已经很大了。” “你不去我就去找萧叔叔,说你偷书库的书那件事。” 忽而又是那个夜,一切都变了形状。尸体散落在家的每一个角落。踏进大厅的 时候,那无法瞑目的女尸就在那里躺着。那是现实了罢,但是叶倩芸没有哭,一点 也没有。并不是她不想哭,而是她知道哭了也没用。她只有寻找,寻找其余人活着 的证据;她只有八岁,但是她知道她得找。一个人想从后面抓住她,但是她已经发 现那个人了。地上的一把匕首上有蓝色的光,那就是可以用来杀人的罢。她笑了。 那是她杀死的第一个人,如果那些人可以杀戮,她也同样可以。那并不是梦而是现 实,那是自许久以来一直延续着的现实。她数了数那些尸体,很多的尸体,但是她 一具具的数,然后认出了他们。她烧了所有的人,其实不用她烧,那里也已经几乎 烧光了。叶倩芸知道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但是她必须这么做。那一年她只有八岁, 但是她知道这一切意味的到底是什么,就像她之中的另一个人在那里告诉她一样。 就从那一刻开始,就有一个声音在她之中回响,那是来自过去的哭泣,从过去直至 现在一直响彻的哭泣。她没有找到叶天翔的尸体,那是唯一幸运的事情。因为她知 道他还活着,虽然这点也曾让她痛苦过。 如果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如果她必须永远孤单而低贱的活着,那么只是杀戮 又有什么可以内疚的?她落到这种境地就是因为那些人罢,那么她会报复的,用她 的生命起誓的报复。 那是火焰,那些翻腾着的火焰,那之中埋葬的…… “不!!”叶倩芸叫了起来,她猛然惊醒的时刻天已经有些发白了。又是新的 一天了罢。少女站起身子,走到年轻剑客的床前。在她弯下身子查看的时候,那只 苍白的手抬了起来,抹去了少女额上的汗水,“小叶。”他的声音几乎无法辨别, “你做噩梦了吗?” “对不起……大哥,我不小心睡着了。”叶倩芸低声答道,微微苦笑。萧若樱 咳嗽起来,于是叶倩芸将失明的剑客扶起,小心的不碰到他伤口,用枕头垫在他的 身下让他可以呼吸得顺畅一些,“这样好些了么?” “好多了……谢谢你,小叶。”萧若樱轻声道,“同一个梦?” “不用担心,大哥,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们不会输给未知的,必要的时候我可 以把门主找来,他的功夫你知道的。”她答非所问。 “小叶,”萧若樱轻道,“对于你的家族的毁灭……背后的主谋不是别的而是 未知……”他停了片刻,轻轻咬着牙,然后吐了一口长气,道,“而你的弟弟,可 能就在未知之中。” “大哥的意思是?” “叶家的少家主一直都还活着。”他不再说什么,只是轻微的喘息着。叶倩芸 沉默的立在床边,直至晨光照亮整个屋子。天已经晴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