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天下奇闻 小T 就要再给子晟剥。青梅却明白,对子晟来说,偶然尝尝不过是一时新鲜, 所以连忙拦住了。想了想,问子晟:“要不,王爷再吃个梨?” “不必,拿碧藕过来吧。” “好。” 青梅亲手端了果盘过来,子晟用小金叉子叉起一片放进嘴里,慢慢嚼着。一面 闲闲地问道:“青梅,你喜欢桂花,还是牡丹?” 青梅不免诧异,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想想说:“都喜欢。” 子晟摇头:“那不行,只能喜欢一个。” 青梅哑然,不由好笑,觉得这简直是不讲理么。可是也知道他这么问肯定是另 有缘故,便说:“那,还是桂花吧。” “哦?”子晟目光一闪,问:“为什么?” 这倒把青梅问住了,想了一阵,才慢慢说:“牡丹好看,桂花素净。” 子晟点点头,也不再细问,略微提高了声音:“赵婆子。” 赵婆婆应了一声,在面前站定。子晟吩咐:“回去告诉季海,叫他把樨香园收 拾出来。” 乍听起来是很普通的话,然而精明的赵婆婆分明怔了一怔,才连忙回答:“是。” 这让青梅觉得其中必有什么不寻常的意味。 但不容她细想,听见子晟又在说:“再等一个月,大概能准备齐全了。” 青梅愣了一会,才想明白,说的是他们的婚事。顿时脸上又有些发热,侧开身 去,低头不语。 忽然,只听辔铃叮当,一骑快马远远而来。在亭前唏呖呖一声长嘶,马上的人 滚鞍而下,向知霜亭疾跑几步。子晟的贴身侍从黎顺见状,迎了出去。来到阶下, 与那人低声交谈几句,转身回到亭中,向子晟禀报:“王爷,端州军报。” 子晟皱了皱眉。这样专差来送的军报,必然是极其重要,所以,虽然并不情愿, 仍然站了起来。仆妇扈从不等吩咐,也各自收拾,预备回程的车驾。 临上车的时候,子晟转回身来,叫了她一声。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地一 笑。这笑就如同一股暖流,直流到青梅心里去。 心底曾有过的最后一丝犹豫疑虑,因为这个笑容,而烟消云散。 白帝府邸,位于天宫西侧。 这座“小天宫”门前照例热闹非凡,车驾轿马,由东向西,摆得不见首尾。子 晟便吩咐车驾从西侧门进,为省许多寒暄的麻烦。 等到了内堂,早有仆人等候,趋前告知:“匡大人,徐大人和胡先生都在修禊 阁。”说的是吏部正卿匡郢,礼部辅卿徐继洙,与胡山一样,都是子晟极亲信的人。 于是更衣之后,径直向后园去。 后园十顷大的小湖,湖中央填起小岛,东西各有曲阑相连。修禊阁就是湖上一 座水榭。 进了阁中,见三人正在品茶谈笑。匡徐两人都在四十五六年纪,匡郢极瘦,一 脸精干之色,尤其一双眼睛,顾盼有神,徐继洙却是个胖子,团团脸,生性有些木 讷,然而为人清慎,而且在子晟还是白王的时候就与他交好,所以也很得信任。 这都是亲信中的亲信,熟不拘礼,看子晟进来,起身一躬,就算见过。子晟见 他们神色轻松,知道事情并不麻烦,于是笑着坐下,说:“难得我腾出这半天清闲, 莫不是诸公看着难受,诓我回来的?” 胡山微笑,说:“事情不大不小,只是需要王爷回来商量商量,好拿个态度。” “不错。”徐继洙一面为子晟沏上茶,一面接口。不知怎么,脸上有些忍俊不 止的神色:“事情不算很大,却可说是天下奇闻……”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看 匡郢:“还是匡兄说吧。” 三人之中,匡郢最善言,于是当仁不让:“说奇闻不能算过。这六百里加紧, 专差飞报的军报,居然是为了一只鸡……” 一句话,把子晟听得讶然。转眼见胡山,徐继洙脸上都微微带笑,知道所言不 假,于是接着往下听。 “这事,其实还是出在东西二营。” 这,子晟倒是早已想到了。端州原属东府,其中谯明、涿光、边丘三郡,地处 险要,为军事重镇。帝懋四十年东帝甄淳谋逆之乱平复,便将东府军撤出,改驻天 军。然而不久发现,这方法行不通。中土与东府,风土差别甚大,以至天军人心浮 躁,不安于职。再加上由中土到端州,路途遥远,军饷开支也殊为可观,于是自四 十二年起又改为东府军和天军一半对一半。 但,这么一来,又有新的麻烦。天军自恃中土正系,自然不把东军放在眼里, 而东军毕竟是强龙难压的地头蛇,又岂是易与的?这种地域风俗血脉的隔阂是最容 易产生的,不需要任何人从中撺掇挑拨,很自然地,端州驻军就分成了两派,俗称 东营和西营。 此时说的事,出在谯明郡。谯明南有带山,西有谯水,自来是重兵驻扎的地方。 所以此地人口不过四万,驻军却也有三万之多。自然也有东西营的纷争,幸而统军 的赵延熙,比较明白事理,不偏不倚,弹压得很好,一直都没有出过什么大事。然 而,因为东府将军文义巡查到了端州,赵延熙北往边丘述职,不过十几天的时间, 就出了事。 事情的起因,就是东营少了一只鸡。本来是再小没有的事情,然而有人却想起 来说,看见西营有个叫李升的早上提着一只鸡,很像少了的那只。于是东营几个人 寻上门去,李升自然不承认,两下争论起来,不免推推搡搡。既然在西营地盘上, 东营的人当然没有讨到便宜。 结果当天晚上,李升和白天吵得厉害的几个在值哨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扛 到没人的地方,拳打脚踢一顿,又给丢了回去。这一来,西营自然不肯干休,一定 要东营交出打人的来。 东营却来了个抵死不认。 吵得相持不下。这时赵延熙不在,自然是副将代职。这副将胆子却很小,两面 都不敢得罪,不知怎么灵机一动,借着也有外面人干的可能,找了谯明郡守会同来 办,意思自然是万一有事好推脱。 “谁知他胆小这郡守胆更小。不但胆小,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浑人!”匡郢一 面笑,一面摇头,这笑多少有点“不笑还能如何?”的意味在里面:“也不知是听 了谁的主意,想了个再馊不能的办法——” 跳神! 这种设祭摆坛,求神问卜的法子,在民间确为盛行,然而竟至用到问案上,而 且煞有介事,只能叫人哭笑不得。而更叫人哭笑不得的是,众目睽睽之下,那个所 谓“巫仙”折腾半天,好不容易指出的“犯人”,竟是营里一个六十多岁,瘸腿驼 背的打杂老头! “其实这个主意虽然馊,可是想法却不全错。”胡山插了一句:“他想的是, 这么一来,顶多背个昏聩的名声,终归还是两边不得罪。” “是。”匡郢接着说:“可是结果却成了两边得罪。” 这结果一出,两边都哗然。非但没平息下去,反而更激起事端,双方都指对方 做了手脚,坏了“巫仙的法术”。愈吵愈烈,终于由吵而至动手。多年积怨,一朝 而发,酿成一场兵变,卷入数千人,死伤百余人。 ---------- 经典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