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只有一个史文业 真的如他所说,数步之后,突如其来一阵冰寒的冻风,瞬间内将所有的彩雾吹 散,我已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星空之下,是一个气温低下的星空。我打了个深深的 寒颤,要不是右手及时发力的话,恐怕箱子已经坠落在地上了。 我仰望星空,忽略了寒冷,大风将我的头发吹得散乱不堪,我自问道: “这是哪里?我要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有你的责任,当你的责任完结之时,我就会送你回家。” 我一直认为,那个声音只会在彩雾里才能听到,现在我身处正常的世界,他也 能与我沟通。我喃喃地问道: “我的责任……我的责任是什么?” “睁大你的眼睛,望向远方吧。” 我的视觉渐渐地放射开去,原来我站在一间大楼的天台之上,只见这里的围栏 残破不堪,全是生了绣的丝。我再向前走了几步,贴近铁丝栏,向远方望去,不禁 大是惊奇。 我视觉所触及的地方,四处都是田野与小山丘,完全看不见大楼。虽然有平房 区,但全都是分布错落,而且还是很残旧的房子。房子里面透出了微暗的灯光,一 看就知道那是一些低瓦数小灯泡发出的光亮。由于我身处的大楼也不太高,再远一 点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了。 出奇的是我看到那些房子全是些日本旧年代的式样,这里简直就像个没拓荒的 村落。这个时候,我的手终于用尽了力气,挽着的箱子重重地跌在地上,发出了 “咕啯”的一声。我并没理会这些,而是向着天空大声呼问: “这是什么地方?回答我,我在哪里?” 他的声音透过空气,渗入我的耳朵里: “这里是日本的东京,现在是1948年的秋末,你的旅程从这一刻开始。我为你 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份,你的名子仍然叫史文业,不过你是一个刚去世不久富商的儿 子,他死后留下了一笔遗产给你……” 他说了一大堆话,我却只留意了第一句,当我听到那句话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般,身体猛烈地震了一下,心中肯定了一个可怕的事实:1948年?他竟然把我送回 了日本的1948年!2000年的史文业即是1948年的史文业。伯母,不!万代崇子现在 十五岁,我的责任…… “不会吧——一切都是个梦!” 我的叫声犹如野兽般的嘶嚎,我的精神处于极端状态,随时会崩溃。实在太荒 谬了,我应该一早就想到,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不但姓名相同, 而且样子还长得一摸一样,原来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史文业。 我实在很想哭,但无论我怎样努力抽索鼻子,泪水也不能流出来。此刻我百感 交集,前路一片迷茫,不知道是忍受还是接受,我突然顿了下来,咀丧地问道: “我……我该怎么办?” 问题发出后,我久久得不到回应。片刻过后,我再次疯顛起来,嚎叫道: “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 声音消失了,没有回答我,这意味着往后的路需要我独自完成。寒风不断吹送,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头发长长了不少。虽然我穿着短衬衫,但寒冷对我来说不太碍事, 反正在中国的时候,就算隆冬季节我也是洗冷水澡的。 约莫待了几分钟,我逐渐把情绪收拾好,放眼看着那片黯然的土地,心里想着 初中时学过的历史知识。 一九四八年,日本刚刚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一九四五年广岛与长崎被美国扔下 了两颗原子弹,将这两块地方炸的面目全非。我还隐约记得,投在广岛的那颗原子 弹的名字,好像叫“小男孩”,比起其他地方,东京这里可算是比较平静的了。 想着想着,通往天台的木门后面发出了微弱的脚步声,要不是这里静的要命的 话,我根本听不见,那是一种欲步欲止的声音。我应声转身,立即挽起箱子想找个 地方躲起来。当我扫视了天台一番后,知道躲起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这里平 坦一片,连供水库也没有,这种情况下我只能硬生生地站在原地不动。 木门并没关上,我先是看到一条淡黄色的光柱从楼梯那边面射了出来,看样子 光柱的发出点应是一个电筒。随即便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慌: “谁……谁在楼上?” 我倒有点疑问,这间是什么楼,难道是一所公寓吗?如果是的话,正在上来的 人一定是这所公寓的管理人员了。思想之际,那人的脚步已到达天台。虽然这里极 为黑暗,但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那个男人看到天台的一角有人影在晃动, 吓了一大跳,很明显地看到他身体抖了一下,手上拿着的电筒立即向我照射过来。 正当他用电筒向我照射过来之时,电筒的光就突然熄灭了,连我的样子也照不 着,这使得他更感惊吓,一只手在摇晃着电筒,吓得说话口吃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学校,晚间不容许任何人进来的!” 我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学校,那么这就是我要就读的地方了,想必伯母她 们就在这里。从这一刻开始,我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没有人能帮我,而我所作出的 任何决定,对未来也有极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我的心忽然变得坚强起来。那人见到对他的话我无动于衷,更不敢 靠近我,而是在距离我五至六公尺的地方一边摇甩着电筒,一边用说话来警告我: “快离开这里!要不然的话我要报警了!” “对不起,我没恶意的。我现在就离开。” 我把话声压低,说话之时,我踏出了几步。那个男人看到我的举动,马上往一 旁退了开去,作出防备的姿势。我没理他,直接提起箱子从他身边掠过。 “不能随便闯进来,下次我真的要报警了!” 那人的语气怯怯的,让人听到也觉得好笑,难道这就是日本人民大战后的心理 吗?他们好像已经失去应有的斗智了,这令我心里生出了几许怜悯之意。步出了学 校,我无畏寒冷,蹬上学校后面的小山丘,尽管这里的寒风比山下的猛烈很多,但 这是我必需的一个落脚点。我手上提着的全是金子,没理由去找旅馆住的,更不用 说在别人家借宿了。 既然要待在这个时代一段时间,我就必需为未来做好准备,首先想到的就是住 房的问题,反正金子多的是,拿出一部分建一座房子好了。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就 要再去那所学校,报名就读。 我又想到,房子还没建好,要解决金子的储存点也是一个难题。夜越深,风越 狠,确是有点令人受不了,冷得我不住地打喷涕。我翻了整整大半个山丘,终于被 我找到一块好地方,这里的树长的比较密,而且全是高大粗壮的杉树,我决定在这 附近挖个深洞,把整箱金子藏在里面。 我随手拾起了一块尖石,在一颗杉树下拼命地挖起来。天气寒冷,山土开始变 硬,任由我怎样出力去挖,效果也不大,而且弄得我满身土迹。挖土之时,双手不 但冻僵了,来回动作之间,还被硬土与尖石磨擦了不知多少次,结果弄得手掌划出 丝丝血痕,最令我心痛的是连小美送的衣服也给弄脏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挖出一个深约六十公分,长和宽各约八十多公分的矩形 小洞,但我没立刻把箱子藏进去,现在身上连一分钱现金也没有,总得拿出一两条 金子去对换点现金作旁身之用。 我将金属箱的保险杆推出,箱子应声而开,里面的金子大小一样,每条约比中 指粗大一点。金子虽然是金色,但并不会真的发亮,不过我看到箱子里整齐地摆放 着三百多条金子时,所有金子就像有生命似的,忽明忽暗的金光耀着我的眼睛。我 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在作怪,不过实在是太动人了,在这个时代,我是一个有 钱人,面前的金子全部是属于我的。 我及时止住了狂妄的思想,取出了两条金子在手上晃着,约重半公斤,我想单 单这两条金子以足够我在这里几年以上的食用费了。把箱子藏进洞里后,我再把土 壤拨回原处,将箱子盖住,然后出力地踩了几脚,使土地恢复平整,最后在树干上 作一个微小的记号,想必日后要找出金子非常很方便。 干完之后,我浑身热乎乎的,大汗夹背流,挨在一颗杉树下不断地喘着大气, 寒风变成了一台天然的冷气机。 “呼……呼……哎呀!弄得浑身黑土,这次可真成了‘屎文业啦’!” 我一边喘气,一边愚人自乐,不知不觉身体又凉下来,重新感受到寒风的刺冷。 有时候我的睡眠欲也非常惊人,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下,我竟然昏昏欲睡,背靠杉树 睡着了,真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过头了,还是冷至晕倒了。 一觉醒来,风势减弱了不少,耀眼的晨光照来,我打了个哈欠,接着就是一个 深深的寒颤。我伸了伸懒腰,一立而起,迳自往山下走去。 不稍几分种,我来到了学校大门前,很多学生陆陆续续地走进校内。我也不理 会自己身穿异服,而且肮脏非常,照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学校里面。学生们很快就发 现我的存在,他们看到我身穿异装,纷纷向我投来注视的目光,而我这时也发现, 上学的学生没有统一的校服,全都是穿着一些破旧的便装,大部分的女孩甚至还穿 着传统的民间和服,以至动作非常缓慢。我一边走,一边搔着头发,还对着其中一 个注视我的女孩打了个眼色,微笑一下,然后走上教学楼。 教学楼的外观我已看得不顺眼,就连教学楼内的环境也是如此之差,墙脚霉腐 不在话下,墙身也裂痕四起,简直是一所危楼,再过几年的话恐怕会突然倒塌也说 不定。 教学楼面积不大,六楼就是我昨晚登陆的天台,我翻遍了整所教学楼也找不找 老师的办公室,眼里所见的全是学生,他们正在短而狭窄的走廊上穿梭,不时注视 一下我。我开始有点纳闷,对着一个刚掠过我的女生问道: “那个……我想请问一下,老师的办公室在哪里?” 那个女孩有点意外,穿着和服的身体很难使唤,连停住脚步转身跟我说话也有 点困难,不过最后她都回答了我的问题。 “哦,教员室不在这里的,它独立地建在教学楼一旁。你走下楼左转就能找到 了。” “啊……谢谢你,我现在就去。” “不用谢,再见!” 我转身离去,偷偷地笑了起来。原来日本旧时代的人礼貌也挺不错的,特别是 女孩,看到她们那种可爱的笑姿,我的心也甜起来。有些经历过战争的长辈曾经和 我说过,日本的平民其实是很善良的,甚至大部分人都讨厌战争,可恶的只不过是 那些军阀。 我一边想着,一边赶下楼去,离眼前不远的地方果然有一间平顶的小建物,想 必那所就是教员室。我加大步幅赶过去,走至门前,我通过窗户看到里面的情形, 心里又泛起了一片妻酸,这所建物不但面积小,里面的教师人数也屈指可数,只见 他们之间有些刚拿起几本残旧的教科书,准备跟学生们上课。 趁着一位老师推开门走出来,我随便向他问了个好,然后走进里面。当我走进 里面时,所有教师都注意到我,其中一个年约二十来岁,脸上充满精神气色的年轻 男教师走到我跟前,很有礼貌地问道: “早上好,你不像我们的学生呀,请问到这里有何贵干?” 我顿了顿,望着那位老师粗大浓黑的眉毛,直接地回答道: “早上好!我……我是来报名读书的。” 他显然发现了我注视着自己的眉毛,有点尴尬地扬了扬眉,看起来更显英武。 “来报名读书的……” 说着,他忽然转身望向身后的一位老者,看样子他才是决策人,不用说那个人 九成就是校长了。我连忙向那个老人微微鞠了个躬,话声并不太大: “早上好!” 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好像已经知道我的来意,缓缓地站了起来,慈祥的一笑 : “小伙子来读书呀?学期刚刚开始了,快过来吧,我跟你谈谈。” 看到那个老人慈祥的笑颜,与那和蔼的语气,令我想起星宫美孤儿园的园长— —高部先生,他们两者在待人的态度上的确十分相像。我对他十分尊敬,慢步走过 去,又鞠了个躬。道: “您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吧?我想来报名读书的,还有学位吗?” “嗯,当然有!我想问你一下,你叫什么名子,多大年纪了?” “我叫史文业,今年十八岁了。” 听了我的介绍后,老校长瞪大了眼睛,惊喜地问道: “你叫……叫史文业?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一位富商的少爷啊!是… …是吗?” 我心里暗暗吃惊,想起昨晚“时空十三极楼梯”跟我说过,我在这里的身份是 一位刚去世富商的儿子,想不到这里的人好像一早已经听闻过我的大名似的,难道 他真的能制造历史吗?情况既然是这样,我也只能按照他所编排的“剧本”去饰演 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角色。 “啊……是的,您说对了。” 而这时其他在场的老师也极为惊讶,其中有位不知名的老师突然站了起来,仰 着头道: “啊!你就是那位有钱人的少爷呀,听说他刚去世了,哎……我怎么突然忘记 了他的名子呢?” 另一位老师接着道: “对呀……怎么会这样,你父亲明明很出名的,但无论我怎么想也想不起他的 名字。” 我不由得从心里笑了出来,心想:你们当然不知道了,我在这时代的父亲,根 本就是个虚构出来的人物,真正有钱的是我,与其他人无关的。想到这里,那个浓 眉英姿的老师按住我的肩膀,不解地问道: “日本还有很多一流的学校,照你这样身份的有钱人,为什么要挑这所破旧的 学校读书呢?” 我淡淡地笑道: “什么嘛,说明是学校,管他破不破,旧不旧的,反正能读书,学到知识就是 可以了,何必花大钱去找好学校呢,在我心中哪间学校都是一个样的。” 众位老师包括校长听到我这番话后,无一不张嘴扬眉,特别是老校长,简直是 高兴到极点,他离开了坐位,慢慢地向我走来,一把握住我的手,兴奋地道: “好一个年轻人,虽然你是有钱人,但却一点架子也没有,实在是太好了!我 们学校非常欢迎你,快来签个名吧,你马上就能进校读书。” 我接过了校长的一张入校申请书,填写了简单的资料,再重新交给校长。就在 这时,那个浓眉老师发现了我的一个特点,不由得问道: “咦……史文业同学,我觉得你的穿着很奇特,那些衣服我从来也没见过呢。” 我笑了笑,回答道: “哦,你是说这套衣服吗?是我自己设计的,我比较喜欢穿自己设计的服装。” 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说了个谎,总也没理由跟他们说衣服是2000年的产物吧, 反正我的谎话也挺合理的,大家也就相信了。一个问题解决掉了,另一位老师又向 我发起问题: “史文业同学你不觉得冷吗?你看我们大家都穿着厚厚的棉衣,而你却穿着单 单薄薄的短衬衫,看来你的身体也挺健壮的嘛。” 被那位老师一说,由我心里忽起了一阵寒意,我强忍着寒冷,抖了抖身体,道 : “有点冷冷的,不过我冬天也洗冷水澡,这点冷不算大问题。” 这时我也注意到了那位浓眉的老师,他也和我一样,穿着单薄的短上衣,而且 气色红润,一点也不畏寒冷,我不禁暗暗佩服他。 学校的事情已经办妥,而这所学校的学费也便宜得惊人,每个学每年只须要交 纳280 日元的学费,据校长说这所学校多半是为了孤儿们而建立的,他们所收的学 费只足够维持学校的经营运作,校长几乎连一日元也没赚下,连多出来的一点儿钱 都给了老师们作工资了。听了之后,我不禁心酸起来,心想自己入校之后一定要拿 出一点钱,令这间学校的环境能够有所改善。 接下来是金钱的问题,我向校长请出了一个理由,说今天还有一点私人的事情 要办,过两天才能正式上课。 道别了校长之后,我离开了学校,拿着两条金子去找能对兑换现金的地方。找 了半天,终于靠自己本事找到一个私营进出口生意的商人,拿出两条金子跟他对换 了现金。他以每克金子二百三十日元的价钱跟我对换了。这个时代金子的价值我不 太清楚,所以便一声不哼地答应了这个换价,验证了金子的真假后,他以十一万五 千日元把两条金子给换去了。 他叫绿贺金夫,是个战后的暴发户,专门经营进出口的布料生意,因为想到日 后要换金的话可能再要找上他,所以和他交上了朋友。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