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共戴天 五日后的凌晨,李民义军千军缟素,万马齐鸣,倾巢而出,叩关武县。县官慌 忙逃窜,一边赶忙派人向省城求援,一边报送金皇,不用两个时辰,武县不攻自破 ;于是挥军西进,直扑刘家寨。 是日午后,刘家寨前,义军摆开阵势,准备进攻。阵前四匹健马一字排开,分 别是赵亮、张毅德、王启人、崔浩。刘家寨外表是一个倚山而建的村落,其实是一 处堡垒,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寨主刘振峰,本是中州武林大名鼎鼎的“奔雷电剑”, 领袖群伦,豪霸一方,金人南下时,刘振峰不遗余力的充当马前卒,探听消息,收 编匪徒,一方面安靖地方;另一方面协助金兵剿灭义军。如此一来,刘家寨臭名昭 著,然而他远在河北,卵翼于金,世人虽痛之恨之,却又莫可奈何。如今终于惹火 烧身,大军压寨。 赵亮派人喊话:“刘振峰听着,交出完颜望,饶你不死,否则,义军攻破你的 村寨,格杀勿论,鸡犬不留……” 一声炮响,寨门打开,两彪人马各五六十人出寨应敌。左路为首十几号人,都 是金人打扮,崔浩认得正中一个正是完颜望,其余数人虽不认识,一看便知是他的 死党;身后跟有二十几名神情肃穆的金兵;再有就是几名乡勇,以及一些佩刀悬剑 的江湖人士,一个个色厉内荏,面色惶惧。右路为首是一名头戴方巾,身穿青袍的 中年男子,鹰鼻海口,目神如电,一看便是武林好手,想必是“奔雷电剑”刘振峰, 身后一群家丁乡勇,也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完颜望高踞马上,马鞭斜指赵亮等人,沉声喝到:“你们这些山贼,不配本公 子动手!谁是‘血杀追魂’,叫他出来。杀死手足之仇,夺走爱妻之恨,我要依江 湖规矩,一对一和他清算!” 崔浩哈哈一笑道:“完颜望,我就是‘血杀追魂’,有本事就来。”脚蹬马背, 巨鹰般腾身数丈,长刀问天,卓立一旁。完颜望飘身下马,来到崔浩身前两丈远处, 停身拔剑,二人凝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张毅催马而出,挥舞铁琵琶大叫:“我乃张毅,兀那三名金贼,报名受死!” 三名金人一起催马而前,高声叫道:“‘旋风十虎’,威震北疆!”崔浩心中一惊 :“旋风十虎”不是在开封被自己杀死了吗,怎么又出来了!眼角一瞥,只见十人 所骑战马披挂重甲,绑连一处,攻守同步,横冲直撞,正是被他们“岳家军”在偃 城打得落花流水的“拐子马”! “旋风十虎”嗷嗷吼叫,声如狼嚎;十匹健马齐齐扒开四蹄,奔速如风,蹄声 如雷,所过之处,狂风卷扬起一条又粗又长的沙尘带,恰如一条巨大的黄色马尾拖 地疾行,声势浩大,惊心动魄。 张毅胯下战马突然“希聿聿”一声长嘶,人立而起,戛然而止,强大的惯性冲 势几乎把他掀落马下。张毅身在半空,左手紧攥缰绳,右手顺马颈看似随意的一拍 一抚,即将发飚的战马硬生生煞住势子,不甘心的嘶叫刨蹄。张毅顺势拨马疾驰, 闪过一旁,堪堪避过擦肩而过的“拐子马”,却被一股狂烈的沙尘扑头盖脸弥漫扫 掠,他近乎本能的扭头护住面部,后背被结结实实的打得生疼。 下意识的回手一摸,湿湿粘粘的一片,张毅勒马观瞧,竟是殷红的鲜血!中暗 算了!赵亮、王启人催马而前,来到他的身边。“三弟,你不要紧吧!”“还死不 了!奶奶的,竟敢偷袭他爷爷,待俺与他再战!”说完,做势欲冲。“拐子马”此 时绕了一个大圈,一阵狂风般再次冲了过来。 崔浩突然警醒:赵亮他们虽然曾协助“岳家军”奋勇杀敌,当然听说过“岳家 军”大破“拐子马”的传奇,但他们毕竟不是正规军,不知道眼前的阵势就是曾经 一败涂地、外强中干的“拐子马”!因此高声提醒:“砍马腿!这是‘拐子马’!” 赵亮三人恍然大悟,纷纷弃马下地,手擎兵器,静静等待狂风闪电般横冲直撞 的十匹连体健马。张毅哈哈大笑:“原来这便是‘拐子马’,怪不得这么厉害!嘿 嘿,看俺来破你!砍马腿!” 完颜望趁崔浩分心旁骛,腾身而起,挥动长剑顺势下劈,奔若雷鸣,快似闪电! 崔浩后发先至,狭锋长刀在一片剑光中蜿蜒起伏,刀刀劈中完颜望的剑尖,金铁交 鸣,铮铮巨响,火星迸溅!完颜妄突袭无功,借势凌空翻身,退回原处,停身站定, 聚气凝神。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几条马腿斜飞而起,热血喷溅,位于“拐子马”两翼的健 马首当其冲,壮硕的身躯猛然栽倒,凶猛的冲撞向地面,颠簸起伏着滑出丈许,刚 要挣扎着站起身来,却被中央的几匹烈马践踏蹈藉,或死或残;而这些烈马自身也 因为立足不稳,一起嘶叫着摔作一团。怦然巨响,黄尘漫空! 然而,“旋风十虎”并未出现崔浩记忆中马翻人仰任我宰割的窘况,相反,他 们从容不迫的跃落马下,迅速排出一个攻守兼备的阵势,隐隐将赵亮、张毅、王启 人围在中间,正是“十绝阵”! 崔浩震惊!完颜望的手下竟然如此厉害!如果不是自己在,单凭“拐子马”和 “十绝阵”,完全没有真正战场拼杀经验的义军处境不堪设想!更何况还有刘家寨 一干人马在旁虎视眈眈。 这几个变化兔起鹘落,宛如电光石火,令人目不暇接。天空不知何时笼上一层 薄阴,盛夏的骄阳悄无声息的隐没云层之后。冷风骤起! 十匹“拐子马”有死有残,其中两匹战马被踏践得血肉模糊,另外几匹则前腿 尽折,鲜血汩汩,腥味扑鼻,其余的几匹慌乱回旋,辗转扑腾,不时的发出凄厉的 嘶鸣。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不论是义军的马群,还是刘家寨的马群,一时间齐齐仰 首刨蹄,长嘶如泣!空气中刹那间充斥着一片秋冬时节瑟冷肃杀的氛围。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旋风十虎”齐声嘶吼:“‘旋风十虎’,称雄北疆!杀!”赵亮长刀前挥, 大喝一生:“誓杀金贼,为大哥报仇!”张毅王启人二人也是虎吼一声,杀入战团。 完颜望狰狞一笑:“崔浩,我的‘旋风十虎’是不死的,他们只不过是我的死 士组织的代号,十人一组单独行动前赴后继永不绝灭!你‘血杀追魂’再厉害,也 杀不尽他们,哈哈哈哈……” 狂笑倏止,他痛心疾首地道:“你杀的,不仅是我训练的第一批‘旋风十虎’, 更是我的兄弟!崔浩,血债血偿,今天我要让你们付出惨重的代价!你受死吧!” 说罢,完颜望面色阴沉,冷肃如冰,手中长剑上下抖动,每一起落,剑光愈炽,明 亮晃眼,并且伴有一阵风雷隐隐响起。 崔浩明白他是在提聚功力,准备进行破釜沉舟、石破天惊的一击!自从出道以 来,他还是首次与人面对面硬碰硬的拼斗交锋,这使他有种莫名奇妙的兴奋与期待。 为了这场考验自己真实实力的比斗,他甘心冒险。是的,冒险。 在战场上,他从来不会拖泥带水的与敌人缠斗,更不会硬打硬拼,而是注重技 巧:他的刀法圆熟自如,批隙捣窽,专挑漏洞,趁虚而入,一击必杀。因为战士不 是英雄侠士,他们的使命只是杀人,而手段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真刀实枪的硬拼无 疑是愚蠢的,更是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刚才,完颜望的几记剑招,急劲刚猛,重逾千斤,令他颇感吃力;但这反而激 起了他争雄的信念,熊熊斗志烈火般燃烧着他那颗曾经漠视生死冷若坚冰的心。 当然,久经沙场的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轻忽,全力运转老道师傅传授的炎阳真劲, 刀尖轻拂,风雷声动,不过每一拂动,刀身越发暗淡,渐渐的刀身已经失去实体, 近乎一团光雾,一团恍惚迷离的光雾。 看到这种异象,“奔雷电剑”刘振峰突然惊惶失色,高声疾呼:“二皇子快退! 接不得!那是‘风雷狂刀’!” 然而,正在对峙的两人却无法收手,也不愿收手,因为双方的气势此刻堪堪凝 聚到巅峰顶点,任何一方只要稍有顾忌动摇,势必打破均衡,惹火烧身,而招致横 尸荒野。于是二人不退反进,两条淡影急速贴近,铮铮清鸣,火星迸射,眨眼间拼 斗了二十多招。两人的动作越来越慢,崔浩的刀猛然挥出,一团飘忽不定的光雾卷 袭完颜望,完颜望长剑迎面挥出。没有铮鸣,长剑落空!长剑眼睁睁劈中刀身,不 料全无着力处,崔浩的刀尖像水雾中蜿蜒游动的毒蛇之信,轻轻滑过完颜望的咽喉。 怒血喷溅,尸身栽倒! 崔浩退到丈外,收刀入鞘。刘振峰则“啊”的一声惊呼飞掠而前,一下扶住了 完颜望的身体。完颜望面上浮现难以置信的表情,双眼不甘心似的瞪着刘振峰,嘴 角瑟瑟抽动,喉结微动,似乎想要询问什么,不料一股鲜血小蛇般顺着嘴角爬出, 红浸前襟。 刘振峰痛哭流涕:“二皇子,我不是故意的,我早就提醒过你,你的体质并不 适合修习我的‘奔雷电剑’。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其实我只是金国范围的所有汉人 中的第一高手,而不是天下第一高手……” 完颜望手臂微微动了动,手指抖抖索索,做势欲抓,一生最后一次努力,却仍 旧两手空空,双眼中的生命之火刹那间熄灭,只有两只灰白空洞的眼瞳,似乎透着 无尽的不甘、失望,还有无奈……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