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哪里啊,紫竹公子你实在是太客气了。”湛淇笑了起来,“在下只是一个行 医之人,与忆枫相交也只是一时的机缘罢了。我是可以不管你们在江湖之中的风评 的,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紫竹走到他的面前,湛淇站了起来,动了动腿,觉得已经和平时差不了多少了。 他一边在心里赞扬着自己的高超技术,一边把那个年轻人推到一张椅子上,掏出了 一把剪刀。 “小心哦。”他例行公事般的说着,“会很痛的,你忍一忍比较好,而且,怎 么这么小伤口出这么多血啊,这不对劲呢。你把箭外面那段折断了?这算是一个比 较明智的做法。” 他的手没有停着,“不要动,好,出来了。” 箭头跳了出来,温热的血溅到了湛淇的脸上。年轻的医师不满的咕哝一声,看 了看箭头,皱起了眉,又在伤口中让紫竹痛苦的检视了一番,拿针挑出了不少竹丝, 然后才敷上药包扎起来。 “真是高妙的暗器手法,外层散开顺便让我头大,而内层的箭头……”湛淇看 了看紫竹,“可是有毒的哦。” 紫竹的表情没有变化,“什么样的毒?” “嗯……也不算是太厉害的毒药,如果是特别厉害的那种,你当场就应该死掉 的。这种毒药看起来像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个可怜人中的同一种毒,当时看起来没有 什么,而且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不便,只是他中了这种毒以后,只活了五年就死了。” 湛淇耸耸肩,露出有些狡黠的笑,“但是并不是无药可治哦,解救的法子还是 有的。只要在一个月内把那根骨头整个切掉,基本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当然……如 果那样的话,你这只手就算是完全的废了。” 紫竹沉默了,他望着地面,久久道,“如果不管它,也可以再活五年?” “前三年看起来还可以,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然后你会逐渐衰弱,然后所有 的旧伤都会复发。那样死掉是很痛苦的。但是如果你废了右手,以后还可以活下去, 即使想继续挥剑也可以。”湛淇拿白布擦擦手,走到床边坐下,“这一个月时间, 你可以在这两者之中选择一个,当然,我个人还是希望你选择活下去,因为我是一 个医师。” “五年以后,她们应该可以自立……那么也没有什么了。”那蓝衣的年轻人笑 了,“对我来说,三年就已足够。” “你不在乎死掉吗?” “像我这样的人,每一天都可以说是在接近着死亡。” “你不在乎死掉,你妹妹们也不在乎你的死吗?”湛淇关上药箱,卡上暗锁, “你还是想想比较好。” 门突然开了,黑衣的未知之主走了进来。他望了望紫竹,毫无惊讶的耸了耸肩, “我知道你失败了,因为我看到盈跑进城。我自己不能做到是因为公子显缠着我。” “我本可以完成任务……只是某个萧家的捕快岔了进来。”紫竹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少主。” 燕忆枫再次耸了耸肩,望向湛淇,“你没事罢,听说你受伤了。” “哈,比起我来,他的问题严重多了,不过你才是头儿,所以你去和他说比较 好。另外……你看起来气色也不太好,忆枫。” “哪里。”燕忆枫轻轻一笑,“十几个人而已,我还是可以应付的。” 他转向紫竹,轻咳了一声,“紫竹,我想……是时候和你谈一谈了。” “这个冬天简直就是阳春嘛。”站在院中,颜千雪露出了久久未见的笑容。她 望出院门,那个少年正站在那里,和从前一样沉默的抱着双臂,望着某个她不能他 自己也不能确定的地方。 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是那个少年肯定是在凝视着某个地方的。她不知道那 会是哪里,而且…… 算了,好不容易才这么暖和,就别让自己的心情也被弄坏了。 突然一身捕快制服的少年闯了进来,喘着气环顾院子,“那,那个,大家最好 还是躲起来,石头,石头姐姐她可是学坏了,要是她发狠,十个我也干不过她一个 啊。” 枫华一怔,转过头望着萧琪,嘴角稍稍露出一抹冷笑,“石姐姐,她是要从我 们身上复仇。” “枫华?”颜千雪惊讶的开口,“你们,你们都是在说什么啊?” “你不懂,千雪。”那个少年笑了,他本是不常笑的,“我们整个一族欠她的 债,或许是到了还清的时候了。小琪,这和大家没有什么关系,姐姐她不会滥用武 力……毕竟上次救了大哥的也是她。” 他突然一阵咳嗽,没关系的,只是感了风寒而已,他对自己说。天气一会冷一 会热是很容易生病的呢,并且他原本就……算了,没什么的,不用自己瞎想。 他伸开手看了看,手心一滩鲜红的,那是血。 终归是那件事情害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听见颜千雪轻声道,“你… …没事罢。” “没事,我只是觉得有些冷罢了。”他轻轻回答,走向回廊。 而回廊中已有一个人了,少年靠在一根柱子上,看见枫华走来,然后微笑。 “枫华,你知道风舞剑法中的追心四式吗?”叶歌轻轻问,不指望得到回答。 枫华停下了脚步,“朝之梦,夜之歌,夕颜,枫舞。”他轻轻回答,望向那个 自名叶歌的少年,“你气色好些了,叶歌。” “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叶歌微微笑着,“如果你只是流浪的萧 家三少爷,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 “别忘了你也是个孩子,而且你的见识同样多,叶歌。我们是同一类人的两个 分支——我想我是较幸运的。”露出带些自嘲与自虐的笑,枫华转过了头,“叶子 也是一样的,我们这种人都是悲哀的,你和她选择微笑,我选择沉默。”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进了屋,拉上了门。叶歌耸耸肩,又靠在了那根柱子上。 什么沉默嘛,刚才明明那么多话。 天不算冷,但是当他闭上眼睛时,白羽那带着悲凄的笑容又浮了上来。小夜就 在那个很冷很冷的冬日走了,小夜就那样走了,小夜就那样一个人走了…… 那就是在说小夜一个人走了,抛下了他们吗? 那一次也仅仅是好运吧,组织新的主人刚刚上任,一切都在一半的秩序与一半 的混乱中挣扎……于是离去,但是离去也不能洗落那些回忆。 而两年以后,不论是因为什么,他们都真的来了。 你可以说枫华是一切的导火索,但是无论他在不在,这些都是迟早会发生的。 那么,我们所有的人,都必须一直战斗下去,即使厌恶了也要一直战斗下去… … 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尽管身上被加了诸多束缚,我们依旧是普通人。 “小歌。”女子温婉的声音自后响起,叶歌转身,柳烟就站在不远处,“不要 闷闷不乐了,小歌,你还有伤呢。” “姐姐。”叶歌露出他一贯灿烂的笑,“我哪有闷闷不乐啊,我只是在想到时 候见到未知之主,应该如何跟他说别来无恙。” “你将不再会有机会面对他。”柳烟微微笑了,“小歌,我会去杀了他。” “姐姐最爱干净,你不应该去做那些血腥的事……”话说了一半,女子已阻止 他说下去,“小歌,不管什么样的事情,我早已做过很多次了。你不用担心我,小 歌。” 那少年只是略带忧伤的望了她一眼,又恢复了笑容,“那么,姐姐是打算……” “坦白的说,小歌,我今天早上才接到任务,现在还没有什么特别打算。” “那样的话,就让我来吧。”声音中带着一丝的随意,那个失明的年轻剑客打 开了房门。他站在门口微微笑了,笑容中有些许的瑟然,“他最了解我,我也最了 解他。我知道他的弱点,并且我自己也有事要和他解决。” “绯樱,你说他的弱点,是说你们从前的关系羁绊着他吗?”柳烟静静道。 “不,是出剑的破绽……原来比剑的时候偶尔发现的。”萧若樱微笑,“我们 必须了结一切,他和我都同意这一点。并且……如果我无法活着回来,就让小琪回 家通知一下父亲罢。” 叶歌微微皱起眉头,“如果抱着一去不回的想法,还不如不去呢。” “我会与他同去,你们不必担心。”清冷的女声,青芷携琴而立,“我去找那 位紫竹公子,了却四魔器事务后便可帮绯樱一把。虽然我与未知并无过节,但是我 这次可以帮绯樱,因为他毕竟是我的同伴。” “青,你不用管我啊。如果真的像小琪说的那样小石头要来了,那么他们都会 来的。虽然我想说抱歉,柳轩主,但是事情到了这里,大家也都没有办法……对不 起。”萧若樱轻轻笑了,“我并不是想要一去不回,小弟,自从离开家以后,我就 有随时赴向死地的准备。这是我们家族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准备的,无论如何。” “大哥!”门开了,枫华冲了出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与忆枫……我会去 了结一切,而你有伤在身,所以让我去罢。” 萧若樱微微笑了,那笑容温和淡定,“算了,那一点伤根本挡不了我的步伐。 ……叶歌,你知道过去无法更改,但是我们用剑去改变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你 们都是,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后悔了。” 他持着长剑走出了门,似乎没有一丝受伤的迹象。柳烟皱了皱眉,跟了过去, “——绯樱,那件事情是我的任务。” “柳烟,我曾经说过,我本以为可以看见,但是我什么也不曾看见。我想不想 着盈自己去做件事情,我原本就是这么任性的——如果我可以杀了他,并且活着回 来,那么随你们怎么责备,我都没有话说……哦。” 他捂着胸口轻轻咳嗽起来,柳烟静静道,“你要去的话可以……但是至少应该 等到伤好。我的任务限期是三个月,我想那时——或者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他们,他 们一定会来。” “是么,看来我还是没有什么用处啊。”萧若樱轻轻一笑,放开了手。他把右 手伸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微微皱起了眉。 手上染上的,是他自己的血。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