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殷天宇骑马紧赶,道上积雪虽厚,但道路却依稀可辩,他直向北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又簌簌落落的下起来,几丈之外看不到人影,此时沿途又 没小店,殷天宇冒风而行了两个时辰。 突然雪住云开,他抬头一看,成都城赫然在目,离家越来越近,他不禁热泪盈 眶,想起自己离开这些时候,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如何思念自己,想到就要见到他们 的面了,心里不禁又一阵激动。 他一拍马臀,那马扬起四蹄,如飞般直奔城门,好象它也明白主人的心事一般, 只见风雪后的成都城巍然屹立在眼前,城墙高垒,城门上“成都城”三字越来越清 晰,护城河边积雪厚厚,护城吊桥放下,但行人稀少,偶尔几个担柴的农夫进城卖 柴。 殷天宇过了吊桥,一跃下马,正要进城,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他抬头一看,原 来是个当兵的,瘦高的身材,旁边一个矮墩的小个,也是个当兵的,手里都拿着一 竿枪,枪头发亮,只听左首的瘦高个喝道:“干什么的?” 殷天宇道:“走镖的。”他这样说也是对的,因为他父亲和二叔都是走镖,其 实他又何尝走过镖? 那瘦高个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叫什么名字?” 殷天宇心里有气,他往常是公子哥,什么事情都是下人代办,每次进出城哪有 这么被盘问过?但经过这么多苦难,他的骄傲的棱角都有些磨平了,当下就要报自 己的姓名。 突然看见城门上一张斩首通告,画像上的人和自己的二叔极为的相似,只见下 面赫然写着:“枭首殷镇,勾结反匪,作恶多端,将于今日午时斩首于东市。” 殷天宇当时心里就打了个突,大惊失色,心道:“二叔怎么会勾结反匪?”当 即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姓余名天影。” 那瘦高个从身后拿来一副图纸,和殷天宇对了对,然后道:“你可以走了。” 殷天宇侧眼朝图纸看去,又大吃了一惊,图纸上画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以前 的样子,心道:“我又犯了什么罪?”今天遇到的事情真的把他完全搞糊涂了,但 他毕竟头脑还算清醒,不声张,牵着马进了城。 殷天宇找了个茶楼坐下,一会茶博士出来,是个老头,殷天宇低声问道:“老 伯,你可知道今天市东要斩首一个叫殷镇的吗?” 老头看了看殷天宇道:“是啊,” 殷天宇问道:“那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老头答到:“那老头我就不清楚了,听说是为了殷府的事儿。” 殷天宇听到殷府,当即追问道:“殷府怎么了?” 老头正要回答,只听茶楼下一阵喧哗,殷天宇禁不住站了起来,朝楼下看去, 只见一队兵押着一辆囚车,街两旁挤满前来看热闹的人们,这时茶博士过来道: “年轻人,这个就是那个贼头殷镇,今天要斩首示众了。” 殷天宇哪里理他,当即会了茶钱,出了茶楼,随着人流来到东市,在一个大广 场上人流停住了。 一个白面官员正坐在场中临时搭建的看台上,只见他把手一挥,场中立即鸦雀 无声,这个官员正是成都知府张封一,宣读了罪犯的罪状之后,手一摆,两名刀斧 手压着犯人来到行刑台,顿时台下一片喧哗,有的人扔鸡蛋或者其他一些东西砸向 犯人,这些无知的老百姓不明就里,听到知府宣读了罪状,便以为这个犯人是个无 恶不作的江洋大盗,罪不可赦,个个切齿痛恨。 只见那犯人头发蓬乱,脸看不清楚,殷天宇挤在人群中,想到二叔不知道受了 多少苦,心里如刀绞一般疼痛,打定主意,今天要劫法场救出二叔。 犯人在人们的打骂声中被带到行刑台,口中不住的大骂张知府狗官,张封一闻 听,大怒,向刀斧手一使眼色,一名刀斧手会意用刀柄在犯人后腰猛力一撞,顿时 犯人闷哼一声,再也骂不出来。 离正午还有四分之一拄香,此时台又恢复了平静,老百姓们都等着斩了这个恶 徒,后面的更拉长了脖子。 计时竿在地上的阴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点,正午已到,只见张封一站 起来,手中令牌往外一扔,一声:“行刑。” 刀斧手扬起大刀,刀在空中闪起一段银弧,就要砍下,此时台下也骚动起来。 刀斧手就要砍下的时候,殷天宇就要动手救二叔,突然哎呀一声刀斧手的刀竟 然脱手落地,殷天宇吃了一惊,只见西面的人群一阵骚乱,有人大喊:“闪开啊, 马车。” 人群向两边闪开,只见一辆马车带着风声只冲过人群,那马象发狂了一般,竟 直奔知府看台而来,张封一大吃一惊,大叫道:“拦住它,拦住它。” 哪里有人理会,左右亲兵早一哄而散,马车直撞看台而来,谁阻止的住?张封 一吓的面如土色,慌忙连滚带爬的向旁边逃命,幸而马车被看台的柱子阻了一阻, 没有要了他的命,马车改向向东边奔驰而去。 张封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只听台下老百姓又是一阵骚乱,有人大喊 :“囚犯被人救走了。”一个亲兵跑来道:“大人,犯人被劫走了” 张封一闻言大惊,朝行刑台看去。 只见两名刀斧手委顿在地说不出话来,不停的朝这边打手势,囚犯早不知踪影, 气的张封一面呈紫色,大怒,来到行刑台上,问那刀斧手,囚犯哪里去了?那刀斧 手被点了哑穴,哪里能开声,比画了半天,张封一才弄懂,慌忙命令官兵追赶刚才 的马车,一群官兵蜂拥般的朝东边去了。 殷天宇看的清楚,那马车奔向看台,经过行刑台的时候,突然从车里探出一只 手来,动作好快,在点了两名刀斧手的穴道的同时,把犯人拉上了马车,只在一瞬 的事情。心里诧异:“谁救了二叔?难道是父亲?”一想到父亲,他慌忙混在骚乱 的人群中离开了法场,只奔殷府。 救人的是谁?不是别人,正是殷镇,他从成都监牢里逃了出来,知府张封一慌 忙派人到处搜捕,几天来竟然一无所获,这天张封一正在府内发脾气,一群亲兵和 仆人战战兢兢站在一旁,他这几日被殷镇的事情搞的焦头烂额,没气找个地放发, 这下可苦坏了一群仆人和亲兵,被处罚站禁闭呢。 突然,走进一个人来,正是那天见魏总管的哪个肉瘤大汉,见张封一正在训话, 大笑道:“张兄,干嘛发脾气呢?” 张封一转身见来人,脸色一变,随即笑道:“贾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手 一挥,一群仆人和亲兵都出去了。 这个肉瘤大汉叫贾道中,只见他道:“刚回来,就来见你了。” 张封一把贾道中让进大厅,早有仆人上茶,贾道中道:“张兄,地图的事情有 没有眉目了?” 张封一一时沉吟未觉,贾道中见他面有难色,笑道:“张兄,你可要快些行动 啊,上面逼的紧啊。” 张封一道:“不是我不查,但是……。” 贾道中道:“什么?” 当下张封一把殷镇逃狱说了一遍,然后道:“贾兄,这该怎么办?你要帮兄弟 这个忙啊?你一向点子最多了,你看有什么法子没有,我无不听从。” 贾道中皱起眉头道:“这下可难办了,殷镇是唯一的线索,现在他逃跑了,果 真难办的紧啊。” 张封一道:“贾兄,这该如何是好啊?”急的真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禁在厅内 跺起步子来。 贾道中见他急成这样,笑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 张封一眼睛一亮,走向贾道中,急道:“贾兄,快说,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 应你。” 贾道中看了看张封一一眼道:“听说你新找的七姨太长的……恩,嘿嘿,兄弟 我也想……尝尝鲜,嘿嘿。不只张兄意下如何?”一双贼眼冒着淫光。 张封一为难道:“这个……”他的这个七姨太,是新近从杭州买来的歌妓,叫 柳圆圆,长的花枝招展,妩媚动人,更加上歌舞词画无一不精,所以对她非常喜欢, 别的姨太都不理会,整天在这个七姨太房中厮混。 贾道中道:“既然张兄不舍得,我不勉强,不过这上头要逼的紧了,你又丢了 囚犯,这个罪可是不光掉乌纱,还要掉脑袋的。” 张封一闻言心里打了个突,额角的冷汗直冒,一狠心道:“这个兄弟我会安排 的,你先快说我该怎么办?” 贾道中嘿嘿一笑道:“不要忙,今天晚上我再来,你把事情安排好就行了。” 说罢转身出了大厅。 张封一咬的牙格格直响,心里暗骂:“王八蛋,老子宰了你。”但转念一想自 己有事相求,先委曲求全,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杀他不晚。 晚上,贾道中果真来了,见到张封一正在厅中候着,特别热情道:“张兄,让 你久等了,都准备好了?” 张封一看着他那张丑脸,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了,但一想到有事相求,又象斗败 了的公鸡,只得点了点头道:“都安排好了,你跟我到书房来。” 贾道中听说安排好了,真不知道有多高兴,恨不得生了翅膀快点飞到柳圆圆的 房中,跟着张封一来到书房。 张封一遣走仆人,只留他和贾道中两个人,他一笑道:“贾兄,现在你总该可 以说出我们下一步怎么走了吧。” 贾道中道:“好说好说,只须我们假贴布告,说殷镇某日某时正午处斩,让全 城人都知道,你想,殷天宇那小子要是听说他二叔要被斩首,他会袖手旁观?到时 候把他逮住了,你想,那殷峰会对自己的儿子隐瞒地图的事情,殷天宇一定知道地 图的下落,到时候你不是大功一件?” 张封一道:“这个……殷镇逃出去了,包准他不会去告诉殷天宇?” 贾道中一笑道:“张兄,你多虑了,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要是上头知道 了,你还不掉脑袋?如今也只有博一博了,你说是不是?”他也是色心突起,只想 快点得到柳圆圆,想的这个计策根本就是露洞百出,哪管别人死活? 张封一一时失去了主心骨,哪想的那么多,想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当即道 :“妙计,真亏你想的出来,哈哈,这回丢了个小鱼,钓到条大鱼。” 贾道中道:“张兄,你看,我给你献了这条妙计,这个……嘿嘿” 张封一笑道:“我绝不会失言的,你直接到卧房,圆圆正等着你呢。” 贾道中象馋猫遇到肉了一般,顿时眉开眼笑道:“张知府真是够意气,那你忙 吧,我就……嘿嘿。”说罢转身出了书房,奔柳圆圆卧房而去。 张封一望着贾道中背影嘿嘿冷笑。 这时一个人影正盘在张府的书房上,正是殷镇,他听到二人言语,不禁暗暗咬 牙,心道:“不知天宇我二还是否活在人世,要是活着,可千万别中了他们的圈套。” 正自思索,只听府后一声惨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怕被发现,慌忙隐 身暗处。 那惨叫正是贾道中所发,他离开书房,蹑手蹑脚来到柳圆圆卧房外,轻轻推门 进去,屋内灯火亮着,只见柳圆圆正坐在床沿上,背朝里,口水直流道:“圆圆姑 娘,你久等了。” 柳圆圆并没转身,贾道中倒是一愣,随即淫笑道:“哎哟,还害羞,今天我保 证弄的你舒服。”说罢就迫不及待反手关了房门,迫不及待的来到床前,就要抱住 柳圆圆亲热,突然一柄刀已经贯胸而入,再看那哪里是柳圆圆,原来是个侍卫,贾 道中惨叫一声倒地死去。 殷镇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张封一带着一群侍卫从府后出来,嘴里道: “抓刺客,不要让刺客跑了。” 殷镇大惊,心道:“他们发现我了?”正要转身逃跑。 但见张封一带着一群侍卫在原地并没动,过了一会,却径直出府而去了,不知 道他们在搞什么鬼?殷镇不敢久留,当即悄悄离开张府。 第二天,张封一张榜,但等了一个多月,殷天宇并没来劫狱,殷镇也暗暗放心 了,但心里也一阵难过,看来侄儿已经不在人间了。 眼看就要都十二月底了,也就是张封一张榜要斩首的日期就要到了,张封一心 里也急啊,上面要地图,可是他连殷镇的影子都没见着,这个唯一的线索着实让他 寝食难安,他确实几乎搜遍了整个成都城。 第二天就是要斩首的日期了,这天晚上,张封一正在书房闷闷不乐,不知该如 何是好?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师爷勾正中,他是张封一的军师,机智多谋, 阴险毒辣,每有妙计必伤人命,所以暗地里有人送了他一个绰号叫“鬼见愁”,张 封一对这个师爷是言听计从,不论大小事务必与之共商讨论。 张封一见师爷进来,道:“师爷,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勾正中一摇狗羊胡子,道:“知府大人,有什么事情?” “还不是为了地图的事情,眼看明天就要斩首了,殷天宇那小子固然没有踪影, 连殷镇的影子也没见着,榜已经张出去一个多月了,没有抓到殷镇,明天该怎么办?” 张封一着急道。 勾正中捻了捻狗羊胡须,然后道:“大人,不要急,在下有一主意。” “快说。” “是,我们何不来个李代桃僵,监狱里不是有个叫刘冲的吗?那小子天天呱呱 乱叫,乘机把他给喀嚓了,也省了我们不少事情。” 张封一道:“不怕被人看出来吗?” 勾正中道:“我们把他弄的面目全非,我看他体形和殷镇差不多,有谁还认的 出?” 张封一愁眉始展,抚手称妙。 哪知道书房顶上正有一对耳朵偷听,是谁?是殷镇,虽然一个多月过去了,殷 天宇没来劫狱,他也隐隐感到侄儿可能已经不在人间,但他还是每天潜入张府探听 动静,他倒希望殷天宇真的出现,不意今天听到这个消息,那刘冲也算是他的狱友, 他想起当日和张丰中同关一见牢房的情景,不禁又眼眶湿润了,这刘冲是张丰中的 亲信,所以他决定明天劫法场,这才有了马车闯法场,犯人奇失踪的事件了。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