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共进晚餐 小美的妈妈终于“杀”到了,在我眼中,那些有钱人的妈妈就是最不讲道理的 人,又或是最野蛮的。我放松了姿势,一面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到底走进去跟她 打个招呼,还是逃到楼下才好。我还没拿定主意,她就站了起来,向我步近,我怕 得连舌头都打起结:“你……你好,小美的妈妈,你好呀!” 她一直向我逼近,半句话也没说,直至离我只有十来公分前才停下,我当然不 敢直视她,只好把视线移过别处,谁知她把手递起,一下就托住了我的脸,硬要我 看着她,我更是吃惊: “啊……啊……对不起,我……我……” 我的身体陡地变硬,血管里的血就像快要凝固似的。她看着我,脸上露出了和 我一样惊异的神情,她用着一种极其温柔的声音道: “史文业……你是史文业?” 尽管她的语气是多么友善,但我还是那般怕她,我道: “是……呀,我就是史文业。” 这时,星武俊彦走了过来,有点不解地问自己的妈妈: “妈妈,我好像还没跟你说他叫史文业,你怎会知道他的名字的?” 听到星武俊彦这样说,证明了自己没叫错,于是她更激动了,声音变得尖锐起 来: “真的,真的是你!史文业,怎么会这样,整整五十二年了,你还是个年轻的 男孩子,难道我在做梦吗?如果这个是梦的话,那实在是太残忍了,我已是个满脸 皱纹的老太婆了,文业君你却还是个十八岁的青年!” 看她那个样子,令我想起在山上救我一命的男人,我可以肯定,当他们看清楚 我的样子,和确定了我的名字后,表情是一致的,都是异常激动。 一个巨大的“问号”从天而降,砸到我的头上。此际她的样子实在是很惊愕, 但绝不会比我更甚,想一想,一连两个人,在从没见过我的情况下,都不约而同地 说出了我的名字,听他们的口吻,好像早在五十二年前已认识我似的。 过了今年生日我才十八岁,五十二年前就连我的妈妈也还没出生呢(我妈妈今 年才四十多岁)。我快要被这里的人耍疯了,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从我的头顶 向下压。我尽力用意志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情绪,脸上的肌肉抽动着,我干脆笑起来 用于掩饰: “您……您认识我的吗?” “什么……你不认得我?当年发生的事对你和我来说,印象应该是极深刻的, 还有你的身体怎么一点变化也没起,仍然和五十二年前一样?” 她突然深情起来,用手抚摸着我的脸,令我非常难为。我缩了缩身子,尴尬地 道: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你在说什么。” 我说出了这句话后,她整个人如遭雷击似的后退了几步,如果不是星武俊彦把 她扶着的话,可能要跌在地上了。星武俊彦关心地问道: “妈妈,你怎么了?你好像一早就认识那他。” 想不到她的情绪恢复得极快,果然不愧是个女强人,她站稳了脚,显然语气已 和刚才大不相同,自言自语地道: “我太糊涂了,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你一定不是那个史文业,世上不可能会有 长生不老药,我变成老太婆了,想必他现在一定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年人。” 别说是我,就连小美、秋叶还有星武俊彦也被她说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小美问 道: “妈妈,你在说什么?我们都听不懂,难到你认识文业君的吗?” 小美的妈妈犹豫了一会,道: “当然不是,只不过他很像我年轻时的一位朋友,我认错人了。” 星武俊彦在一旁道: “妈妈,你已看过他了,那么应该……” 他说到这就停了下来,从这句话听来,他们好像一早就计划好见到我后应该怎 么做。小美的妈妈坐回原处,样子又严肃起来,望着小美,严厉地道: “你这坏女孩,真是伤透了妈妈的心,一句话也不说就离家出走。还有的就是 你,武,你也很大胆,竟敢瞒着我帮小美出走,还给她找了这么好的房子!” 说到这,她狠狠地瞪着星武俊彦,吓得他忙道歉: “真的很对不起!妈妈,你知道我很疼小美的,我只希望自己的妹妹过得快乐!” “够了!看到小美平安无事,我不再追究,因为我很疼爱你们,身为我的儿女, 也不希望妈妈为自己担心吧!小美,你和哥哥先待在这里。史文业,我和你是初次 见面,听武说,你是个不错的男孩,我想请你吃晚饭,还想单独和你谈谈,可以吧?” 我听后,震惊非常地道: “不行的,怎能这样呢,您是有钱人,我这种小子怎配和您一起吃晚饭呢?” 她说的话虽然很有善意,但却令人不能违背: “那当然不行,我是第一次见你嘛,你粘我的女儿这么近,一定吃过她做的饭, 现在她妈妈说要请你一起共进晚餐,你应该很开心才是的。” 她说话也真够混账,简直令我哭笑不得,我苦笑起来: “你好像是在威胁我呢,我真的非和你吃晚饭不可吗?”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的,你真聪明。” 我无耐地摊了摊手,叹气道: “那好吧,能和日本的数一数二的富商一起吃晚饭,实在是我这种人梦寐以求 的,我答应你啦。” 小美走过来,拉了一下我的手,担心地道: “文业君,你和我妈妈去吃饭,她跟你说的话,回来时一定要说给我听。” 然后她又望着自己的妈妈道: “妈妈!你别欺负文业君哦,他说过喜欢我的,小美只想和他在一起!” 星武俊彦插嘴道: “小美你可以放心,我跟妈妈谈过,她不会乱来的。” 我们算是初步交涉成功吧,小美的妈妈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我慢慢地跟在 后面,临出门时对秋叶道: “秋叶,小美累了,你要好好照顾她,我先走了。” 看见秋叶自信地点了点头,我才安心地离去,我跟着她落到楼下,来公寓的停 车场。她把我带到了一辆名贵车子前,两我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哇——好漂亮的车子!是‘林肯’吧?” “很漂亮吧,不过你猜错了!这不是林肯,这是子加长版的”凯迪拉克“。这 车子里面有小型会议室,一个小酒吧,还有电视机和电脑呢。如果累了的话,里面 还有卧床呢,不过我看你长得这么高,我看你是睡不下的了。” 我望着小美的妈妈,只好无奈地一笑。车里的司机知道主人来了,立即赶下车, 把后门打开,有礼道: “请你们上车吧。” 虽然我极冲动,想伸手去摸一下面前高贵的车子,不过我还是抑压着自己,生 怕车子会被我那双粗鲁的手弄花。我拈起衣服,轻轻地坐了上去,屁股碰触到座椅 时的那种感觉,真是令我毕生难忘,座椅柔软度极佳,就像坐在一团刚采下来的棉 花一样。 车子很快就驶进了马路,由于速度很慢,步道旁的景色我都看得很清楚。突然, 小美的妈妈轻轻地碰触了一下我的肩头,我转头问道: “哦……有什么事吗?” 她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我听小美叫你文业君的哦,我也想这样叫你,可以吗?还有,我以后叫你时, 你不要‘咦咦哦哦’地回答我,你以后就叫我伯母吧。” 我的身体陡地一震: “我……我能叫你伯母,这么说,你不介意我和小美在一起的事了?” 她只是微笑了一下,没作回答。这几句话后,我们一直没再谈话,不知过了多 久,车子停了下来,我有点舍不得那舒服的车箱,一直跟她来到了一家大酒店门前。 以她这等有钱人来的地方,面前的一定是日本某家五星级大酒店。虽说我穿的 衣服是小美送的,也算时髦,但我总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没有资格来这种一等一的 大酒店吃饭,我有这样的想法,可能是我对人的阶级观念太强的原因吧。 我们越过装潢华丽的大堂,乘电梯到了八十楼,我看着数字指示灯从一闪换至 八十的时候,心里赞道;哇!真厉害!区区一座酒店就有八十层,想想我住的地方, (中国的广州市)全市有八十层高的大楼简直是屈指可数…… 深思之间,小美的妈妈又轻触我的肩头一下: “你知道吗?这酒店的餐厅建在八十层,被誉为空中餐厅,在东京这里也难找 到这么高层的餐厅,你一定要好好地享受一下。” 我没理会她,继续想着:日本不愧为世界排行第二的强国,不但富有,而且这 里的人也很懂得享受。看见日本人的那副怪性子,我们中国总有一天能把日本拉下 来。 原来她一早留了座,来到一张双人桌前,等她坐好,我也还没坐下,心里有点 怯怯的,还是等她叫到才坐下为好。等了一会儿,她并没发声,只是望着我,我满 脸炽热,一屁股坐下。我尴尬地道: “嗯……啊……我真的可以叫你伯母?” 她拿起湿毛巾擦着手: “当然,我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的,别那么紧张吧,弄得我也不好意思起来。” “你真好,我只是个穷孩子,心里总以为像你这样的有钱的人全都是蛮不讲理 的,想不到伯母你对我这么友善。” 话是这样说,但我说话的声音听来还是有点抖抖的。她微笑道: “看来你的主观性很强,那么你一定是个喜欢独断独行的人,而且脾气也很大, 对吧?” 她果然厉害,就凭我说的一句话,便能猜出我的性格,令我十分佩服,不过她 在商界翻了这么多年,看穿一个人生经验不多的男孩,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她自感自豪,继续道: “你不要以为我赚这么多钱,就一定是女强人,其实在几十年前,我也只不过 是一个黄毛小女孩,什么也不懂。我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因为我不能不 孤负他对我的一片钟爱,当年……” 她陡地停下,差点把所谓当年的故事说出来了,说不说是她的自由,虽然我是 个很多事的人,但在这种场合下,当然不会追问,于是我把话题扯开: “嘻嘻,我整天没吃东西了,伯母,请问我们吃什么呢?” 她笑着把菜谱递给我,我打开一看,弄得一头烟雾,菜谱里一个日文字也没有, 全是英文,我对英文一翘不通,试问怎能看下去呢?我不知如何是好,问道: “我们到底吃什么呀?” 见到我这个窘态,她居然失去了高上人应有的仪态,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知道你不会英文,逗你的,菜一早就点好了,随时能上台。” 在这么高级的地方,有人仪态尽失,引来了不少目光,不过她一点也没介意, 还越来越热情。 “我不会像其他有钱人一样,和我相处非常容易,只要你是一个好人就够了, 以你的条件已足够资格和我交朋友了。” 眼前这个老妇人,性格和小美一样,可爱、善良,不过这是必然的事,小美是 她的女儿嘛。看来我又要改变观点了,有钱人,不一定是自命清高的,至少我面前 的这位日本富人,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谈了不久,菜已上齐了。各位读者,实在是不好意思,摆在桌面上的食物,我 从没见识过,也从没品尝过,所以连一道菜的名字也说不上来,反正故事内容也和 饭菜没关,不说也罢(有点推卸责任的嫌疑)。 叫不出菜名也罢,反正用餐的礼仪我都懂。尽管用餐姿势正确,但我却是狼吞 虎咽地吃着,食物好吃不用说,二来在这种高级的地方吃饭,不知有没有下次,所 以我一定要尝个够。我一边吃,一边道: “真好吃!在中国,最高级的餐厅也比不上这里呢!” 她好像留意到中国这名词了,不解道: “中国,怎么会提到中国呢?” 我只顾吃,漫不经心地道: “是啊,我是中国人嘛,当然会提到中国啦。” 她一听到我是中国人,便立即放下刀叉,连说话声也起了变化: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是中国人?” “对呀,对呀,你儿子没跟你说过吗?哦……那倒是,他根本就不知道。” 我没理会,继续吃着。她怪叫了一声: “我不信!没理由你的日语水平会这么好,我一点也听不出你有中国口音。” 我有点不耐烦地道: “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小美,秋叶也可以作证,我的的确确是中国 人!” “那好,我偶尔也会和中国人谈谈生意的,你们的国语我也会,证明一下你是 中国人吧。” 说中文对我来说比散泡尿还容易,既然她这样说,我便用国语道: “伯母你真是个强人,中国的语言这么难也学得会,那英语就更不在话下了。” 听到我说出中文,她还是不死心,用中文反问道: “你这小子真混账,你应该早就跟我说嘛,害得我那么失仪。” 我嘻笑道: “对不起,你没问我,我以为你知道了。” 国语对话就此结束,她用日语问道: “武没说错,你是个很能干的男孩,你知道吗?他在我面前和你说了很多好话, 惹得我非要来看你不可,本来我今天还有很多商要事,但见到你后,倒觉得那些事 情没你那么重要呢。” 我心中大喜:实在是太好了,她竟然这么看好我,不如趁这个机会和她说清楚 自己的来历,有钱人也很有势力的,求她送我回中国就行了,想罢,我一本正经地 道: “伯母,虽说你知道我是中国人,但你可知道我的来历吗?” “你会将自己的来历说给我听吗?我对你很有兴趣,尽管说吧!” 我喝了两口红酒,擦干了嘴,不理情况,直接将我自黑洞里掉下来开始,到现 在怎么坐在这里和她一起吃饭的经过,详尽地叙述了一番。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笑了 起来,还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真是一副好剧情,你会写小说吗?我敢保证,你按照刚才所说的去写的话, 一定会有出版商跟你出版的。” 我露出不满的表情,道: “你以为我骗你吗?是千真万确的,我的确是遭到不幸了。” 她还在不断地笑着: “你知道吗,本来我很欣赏你,但现在已有所保留了,长这么大还会说谎,吃 饭吧!” 被她这样取笑,我非常生气,手用力地拍在桌子上,大声道: “我没骗你!我真是这个来法,你不信大可去问问小美,去问秋叶。我相信在 小美的学校里,每个学生对那天发生的事一定会记忆犹新。一个青年打倒了校内保 安,挣脱了柔道教练,像只疯牛般冲出了学校!” 我说的话句句都分量十足,不由得她不信,我激动起来,继续道: “我想回家,我是被逼来这里的,妈妈在家里一定很担心。伯母,你一定有能 力的,帮帮我吧!” 她见我快控制不住情绪,低喝道: “好了,你先安静一下,别再失礼了!我先不和你谈这个,总之回去后我自会 问小美,吃饱饭再说吧!” 我敝着一肚子气,只好发泄在食物上,很快就把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光,连胃 也差点撑破。晚饭过后,小美的妈妈说要把事情弄清楚,决定要跟小美单独谈一下。 正好这里是酒店,她在这里开了房间,要我住在这里,还答应在两天之内再来找我。 我只好照她的意思留下来,走之前她还给了我一点零钱,作这两天的食用费。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