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听了程科长的陈述,杨玉琼深有感触地说:“姑息足以养奸,严中甫当时勒素 案件被总队破获之后,你应当把他谋杀的罪证和私放强盗想嫁祸于人的罪恶,一并 上报总队和警厅,三案并发,人证物证俱全,起码判他二十年的有期徒刑,哪里有 这样好过!放虎归山,贻患无穷,你呀,心太慈,手太软了!” 程科长内疚地说:“当时我认为‘冤宜解,不宜结’,不必去计较个人的恩怨, 便宽恕了他。谁知他狼性不改,反噬一口,为加害我,不惜扰乱社会治安。搞得整 个京都沸反盈天。 东郭先生真是做不得呀!玉琼。你看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杨玉琼毫不含糊地说:“要逮捕严中甫,一定要取得王存金的口供,这个狡猾 阴险的家伙,没有人证抵住他,他决不会服服贴贴地承认自己的罪恶。但是以王存 金的性格,其江湖习气太重。动不动讲肝胆义气,对他软套不行,硬攻不下。我认 为对他迫供不如激供,我有一个办法保证成功。当取得王存金的口供之后,把严中 甫和王存金勾结的情况上报警厅,由警厅派员会同我科前往安徽和县把严中甫逮捕 归案,依法惩办。” 杨玉琼说时,程科长不断点头,听到这里,他插一句:“那对黎丽丽如何处理 呢?” 杨玉琼扑哧一笑,急用手掌捂口,俏皮地说:“扑蝶爱花留一扇嘛!你不要急, 听我说来,她呀,我保证她平安无事。” “我的小姐,你这把轻罗小扇就是不扑下去,这朵名花早就片片零落了!春未 尽,花已残,她适逢不幸,身世飘零。我们在人道方面,理应拉她一把。我知道你 是同情她的,希望你动点脑筋,我相信你是有办法的。” 杨玉琼的态度认真起来,她说:“要想脱却黎丽丽的罪责,主要在于王存金的 口供。假使王存金只承认严中甫和他自己的罪恶,不去揭露她,黎丽丽的问题就小 了;再把揭露严中甫的罪恶归功于黎丽丽,就符合立功赎罪的条件。这样一减再减, 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黎丽丽有个有利条件,因为她始终没有向王存金 和严中甫两人透露过,她究竟跟你是什么仇恨。虽然你在审讯王存金时,曾对他说, 黎丽丽是为刘振亮报仇的,但她可以矢口否定呀。因为和王存金定情之夜,还是个 处女。所以她不怕他们进行报复,被反咬一口。顶多承认当暗娼,存匪类,而不流 合污。这就符合科座前天招待新闻记者所讲的精神。至于如何挽救黎丽丽,我自有 办法,不要科座操心,一切包在我的身上。” 四区警察局看守所里面,突然一阵纷乱,有人说飞贼王存金畏罪服毒自杀。 几个警务人员慌忙打开着守所铁厂 看到王存金躺在木床上面,两手捂紧肚皮, 卷缩一团:“哎哟,哎哟!”地哀号呻吟。 大家七手八脚替他按摩推拿,一面问明情况,追查原因。王存金脸色惨白,肚 痛难当,在床上翻滚折腾。警长刘忠马上报告程科长。 程科长到达现场,看到这种情况,立即命总务员吴方即速电话通知鼓楼医院, 请马上派医生前来抢救。 刑警们把王存金抬到特别看守室去。不久,医生、护士乘着急救车赶来了!他 们即速替王存金施行洗胃、灌肠、翻吐、打针等急救手术,整整忙了两个小时,王 存金的病情才告脱险。经过两个小时的折磨,王存金已经搞得精疲力锅了。 医生、护士们走后。警长刘忠到特别看守室来,见王存金痛止了,精神稍定, 便追问他:“王存金,据报你在发病之前,曾经吃过肉包,这包子到底从哪里来的?” “没吃肉包。”王存金不敢承认。 刘警长严肃地说:“你撤谎!这包子有问题!” 王存金大吃一惊,只得承认吃过包子,是央托看守所警士小卢买的,一共买五 个,当时只吃了三个,还剩下两个,存在衣服袋子里。 刘警长把王存金放在床头的衣服打开,找到了两个包子,临走时对他说:“包 子我带走,拿去化验一下,证实是否有毒?” 经过整个上午剧痛、抢救,王存金在疲惫不堪中朦胧睡去。忽然,隔壁房间的 鞭打声、吆喝声和惨叫声使他从睡梦中惊醒,他的神经随之突然紧张起来。他屏住 呼吸,竖起耳朵聆听。 他听到惨叫声中带着哀求:“我说,我说!” 鞭声停止了,接着,吆喝声又起来:“你说!谁指使你把毒药放在包子里面?” “严中甫。”声音有气无力。 “严中甫是什么人?” “过去他在四区刑警队当过组长,因为敲诈勒索被开除。” “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在安徽和县刑警队当组长。” “他为什么要毒害王存金?” “这个我不晓得。” “抽,狠狠地抽!” 啪!啪!啪!皮鞭抽打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夹杂着“哎哟!哎哟!”的凄厉的 喊叫声。 皮鞭终于胜利了。王存金听出是小卢的声音在颤抖地说:“南京十五宗大窃案 全是严中甫指使王存金干的,王存金被捕了,严中甫担心他供出自己是幕后策划着, 一旦阴谋败露,就要判刑坐牢,甚至有生命危险。所以他企图杀人灭口。” 王存金听到这段话,倒吸一口寒气,心想:这个狗娘养的!多么心狠手辣啊! 接着,他又听到隔壁发问的声音:“他叫你毒死王存金,给你什么代价?” “先给我五两金子,毒死王存金之后,再给我十两金子。” “那你都没有考虑到杀人要偿命的吗?” “开头我有顾虑,严中甫对我说:”王存金是个大窃犯,毒死他跟死猪死狗一 样,死了就拉倒,大不了上报畏罪自杀就了事,谁还有闲情替他伸冤?‘当时,我 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恨自己利令智昏,心想,王存金气一断,一了百了,一举手 之劳就得了十五两黄金,何乐而不为?“ “你要晓得,严中甫指使王在金行窃,严是主犯,王存金受他指使,不过是个 从犯,从犯的罪恶比主犯轻。你这该死的东西,却帮主犯行凶谋杀!还好王存金没 有被你毒死,假使他死了,你照样要抵命的!”王在金认出声音,知道说话的正是 程科长。内心着实很感动。 听到这场审讯,王存金躺在床上,思绪纷乱,百感交集,他万料不到,严中甫 对他会下这样的毒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回想三个月以来,他抱着“士为知 己者死”的古训,为了替严中甫报仇雪恨,历尽艰险,费尽心机,与警探们斗智斗 勇,日夜提心吊胆。想不到至今落得如此下场,太不值得!太不值得!他握紧拳头 狠狠砸一下自己的脑袋,感到无比悔恨和愤怒! 约过两个小时左右,王存金突然听到铁门开锁的声音,转过头看门外,意料不 到是黎丽丽从门外走进来。她手上带着一副手铐,头发松乱,玉容惨淡,后面跟着 两个刑警。 黎丽丽一进看守室,刑警就把地的手铐解开,边开边对她说:“按照规定,犯 人不能看望犯人,这是对你特别的宽在。不过你要注意,谈话时间不能太久。”说 完,两个刑警把铁门关上走了。 黎丽丽枪上几步,到了王存金床前。王存金正想起身相迎,她马上把他按住, 让他躺下。 她坐在床沿,温存地拉高他的被头,以无比关切的表情望着王存金,凄然说道 :“存金,我害了你!”说着眼泪夺眶而出,唏嘘问道:“现在你的病情如何,自 己感觉有没有危险?” “经过紧张抢救之后,已经脱险了,看来死不了,不过人觉得疲乏无力。” 王存金还想欠身而起,黎丽丽又把他按住,用润白柔荑的纤手,抚摸着王存金 的额头和头发,边抚边说:“存金,你瘦了,你为我受苦,我心里真难过!假使我 当时让你走。就没有这场横祸。不过我希望你千万要坚强一点。不要再想自杀,留 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自杀?”王存金瞪大眼睛看着黎丽丽,叹了一口气,悻悻地说:“丽丽,我 从来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告诉你,我不是自杀,而是被人谋杀!” “谋杀?”黎丽丽十分惊讶,急问道,“谁?谁要谋害你?” “就是那个狗养的严中甫!他怕我供出他是指使人,竟买通警士小卢想毒死我, 杀人灭口。其实他不理解我的心,我姓王的是一响当当的好汉,就是死,也不会干 着出卖朋友的勾当,何况我他跟是结拜兄弟。古语说:”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 ‘说句良心活,他今天辜负了我,我还不想出卖他,才显得江湖上的义气。“ “哼!”黎丽丽从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叹息:“什么结拜兄弟,什么江湖义气, 严中甫这个卑鄙无耻的狗东西,我不说你还蒙在鼓里。在出事前几天晚上,刚好你 不在家,他到我房间来,看到四下无人,他竟然色胆包天,突然强行把我抱住,企 图强奸我。当时我极力挣扎,因为他力气大,我无法脱身,又怕坏了大事,不敢大 声喊叫。我只得向他苦苦哀求,说在这个时间实在不行,假使被你看到或知道,就 会功亏一篑,他的仇就报不成了,请他忍耐一时,事成之后,定会答应他的要求。 他知我是缓兵之计,还是不肯放手。我情急生智,踢倒一张椅子,幸好姑妈听到声 音,进来查问。严中甫迫于无奈,只好放手!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企图强奸我, 还想要你的命,以怨报德,其狼心狗肺比蛇蝎还毒!事到如今,你还想包庇他,我 实在不明白你的居心何在!” 王存金被她一激,火上加油,怒火直冒三丈,他咬牙切齿骂道:“他妈的,这 个狗东西,我一定要彻底揭发他的阴谋!我不把他拖到监狱里去,关他十年八载, 我就不姓王!” “对,恩怨要分明,这才是好汉!” 黎丽丽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就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一盒海洛 因,塞在王存金被窝里面,悄悄对王存金说:“这里有几百元钞票,一盒海洛因, 当出事那天,我放在大衣口袋里,没有被警方抄去,你拿去吧!” 王存金见到钞票和海洛因十分高兴。尤其是海洛因,是他的命根子,是有钱弄 不到的东西。雪中送炭,他深感到有情人的温暖,激动得流下眼泪说:“丽丽,我 用什么来报答你?” “存金,你为我弄到这个地步,我想此后的岁月,应当跟你同受苦难,才能弥 补我的良心。” “不,不!”王存金抢着说:“天大的重担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法律上绝对 不能宣判你有罪!”他加重语气接着说:“记住!指使我行窃的是严中甫,而不是 你。你千万不要自投罗网,作无谓的牺牲。我定刑之后,你要好好地找个对象,求 你终身的幸福,千万不记挂着我!” 黎丽丽揩着泪,还在抽噎,凄凉应道:“我已经把宝贵的青春许了你,就是你 的人,我怎么能狠心负了你!” “哎!你真傻!我是什么人,能够做你的终身伴侣吗?你想错了。你把处女的 贞操献给了我,这就是我莫大的幸福。‘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我为你 而牺牲一切,这是我的心愿,我的责任,也是我毕生心灵的安慰。我满足了,我什 么都满足了!” 黎丽丽还想表态,只听办当一声,铁门打开了,刚才那两个刑警走了进来。 王存金挣扎着欠起身,提高嗓门,语气坚决,好像对丽丽下着命令:“你走, 你走!你应当按我的意思做,才能对得起我。丽丽,记住!记住!” 黎丽丽紧紧握住王存金的手,把它搁在自己的脸颊上,泣不成声。 “时间到了,快点走吧!”刑警催促着。 黎丽丽只得依依不舍松开手,走时三步两回头。 王存金“砰”地躺下去,深深地叹一口气,脸上反而浮现出一丝笑容,他想, 只要自己不揭发丽丽,她就没事。 ------ 旧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