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是情是怨 吴承恩见萧春山在一旁不发一言,道:“不知这位是?”吴清海笑道:“这位 朋友天性不爱说话,让先生见笑了。”吴承恩打量了一下萧春山,叹道:“这位朋 友大病缠身,终日被病魇折磨,如果我是他,倒不如死去乐得自在。”吴承恩如此 说,便指萧春山无药可救,生不如死,林秋水把眉一横,紧捏剑柄,终于坚定了她 的决心。 张天德笑道:“也许是他造了太多的孽,故而受此惩罚,射阳先生一副慈悲方 寸,才会如此的悲天悯人。”吴清海干咳了一声,转过话题道:“因妖龙作乱,我 们欲将它除掉,先生既与我们同路,不如结伴而行,如何?”吴承恩连声称善。 这时远远的听到炮响,逃难的百姓蜂涌向前,惊慌失措,一小股倭寇窜到这里, 劫掠了一所村庄。原来倭寇的大部队除汪汝贤统领之外,还有一些小部队,一小撮, 东捣一下,西捣一下,游散作乱,分布更广。 倭寇的战斗力之强,比正规的明军还要高明。曾经有二十个倭寇登陆之后四处 流窜,绕着南京城外围杀了一圈,所过之处,鸡犬不宁,虽然最后被围歼,但他们 竟然杀伤中国军民上千。 且说这股倭寇正欲埋锅造饭时,两侧山地忽然涌现大量明军,由检校董纶率领, 冲下谷地穿叉攻击,一时倭匪大乱,吹角招援,只是援军未到之时,数十人已全被 包围歼灭,投降者也被杀死。 董纶正在清点战场,疏散百姓之时,又一股倭寇窜至,且有两百人,而己方经 过一番战斗,仅余一百多人,寡不敌众,只得且战且退,掩在后方,让百姓先逃。 道陵师太见后面喊杀震天,怒道:“倭寇竟然扰到这里来了,我们也去杀个痛 快!”吴清海忙阻拦道:“有朝廷的兵马对抗,料无大碍,路上江湖人士众多,我 们又押着碎心剑客,不要轻易抛头露面。”道陵师太这才息下雷霆之怒,众人随着 百姓一齐向前逃难。 途中人车混杂,狭窄的山路上挤满了难民,一辆民车因抛锚阻塞了山路,怎么 也推不过去了,唯有把车推下山崖,才能清理道路。官军劝主人弃车,主人死活不 肯,伏在车上,说车中装满了家当,弃车等于要了他的命。 眼见后面的倭寇不断向前冲击,官军一咬牙,将那部民车连同主人一齐推下山 谷以清除路障,看得人心惊胆寒。 前面河面宽阔,只有一座石桥通往对岸,桥上挤满了逃难的百姓,正在一一通 过,倭寇已节节逼近,眼看就要杀到桥上来。 董纶守在桥口,当即命令炸桥,眼看着火药的引线被点燃,轰的一声,瞬间桥 面崩落,桥上未来得及逃亡的百姓纷纷落入水中,许多百姓不会游泳,拼命哀号, 淹死了好多人,倭寇杀不过来,在岸边气得哇哇大叫。 道陵师太再忍不住,施展掠水轻功,救出落水百姓,其他人也看不过去,纷纷 下水救人,一番忙碌,颇有功效。道陵师太上了岸,浑身湿漉漉的,拉住董纶骂道 :“连百姓都要炸死,你是人不是!”董纶想扳开她的手,怎么也扳不动,却临危 不惧,道:“我如果不炸桥,倭寇冲过来,我们都得死!牺牲小我,换取大我,师 太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道陵师太愤哼一声,只得放开了他,冲到岸边,杀倭寇泄恨,杀头如切菜般。 倭寇哪里见过这般神勇的尼姑,作鸟兽散。一倭寇被树藤绊倒,看着道陵师太步步 逼近,吓得屎尿齐流,大叫道:“不要杀我!”道陵师太冷哼一声,道:“你杀人 之时,可听得见别人也在呼喊吗?”一掌将其打作肉饼。 血与泪的交织中,吴承恩心中不禁涌现出一股悲天悯人的哀愁,眼见是空,生 死是空,我是空,一切皆是空。他悟出了空的道理,不禁喃喃念道:“悟空,悟空 ……” 道陵师太还在剿杀,断掉的胳膊和大腿在空中交织飞舞,吴承恩脱口叫道: “悟空,住手!不要再杀人了!”话一出口,心中却是一阵惊疑,怎么把道陵师太 喊成“悟空”了? 周围的百姓哭声震天,一片嘈杂,道陵师太杀得眼红,哪里又听得见吴承恩的 叫唤?张天德也上前助战,李玉秀、林秋水却看得不忍,呆在一旁。那两百倭寇竟 在一盏茶的时分,被杀得片甲不留,血染山河。 道陵师太与张天德在河里洗干净满身鲜血,李玉秀忙取干净衣服替其披上,吴 承恩道:“师太,你是佛门中人,怎可胡乱杀生?”道陵师太道:“我杀一个恶人, 等于救了十个好人的性命。”吴承恩道:“众生皆有生存的权力,佛家慈悲为怀, 如果有人行恶,师太可以劝其回头是岸。”道陵师太笑道:“劝解?恐怕我还未开 口念经,刀子已往你身上招呼来了!” 吴承恩叹道:“是诸佛土,虽复清净,皆有光明。而师太今日的作法,似乎已 接近行恶了。”道陵师太哈哈笑道:“太阳有自己的真理,每日始终如一沿着信念 的轨道燃烧着。人们不禁要问:”太阳为什么是红色的?‘因为,在燃烧的过程中, 一定会流血!不然,我佛造屠刀、伏魔杖这等凶器为何?“吴承恩闻得此言,遂不 言语。 众人一路径行,狮、象二山傲然对峙,斤丝潭深不可测,龙王庙前古木峥嵘, 山绕水转。有的地方因妖龙翻搅过,光秃秃的一毛不拔,有的地方未受侵害,望之 青松碧柏,草木蕻盛。吴清海告诫众人,如果碰到野兽,如果它们不主动攻击,就 不要贸然攻击,以免激怒它们,众人也都非常谨慎地见机行事。 太阳已被黑云掩住,天空阴沉沉的,吴清海打了一个手势,众人都停下步来, 忙问何事,吴清海道:“你们可曾听到风声?”众人侧耳一听,自山岭的那头传来 阵阵风鸣,张天德道:“山中有风是正常的。”吴清海道:“不对,正常的风是呼 呼声,而此风是哇哇声。” 众人仔细一听,果然不错,那哇哇的风声越来越响,到后来,竟似婴儿啼哭, 道陵师太惊愕万分,道:“难不成妖龙已来了?”众人一听,纷纷亮出兵器。 那哇哇的大风亦迅速向这边移动,几道闪电由天际打下,轰轰雷鸣。众人仔细 盯着峡口,大风已探出峡口,原来是一道龙卷风,挟着砂石草木,向众人袭来。吴 清海竭力按捺着惊恐之色,指着豁着大口子的山洞,叫道:“快退到山洞里!”吴 承恩身旁的小僮更是吓得哇哇大哭,吴仁道挟着吴承恩,张天德挟着小僮,众人如 箭般射向山洞。 刚站稳身子,龙卷风已袭到洞口,众人衣袂大飘,随风上舞,脸上亦如被刀刮, 向洞内急退。龙卷风在洞口旋转,带来极大的吸力,似乎有思想一般,想把众人吸 进去。众人都运起千斤坠的功夫,双足陷入泥地三寸,随风摇摆,勉强不倒。 龙卷风见卷不进众人,嗖的一声,竟自消失不见。倏然风停,众人都喘了一口 气,看那半圆的洞口,阴凉凉、灰凄凄、诡异异、森森然,都不敢轻易出去。李玉 秀道:“师父,妖龙是不是走了?”道陵师太面生愠色,道:“我们是来杀妖龙, 你却盼望它走?”李玉秀不敢说话,又羞又愧。 吴承恩忽然大叫道:“妖龙惯会呼风唤雨,风战不成,洪水就要来了,快离开 山洞!”话音刚落,便听到轰隆隆几声巨响,仿佛天塌地裂一般,脚下突然发起地 震来,洞顶破碎的岩石雨点般砸了下来,众人连忙撤出洞外。 只见峡口之处,状似直立的水墙,滚滚而来,原来妖龙能弄地下水,将地下水 吸出来伤人,而且是两条龙同时发水。一条龙发水处的地势宽阔成漏斗状,地面平 缓,致使潮波涌起时,潮差剧增。另一条龙也在高处发水,两股潮流相遇,波面受 到较大的阻力,波峰前沿出现破碎现象,前路叉分,使涌潮分成东南两支,继续向 峡口推进,至峡口时,亦激起四丈高的水柱。 众人汗毛凛凛,头皮发麻,各施轻功,想拔地平升,攀上峡谷,可是你刚一升 起,潮水就分出一股激流射向你,把你射落,众人无法,只得向来路疾退。身后巨 响不绝,洪水漫天覆地的扑来,里面卷起无数个漩涡,这正是难得一见的潜龙吸水, 众人一边疾退一边扭脖子向后看,只见最大的漩涡内突然显出一块黑影,黑影里面 有两团碧绿之光。 吴清海升起不祥的预感,大喝一声,转身一掌“鹰扬万里”,使了十成内力, 劈向潮中黑影。掌劲将潮水击得向两旁溢开,不一会儿又合在一起,破碎的潮峰呈 滚滚白浪,咬向吴清海。吴清海见掌势一点作用都没有,惊得脸青唇白,足尖一点, 奔逃的速度比鸵鸟还快呢。 洪水似有生命一般,把众人逼向绝路,前面是峡谷的终结之处,谷高千丈,众 人在谷内,除了背后可攀,三面都是洪水,成包围之势,众人纷纷提气,施展轻功, 如凌虚御风,向崖上攀援。 潮水暴涨起来,你升高一丈,我也升高一丈,步步追击。此时,多耽搁一刻便 多一刻危险,吴清海急得脑皮发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人有体力,水无体力, 迟早会被追上!”可想破脑袋也无妥当之计。 萧春山也使着绝世轻功,拔地如鹤冲,因妄动内息,身体直打哆嗦。强劲的东 风哇哇的吼着,涌潮景象更加壮观,漩涡盘旋中,一个龙头突现出来,嘶声裂吼。 众人大惊,劈空掌、暗器、宝剑,只要是能战的东西,一古脑向龙头投去,且战且 退,龙头也退回水中。 萧春山左手勾着一块突出的岩石,右手拔出碎心剑来,寒光万丈,天空为之一 凉。洪水见了此剑,好像惧怕,向下退了一丈,众人得此喘息之机,又向上拔升了 一丈,可萧春山却因此落后了。他这时的伤势已是非常严重,稍动内息,就五脏如 焚,再也施不起轻功,身体蚬软,弱不禁风,一个浪涛打来,就把他打入洪水里。 林秋水见萧春山掉了下去,心中一惊,手上岩石一松,脚下一滑,也落了下去, 见潮水中有一根大树干,忙扶着树干随波逐流。 见徒儿落入凶流之中,道陵师太脑里轰地一响,立时空白,大叫道:“秋水!” 也要跳入洪水中,却被李玉秀死死抱住,哽咽道:“师父,你不能去啊!”道陵师 太惨叫道:“秋水,我的徒儿!” 李玉秀哀酸地道:“秋水她有树干为依,不会有事的,咱们先上去,等潮水退 了,再去寻她。”道陵师太的脑门子一阵发胀,被李玉秀抱起向上攀登,微微睁眼, 只见林秋水与萧春山向同一方向涌去。众人再也无心恋战,拼命向上攀耸。 萧春山紧紧捏着碎心剑,不敢放手,头脑中一阵昏沉,置身于巨流急湍之中, 醒来时,发现自己扑在一个泥坑里,胸中恶心,连吐几口黄水,揉着胸肺,遥望四 野,一片荒凉。他心中寻思,为何自己仍然自存?他却不知,原来碎心剑所散发的 寒光在十丈之内,刺人肌骨,妖龙害怕碎心剑,不敢靠近他。 其他人都不见了,他们都攀上谷了吗?林秋水,他还好吗?想到林秋水,心中 顿时一片惨淡,她是怪我的,亦是恨我的,而且,这种仇恨,既使自己用一生来补 偿,也嫌不够。何况,自己的生命,本就所剩无多了。 萧春山想跑动,跑到山谷那里,探知林秋水的生死讯息,她是和自己一起冲下 水的,可他身体虚萎,双腿一点劲也提不起来。 “嚓”的一声,碎心剑插入泥地里,他撑着宝剑,无力的跪下,翘首云天,怅 然凝望,愁云幂幂,惨雾沉沉,霪霪落霰。 忽听得有衣襟带风之声,雾色中飞来一条娇小的人影,仗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 剑,向萧春山当头砍下。萧春山吃了一惊,侧身一滚,当的一声,宝剑砍在石头上, 迸出一朵火花。那人穿着黑衣,用黑巾蒙面,分明是乱波的打扮,二话不说,一招 “白云出岫”,挽起朵朵剑花,封锁住了萧春山的周身大穴。 萧春山反手将碎心剑举起一挡,黑衣人的宝剑经不住碰撞,竟然断作两截。黑 衣人扔了宝剑,起手一招“草深雾泽”,掌影使得飞快,如落英缤纷,瑞雪飘降。 萧春山移步换形,在剑阵中穿梭。 黑衣人连攻数招,都未沾及萧春山的衣角,心中又羞又怒,娇喝一声,出手横 拳击向萧春山的胸口。萧春山将手一捺,两肘相碰,黑衣人一惊,才发现萧春山一 点内劲都没带,原来他受伤未愈,不敢乱动真气。 黑衣人以左手捉其来手,萧春山未用内劲,被其轻易锁住,碎心剑被黑衣抢到 手中。黑衣人趁势上右箭步踏其中门,而屈右肘闯其心胸,此式叫做“顶心肘”, 萧春山无法躲避,胸口受了一擂,闷哼一声,向后栽倒。 黑衣人手执碎心剑,照着萧春山的咽喉就是一戳! 萧春山闭着眼睛,不退反将身体送了过来,碎心剑触颈冰凉,黑衣人咬着牙根, 就欲刺下! 空气僵得像凝结的冰,黑衣人已冷汗频滴,握剑的手颤抖着,怎么也刺不下去。 萧春山睁开了眼睛,眼中清漪闪闪,静静的望着黑衣人,道:“怎么不杀我了?” 黑衣人避开他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萧春山怕自己下不了手,故意和自己过招, 可趁自己疏忽之时杀掉他。 黑衣人心神皆碎,“当啷”一声,扔了碎心剑,身形起伏,已如大雁一般消失 在雾色里。 风息了,雨停了,太阳探出头来,天空慢慢放晴,一道彩虹立于天际之间。树 木扶疏之处,现出一方小湖,湖水清柔柔,碧悠悠,咕嘟嘟冒起了小泡泡。林秋水 神情沮丧的坐在湖边,往湖里扔着石子,咕咚一声,泛起一阵涟漪。因她一直与萧 春山在一起飘浮,藉着碎心剑的威力,妖龙不敢侵犯。 萧春山走过去,道:“原来你没事啊,太好了。怎么只有一个人,你师父呢?” 林秋水脸色紫胀,道:“你过来做什么,走开,走开啊!”萧春山平静地笑了笑, 道:“刚才我遇袭,不过却很奇怪,你想知道吗?” 林秋水道:“你的仇人满天下都是,没什么奇怪的。”萧春山叹道:“是个女 子,她蒙着脸,想要杀我。”说罢望了望林秋水,她忙垂下头。 “可是,当她的剑就要刺进我的咽喉时,却下不了手,我清楚的看到她那双明 亮的眼睛,是那么的忧郁和善良,她是因怕我会被病魔折磨死,才来杀我的。我真 的……很希望能死在她的剑下。” 林秋水听罢,不禁一瞥萧春山,他的眼睛如天空般蔚蓝,剑眉之中透着禀直的 人性。她心里犯琢磨:“为什么,我面对他时,没有一丝危险,他也不像传说中的 洪荒猛兽那般可怕?” 萧春山道:“那刺客穿着乱波的衣服,可我看得出来,她却不是乱波,因为, 那件黑衣是偷袭我们的乱波所穿。”林秋水道:“你凭什么这样说!”萧春山道: “那乱波的中极穴中过我一指,故而黑衣的中极穴的位置有一个破洞,两相吻和, 我估计,乱波自杀之后,这件黑衣被她剥下,留作专门刺杀我之用,因她不想让我 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乔装打扮。” 林秋水听得神情异常,脸上一红一白,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你明知被 我们押解至赤松宫,必死无疑,为何你依然心甘情愿,自蹈火海,这完全是没有道 理的!” 这句话唤起了萧春山内心的伤痛,他叹了一声,抚摸着碎心剑,就像在抚摸最 心爱的女人的美妙胴体,那么沉醉。 细心的她发现,他的眼皮在轻轻地颤抖。 萧春山道:“我是一个弃婴,从我生出来时,就没见过亲人,我是被锦衣卫的 一个秘密组织养大的,接受常人无法完成的训练,每天面对的就是暗杀,清除朝中 乱党,后来,我遇到一位高人,练成绝世武功,为了彻底脱离那个暗杀组织,亲手 摧毁了它。从此浪迹江湖,直到遇见你姐姐若馨,她是这世间最爱我的人,愿意与 我结发为妻,她死了,你便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林秋水的心脏嘣嘣乱跳:“他竟然把我当成他的亲人!” 萧春山解开了钮扣,敞开胸膛,只见他全身上下都是伤,各种刀伤刻痕就像一 条一条的蚯蚓,还有血沙掌的瘀斑,青一块,紫一块。林秋水忧感其心,张开了手, 想去抚摸,却又被强行压抑住。他的肚脐是黑的,自肚脐往上有一长条黑线,且已 靠近心脏部位,林秋水道:“这条黑线好奇怪。” 萧春山道:“我用内力把全身的毒都聚在肚脐之内,可是毒太多,我控制不住, 就会往上窜,这条黑线每隔一天,会向上爬一分,达到心脏时,就是我死亡之时。 我只是希望在临死之前能多看你几眼,如果能死在你的剑下,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 了。”林秋水的一颗心抽搐得厉害,眼泪簌簌而下,叫道:“你不要说了,不要再 说了!” 萧春山说得很对,无论无何,他也是自己的姐夫,自己从小孤苦伶仃,他现在 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难道真的要杀了他? 往事一幕幕回荡眼前,自己曾经问过宝陀寺的长老慧觉大师: “那个大魔头,他,他为什么要跟我们走?难道他真的不怕死吗?”“姑娘应 该是聪明人,他的自愿,只是因为你。” “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他为了我牺牲性命,我也不会领情!”“是么? 也许,他对你有着一种特殊的感觉。你知道他为何要带你到海印池净身许愿吗?因 佛所得三昧之名,如大海能印象一切事物,佛之智海湛然,能印现一切之法。” 棼乱的心絮徘徊在凄怆的鸿沟间,林秋水就像被关在一个大房间里,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有。她推开了一扇门,进入另一间大房,再推开一扇门,一扇接一扇的推 开,接连不断的房间,接连不断的房门,却没有出路。 道陵师太正寻到这里,一见萧春山竟然抱着林秋水,不住的呼唤,还用手拍着 她的胸口,大怒道:“魔头,你把我徒儿怎么了!”照着萧春山就是一掌,萧春山 听得风响,抱着林秋水一跃躲过,道:“你这样会伤到她的。” 道陵师太吼道:“快放下她!”萧春山将林秋水轻放在草地上,道:“她胸中 被一口闷气噎住了,你拍拍她的胸口就好了。”说罢走到一边,道陵师太忙扶起林 秋水,在她胸前“天宗穴”一拍,这一拍内力充足,林秋水咳嗽了两声,睁开了眼 睛。 林秋水见到师父蔼然可亲的面容,禁不住抱着师父痛哭起来,师父轻拍她的后 背,道:“没事了,没事了,师父不就在你身边么。”林秋水哭了一阵,心情渐渐 平复下来,道陵师太道:“那魔头有没有欺负你,你说,师父现在就杀了他!” 林秋水瞅了一眼萧春山,真想让师父杀了这个魔头,可她暗中忧伤的眼神已将 她出卖,不自禁的摇了摇头。道陵师太哼了一声,瞪着萧春山道:“我徒儿若有个 三长两短,第一个要你陪葬!”萧春山轻叹一声,仰望着上空苍茫未知的一片混沌。 道陵师太一声长啸,远处又传来几声回应的长啸,吴清海一等人飞奔而来,见 林秋水没事,都是一阵欢呼。原来众人攀上山谷,随着潮水的流向寻找林秋水的下 落,这时都是一阵疲累,坐倒在地。 吴承恩道:“想不到妖龙这么厉害,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小僮惴惴难安, 拉着他的衣角,道:“老爷,妖龙看也看到了,这地方太凶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吴承恩道:“不过刚刚见了九鳞一爪,这么快就打道回府?我又无子嗣,有何挂虑?” 吴仁道道:“射阳先生,请听我一言,适才的情况,先生也看见了,妖龙的厉 害之处,我们都难以对付,先生以常人之躯再探龙形,岂非九死一生?先生不比贱 躯,先生还要著一部普渡众生的大作,难道先生真想让此书胎死腹中,令世人扼腕 长叹?” 听了吴仁道一言,吴承恩憬悟过来,道:“小兄弟说得对。依我看,以诸位之 力,似乎还对付不了那条凶龙,我走之前,咱们应该参祥一下。”吴仁道道:“在 下学识谫陋,望先生明言。” 吴承恩道:“曹操五十万大军,在赤壁灰飞烟灭,靠的不就是一个火攻吗。” 张天德挤了挤八字眉,道:“妖龙惯使水,而且妖龙出现的地段未必有树林,烧得 死它吗?”吴承恩陶然一笑,道:“虽然是用火攻,但稍稍有些改变,我们不是烧 死它,而是炸死它。” 吴清海惊道:“难道先生要我们用炸药?”吴承恩道:“正是如此。”吴清海 道:“炸药乃朝廷违禁之物,无处可卖啊!”吴承恩笑道:“我懂制作之法,你们 按我的配方可自行采矿,然后调配。” 吴清海大喜道:“得遇先生,在下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缘!” 吴承恩一笑而置,详述了炸药的制作之法,以硝石、硫黄、木炭为主要组成部 分,制作工艺包括过滤、混合、粉碎、蒸馏、吸收、结晶、干燥等过程,合在一起 放入布包内,最后插上引线,点火后即能爆炸。 吴清海把要领默记于胸,道:“先前一战,缺少准备,今我等可先制成炸药, 然后居高阳之地,这样交战则得了地利,将妖龙引入谷底,然后抛下炸药,定可一 举奏功!”吴承恩拈须笑道:“正是如此。”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