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两间 棋局铺展 烟雨镇已入冬。 整日整夜的飘飞雪絮。只是短短一夜便是将那动人的水塘给结上了一层瓷实的 冰霜。客栈门外的街道也是铺满了厚厚的白雪。 凤凰身披一件绒毛披风,双手握着一盏清茶眺望着苍穹。手中的茶盏冒出丝丝 缕缕的雾气扑在凤凰的脸上。站在凤凰旁边的是衣着淡薄的麻生婆婆,她的一双眼 眸动人又深邃,让人探不到低。喝着也不知从那变换出的一杯酒。那酒香轻柔又迷 人,抓着人的嗅觉不放。 “凤凰,你那徒儿还真与你有那么几分相似。”麻生婆婆眯着眼说道。 “此话何解?” 麻生婆婆指了指前面扛着一把巨剑硬要和严孟、小水、叶啫、五当家交手的小 孤。 凤凰摇摇头,道:“小孤只是欺负弱小罢了。” 麻生婆婆:“……” 此话一出,四道……噢不,是三道凌然的目光顿时把凤凰杀了一遍。随即一把 巨剑猛的将这些滚烫的视线切断。 严孟扛起千斤锤耳朵辨别着小孤的位置,丝毫不犹豫的砸了下去。小孤往后一 退躲了开爱。砸下去的千斤锤顿时便是让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雪坑。 “臭小子!小爷今天就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严孟扛起千斤锤狠 狠的骂道。 叶啫抽出腰间连着绳子的一串匕首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而小水却是手握着峨 眉刺阻拦着严孟的动作。狠戾道:“两个臭小子!这么拼不要命了!?” 五当家长腿一扫,掀起一层积雪。小孤劈过那积雪瞬间便是将巨剑架在了五当 家的脖子上,笑道:“五当家输了,下一个是叶啫,叶公子。” “喂!臭小子!你把小爷无视了吗?”严孟见小孤不把自己放眼里巨锤又是一 举。 五当家揉着太阳穴心里念道终于是摆脱了这几个精力旺盛的小鬼,一个翻身便 是去找少林方丈和峨眉道长喝热茶去了。 小水一个峨眉刺便是刺在了严孟的大腿上。严孟“哎哟”一声,怒道:“臭丫 头,你到底帮谁的!” “……谁动手我刺谁。” 叶啫顿时收回了匕首。 小孤:“……” 刚停不久的雪时刻却又是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凤凰手中的那一盏清茶也失去 了温度。但双手还是紧紧的握着,双眼迷离。 “怎么?为何待这茶冷了也不品?”麻生婆婆轻嘬着手中的美酒。 凤凰晃了晃手里的茶水道:“我一不是富贵之人,二不是文人雅士。品茶这么 考究的事还不能轮到我的头上啊。” 麻生婆婆没有接下去,只是用似梦似醒的眼神看着这下得仓促而迅猛的大雪, 叹道:“这雪来得可真是快,真是好久都没这么悠哉的看一场雪了。” 凤凰轻笑一声,感受到指间触碰到的茶盏的冰凉没有再言语,任凭那雪花飘飘 洒洒的落在自己的身上也无心去掸。 小孤、叶啫、严孟还有小水四人闹在一起。激烈的打斗掀起一层又一层的积雪, 铺天盖地那般瞬间成了一个雪白的大好世界。 “麻生前辈,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什么?” “我想过几日便将这盘棋下完。所以……”凤凰顿了顿,手指揣摩着茶盏,接 着道:“麻生前辈,你能不能让严孟他们,包括小孤,忘了我曾经存在的这个事实。” 麻生婆婆的表情顿时一僵,像是被轧瓷实的雪。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向三年前那般不告而别了,所以我也只能想出这一个办法。 因为我,他们已经承受了太多。我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但是我想只要我这个 人不再存在。便是会风平浪静一阵子罢了。” 麻生婆婆没有说话,只是轻敲着酒杯。 “麻生前辈,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了。” 麻生婆婆放下酒杯,转头看着凤凰,轻轻一笑道:“我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不高兴。”麻生婆婆笑道。 “……” 凤凰看着麻生婆婆笑颜如花的脸,轻轻的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严孟的眼睛还有救。” “真的?”凤凰忙问道。 “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前辈的意思是说……白面老头可以治严孟的眼睛?” “桀桀桀——不是。他可没那本事。” “那是用何种方法。” “桀桀——倒时候你就知道了。桀桀桀——” “……” 本是平静如水的雪夜此时却是来了一个神秘人。 凤凰开门的时候,积雪堆满了来人的肩膀。只见来人头戴黑纱斗笠,一身黑色 的披风。凤凰差点看成了叶峰。不过当那人开口用磨铁那般沙哑的喉咙说话时,凤 凰却是愣了一愣,然后迟疑的将男子请进了客栈。 “久闻凤凰大名,在下是魔教教主。”男子脱下皮肤,又摘下斗笠。露出一张 英气十足的脸。 “魔教教主?”凤凰一皱眉。 那男子却是无奈一笑道:“魔教教主只是在下的名号罢了,其实在下所坚持的 是江湖大义。” “……” 那男子见凤凰露出鄙夷的表情接着道:“魔教是现江湖还未被武林盟主统一的 门派之一,听闻少林方丈和峨眉道长在此,在下也听闻凤凰女侠三年前的威名。所 以想来请求同盟。” 听得这话,凤凰的眉头微微舒展道:“那为何一个坚持江湖大义的人会当了魔 教教主?” “女侠有所不知。三年前因为四个门派压着魔教出不了什么风头。自打凤凰女 侠连锅端了四个门派后,魔教现如今才是发展出了一些门道来。不过那只是家父的 功劳,而一年前家父便是亡在了叶峰的手下,我继承这魔教也是被逼无奈。不过如 今这天下已是被叶峰闹闹抓住,我区区一个魔教也无需挂齿了。” 凤凰托腮想了想,的确是听五当家谈过这魔教的名声,不过随时打着魔教的旗 号,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思考了半响凤凰才缓缓开口道: “所以……你这次来是来给家父报仇的?” 哪知听了凤凰的话,那魔教教主却是摇头道:“这世间的恩怨已经够多了。家 父的双手已是沾满了鲜血,亡在叶峰的手下也不过是命运的归宿吧。再者说这冤冤 相报何时了?我想即使我有那个本事杀了叶峰,那么现在的这个凤凰也不会放过我 吧。” “那倒也是。”凤凰答道。 “但在下知道,三年前的叶峰并不是这般模样。听传闻应是中了什么邪术。其 实在下并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谈。不过在下三年前曾在那武林大会上看的一神秘老人, 配合着现叶峰的邪术之说倒也算是有了可信的证据。” “可是魔教教主,不瞒你说,叶峰他的确是中了邪术。不过这是一局我们之上 的高人们的对弈。现在叶峰是一颗棋子,我也是一颗棋子。至于最后的厮杀也只能 是我和他的了断。其他的人并不能帮上任何的忙。” 男子托着小巴想了片刻道:“那么在下可有什么能帮到女侠的?” “帮我?那么敢问教主,为何一定想要帮到我。” 男子爽朗一笑,道:“当然是为了江湖道义。能拯救一个魔头也算是一大功德。” 凤凰:“……” 若是少林方丈或峨眉道长说出这般话,凤凰倒是没有什么惊奇。不过听一个魔 教教主说出‘拯救魔头’这般的话来,着实是怪异。 “还请女侠指点。” “会下药吗?” “呃?……会。” “那好,明日的这时,请帮我把除了我之外的客栈里的所有的人包括你自己都 用迷药给迷晕了。” 魔教教主:“……” “行吗?”凤凰问道。 “这……” 魔教教主迟疑道。继而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更是让这魔教教主的每一根汗毛 都立了起来。还没他反应过来,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面容便是勾着嘴角一脸笑的出 现在自己的眼前。 “桀桀桀——魔教教主?”只见那女子直接跳上了桌挑起魔教教主的小巴,双 眼连连打量。 “这位女侠是?”魔教教主一边后退,一边冒着冷汗问道。 凤凰面无表情的看着麻生婆婆道:“她便是三年前出现在武林大会的那个人。 也就是你口中说的那个高人。” “可那日我分明瞥见的是一个老者……眼前的……在下着实是不敢相信。” “桀桀桀——亏得你还是魔教教主呢。既然称我为高人,那么高人自有高人的 不可思议之处了。”麻生婆婆收回挑起魔教教主下巴的手,跳下桌子落座一脸笑意。 “这真是不可思议!敢问这位高人是仙人吗?能如此的变换容貌。”魔教教主 看着眼前美到极致的女子,激动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道。 “桀桀桀——我可不是什么仙人,我和你同为魔教中人。所用的术被人称为邪 术罢了。” 魔教教主:“……” “好了好了,麻生前辈,你也别逗笑了。怎么突然出现在这,有何事要商?” “桀桀,不是我有要事相商,只是我能感觉到你有要事与我相商。所以我就出 现在了这里。” 凤凰一愣,道:“麻生前辈你都知道了?” “我怎么不知道?凤凰你写了战书约叶峰三日后在‘绝命山’山崖上一战。想 必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却一切。前些日与我商讨消除小孤严孟他们的记忆一事时, 我已是知道了这一切。但是你真的做好了准备?”麻生婆婆皱起一道好看的秀眉接 着道:“你知道的,我指的准备不是武功的高低,而是心理上的。此战若立,必定 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果然这世间的一切还是不能瞒过麻生前辈的眼睛啊。”凤凰轻声叹道。 魔教教主道:“女侠准备只身前往?” “她不会如愿的。”麻生婆婆道。 凤凰:“……” “所以说这就是女侠让在下去下药的原因。可……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魔教教主一脸纯真的问道。 “亏你还是一个魔教教主,难道你不知道在这里客栈里还有一个叫做叶啫的人。” 麻生婆婆回道。 “叶啫?那个号称‘华佗在世’的神医?” “桀桀,魔教教主,你认为区区一剂迷药能迷得倒那叶啫?” “这……在下还真没那么把握。” “而且在这个客栈里还有凤凰的弟子,他的功夫可能与凤凰平起平坐,再者说 了不单单是一个弟子。还有严孟等人。恐怕你还没下药之前便是会被那群冒冒失失 的小兔崽子们围攻个半死?” 这丝毫不是麻生婆婆的夸张之词,也的确是会发生这些。 凤凰愁闷的捏着眉心,道:“此事只能麻生前辈出手,可是麻生前辈。为何你 要拒绝?” 麻生婆婆一笑道:“凤凰,有些你逃避不了。和你结下羁绊的人不仅仅是叶峰, 还有客栈中的这一群小兔崽子,你这般抛弃他们可当真是冷血。” “可这一战,我不想牵扯连累任何一个人。” “的确,其实我也不想牵扯到任何一个人,可是凤凰。这一战你却需要一个不 可缺少的人。”麻生婆婆道。 “小孤?” “对。”麻生婆婆回答道,然后面色一沉接着道:“只要你答应了带上小孤我 便是会施术让他们沉睡半月。待得他们醒来之时,一切都会结束了。” 凤凰咬咬牙,思量了片刻才从嘴里挤出一个“好”字。 麻生婆婆一笑,一根桃木杖便是握在手中,与此同时一个白玉瓶便是出现在了 那魔教教主的手中,“这白玉瓶里装着四百年前一个制毒高手赠我的药,别担心它 虽是制毒高手的佳作。但是却无半点毒性,无色无味。即使是那叶啫我相信他也不 能察觉。到时候你只管将这药末投于井口便可。至于你是否要饮下那井口可自凭你 思量。毕竟半个月后,江湖上也许会是你魔教称霸一方的开始。” 魔教教主握着手中冰凉的白玉瓶,一双眼紧紧的看着。 客栈外的雪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不知疲惫那般。 将那街道铺的厚重又淡薄。 事情如凤凰所预计的那般进行得很顺利,那魔教教主也只是犹豫了几番喝下了 自己下了迷药的井水。显然是识大体知大局之人。 这般的正义之士做了一魔教教主也着实是可惜。 凤凰想着便是轻摇着头,推开小孤的房门,一把扯起潜睡的小孤,打开窗户扔 了出去。 一声尖叫和轻巧的落地声随即响起。 小孤还没反应过来便是被凤凰一鼓作气的拉上了马车。一上车小孤便是看见麻 生婆婆那笑得美丽又诡异……亦或者是“很贱”的一张脸。然后自己的‘独’剑便 是“啪——”的一下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走吧,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凤凰说道。然后拉下车帘,皮鞭一甩。马车 便是飞驰了起来。 “哎哟,麻生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小孤拿起压在身上的巨剑,揉了揉头上 的一个大包问道。 麻生婆婆“桀桀——”一笑,柔声轻道:“你猜?” “你怎么不猜?”小孤瘪瘪嘴小声道。 “桀桀桀,我知道为何要猜?” 小孤狠狠的揉了一下头发的大包,痛得龇牙裂嘴。知道麻生婆婆是在逗自己。 也不愿意问下去。把巨剑放在一边,撩开马车的帘子满口叫着“师父,师父” 片刻后,小孤咧着一张嘴半蹲着走进马车坐下。神秘莫测的看着麻生婆婆,道 :“你猜我师父和我说了什么?” 麻生婆婆:“……” “不过,麻生前辈。为什么不让严孟小水五当家他们也一起跟上来?” 麻生婆婆一愣,凤凰没有告诉小孤这些吗? “而且师父还说让我到时候围观就好了……”小孤无力道,“真不知道师父最 近在想什么。” “桀桀桀——小孤想不想凤凰为何只带上了你,而去下迷药迷倒了那些人?” “为什么?” 麻生婆婆一挑眉,笑道:“你猜?” 小孤:“……”又来。 “其实啊,你的师父当初本不想带你的。但是是非要你的师父带上你。就这样。” “就这样?”小孤诧异道。师父那个倔脾气能这么听麻生婆婆的话? “当然就这样了。桀桀桀——小孤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何要求你的师父带上你吗?” 小孤眼睛一闭,直接靠在了马车上打盹道:“不想。” “真的不想?” “……真的不想。” “桀桀桀——如果说我要求凤凰带上你的原因是因为你的武功高过他们所有的 人你想听么?” “嗯。说吧。我听着。” “……”麻生婆婆突然觉得这小子很欠揍。 半响后,小孤也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截草梗咬在嘴里,半睁着一只眼悠闲道: “麻生前辈,怎么不说了?” “……” “呃?麻生前辈!你干什么!”小孤睁开眼睛,一张毫无瑕疵的脸陡然在他的 瞳孔放大。然后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桀桀桀——”的怪笑之声,摩擦着小孤的耳 朵以及神经。 小孤睁着眼睛一脑门撞在了那把巨剑上,“麻生前辈……我错了……小的以后 再也不敢对你不敬了……山大王……唉,不对……麻生前辈请你别再笑了!我快要 七窍流血了!!!!” “桀桀桀桀桀桀——” “让我去死好了!师父!救命啊!” “你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桀桀桀桀桀桀——” “……” 凤凰听见小孤的叫声,本想掀开车帘一看究竟。但又听到麻生婆婆那渗人的笑 声,伸手的动作便是僵住了。想了想也罢,那小孤也的确是越来越嘴欠了。惹到了 麻生婆婆那个老妖怪……呃,不。那个老妖婆?好像也不太多。好吧那个奇怪又强 大的人也算他的倒霉不识趣…… 雪倒是停了。 但寒风却是一个劲的往衣领里钻。凤凰有内力护体这点风寒倒是没有什么大不 了的。只是稍微将披风轻轻的搭在身上,手里松松的握着驱马鞭。听着那马蹄“嗒 嗒”声突然忘却了一切,只觉得这寂静的雪夜如此的妙哉。 …… 另一头,叶峰手中拿着请帖却已是早早的赶到了‘绝命山’。 双脚悬空坐在了悬崖边,一把铁扇立在手中。只是那么静静的立着,不动也不 摇。凤凰那边的雪是停了,可这‘绝命山’的雪却还是纷纷扬扬的下着。雪花落在 肩头也无心去掸开,一身黑袍在那茫茫大雪之中却是格外的显然。 叶峰的身后站着一个白衣男子。那铺天盖地的大雪到底将那白衣男子的身形衬 得若隐若现。可细眼一看,那白衣男子同样也没动,但那肩头却是没有半点雪花的 存在。 “叶盟主,大战将至。你怎地不欢喜?” “欢喜?为何要欢喜?”叶峰问道。 “难道叶盟主能为家父乃至整个家族报仇心里不会感到欢喜?” 叶峰摇摇头。 白面人瞧得叶峰这般淡然的神情却是皱起了眉。 “白面前辈。‘仇’这一字不管怎地说来都是让人‘仇’也让人‘愁’的事情。 不管报与不报。该愁的总是一分不少。” “那听叶盟主这话,叶盟主是在愁?” “的确是在愁。不知为何,这几日,日日入梦。梦中是一个模糊的青色身影, 而梦中的我始终看着那抹青色身影。却不知自己要干什么。然后便是醒了。有的时 候,就这般呆坐时脑海中也是会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片段。我很愁。” 听了叶峰的话,白面人的脸一下子便如深冬的雪那般冷了下来。 叶峰转过头来看白面人,那妖异的绿眸却是在转过头的片刻清澈了不少。白面 人一皱眉,挥手间便是消失在叶峰的眼前。 叶峰见白面人无意与自己谈下去,一双眼眸低垂,兀自的冷笑一声。 不过是梦一场罢,为何要这样执着于梦中人呢。 但却总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但也不能感受到。 只能隐隐的感到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最不能忘记的一部分。 雪簌簌的铺盖了下来。 叶峰站起身来,手中的铁扇一挥。 一道劲气便是横扫了眼前的那层厚雪。手中铁扇再是一转,挡在眼前的飞雪便 是陡然被破开。 马车只是颠簸了两日便是在清晨时分抵达了‘绝命山’的山脚。 说也奇怪,这一路来的大雪都已是停了很久,唯独凤凰来到这山脚那大雪却是 突然纷纷扬扬的从山顶洒了下来。 小孤一手将巨剑抗再肩上,一边仰起头看那高耸入云的山顶。突然想起自己第 一次跟着师父来到这里,见识师父那高人的轻功的时候。那种崇拜感至今也还在。 凤凰脱下身上的披风,随意的丢在了雪地里。随意得像此去便不再回那般。麻 生婆婆眼睛一迷,然后看着凤凰笑了笑。衬着那雪显得格外的动人。 “凤凰。看来叶峰已经到此多时了。” 凤凰顺着麻生婆婆的眼神也往上一看道:“那个一身白衣的人就是麻生前辈口 中的白面老头?只是那般远远看,气质还真是和叶啫有几分相似。” “桀桀桀——那个老不死的白面老头还是那般,整日白衣裹体装什么清高淡雅。 心里黑成什么样子鬼才知道。” 说罢,凤凰便是一跃而上。麻生婆婆和小孤紧随其后。 一阵破风之声陡然响起。一道翩翩的青色身影陡然出现在叶峰的眼中。 如果是三年前这抹青色出现在叶峰的眼中,那么叶峰的眼里便尽是安心和温柔。 而如今,看着这抹青色叶峰的眼眸中已全然是杀意。 凤凰对上那杀气腾腾的眼神,一股酸意也是从胸腔里涌出。直到麻生婆婆站在 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孤扛着一把巨剑毅然决然的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凤凰这才深深的意识到,不管先前叶峰的神智是否清醒过。现在的叶峰都只是 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仇人罢了。 “凤凰,你可知我等了这天等了多久。所有的恩怨便在今日这一战了解吧。” 叶峰眼中一道凌厉闪过,手中的铁扇随即展开,一根根锋利的倒刺也从铁扇中探了 出来。在大雪的隐藏下闪着盈盈微光。 凤凰也不回避,终究是狠下心拔剑。两把炎天剑陡然出鞘,反射着那雪光刺得 人眼睛生疼。 “凤凰,你我的武功再如何较量下去,最多不过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你身前的 这个徒弟我想你也不想让他参与。那么我们玩一场游戏如何?如若我赢的话,你的 命便留下任我处置。如若你赢的话,本盟主便自刎于这‘绝命山’。” “有何不可?”凤凰淡淡的瞥了一眼麻生婆婆得到麻生婆婆眼神的应许,这才 轻声道。 “师父!不行!这次如果加上我的话,我们一定能赢这场比试的!” 凤凰没有理会小孤,反自问道:“那么叶盟主,是何样的游戏?” 叶峰鬼魅一笑没有回答,反倒是那白面老头笑着走了出来,视线越过凤凰,紧 紧的逼视着麻生婆婆道:“规则很简单,只要谁先掉下悬崖,谁便是输。如何?” “桀桀桀——白面老头,这游戏倒是来得简单。不过……你能保证你不参与?” 麻生婆婆嘲讽的笑道。 “当然不会,麻生老婆子。今天不仅仅是他们恩怨了断之时,还是我们这长达 千年的争斗的结束之时。” “桀桀,白面老头。那这般说来我可要欢喜一番?” “呵呵,麻生老婆子,我看到那时你是否还能再说出这‘欢喜’二字来。” “怎能不能?桀桀桀——白面老头,到时输了可别一个转身便是溜了。” “师父。”小孤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斗嘴的两个老妖怪,唤凤凰道,“我怎么 觉得麻生前辈和那个很年轻……不过应该是老妖怪的人倒像是一对夫妻拌嘴吵架。” 麻生婆婆:“……” 白面老头:“……” 凤凰:“……” 叶峰:“……” …… 叶峰鬼魅一笑,道:“如何?就这般的简单规则。你可以和你那徒弟联手。不 过如果他参与进来,你们俩只要有一人落地便算是输,当然,结果我与你那徒弟无 冤无仇,只需留下你的命便好。” “哦?”凤凰挑眉,“听叶大盟主这般话你赢我看来是绝对性的事咯?” “当然,我一向信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哈哈哈。”凤凰笑了几声,两把剑,剑光一闪便是护在凤凰胸前,“那便让 这一切速战速决吧。麻生前辈能麻烦你护住小孤吗?” “桀桀桀——不能。” 凤凰:“……” “喂!师父!你可别忘了,我的武功现在与你不相上下!”小孤听得凤凰这话, 当下一急大声道。 凤凰摇头,站在小孤的身旁,无奈道:“那好,此战便让小孤参与。不过,小 孤,你若是敢逞强,我宁可丢了这性命。” “好!”小孤灿然一笑,双手握上巨剑,狠戾一挥。一道逼人的劲风便是横扫 而过,“| 只要师父不去逞强,徒儿自当会保全自己的安危。” “呵呵,师徒联手又如何?因果报应终始循环。” 铁扇骤然打出,凤凰和小孤同时退身到悬崖边。叶峰紧逼而上,三道兵器相交 的“锵锵——”之声顿时回想在这悬崖之下。 白面老头一脸笑意轻轻的踱步站在悬崖边,看着身旁一脸凝重的麻生婆婆笑道 :“麻生老婆子,怎地如今不再以那副丑皮囊示人?” “桀桀桀,白面老家伙,怎么不专心看今日你我这最后一站,反而对我这老婆 子打趣皮囊外貌来了?” “哈哈哈,麻生老婆子,你当我这有那个闲心与你打趣。只是看你面露忧愁来 调剂下你的情绪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真是自大,你有何自信这毫无感情可言的叶峰能赢的了如今的凤凰。” 麻生婆婆轻哼一声,便不再言语。白面老头只是抿着两片薄薄的嘴唇微眯着眼看着 悬崖下正在打斗的三人。 其实,不是白面老头的自大,此时此刻的麻生婆婆的确心有忧愁。 她看下悬崖之中,三道身影若隐若现。 不过,很显然。 凤凰和小孤,此刻处于下风。 当严孟醒来,或者应该说是当严孟恢复意识在黑暗中大声呼唤小水还有凤凰等 人的名字没有回应的时候。深层意识中突然响起了麻生婆婆那诡异的笑声。接着便 是‘绝命山’这三个字。 严孟不知道这‘绝命山’是什么地方。不过他似乎能隐隐约约知道,那个名叫 ‘绝命山’的地方就是自己和凤凰从小长大的地方。 也许是严孟的呼唤起了作用,又或者是麻生婆婆给严孟和小水两人下的迷药都 不是很重。小水也在此刻清醒了过来。看着这寂静的客栈,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连 忙跑到严孟的房间。严孟只是颤抖的拉住小水道:“臭丫头,我们快点走!” 小水轻握着严孟的手,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模糊的地方,当即点点头道:“好。” 策马飞驰,马蹄的“嗒嗒——”声从客栈门口响起便又在一瞬间消失在了远方。 严孟和小水共乘一匹马,小水握着缰绳驾马之声不绝于耳。一路扬起千万飞雪。 严孟虽然不能知道为何麻生婆婆会让自己去那个地方,但是严孟看着这如死般 寂静的客栈能猜到凤凰这次又是背着他们决定了一个生命攸关的事情。一想到如今 的叶峰,严孟更是内心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严孟更是焦急万分, 小水也将马驾得飞快。 一路飞驰,一匹马累了便是再买一匹。 …… 山在世人的眼里或许是高不可攀到了极致,可在凤凰叶峰的眼中,想要攀上这 座山也不过是施展轻功轻轻的几点脚。 三人的打斗异常的激烈,已从山顶的剑扇来回到了半山腰。小孤的一把巨剑挥 的“铮铮——”作响。时时刻刻的迎着叶峰的攻击,不让凤凰出手。 而这样做的后果,便是体力不支,小孤的巨剑半身就重的惊人,这般抵挡叶峰 的攻击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这样超负荷的运转。 反观叶峰的攻击则是一招比得一招凌厉。铁扇上的倒刺也尖利异常,击打数次 不钝反利。 “小孤退下去!你撑不住了!”凤凰双剑出手,刺向叶峰对着小孤大声道。 小孤自知不敌,一个踮脚退到了凤凰的下方,点着一块凸出的石块也是稳稳的 站立。 “哼,凤凰。终究要出手了吗?” 叶峰铁扇一挥迎上凤凰飞刺而来的双剑,挽了一朵剑花击还给了她。 凤凰接过双剑,双眼一冷,一朵朵让人眼花缭乱的剑花便是绽放在这半山腰上。 叶峰也不惧,一把铁扇挥的更是飞快,在那剑花中留下了一连串的幻影。 “麻生老婆子,你看着战况。如何?”白面老头手握着一根和麻生婆婆一样的 桃木杖笑道。 麻生婆婆没有回答,只是暗自闭眼,口中轻吟口诀,手指摩擦着桃木杖的杖身。 片刻后,麻生婆婆睁开眼,喉咙里涌出一口鲜血,却是暗自的吞了回去。 就在这时,严孟感觉到自己的双眼一阵刺痛。然后在无尽的黑暗中隐隐有些白 光。严孟当即让小水把马停下。一脸不可思议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白光越发的强 烈,一片大好的雪白世界陡然跃进严孟三年的黑暗中。 同那洁白飞雪跃进的还有小水一张担忧的脸。 不知怎么的,严孟看着小水的脸刚恢复视力的眼眸中,涌出了一滴滴的透明液 体。 “严孟?你怎么了?”小水看着睁开眼的严孟,平日里那对不能聚焦的眼眸, 此时此刻正流着眼泪。小水能感受到他正看着自己。 “小水,眼前的你是真的你吗?”严孟一双手抚上小水的脸颊,感受到那温热 的触感才不可置信的收回手。 “严孟你看得见了?!”小水当即换上笑颜,一双手不住的在严孟的眼前挥动。 严孟一展笑容,眼中的泪水却是不由自主的往下流,他握住小水不停挥舞的手 道:“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臭丫头。” 小水激动的拂去严孟脸上的泪水,一把抱过严孟。 严孟被小水的这一抱愣了神,但感受到肩膀微微的湿润,知道这个臭丫头也哭 了,随即双手也抱上了小水的双肩。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真丢人。”严孟靠近小水的耳朵轻声说道,似乎忘了到底 是谁先落下那混杂着激动的眼泪。 小水在此刻也懒得去理会严孟,只是紧紧的抱着,任凭心中的喜悦化作泪水沾 湿严孟的衣裳。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平复了这重得光明的喜悦,严孟却是突然想起麻生婆婆 所说的‘灰飞烟灭’心里不祥的预感又是加重了一重。 “小水,快走!我的眼睛突然复明一定发生了什么!” 严孟一把拉过小水上了马,握着缰绳疾奔而去。 …… “桀桀桀——,白面老头。我倒是觉得这几千年你同我这般斗我还真是过得多 姿多彩波澜起伏呢?”麻生婆婆看着山崖下的战况突然笑道。 麻生这一笑,笑的倾国倾城,白面老头重来没有看麻生这般笑过。不是白面老 头没看麻生笑过,而是麻生的笑在白面老头的眼里都只是皮囊上的动作,不带有任 何的真实可言。 而如今的这个笑容却是那般的真实坦然让白面老头有些丢了魂。 “呵呵,麻生老婆子,听你这般的语气,怎么?是在说战输后的感言,还是遗 言?” “桀桀桀,既然同你斗了几千年我都未曾输过一点半点,那么这次最终的终极, 我自会赢的漂漂亮亮,让你在这无尽的生命长河里怄悔一辈子。” “你说‘无尽的生命长河’难道你不也是要度过这漫长的岁月么?看着一个人 从出生到死亡也不过就是你眨眼之间的片刻停顿。既然你想要让我怄悔一辈子。那 么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让谁怄悔一辈子。” 麻生婆婆不语,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桃木杖,身体中的灵力已被清空,整个经脉 如撕裂那般的疼痛,握着桃木杖的一只手的关节微微颤抖。 一只手变得煞白。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