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暗渡陈仓 上次在这里遇到云梦鬼母时贝晓蕾清楚地记得她带在身边。 贝晓蕾从土中刨出古筝,发现周围的土质松软,心中暗叫不好,用剑柄拨开浮 土,惊得退后两步,倒吸一口凉气。 土中赫然埋着云梦鬼母的尸体! 她的全身没有伤痕,只有后脑勺明显凹陷下去,并有大块血渍。两眼睁得大大 的,用手抹了几次都合不上,脸上露出惊骇和奇异的神情。 贝晓蕾不敢看下去,匆匆做个记号,回来叫许蓓蓓等人前来。 许蓓蓓搬弄尸体,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天,起身道:“你猜得不错,她在毫无 准备的情况下被偷袭,后脑勺遭重击而死,死前没有动手搏斗的痕迹。” 朱公子连连摇头:“不可能,象她这种吃过亏的老江湖不会再犯第二次错,恐 怕只有卓娅站在她身后才会完全没有戒备。这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发生。” 贝晓蕾诧异道:“死前没有与人动过手?这就奇怪了。她与我们分手时明明说 要进去杀个太保解气的。再说以她的武功,不可能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汪天 洋偷袭得手。她究竟遇到谁?” 三个人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好先葬了这位曾经叱咤江湖、命运坎坷的一代名 花。为了不刺激卓娅,他们商定暂不告诉她这个噩耗,并由安庆分舵弟子负责她今 后的生活起居,完成当初云梦鬼母对她许下的诺言。 刚回到分舵,就有弟子呈上总部急报,朱公子打开一看就呆住了,贝晓蕾从旁 边瞧去,上面只有寥寥两句话:我时日无多,速回接掌门位。万硕字。 贝晓蕾喃喃道:“这难道是恋人之间特有感应?” 朱公子瞪她一眼,长叹说,这对师傅未免不是一种解脱。自八年前走火入魔, 一直独居密室终年不出,整日与伤病为伴,只求多延喘生机。对于胸怀大志、意在 高远的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打击。就整个飞天派而言,师傅撑着还能维持现状,如 果一倒,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许蓓蓓催促他尽快回去,免得生出变故。 当下朱公子匆匆收拾起身,上马后望着贝晓蕾,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 扬鞭策马而去。贝晓蕾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失落、惆怅、愧疚交织在一起,半晌, 悄悄抹去滑落眼角的泪珠。 青云堡血案草草了结,汪天洋和花玉容虽然主谋此案,但没有证据表明他们的 身份。安庆府发出悬赏令,在全国范围缉拿已经逃逸的任语倩。参与屠堡的一干帮 凶全部被灭口,死无对证。唐镜成为唯一被捉拿的活口,做了替罪羊,加之对所犯 罪行供认不讳,被判绞刑,押入死牢。悲痛欲绝的唐台决意陪在哥哥身边走过生命 最后的旅途。 许蓓蓓一直联系不上四皇子,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象少林四长老一样 整天入定。贝晓蕾晨练时在分舵院内发现四皇子写的短笺,要求他们即日出发,并 说每天会通过不同的方式给他们报平安。 几个人经过商议,决定由一名身高体型都与四皇子相似的捕快略做打扮,看上 去有点神似,细看又不象,让潜伏在暗处的人怀疑是易过容的四皇子。因为真正的 四皇子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在大道上行走。 两个时辰后,一名叫楚尘的捕快化装成四皇子与贝晓蕾、许蓓蓓、少林四大长 老一行人踏上了奇特的护送之旅。 关于四皇子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方式,他们一路上有过讨论,最后大家都倾向 许蓓蓓的说法。四皇子虽然没有参涉皇位之争,但雄厚的四川大军背景,以及因为 淡泊名利而引起众多朝臣赞许,仍让那些兄弟压力颇大。所以在皇帝病重的关键时 候,联手排挤,将他打发到到千里之外的四川,并沿途派人追杀。就算他活着到四 川,也鞭长莫及,无法参与争夺皇位。所以四皇子除了自己不再相信任何人。 一路上居然平安无事,行至潜山县时接到四皇子传来的通知:进大别山! 深夜,两女住的房间窗格轻轻一响,贝晓蕾低叱道:“谁?!”拔剑跃出去。 许蓓蓓随后跟出,见少林四长老也出来查看,忙止住轻声道:“让她单独去,我知 道是谁。” 贝晓蕾追随前面人影,越赶越近,扬声道:“停下来,我知道你是谁。” 那人一迟疑,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月光下依稀可见,果然是面色冷清的四 皇子。 两人相对无语,心情复杂地默默看着对方。 贝晓蕾一转身:“我走了。” 四皇子轻叹一声:“我们不能说说话吗?” “你根本不是去四川,你为什么骗我到这儿来?”气鼓鼓地问。 四皇子轻轻打断她:“谁说我要到四川的?” “都说你岳丈的四十万大军………”贝晓蕾说得没底气,毕竟是道听途说。 “如果不是父皇贴心的人,怎么会放心让他掌握四十万大军?” 淡淡的,有些伤感,他道:“父皇虽然天性仁厚,却不似外人所道般昏庸,在 位这么多年,谁奸谁倒还分得清楚。岳丈多年来不顾朝中攻讦恶谤,与各方委与周 旋,获取大量心怀异志派别机密,这些父皇都记在心里。” “那你让我到大别山干什么?我有许多事要做,可不象你这样清闲。” 四皇子看着她薄嗔的脸,仿佛喝了陈年佳酿,柔软的心一点一点地醉了。暗中 苦笑了笑,怎么对她解释呢?苏谷主出于大局考虑,在江湖上大肆宣扬她只身与紫 轩门、兴龙会抗衡的战例,激起了无数江湖豪侠特别是青年俊杰的勇气和胆略,正 在修建中的南海剑派新坛成为江湖豪杰争相拜访、展示与紫轩门对抗决心的基地。 如今的贝晓蕾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师傅周芷洁的风采。正因为此,紫轩门急欲除去 这心腹大患,甚至汪天洋不惜屈就亲自出手。小姑娘还不了解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 险。若不是略施小计假公济私将她置于许蓓蓓和少林四长老保护下,不知要出什么 乱子。只是直接说出来,会让这位心高气傲的女孩大伤自尊。 “让你到这儿,有件极其重要的事请你帮忙,不过你可以拒绝。” 听到这种熟悉的温和式的冷冰冰的话,她反而笑了,眼珠一转道:“你不与我 们会合,怎么能保护自己?万一被汪天洋截住怎么办?” 四皇子哭笑不得,暗想你才该考虑这个问题,随手向东面一指:“从京城出来 起,天山燕掌门不离我半步。” “天山不是与黄山走得很近,有被紫轩门拉拢之势?别忘了他的儿子与花玉容 ………” “此事说来话长,容后再谈。” 撇撇嘴:“你说吧,究竟什么事?” “我这次来的任务是剿灭天堂寨三万多叛军,你愿意帮助我?” 贝晓蕾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一步,嚅嚅道:“这种大事我……能帮些什么?” 你不要乱跑,不能落到汪天洋手中。否则我无法定下心来指挥。你是我最深的 牵挂,有你在我身边,才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有意义。 这种话当然说不出口,他岔开道:“这件事对我、对朝廷都很重要。万一父皇 归天,乱局中三万人马冲出大别山,与南北叛军呼应,不多时间内就能滚至几十万 的大军,后果不甚设想。” 贝晓蕾奇道:“你上有执掌重权的哥哥,下有兵权在握的弟弟,为什么在这关 键时刻让你出来?” 看着黑幽幽的群山,沉吟了许久,道:“谁知道呢?圣意难测。” “你怎么组织围剿?这么多山,那么多人。” “父皇密令我全权负责此事,秘密进行军事准备。两年来我我直接通过各省总 督利用部队调防、换防、重新整合、秘密驻山等办法,在舒城、霍山、金寨、罗田、 新县等地方屯集了近六万人马,同时假借巡山、勘探的名义派遣了十几支小分队在 天堂寨四周的山上长期潜伏。各部将领直接听命于我,只等时机一到,他们立即进 山,占据各交通要道,切断粮草、水源供应。围剿这三万人,我们面对的是错综复 杂的地形、鱼死网破的拚命心理,兵力上不占优势。所以只能奇袭,不能强攻。但 是白马峰上有处紫轩门下属兴龙会的的秘密基地,内中高手如云,既是天堂寨的天 然前哨,又是兵败后撤退的后备通道。要攻天堂寨,必先拔下秘密基地这颗毒牙。 这就是我要请你配合神秘谷苏谷主做的事。” “神秘谷将是你坐镇指挥的据点?苏谷主原本就是朝廷控制、掌管江湖秩序的 人,对不对?” 四皇子爱怜地盯着她:“你真的很聪明,你太聪明了。” 贝晓蕾咬咬嘴唇,转过身去。心里明白他的意思,第一个聪明是夸她关于苏谷 主的猜测是对的,第二个聪明是指责她关于两人的未来想得太多,使原本美好的感 情得不到延续。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四皇子悄然到她身后,双手拥住她双肩:“晓蕾……” 她全身颤了一下,轻轻闪开道:“我要回去了,他们在等我。”说完飞一般地 跑了,只留下惆怅的四皇子,伫立在山风中,望了很久很久。 回到客店许蓓蓓睡得正香,贝晓蕾自言自语道:“不听拉倒,我睡了。” 许蓓蓓忍不住笑出声坐起来:“出去这么长时间,做姐姐的当然不放心啦,出 了事我怎么向朱公子交待。” 贝晓蕾抱着枕头,怔怔地说:“我碰到他了。”于是将主要情况说了一遍。许 蓓蓓听罢恍然大悟,连说难怪如此,这次军事行动本来就是秘密进行,从安庆护送, 那边武当派到交界处会合,都是虚晃一枪。 “他有没有非礼你啊?” 无力摇摇头:“和他在一起时,就想起朱公子;朱公子在时,又想起他。” 许蓓蓓“卟哧”笑起来:“那你就将他们都娶过来得了。” “哈哈哈哈………” 两个女孩子笑滚在一起。 不出许蓓蓓所料,少林四老听说此行有关兵家之争,均大摇其头,不愿涉入出 家人忌讳的血光命夺、遍野横尸。这里面还牵涉少林寺最隐密的处世原则:不参与 宫廷内争。少林这种树大招风的门派,朝代更迭中能屹立不倒,其锋芒不露、处世 中庸、与人为善的原则有很大关系。而不干涉朝政、不参与权术争斗正是明哲保身 的核心。眼下时值风雨飘摇之际,跟在四皇子后面冲锋陷阵会引起其它皇子对少林 的不满,这正是少林避免出现的情况。 贝晓蕾知道此时凭自己的武功不足以对抗汪天洋,有少林四老和天山燕掌门坐 镇才会让他有几分畏惧。缺少这四位绝对主力,保护四皇子与攻打秘密基地难以兼 顾,于是正色说:“四位长老,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今次作乱与往昔官官相争,江 湖置之度外的格局不同,紫轩门直接参与策划,主持三万叛军的操练,一旦阴谋得 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整个武林同道将有灭顶之灾,一枝独秀的少林首当其中。 到时紫轩门已经坐大,有官府支持,想对付它难上加难。” 曾经长叹之后直说道:“贫僧何曾不知这个道理,几天来我们师兄弟反复商议 过,只是恪于寺规,少林不能在皇位之争的敏感时期草率行动啊。” “大师有所不知,第一,此次四皇子围剿叛军,是密受皇命,其它皇子均不知 内情;第二,长老们无需参与血肉横飞的攻坚天堂寨战斗,只须拿下秘密基地后, 就可以悄然离开,没有任何人知道此事;第三,苏谷主与贵寺方丈的约定保护四皇 子直至交给武当派接应之人,现在四皇子还未到湖北,武当方面接应的人根本没影 儿,你们还没有完成任务啊。” 最后一句话将大家都逗笑起来,曾经等人内心也不愿就此回去,顺驴下坡地答 应了。 经过两天行程,一行人来到神秘谷,苏谷主早已候在谷口,贝晓蕾忙迎上去问 :“谷主,钱雪梅呢?怎么不见她?” 苏谷主脸色微变,吱唔道:“说来话长,四皇子已在谷中,正和诸将军商讨军 情,各位随我进去。” 贝晓蕾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朱公子说得不错,此女终非善类,看来在谷中 惹出事端。她一身上乘媚术,加之吸取定宁王几十年神功异力,如果在江湖上作恶, 甚至被汪天洋所用,后果不堪设想。 心事重重地进了大厅,原来挂在墙上的棋盘换成了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形图,上 面密密标着以天堂寨以中心的各山地高度、兵马布置、水流湖泊、少数民族村寨、 树林分布等情况。 四皇子端坐在中间,面色冷峻。大厅两边近十个将军站得笔直,一个个报告兵 马调度和粮草准备,靠里厅角处一个青衣人面壁而立,仿佛对身后的一切都不敢兴 趣。 贝晓蕾一进门就将注意力集中在青衣人身上,虽然他纹丝不动,真气内敛,但 立在那儿已经给同样是练剑的贝晓蕾强大的压力,不同于面对陈祖然时所承受的针 尖般刺人锐气,而是来自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剑气。 周遭的空气立刻冷得像凝结成冰,寒气无孔不入地渗透来,这是天山派最有名 的“寒芒冰气”,只有身负数十年功力的天山高手才使得出。 贝晓蕾双掌一合,在面前成一个深不可测的涡漩,圆圈中心一股锐不可挡的剑 气直冲对方排山倒海而来的巨浪。 两力相碰,青衣人后襟飘动了一下,而贝晓蕾被撞得后退一步。许蓓蓓完全没 有感觉到这一场无形中的较量,搀住她,轻声道:“怎么了?看到他就激动?不要 失态。”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青衣人,忙上前轻声道:“许蓓蓓见过燕掌门,这位是 南海剑派贝晓蕾。”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