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十八天 清晨。 夹谷究和夹谷晴跃上马,各自勒过缰绳,回头望着白陀,这老儿挤堆着脸笑道 :“拍马股自顾去吧,若运气好,回头看看小老儿便可,哈哈哈哈~ ” 夹谷究点点头,一紧马缰!马儿前腿捣空!只听他“喝”了一声,道:“请了!” 说罢!两骑一前一后飞驰入林!白陀苦笑着摇了摇头,晃着身子哼了小调回去了。 满林雪色向后急速退去,像一流急泻的银河,夹谷究头也不回,心内不住盘算 怎么才能甩掉夹谷晴。十八天,十八天是要玩命的跑,才能赶回京师的,那需要突 破体能的极限才可做到,可是夹谷晴能做到吗?他心内暗叹,心下一横!狠狠抽了 马股一鞭!那马儿疼嘶一声!满嘴冒着沫子加速奔驰! 就这样过了午后,眼前已是长江渡口,天寒地冻,却止不住大江的奔流和澎湃! 他勒紧马儿,“吁”了一声,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夹谷晴满脸狼狈地奔了过来, 在他身边停下后,急喘着呵气,一蓬一蓬的气雾模糊了她的脸,可点点晶珠却挡不 住夹谷究的眼睛,她累坏了,照这样流汗,到了晚上非脱水掉下马不可。 他想说歇歇吧,可想到路程的艰辛,硬生生咽下话去,转头看了看岸边的渡头, 几只渡江的楼船正招着客,码头紧衣挟包的各色人等正挤着上船。夹谷究勒过马头, 向楼船走去,夹谷晴也不说话,默默跟随着…… 到了楼船前,一个伙计眼尖,上下打量着二人,片刻后上前道:“这马是上不 得船的,如果……嘿嘿……” 夹谷究心内苦笑,以往做刺客时,哪有时间盘算银两的问题,自有那后勤安排, 可如今却是身在窘境,只好向怀中摸着,好不容易掏出几两银子,顺手丢了去。那 伙计掂了掂,回头看了看楼船,转头道:“仓底倒容得下二骑,只是人嘛……呵呵, 就得委屈委屈了。” 夹谷究知道他什么意思,这是让他两人和马一起到仓下去,只好道:“不打紧, 过了江就好。” 伙计眯眼笑了笑,道:“那便随我来吧。” 两人下了马,拽着缰绳尾随伙计下了仓底,那仓底多得是牲口,最可气的还有 两头肥猪,那伙计道:“没法子呀,这北边南边都在打仗,闹的不行,两岸的人家 搬来搬去,都是奔一条安生路,二位委屈一下吧,这道江口窄,也用不了几盏茶的 工夫。” 夹谷究点点头,那伙计便自顾去了。 仓底多是杂畜的异味,夹谷晴默默走到一头牛前爬了上去,在那上边,有条四 指宽的通风口,她站在牛背上,扒着通风口眨着眼睛向外看着。夹谷究看着她的背 影,裙后的一点微红让他心内直揪揪着,马儿的奔波岂是女子受得了的……通风口 吹过一阵清爽的凉风,正微微抚起她的长发,在四指宽的光照下,夹谷晴的俏脸映 着劳顿后引人的红润,她似没有一点不开心,微微笑着好奇地向外望去,夹谷究不 忍去看,蹲坐在船板上,将头深深藏进两臂间,可藏起来就不想了吗?他咬了咬牙, 透过臂隙窥去,夹谷晴个子不够高,掂着脚尖使劲扒着通风口,那牛似受不住锥痛, “哞”了一声动了动身子,这一动不要紧,夹谷晴几个趔趄便要掉下去! 夹谷究倏地抢前拦腰环住夹谷晴!两人在牛背上一番折腾,这才稳住了身子, 夹谷晴拄着船壁,喘着气幽幽道:“你……肯管我了吗?” 夹谷究不知该说什么,那双手也不知该不该松开,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脆弱, 唯有不知所措地叹了口气…… 夹谷晴缓缓将头后枕在他的肩头,望着通风口外的天空,道:“你不在的时候 ……我就天天望着天……天若晴时,我知道你很快乐,天若阴时,我就知道你不开 心,我是不是很傻?” “不……傻……”夹谷究声音有些颤抖。 夹谷晴笑着歪过头,用额头调皮地蹭着他的胡茬,说:“那就好……那就好… …” 够了!夹谷究心内吼着!他再也受不了这似人似鬼的日子!如果为了天下需要 用良心做为赌筹!那还有什么价值!他极力想在心中证明霜冷的存在!他需要证明 自己还是霜冷!好吧,好吧!让这一切都结束吧!让夹谷究这角色见鬼去吧! “我!”他说! 还没说出来,一只纤手已掩住他的嘴唇,她笑着在他怀中挤了挤,喃喃道: “就这样抱着我……很好……究……” 夹谷究再一次沉默了…… 无论怎样,他要尽快说出自己的身份,这是夹谷究下了岸,和她再踏征途时对 自己说的! 过了长江,在接连的七天中,二人跑死了十六匹马!可夹谷究面对着她满足和 疲惫的俏脸时,均是无话所说的,那七天是倍受折磨的七天,那七天对于他来说, 就像整整七年一样,永远跑不完的路,永远亵渎的情堪…… 第八天的傍晚,当夹谷究都身心疲惫地看着第十七匹快马累死的同时,夹谷晴 ……倒下了…… 他抱起软香无骨的她时,她还在微微笑着,用手摸着他的脸、说“能和你在一 起就好,究……”夹谷究托着她身体的手上,全都是血,夹谷晴的大腿内侧不住流 着血,那一刻,夹谷究再也抑制不住精神上的冲击,那种复杂交织的泪水,在他外 表坚韧的脸上股股涌出! “我带你走!我们就快到了!我要带着你平安地归京!”夹谷究歇斯底里地叫 着吼着!在那苍茫的夜里,他就一直在这么叫着,直到他将夹谷晴搂在怀中,跃上 仅有的一匹快马上时,在奔彻着生命和承诺的时候!他依然在重复吼叫着! 天亮时,他嗓子哑了……而面前,是奔腾的黄河…… 怀中的夹谷晴,体温渐无……夹谷究呆滞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面对着茫茫黄 江,他一筹莫展,他绝望了…… “我……带你……走……就……快到了……”他哑着嗓子喃喃着……也不知念 给谁听…… 远处,奔过来一群的白锦刀士,他也不知道,仿佛这时,天地间只剩他和怀中 的夹谷晴了…… 直到一声“告罪”!夹谷究身上一凉,夹谷晴被为首的白锦武士抱下后,他才 打了个激愣!又回到现实之中!他举目望去!手已搭上霜啼刀…… 为首的白锦刀手是个四十上下的汉子,背上背着一口大环砍刀,那冷漠的脸上 打着一道深深的刀疤,他将夹谷晴交给手下,转身“噗嗵”一声跪下道:“属下卢 行!恭迎大督统!” 夹谷究上下打量一番,只见他腰间挂着金漆腰牌,上书“荣边督统府御卫”, 心下稍安,原来这“荣边”二字是天子特赐镇守边疆驻军督都的字头,而这卢行, 正是夹谷府的心腹御卫。夹谷究亦学夹谷晴一般仰头望着九峦重天,放声大吼了一 声!直震得地摇河动!这才下令道:“半柱香时!给本座换来一匹快马!夫人要及 时治疗!不得有误!” 卢行一声得令!吩咐手下去了!当夹谷晴被人安稳的抬走后,卢行头也不抬, 却哽噎道:“大督统……您可算回来了……” 夹谷究强忍着疲惫,默默垂首道:“你辛苦了。” 卢行又半跪而下!朗声道:“属下听候大督统号令!” 夹谷究心内暗叹,自己真是学足了生前的夹谷究,玄又挥了挥马鞭,道:“过 了黄河,在我换马的驻脚多填一匹快马,我要在七天内直扎京师!” 卢行得令!站起身道:“现在京师大局已乱,可表面看去却异常平稳,大督统 此回,将卷进政治堪烦的旋涡之中,我等御卫本随着夹谷夫人南下寻大督统,只是 夫人盼大督统心切,才在黄河走矢,请大督统治属下矢职之罪!” 夹谷究垂首直盯进卢行的眼中,那杀手的心理攻势在眼神中不言而喻,可卢行 一双真挚的眼睛却毫不退让的回视着,夹谷究自有一套读心的本事,知道此人从小 便由夹谷究的父亲带大,又经年服侍夹谷究,是难得的心腹干将,此刻,卢行本能 地因过自裁之心是坚定不移的,夹谷究哼了一声,道:“记录在案,如本座有幸在 京师存活下来,自要治你的罪!” 卢行快慰地又一声得令! 夹谷究知道,从此,他将真真正正地做为夹谷究,辗转在各路人中,在他接手 档案时,就已经入戏了。 安顿好夹谷晴后,夹谷究和卢行二骑在八天内,奔回了京师顺天! 面对着惶惶京师,他的心……静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