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破获保险箱案不久,在南京的玄武湖北面靠近城墙处的水浮莲下面,发现男尸 一具。这又是一起轰动全市的凶杀案件。 玄武湖,按警区区分,属于四区管辖,上面严令我队克日破案。当时我正在总 队开会,据报后,马上电话通知第一组组长严中甫,要他先率一组员警前往现场踏 勘。 半小时后,我也亲自到场。这时尸体已经拉上湖边,只见死者身穿一套西装, 全身肿胀,把衬衫绷得紧紧的,像装满谷子的麻袋墩,面浮肿得可怕,已难辩认了。 有的肉已腐烂,蛆虫在上面蠕动,估计已死好几天了。由其装束看来,是个青年人。 经过法医检验,死者左边头部及头顶部有击伤,两边手指背部也被打伤,他的 右边无名指上还戴着一只白金戒指,上面镌有“翠红”两字,左手戴着一块手表。 在水浮莲附近,找到破桨一把,柄已折断,板已破碎。据严中甫报告,在死者西装 里面口袋找到许多钞票,裤袋里有一条手帕和一串锁匙,此外并无其他发现。 这样的搜猎成绩,我感到很失望,便亲自下手检查,结果在死者西装裤的表袋 里找到一小撮湿糊糊的烂纸团,我捡了出来放在柯罗米的密封盒子里,交助手带回, 又在现场拍了几张相片。然后和法医商量,下令把尸体收埋。 我马上调查湖上出租游艇服务部,据服务员提供说:“星期六下午,大约三点 三十分,大风雨过后,有三个青年游客,来租一条游艇,两个男的,一个女的,看 样子都很有学识。 女的装束摩登,长得漂亮,男的穿西装,都长得不错。似乎一对是夫妻,一个 是朋友。那个当丈夫的,想拿工作证押在那里,那个朋友就在口袋里掏出十元钱把 工作证要回去,还给那个丈夫。我给了他们三把船浆,帮助解了缆,他们就划去了, 但是这艘游艇却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这是常有的事,因为有的游客临时有事,贪图方便,便从别的地方奔舟登 岸。“ 服务员又说:“第二天一清早,我们划了两艘小艇沿湖分头寻找,结果在靠近 城墙旁边的湖滨。找到了这条游艇,发现一把船浆丢失了。但因顾客押金很大,足 以抵偿损失,也就算了。想不到会发生这件不幸的凶杀案!” 我听了服务员的讲述,看了一眼墙上挂历,当天是星期二,距离发案已三天了。 因为北湖一带有很多水浮莲,所以尸体和木浆被掩蔽住,真到三天后才被发现。 我综合以上情况,认定此案是属情杀。因为死者身上还有手表、白金戒指和许 多钞票,谋财害命不符事实;游客是两男一女,而目那女的还相当漂亮,很可能闹 三角恋爱,吃醋杀人。 回队部后,我把柯罗米盒子打开,将里面那张湿透的纸团,用小夹子慢慢把它 摊开,整张纸只有发票那样大小,但已经破烂不堪,里面写的笔迹都无辩认,只有 上面石印的红字还在,依稀看来是弧光照相馆的发票单据。单据的左上角号码倒很 完整,写明是九三七五号。 我看后如获至宝,马上亲自驾车到弧光照相馆。 到了照相馆,我直接找到经理,经他自我介绍,知道他姓黄。黄经理问明来意 后,非常热情地把我迎进客厅。我把提货单号码告诉他,他立即把存根簿子拿来核 对,说:“这个顾客是姓高的。” 犹豫了一下,他又抱歉地说:“不过这张相底毁了!‘”为什么?“我迫不及 待地问道。真是意外的事随时都可以发生。 “这是一张四寸半身相片,是一对青年男女的合照。原定一个星期来取相,但 到了第二天,那个女的来店里找我,要我把她带到房间里谈话。 “她说:”我原来和那个男的准备订婚。但家庭坚决反对。为了不使他过于伤 心,只得按他的意见来这里照个订婚相;但我心里很矛盾,担心万一被父母看到这 张相,会把事情闹得更僵。所以特意跑来求你帮忙,请你把昨天拍的底片交给我, 我在你这里当面毁掉,我宁可出五倍的价钱给你作为酬劳。只要你对他说,上次所 照的相片走光,请他下次再来补照一张就好了。‘“我想,这丝毫没有责任,既有 五倍的意外收入,又乐得做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便满口答应了她要求。 “于是她就在我这个房间里,擦了一根洋火,把底片烧了她果然给我五倍的报 酬。” 我急问道:“你知道这个女的是哪里人吗?” “不知道!”黄经理答着,又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当时她从皮包里拿钱给 我的时候,无意中把一张名片拉出来,掉在地上,名片很讲究,是布纹纸镶金边。 我马上蹲下去把它捡起来,交还给她,她还向我道歉。” 我追问道:“你记得那张名片写着什么名字吗?” 黄经理沉思一下说:“我记得中间是‘余情’两个字,其它没有看清楚。” 我紧接着问:“这两个字你确实看得清楚吗?‘他满有把握地答:”保证没有 错。’我回到队里,马上调兵遣将,派了许多探员到各区警察局户籍股,把本区所 属的户口全部拿出来,专门寻找‘余情’这个名字。 整整花了一天的时间,派出的探员纷纷回来报告,在全市一百多万的人口中, 找不到一个“余情”,在现场所得的推一线索又告中断。 我感到非常苦闷,当晚,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头脑里一直思索着这个问题。久 久不能入睡,一直到了半夜网点,我忽然醒悟起来,打破了这个“余情”之谜。 第二天清早,我就派第三组组长袁信马上到弧光照相调查黄经理的历史。不久, 袁组长回来。他说,黄经理是学徒出身,这个人交际手腕很好,但是文化程度很低, 字认得不多。 我听了这个报告,心中暗暗叫好,立即又调兵遣将,叫他们再到各地警察局户 籍股去,今天我叫他们查的不是“余情‘,而是’佘倩‘。我想,’佘‘姓的很少, 字又偏僻;’倩‘是女人的名字,也不常见。黄经理文化程度有限,名片从地上捡 起来,只不过一晃间就送还给她;而且又是女人的名片,按礼貌更不敢多看,很可 能两字个都看错了。大家认为这个判断很对。 探员派出不到两个小时,派到上区警察局的那个小组探员回来报告:佘倩已经 找到了,就在本管区琅琊路七十五号,正名佘韵秀,别号佘倩,年二十四岁。她的 丈夫沈默,年二十六岁,是该户的户长,籍贯昆明大学毕业,从重庆迁来,职业技 术员。余倩,没有职业,只写家务,也没有籍贯。 所得的材料就是如此,但我已是喜出望外了。 我马上带领三组组长袁信和四组组长姚志芳一起驾车前往佘倩家。 到了琅琊路七十五号,我们下了车,一看,那是一个独立的小别墅,围墙里面 有一幢双层的小洋楼。大门已经上锁,我们三人只好翻墙进去,只见里面的洋楼也 上了锁。我马上调来一个铜匠,整整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把各门的门锁通通打 开。 我们进内一看,已经是人去楼空。卧房的一张油光漆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本 “桌上日历”,撕到七月十五日星期六,由此证明,这对夫妇是出事当天晚上走的。 开启所有橱门、箱子、抽屉,所有值钱的东西通通带走了,厨房里面烧了一大 堆纸灰,在这个屋子里找不到一点可供侦破的线索。 当我感到失望之际,突然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支已经打过的强心剂针筒,还有一 小团药棉,拿起药棉一闻,还有些微酒精味道。 我估计,当天晚天,这双男女之间,有一个可能因神经过份受刺激,心脏病发 作或休克了。 我们再仔细搜查,又在垃圾篓里发现了一个破瓷茶杯,我把它所有的碎片检了 起来,放在桌上,用胶布慢慢粘起来。这个白瓷茶林,瓷薄质好,是江西景德镇的 名产,杯面绘有一幅风景画,上有一首隶字唐诗,写着:“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 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诗的左上方写着:“沈默孙女 婿留念”,诗的右下方写着:“枫桥老人佘韬题赠”。 看到这里,我的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一位曙光。我想“姑苏就是苏州,寒山 寺在枫桥镇,也称枫桥寺。枫桥在苏州的阊门外,佘韬是佘的祖父。由此证明,佘 倩的娘家就在苏州阊门外的枫桥镇。” 想着,我便高兴地对袁信和志芳两组长说:“沈默夫妇肯定逃到苏州去!” 侦破贵在抓紧时间,当天,我便带着袁信、姚志芳和李鸣三位组长追踪到了苏 州阊门外枫桥附近,找了余倩的娘家,怕打草惊蛇,不敢直接进去。通过侧面调查, 证实沈默夫妇没有回来,这出乎找的意料之外,我的希望又落空了。 当晚,我们住进苏州旅馆,夏秋之间,是个热恼的季节,在失望之下更觉热恼。 我跑进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浴,虽然涤净了身上仆仆风尘,但却冲不散内心的烦燥。 我凭窗远眺,只见万家灯火,佘倩和沈默这对男女。躲在哪里呢?一阵秋风迎 面吹来,夹杂着爽朗的凉意。突然,那支已打过强心剂的玻璃针瓶在我的脑海里随 波荡漾开来,我不觉一阵惊喜,受到了很大的启发。这可能是所谓灵感吧!我便把 自己的兴奋情绪让三人共享,他们很赞同我的看法。 我认为余倩夫妇因为杀了人,不敢马上回到娘家,可能还在旅馆里;或者其中 有一人由于当天亲手杀人,刺激过度,心脏病复发,也许是神经失常住进医院。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其兴奋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问题的 疙瘩解开了,望着窗外,万盏灯火格外璀璨,仿佛天上的银河落到人间,习习清风 吹来,把我心中的热恼吹散了。经过两天的困顿奔波,我也感到疲倦,思想一松弛, 便酣然入梦了。 我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轻洒窗台,他们三人也都起床了。早餐后,我便派袁 信到医院调查。 不久,袁信回来报告:苏州第一医院本星期一来了一个女的心脏病者,住在内 科五十四号病房,她的丈夫在那里服侍她。这对夫妇他都照过面,年龄、形态和琅 琊路邻居所说的一模一样。据病历所写,她是苏州本市人,姓名江彩芝,现在心脏 已恢复正常,日内可以出院。 听了袁信的报告,我马上带着姚志芳、李鸣隧袁信到苏州第一医院,通过院方 负责人说明情况,院方十分重视。 我们便到病房探视,袁信作引导。走到有病房有二十米左右的走廊上时,刚好 江彩兰的丈夫从病房里出来,袁信暗中指点给我看,只见他中等身材,持重大方, 很有男人魅力。等到他走远了,我转到他的后面,叫声:“沈默!” 那人闻声停步,回头一看,见我是个陌生人,他怔住了。 我上前热情地向他握手,笑着说:“老沈,我们离开七、八年,你还是这样丰 采。” 沈默茫然地说:“对不起,我一时实在记不出来。” 这样一招呼,证明他肯定是沈默了,因为叫沈默他会回头,再叫老沈他不否认, 够了! 我便向姚、袁两个以目示意,两人立即向前亮出手枪,把他铐住。突如其来的 行动使沈默先是一怔,转而想到玄武湖事件,禁不住浑身发抖。 为了使医院不至骚动,保持安静,我们悄悄把沈默带到医生休息室。并叫值班 护士先到五十四号病房,以搞卫生、整理床铺为名,把那个女病人的棉被和枕头全 部翻一翻,看看是否存放手枪和其他凶器。那个护士奉命检查回来。报告并无凶器。 一切准备停当,我们就带沈默到五十四号病房,这是个单间个人房,只有一个 床位、一个床头桌柜和两张凳子。 余倩躺在床上,微敛双眉,秀丽的脸庞略呈惨白,好像心事重重。她看到几个 陌生人同她丈夫一起进来,再看她丈夫那种颓丧的神情,一切都明白了。这时,她 反而异乎寻常地镇静,从容不迫地对我说:“你们的来意我全明白,南京的一切责 任与沈默无关,整个行动过程由我一人负责。不过,我请求你们,押解赴京时保留 我一点面子,因为苏州地方我的亲朋戚友很多。” 我答应了她的请求,征求院方同意,用苏州医院的救护车,把佘倩夫妇押送到 南京来。 隔离审汛开始,佘倩供认,死者高翔是她亲手杀死的。 高翔是四川三台人,与余倩夫妇同是大学同学,三人平常感情很好。大学毕业 后,他们由重庆来到南京,因为他们都是读工科的,到京以后,沈默和高翔很快就 找到工作。沈默在江南营造厂当技术员;高翔在合记建筑公司当设计员兼负责采购 建筑材料。 沈默为人忠厚诚实,聪明不露,对佘倩特别爱护。高翔灵巧善变,聪明形于外, 体育、音乐、舞蹈样样都会,弹得一手好吉他,善于修饰外表,很得女人欢心。 佘倩本人患有轻度的心脏病,家庭经济富裕,因此毕业后不急于找工作,以休 养为主。 她想在沈、高两人之中选择一个对象,作为终身的伴侣,而求归宿。但是两人 各有所长,二者不可兼得,因此感到左右为难。而双方对她都在拼命追求。佘倩是 苏州世家之女,父亲是工程师,祖父是老教授,已经退休了,家世非常好。佘在苏 州城内有公馆,城外有别墅。别墅建在枫桥旁的寒山寺附近。 沈默和高翔两人经常到苏州来看望她的父母和祖父。佘倩涉世未深,看高翔比 较活泼,芳心有点偏向他。但是她的父母和祖父都认为沈默为人老诚持重,风雅蕴 藉,在事业上定有成就,爱情比较巩固。高翔外表风流涕洒,态度不免轻佻,有点 华而不实,深恐事业不稳,爱情不固。因此,力促佘倩应该选择沈默为终身伴侣, 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在老人的怂恿下,摇摆不定的佘倩终于和沈默结婚。 佘倩是大家闺秀,又是大学生,既多情又漂亮,如今落入别人的怀抱,这对高 翔来说。 是个沉重的打击。他痛苦、悲伤、妒嫉,愤恨!但他有忍人所不忍的克制精神, 把自己内心愤激的情绪压下去,装出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就是在沈、佘的婚礼上, 他也表现得那么自然、平静,仿佛从来也没有发生角逐失败的一回事,在他的脸上 只能看出对好友幸福的虔诚祝贺。婚后,他经常到南京琅琊路七十五号沈默夫妇家 去玩,跟他们十分友好,好像一家人一样。他在沈默面前,态度十分明朗,作风非 常正派。沈默对他由同情转入信任。尤其佘倩对他由内疚而生怜惜,这是高翔处心 积虑以求得逞的阴谋。另一方面,高翔在情场失意之后,经常沉于酒色,以酒来麻 醉失败的创伤,他滥交女人,到处嫖妓,来发泄性的苦闷。因此生活腐化,用钱挥 霍。 不久,沈默因工作关系,经常出差外地,他考虑佘倩患有心脏病,担心一旦病 情发作时无人照顾,特意嘱咐高翔就近关照。这是沈默的失策,引狼入室,使高翔 有机可乘。 沈默离开南京的时候,高翔经常到佘家里,在丝毫没有外界的干扰下,本来就 有恋爱之情的一对孤男寡女,好像干柴碰着烈火,其势不得不燃。抱着内疚怜惜的 佘倩,怎么能够经得起这个情场老手高翔的撩拨,他俩终于发生了肉体关系,经常 陈仓暗渡。这样甜蜜的生活不到三个月,佘倩知道了高翔品质败坏、到处玩弄女性 的丑事,颇有懊悔之意。 出事前三天,佘倩和高翔两人一起到新都影院观看电影。在回家的途中,高翔 邀佘清到弧光照相馆照相,余倩虽然心感为难,但又不忍排他之意,只好依他合拍 了照片。 那天晚上,高翔在佘倩家里喝了很多酒,他趁着几分醉意,向佘提出一个要求, 要求余倩到香港去,做一对长久的夫妻,而且在临行之前,要把沈默杀死,以绝后 患。他说话时,态度是那样认真、坚决。 善良的佘倩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脆弱的心脏经不起突如其来的刺激,几 乎要停止跳动。她呆呆地、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她哭了,向高翔恳切哀求不能这 样做。 高翔不但不答应,反而对她威胁说:“这事势在必行,铁定不移!假使你不走, 我也要走。但是我走之后,我一定要把你我之间不可告人的私情,写成一篇色情小 说寄给沈默,并在黄色报刊发表!”他眼露凶光,愤愤地接着说:“你要明白,你 本来是属于我的,沈默篡夺我的心爱达半年之久,这是无法补偿的损失啊!我以极 端的克制精神,忍人所不可忍。半年来,我用大量的烈酒来麻醉我心灵的创伤,用 女人的肉体来发泄性的苦闷,为此我挥霍无度,不得不挪用公款,不得不贪污盗窃。 我要逃避法律制裁,我不愿束手就擒,我必须远走高飞,我要到香港去。不过话要 说清楚,这个罪恶,这个责任必须由你来负责!因为这是由你造成的,我有乌龟的 度量,然而我不是冷血动物。因此,我就要泄愤,要报仇!我一定要按我的计划行 动。我要你三天之内给我答复,七天之内跟我出走!”他愈讲愈激动。 佘倩听后神魂散乱,她强作精神苦苦哀求,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高翔拿起西 装上衣,往肩上一搭,连看也不看佘倩一眼,负气走了。 高翔负气走后,屋里只剩下佘倩一个人,她因刺激过大,头脑发昏,两眼冒出 金花,只觉天旋地转,她死劲地抓住椅子,总算把自己支持住了。她两眼失神,痴 呆地注视着桌上的台灯,但她却视而不见。 过去的年月,高翔对她那样温柔体贴,原来都是虚情假意,今天脱下那层多情、 真挚的面纱,面目却是如此的狰狞。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太可怕了!她心 如刀绞,像泥塑木雕似地怔住那里约有两个小时。 她估计三天之内高翔不会到她这里来,她一定要设法阻止这个阴谋。她想到他 宿舍去,但又不好意,因为她从来没有在他公司那里露过面,最终她决定写一封信 给他,信的内容很简炼: 亲爱的翔:我十分同情你的遭遇,我绝对原谅你不得已的苦衷。我只不过是败 柳残花,又是多病的人,像我这样的女人实在一无可取。从长远的利益来看,我做 你的朋友还可以,做你的妻子将来肯定会让你痛苦的。我希望你能够找一个年轻漂 亮而称心如意的小姐为妻。在你没有找到对象之前,我的心属于你的,就是找到对 象之后,只要你需要我时,我还是属于你的。你将来对我如何,这完全出于你的主 动,我一辈子会伏伏贴贴地服从你,绝对不敢说一个不字,这样的做法,你何乐而 不为?我那柔弱的性格,你是理解的,我想你肯定会相信我对你的诺言。 不过,我求求你,千万不能干那伤天害理的事,这样的做法,绝对逃不过法律 的制裁,一旦身败名裂,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呢?你是聪明人,当三思三思! 我相信昨天晚上你的话只是开开玩笑而已,绝不会那样蛮干的。至于亏空挪用 之款,我当全力设法,填补归还,因为一切不幸的演变由我而起,我当负全责,只 求你不要杀害他,饶恕他的性命,保全我的名誉,保留这个家庭的空架子,也可以 作为你的安乐窝。 翔,你千万要听我的忠告,我将终身感谢,永远不忘! 祝愉快你的倩 余倩想用柔情来阻止这场浩动,其用心可谓苦矣! 晚上,她彻夜不眠,想到高翔的心狠手辣,愈想愈怕。再想到今天和他合拍相 片,更加惶悚起来,这是犯罪的证据,也是他以后对她威胁的把柄。她想,这张相 片无论如何要设法把它毁掉,以绝后患,她巴不得马上天亮,赶去照相馆,销毁照 片。 信寄出第三天,高翔才到余倩家里,同时沈默也从上海回来。当三人相遇时, 高翔的态度和过去一样,规规矩矩。 久别重逢的沈默,今天兴致特别高,他主动提议,下午请高翔同余后一起到玄 武湖划船消暑。 高翔的脑子里风驰电掣般地闪出一个计划,立即附和说:“好!今天中午由我 请客,为你洗尘,我们在湖滨菜馆定席高级名菜,大家吃个痛快,再去划船。” 沈默打趣说:“今天高翔要抢着做东,看来你得了一笔幸财!” “对,你是赛诸葛,神机妙算,不瞒你说,翠红刚从香港带来了一笔款来,要 我到香港去。” 原来,高翔一到南京,就在秦淮附近结识了一个大资本家的姨太太方翠红,井 和她发生了关系。正当他们搞得火热的时候,这个资本家却带翠红到香港,主持一 家百货公司。两人一旦分离,依依难舍,翠红临别之时,赠给高翔白金戒指一只, 作为留念。戒指面上刻着“翠红”两字。当沈、余结婚之后,高翔经常来到沈家, 沈默看到高翔的手指上套着个刻有女人名字的戒指,便好奇地追问它的来历。高翔 因为自己常来沈家作客,怕沈默怀疑他觊觎佘倩,乘此机会,便把这段恋情对沈默 公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人,好让沈默放心。后来,他因亏款过多,又想带佘倩同 逃香港,他担心沈默知道香港的地址,留下跟踪的线索,因此对沈默存下杀机。 现在高翔附和请客别问目的,想推波助澜促使沈默提议的游湖计划成功。 但是,惊弓之鸟的佘倩早存戒心,不愿前往。沈默和高翔两人一再劝驾,佘倩 还是不去。 高翔乘着沈默离开的刹那,悄悄对余倩说:“你的那封信墨迹未干,记得吗? 里面有一句:”绝对不敢说一个不字!‘“ 这句话果然生效,佘倩只好屈从了。 当他们从湖滨采馆饮宴出来的时候,沈默和高翔两人都有三分醉意,只有佘倩 借口有心脏病滴酒不饮。他们三人在湖滨长堤上漫步着,突然间阴霾四布,天空像 倒扣的铁锅,随着一阵震天动地的雷响,闪电如一道金鞭从高空狠鞑了来。他们赶 紧跑到附近的荷花亭内避雨,未及喘息,倾盆大雨泼了下来。 只见狂风挟着暴雨,横扫整个大地。气温骤降,暑气全消。佘倩穿着一件薄薄 的丝绸旗袍,感到冷气袭人,衣单股悚。沈默马上把西装上衣脱下,披在佘倩身上, 佘情顿觉一阵温暖,沈默的温存体贴,触动了佘倩的良心,感到自己对不起他。再 着旁边那个高翔,好像一条巨狼,正想扑噬沈默。她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又一阵寒 颤! 一场暴风雨过后,阳光又普照大地。雨后尘清,湖光山色明净如洗。沈默的游 兴正浓,还想游湖划船,这正合高翔的心意。佘倩既不敢说,又不敢拒。只好默默 地跟着他们,一起到游艇服务部。 沈默拿出工作证给服务员作抵押,高翔马上把一张十元钞票递进去,换回沈默 的工作证,交还给他。在佘倩当时看来,认为这是礼节性问题。根本没有想到高翔 的居心是为了不留犯罪的线索。 他们三人下了游艇,佘倩坚持掌舵,坐在后面。她的意图是想监视高翔的行动。 沈默和高翔只好并排坐在她前面的一格横板上。 游艇开始向湖心划去,平静的湖面漾起层层的涟漪。高翔从衣袋里拿出手帕, 放进水里搓洗着,船身颠簸一下,稍向一边倾着,他歉意地笑笑,拧于手帕晒在船 头,接着低声歌唱。 他的嗓子很好,悠扬的歌声在湖面回荡,连心事重重、始终保持警惕的余倩, 听到他的歌声,都有点被陶醉了。在这欢乐的歌声里谁能相信隐藏着杀机。佘倩认 为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无形中解除了思想武装。高翔一会儿尽情歌唱,一会儿谈 笑风生;沈默酒意正浓,畅怀欣赏,怡人的风光,使他沉迷欲醉。 下午五点左右,夕阳衔山,他们正想回去,高翔突然对沈、佘说:“差点又忘 了,我有个同事,早就嘱咐说,若来划船时,帮他采几朵水浮莲做药。” 沈默说:“那我们就掉转船头划到那边去吧!” 水浮莲全部集结在湖的西北角,接近城墙旁边,十分僻静。小舟轻悠悠地在明 镜般的湖面滑行,那诱人的绿像翡翠在城墙脚铺开。 沈默感慨地说:“真美,可惜不得其所!” 高翔听了,禁不住心中一震! 快要接近水浮莲密集的湖面,忽然吹来一阵清风,把船头的手帕吹落船底,飘 到沈默的脚前面。 “沈默,麻烦你替我捡起来!” 沈默即上前去捡手帕,高翔趁机从右边小腿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正站起来 举臂要向沈默背上插下去的时候,坐在后面的佘倩看得真切,要喊已经来不及了, 她情急智生,举起木浆使尽平生气力向高翔的左边头部横击过去。 “黄雀捕蝉,猎者在后。”高翔一心一意要杀死沈默,丝毫没有防备后面的佘 倩,他头部遭了重击,站立不住,立即翻身落水。 高翔的水性本来很好,因已受打击,一阵昏迷。但是他被水一浸,立刻清醒过 来。为图活命,他忍着疼痛向船边泅来双手攀在船旁。这时余倩又使尽平生力气, 用桨猛击高翔的手指,桨叶打断了一半,高翔还是忍痛攀住不放。因事出突然,沈 默不知所措,也不敢动手,呆呆地怔住了。 佘倩赶紧向沈默急唤:“沈默,他想杀死你,你还不赶快打死他,赶快,赶快!” 这时沈默才恍然大悟,忙把手上的大桨向高翔的头上劈下,高翔手松了,沉殁 水里。 “佘倩,这是怎么一回事?”沈默惊惶未定,心脏噗噗地猛跳。 佘倩便把高翔想暗杀他的情况告诉了他。 两人相议,即刻弃舟登岸。 回到琅琊路家里,他们马上整理东西,准备逃出南京。他们把所有贵重东西带 走,一切文件全部烧毁,把凡是警方能够找到的线索消灭得于干净净,又为佘倩打 了一针强心剂,当晚两人便悄悄逃往苏州去。 佘倩到苏州,原想回家,不意心脏病复发,只好住进苏州医院。想不到我们竟 跟踪而来了。 余倩到了刑警队,知道事难隐瞒,便毫不隐讳地把杀人的一切情况向我全部坦 白交代了。 接着审讯沈默,沈默大部分情况不知道,尤其是余、高二人暧昧内情,他更是 蒙在鼓里,他只晓得佘倩救了他的性命。他口口声声承认说高翔是他杀死的,与佘 倩无关。自已愿以身殉法,保住佘倩的性命。 根据余倩所供情况,是属于自卫杀人。但是对方已经死了,没有人证和物证可 以证明余倩是迫不得已而杀人的。那么,按照目前的法律来判决,杀人要偿命,佘 倩的性命非常危险。 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全靠警方是否能够找到得力的证据,来解脱她的厄运。 我虽然相信她的供词近情合理,同情她的遭遇,但是要解脱她的罪责,也感到 十分棘手。 我根据佘倩的线索找到了高翔工作单位合记建筑公司,该公司施经理殷勤接待 我,据他报告,前三天,有一位姓严的刑事警官,拿着一张高翔的工作证,来到公 司调查高翔的近况,问高到哪里去。井要施经理带他到高翔宿舍,进行无所不至的 搜索,发现贵重的东西都被高翔带走了,房间里留下很多不值钱的东西,到处乱七 八糟。搜索了好一阵,丝毫找不到一点线索,显而易见,高翔临行前是有计划有准 备地逐件检查过,所有可供作证的材料都被他毁灭掉。 据施经理说,高翔于五天前奉命到上海采购建筑材料。不过着严警官那份高翔 的工作证,好像在水里泡了很久,工作证上面的相片和字迹都很模糊了,他心中很 怀疑,但又不敢向严警官问个究竟。 我听这话,心中一缩,对严中甫十分温恼。我断定这份工作证是当时严中甫先 行搜索高翔尸体的时候,被他暗中藏匿起来的。他想借这份工作证私行破案企图夺 功。这种私自在匿罪证的行为是违反刑侦规则的,他目无组织,心术太阴险了! 但是,他最终也不过是扑个空! 回到队部,我听一些探员说:两天前严中甫曾到全市各饭店、旅社调查过。他 考虑死者生前会住在旅馆里,尤其是下关各旅社调查特别详细,因为那里是水陆码 头的交通枢纽,结果也一无所获,无可奈何。 我则从照相馆的提单这条线素上顺藤摸瓜,但也走了许多弯路。我抄查过高翔 的住所,曾把注意力集中在下关这一带的旅馆,但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我并不灰心。我想起佘倩的话,死者高翔生活腐化,平常爱宿娼嫖妓。可能他 交上一两个知心的妓女,把行李存在她家中。便出动全队人马,调查全市所有暗娼 妓馆,凡是特种户口所登记的,全部查遍,结果也扫兴而归。 我不甘失败,第二次到高翔宿舍世仔细的检查。发现每个角落里,都散扔着许 多美国制骆驼牌香烟空盒子和箭牌口香糖的包装纸。当第一次检查时,我的注意力 集中在他来往的信件和文字的证据上,没有留意到这样细微的东西。如今,这些微 不足道的东西,却触动了我侦破的灵感和思维。 这种香烟和口香糖外面市场是买不到的,目前南京只有美军顾问团这个单位才 有发给。 可能高翔在美军顾问团里还有要好的朋友。现在高翔已死,要知道他的内情, 只有查询佘倩,也许可能发现一点线索。 我从合记建筑公司回到队部,马上单独讯问金倩。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 早已横下一条心,所以一向总保持着不亢不卑的态度。 这时,房间里只我和她两人,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竟一反往常,突然移近两 步,“噗通”一声,双膝跪在我面前,憋不住哭了起来,挤出一句话:“队长救命!” 我马上把她扶起来,好言抚慰她。 她强作精神,语调悲戚地说:“队长,我很明白,我一跨出这道大门,就要进 入鬼门关了。我的性命就系在那封我写给高翔的哀求信上。假如它被高翔毁了,我 就无法证明他蓄意谋杀沈默的事实,我的性命就完了;假如没有被毁,那肯定放在 高翔的箱子里。但是,南京方围几百里,人海茫茫,要找到这个箱子,等于大海捞 针,所以我活命的希望微乎其微。因此,我只好坐而待毙。据您部下说,您想在死 神手里夺回我的生命,我听了无限激动!本来这个命案,凶手已经捕获,全案就算 结束了,可以向上报功,谁还有闲情吹毛求疵,自找麻烦,但是您本着人道主义精 神,极端负责,还是追根到底,毫不含糊,实在令人钦敬。我知道,唯一能够挽救 我的只有您,所以,我虽在绝望之中,在茫茫的夜海里,却看到了一线灯光。” 我安慰说:“你放心,我一定倾其全力找到这个箱子。” 佘倩的眼里,闪着感激的泪花。 我接着问她:“高翔经常抽美制骆驼牌香烟和吃箭牌口香糖,你知道这种香烟 和口香糖是谁给的?” 佘倩沉思片刻说:“有一天,我曾经问过他,是谁经常送这种香烟给他抽,他 说,都是一个姓苏的女人给他的,这个女的既年轻又漂亮,交际很广,会说一口流 利的英语,会唱歌,会跳舞,会开汽车,而且很同情他的处境。” 我听了这段话,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奋地对佘倩说:“放心吧!我一定尽 我最大的努力,从判官的勾魂簿上勾掉你的名字。” 我亲自驾驶摩托车到美军顾问团,径直去找翻译官赵恒声。他在美军顾问团里 很有地位,因为他的父亲是现任的军长。他的公馆在颐和路,不久前,他家曾经被 盗去许多贵重的东西。 我刚升任队长,就破获了一起惯盗集团案件,盗魁就是名振长江南北的神偷九 江“一盏灯”,起出大批赃物,其中一部分就是赵恒声公馆里所失的金玉珠钻等首 饰财物,如数完壁归赵,所以赵恒声必领我的情。 一见到我,他就热情地打招呼:“老兄,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 我就开门见山地把“玄武湖桃色命案”告诉了他,并问“吉普女郎”里面有没 有一个漂亮的苏小姐? 赵恒声马上振奋地回答:“对,你摸准了这条线索!不过你不要小看这个变相 的高级妓女,她是女中豪杰,富有正义感,对人肝胆相照,平常爱打抱不平,疏财 仗义,敢做敢为。 她姓苏,名秋娘,浙江钱塘县人,和当年侠妓苏小小是同乡,因此外号‘钱塘 苏小小’。的确,她长得很漂亮,是浊世中的佳人。今年二十四岁,会说一口流利 的英语,因此,美军顾问团里的军官,都和她很要好。她会跳舞,会开车,是新时 代的女性,交际广,在社会上都很吃得开。她的收入多半是美金,因此生活很富裕。 她家住在挹江门的龙池巷,是一幢独立的小洋房,有花园,有停车间。室内陈设很 洋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雇一个年轻的女佣。“ 赵恒声讲起苏秋娘,兴致勃勃,对她情况十分了解,也许他对这位“钱塘苏小 小”也有暧昧的交情。他以鼓励的语气对我说:“你是英雄,她是豪杰,英雄豪杰 一定要见一面,才不负此生。”最后,他郑重地补充一句:“注意!这个女的吃软 不吃硬!” 我向赵恒声致谢,握手告别。 回到队部,叫佘倩按照当时写给高翔的哀求书马上默写一份交给我。我又一个 人乘着摩托车到龙池巷苏家。 这个小型别墅式的洋房小巧玲珑,一共三层,屋旁的花园里,花开得正艳。 摩托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女主人,年轻的女佣接过我的名片,不敢怠慢,连忙 进内通报。 苏秋娘急步下楼,见我的行色,知道是不好惹的,忙笑着以十分恭敬的态度把 我迎上二楼,进入一个客厅与卧室合并的房间。房内宽敞明亮,陈设高级讲究,触 到眼里,没有一件不是“舶来品”:整套巴西香木家具,配上高级沙发床、椅,波 斯地毯,法国的窗帘,比利时的全身镜与梳妆镜,交相辉映。几上摆着一等意大利 白石裸体人雕像,洁白无比,栩栩如生,姿态动人。壁上挂着几张彩色色情照片。 整个房间,异香扑鼻,给人一种情欲的诱惑。这样布置,就是富豪人家也不敢比美。 秋娘既倒茶,又递烟,动作柔情又殷勤。 我脱口赞道:“好漂亮的房间,的确别开生面。” 秋娘以为我批评她。有点不自然地说:“我也知道过分一点,但是为了生活, 这是无可奈何的,这点也瞒不了我的父母官。” 我忙解释说:“不!不!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道学派,刚才的话,完全是从审 美的观念出发。” 这几句话把秋娘兜活了,她微笑说:“队长是个忙人,辱临寒舍,必定有什么 事情。” “没什么事,听说你是女中豪杰,我是慕名而来。”我的态度很轻松。 “这未必嘛!你是为了玄武湖的命案,顺藤摸瓜,摸到这里来,是吗?实不相 瞒,我跟死者高翔的确有点交谊,不过,他约有一个月都没来我这里了。” 我学她的声调,调皮地对她眨一眼,说:“这未必嘛!上一个星期六。他还到 你这”观音堂‘烧过一往香,短短的时间,难道你就忘记了吗?“我边说,边暗中 观察她的神色,只觉她微微地震了一下,马上镇静下来。 她笑了,笑得十分自然,答道:“我虽然是个没有经过世面的女人,但是,我 看过很多侦探小说,大侦探的语气都跟队长一样,一两句话的确会吓死人,假使是 真正的犯罪分子,那肯定受不了。” “不!你没有吓死,只不过稍为震了一下,这就说明你是饱经世故的人。” 一语刺中了秋娘的心坎,她脸色显得很尴尬。 我转为温和的语气说:“秋娘,我知道你对人热情,富正义感,凭良心说,我 对你很好感!所以我才向你坦诚相告。关于高翔这个人,也许在你心目中,是个多 才多艺又多情的大学生。他也一定会把失恋的事对你说,所以你十分同情他。但是 出你意料之外,高翔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完美的人,隐藏在温情的糖衣里面,是 颗非常狠毒的心。现在我把他的三角恋爱的过程直到他死亡为止,如实地向你详细 谈一谈,使你正确了解内幕的真实情况。” 接着我把佘、沈、高三人的恋爱过程细讲一遍。其中,讲到由于佘倩祖父、父 母对沈、高两人的正确选择,使高翔失败。高翔为此阴谋报复,暗中骗取佘倩的爱 怜和同情;得手后,进一步对佘倩进行威胁,迫使佘倩不得不写哀求书,向高翔屈 服求情。狠心的高翔还不肯罢休,最终在玄武湖上动起杀机,企图杀死沈默。佘倩 出于良心的驱使,临危反击;沈默出于自卫,不得不动手。结果杀人被杀,自取灭 亡。 我还担心秋娘不相信,就把佘倩回忆中所默写的“哀求书”拿给秋娘观看。 秋娘看完这封信,惊呼一声:“哎呀!我差一点变成了杀人犯的帮凶!高翔这 个人的确是该死的!”她忙起身到贮藏室,把高翔寄存的手提箱提了出来,亲手交 给我,抱歉地说:“队长,我真佩服您救人到底的精神,没有您,佘倩肯定完了! 我万分内疚,请您原谅。” 我见到箱子,欣喜异常,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死者高翔的一串锁匙,当场把箱 子打开来看,在箱子里面发现两张火车票,是出事当天晚上九点从南京到上海的特 快卧铺车票,这足以证明死者高翔当时企图杀人潜逃的事实。我仔细翻查箱子,又 在箱底的夹层中找到佘倩最近寄给高翔的那封哀求书,我禁不住舒一口气,高兴地 说:“好险呀!这下佘倩得救了!” 面对事实,秋娘耸耸肩膀,伸一下舌头,惧然喊道:“我的天啦,真是知人知 面不知心!” 我关好箱子,笑对她说:“可爱的姑娘,你太纯真了!要记住,社会上人心险 诈。以后交朋友一定要特别注意!我走了,后会有期!” 我提起箱子,向她告别。她送我下楼,见我发动摩托车,抛来一个多情的眼波。 回到了队部,我考虑到法律上的手续,故意当众把箱子打开。大家看到两张车 票,一封哀求书,禁不住鼓掌欢呼!对我单枪匹马,不动声色,完成了大海捞针的 任务,佩服极了! 我更是欢愉,因为找到了佘倩的保命符,有了这封信,佘清才能得到法律上的 宽容。对于一个正直的警探来说,还有什么比澄清冤情,而从阎罗王的阶下救回无 辜的人更为欢欣鼓舞的! 两张车票、一封哀求书足以证实佘倩夫妇是自卫杀人的。但是,我并不以此为 满足,为了使全案更加完满,我又把沈默夫妇带到玄武湖北部,靠着城墙附近水浮 莲集聚的湖面,叫他俩指明当日发生谋杀的地点。我指挥队员们把这范围内的水浮 莲全部拖开,以免遮蔽水底的光线。又派几个探员潜入水底,打捞凶器。 不久,终于捞到一把匕首,锋利无比,象牙的刀柄上刻有浮雕,外型十分精美, 紧靠刀柄下面的刀身处,被挫刀挫平约二毫米,锉痕犹新,宽二厘米。这又是一个 罪证的发现。 大家回到刑警队部,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这把匕首上,对它不断端详,一再研 究,所得的结论一致。认为这把匕首肯定是高翔的,当他策划这桩谋杀案件时,就 想利用这把匕首作为凶器。可能考虑到匕首上有烙印的标志,甚至有他本人的名字, 为了消灭罪证,所以先用锉刀把那烙印锉平。现在,眼看这罪证被毁灭,大家都感 到失望。因为这样的物证在法律上不能定为高翔的匕首,花了许多精力,也是落空。 我早已胸有成竹,便笑对大家说:“你们不要着急,我有办法使刀的烙印现出 原形!” 我叫他们设法弄来一台小型风炉,用木炭生起火来。顿时,炉上火光熊熊,我 用起子把匕首上面的象牙柄卸下,把匕首的钢铁部分平放在风炉上面,到了炉火纯 青的时候,那把匕首全部烧成通红,渐渐地那被锉的部分现出‘高翔’两字,白灿 白灿的。我抓住这个时机,用预先准备的照相机把它拍摄下来,作为凭证。 大家看到这奇怪的现象,都惊讶得目瞪口呆,认为是奇迹;接着欢声哗然,以 好奇的眼光看着我。 我知道大家很迫切想了解内中的奥秘,便解释道:“这个道理很简单。要在匕 首上錾字,首先得把制成的匕首加热到软化,然后用预先铸好的‘高翔’两字的凸 形铁印,用高压錾在匕首上,等到冷却时,匕首上面就有凹字形的‘高翔’两字。 本来整块钢铁的密度都是一样的,但是名字被高压錾下去后,被压部分的密度特别 密,传热特别快。别的地方未红它先红,别的已红它就发白了。所以才能显现出字 来。” 最后查明,这把匕首是上海一家铁器厂为了业务关系特地送给高翔的一件礼物, 所以外表非常美观,钢质十分坚韧。 一封信、一把匕首、两张车票的发现,挽救了佘倩的性命。最后法院判决:佘 倩虽是自卫杀人,但应判三年徒刑,假释保外;沈默宣告无罪。 玄武湖桃色命案前后只有一星期就迅速破获了,全市报纸大加宣扬。对于严中 甫私自存匿证据的行为我并不加以过问,但他却因我的成功妒忌成恨。从此后,暗 箭代替了明枪,欲致我死地而后快…… ------ 旧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