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锦计偷藏 温柔乡里且欢笑机谋暗斗 虎狼穴中七斡旋 三彪一听侯国英的命令,又惊又怒,又叹服侯国英准确无误的判断。一个练武 的人,要他断去一手,他如何能甘心?他飞快地扫了自己十六个弟兄一眼,想从他 们的眼神中寻求主张,得到赞助。只要他们有反抗之意,干脆集十七人之力,利用 地形熟悉,拼尽全力,护着首彪一齐闯出青阳宫,从此再也不仰人鼻息,作他人的 奴才。 可是,等他把眼神扫了一遍一向亲如兄弟的那十六彪时,他完全绝望了!因为 那十六个人都默默地垂下了头去,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知道他们全部惧怕青阳宫 铜墙铁壁,飞鸟难出,更慑服于女魔王侯国英的奸诈乖戾,暴虐刁猾。 他清楚地知道,再要不遵,必然更惨。遂一咬牙,把右手一举,刚想向台旁石 柱摔去。 忽听江剑臣喊了一声:“且慢!” 他猛然一愣,江剑臣已向台上拱手说:“侯大人,军令不严,无以统率群雄, 水某不敢多嘴,如今三彪既能慑于折服,请饶恕他这一次,以免我初进青阳宫就大 不吉利。” 侯国英对江剑臣的话,是不会拒绝的。她虽然恨恨不已,还是答应了江剑臣的 求情,对三彪说道:“看在水大侠的面上,退下去吧。”三彪一身冷汗直流,喏喏 后退。 这样一来,已没有一个再敢出头较量。一来是没测出江剑臣的深浅,二来又看 出侯国英的明显偏袒,再傻的人,也不敢公然开罪九千岁的干女儿、锦衣卫总督、 皇上乳母圣泉夫人的宝贝疙瘩女魔王侯国英。所以,这一场比试就到此结束了。 一连两天,是青阳宫的锦衣卫欢宴江剑臣,而且自始至终都是侯国英相陪,寸 步不离。 江剑臣虽然能以克制,但侯国英却情热似沸,已到了最后关头! 就在第二天中宴刚散时,侯国英低声对江剑臣说,她的母亲圣泉夫人要会见他, 这不明摆着是丈母娘要当面相看女婿吗?江剑臣一听,不由得暗暗作难。 他真后悔不该来此卧底,又埋怨掌门师兄没有把准女魔王的脉搏,只认为她为 人狠毒,手黑嗜杀,生性孤傲,厌恶男人,却忘了她毕竟是一个美貌的女子,既有 孤傲狠毒的一面,也有女性温柔缠绵的感情。她之所以厌恶男人,是因为所见之人, 皆难入她的青眼,由鄙视而产生厌恶,因之女性的柔情受到了压抑,一旦遇上了她 所崇拜的男人,就一发而不能自拔了。 这将如何了局呢?马上撤走,附逆名单尚未到手,继续留下,必将言及婚嫁, 自己怎么办呢?他正想之间,侯国英已柔声说道:“傻子,犹豫什么?到时候,我 派人来请你。”说罢,一阵风似地旋出门去。 不料,侯国英这句话,正好被粉面太岁魏占魁听见。 他由于吃醋的缘故,这两天每逢侯、江二人单独相对的时候,总要暗中监视, 好象是只要二人相会,必然男欢女爱,成其好事。可两天将过,却只看到侯国英情 意绵绵,江剑臣彬彬有礼,他才略微放一点心。这次,他想放松监视,转身走去, 却听到了侯国英那一句话。 他是花中老手,青阳宫宫女稍有姿色者无不被他淫遍,有些性烈不从的,也必 遭他百般虐待,生不如死。他岂能听不出圣泉夫人有相看女婿之意!凭这姓水的品 貌,一看准成。 只要圣泉夫人看中了,就算这姓水的再不心肯,凭她皇上乳娘的身分,完全能 要求万岁赐婚。那自己岂不白盼了几年? 这小子武功虽不太高明,奸诈却超过常人,灵机一动,当即找来了贴身四卫私 下计议。 他的武功是四卫之长所传,所以有师徒之情。而四卫又和十八彪不同,这四个 人不光功强艺高,又是亲师兄弟,在青阳宫中上有魏阉的宠信,下有徒弟的照顾, 平素夜宿宫女,偷取宝物,甚至发展到不光连皇宫宫女都能骗来奸淫取乐,就是大 内奇珍,也胆敢私自外运。 要不是这个宝贝徒弟身任青阳宫总管,给他们巧言掩罪饰非,早已罪发处死了。 因此,四人与这个徒弟是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 计议的结果,是由魏占魁去引出江剑臣,利用他道路不熟,骗到一个僻静之处, 四卫暗中埋伏,到时一齐偷袭,准能置他于死地。只要这姓水的一死,侯国英就得 属于魏占魁。她也准不会来当这个青阳宫总管,四卫便可以照旧作威作福为所欲为。 计议一定,四卫自去埋伏,暂且不提。 且说魏占魁外罩袍服,内穿劲装,一条蛇骨鞭围在腰内带好暗器,未等日落, 就先一步赶到江剑臣的住处。侯国英几次要江剑臣去锦衣卫去住宿,都被江剑臣婉 言拖延,所以,还在青阳宫中暂住。魏占魁正好利用这一有利条件,骗他入伏。 他告诉江剑臣,是奉侯国英之命,带领他去圣泉宫拜见圣泉夫人。江剑臣做梦 也想不到他为了吃飞醋,暗中和自己作对,还认为他是办事认真,以示和好呢。又 知侯国英处处讨自己欢欣,说不定是为了叫自己解气,特意让魏占魁做这等下人应 做的事哩。所以,一点也不怀疑地就跟他走了。 江剑臣也不知圣泉宫座落何处,骑着马和魏占魁并辔而行。走了好大一程,只 见地方渐渐荒凉,前面又有一片树林,他才起了疑心。但他还是没有想到魏占魁想 暗算他。 离树林渐近,江剑臣胯下一紧,正想紧赶几步,不料,从树林中出现一片寒星, 宛如撒出一张光幕,向江剑臣罩来。任凭江剑臣功力通玄,也不易脱出这一突然偷 袭。 他一惊之下,右脚甩蹬,人已隐身马腹右侧。右手一抬,左手猛推,可怜那匹 御苑良马已当了江剑臣的挡箭盾牌,马的半身身子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同时, 一条蛇骨鞭已抖得笔直,直奔他的右肋点来。 危急之中,江剑臣也真有股子狠劲儿,他左臂一挽一缠,竟然用“舍身喂虎” 的险招,把魏占魁偷袭而来的蛇骨鞭缠在自己的左臂之上,肩头一抖,已把魏占魁 拉下马来。 这时,他已知粉面太岁魏占魁是这次袭击自己的主谋人,决心给他来个擒贼擒 王。魏占魁刚想就地一滚,逃入林去。江剑臣已左脚脱蹬,趁那匹马惨叫倒地的一 刹那,施展草上飞轻功,飘落到魏占魁的身后,并二指抵在了他的后腰“肾俞穴” 上,低声喝道:“要命,你就老实点儿!我不会杀你。不听话,我叫你生死两难!” 魏占魁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么细心的布置,不光没有 让对方受毫发之伤,反而落在了人家手中。知道凭对手的功力,那句“生死两难” 的话绝不是吓唬自己,忙说:“我听话!我听话!” 江剑臣冷然说道:“一,叫你的四个爪牙出来亮相,然后一齐滚蛋!”,他已 从暗器的打法,看出了是四人齐发。“二,乖乖地指引我去圣泉宫,三,交出你的 腰牌。” 魏占魁哪里还敢不听?他先叫四卫出来,然后退走,又摘下自己的腰脾交给了 江剑臣。 江剑臣点了他的哑穴,把他放在马上,并掏出一粒丸药,捏开他的嘴巴丢入口 内,逼着他咽了下去,才纵身上马,催动坐骑,回前走着,然后沉声说道:“你吃 的药,两个时辰后就要发作,全身毒发溃烂,直至身死。只要你听话,我会及时给 你解药。现在,告诉我去圣泉宫的道路。” 魏占魁知道一切都完了,他只求能留性命,其他便一概不管了,随即指正了道 路。 不多一时,便来到圣泉宫门前。江剑臣下了马后,就放开了魏占魁,只是用左 手紧扣他的右手脉门,让他陪着自己向宫内走去。不知内情的人,直当是二人携手 同行呢。 江剑臣一直来到了正殿以外,只见晏日华兴冲冲迎了出来,说道:“夫人久候 多时,秦岭四煞已连请两趟,都没有见到大侠。小爷刚刚亲自去了一趟,竟急得哭 了起来。” 江剑臣闻言,心中又是一紧,他曾听晏日华讲,侯国英从小到大,包括孩提时 候在内,没有流过一滴泪水,称得起是一副铁石心肠。这次为了自己的失踪,她竟 然第一次流下了伤心的眼泪,可见爱已至深。 我江剑臣此生难报美人恩,只有在魏阉势败之时,尽力免她一死,以报答她对 我的深情了。他哪里知道,只此一念,就足以毁了他江剑臣的一生而有余。 他见晏日华进入殿内,又匆匆走出,高声宣说:“圣母有请,随我拜见。” 江剑臣不由得神情顿肃。他曾听师兄说过,圣泉夫人长得美艳绝伦,又素怀大 志,城府极深,和魏忠贤是中表之亲,未嫁前就与魏阉有染,婚后嫌丈夫粗鲁,与 魏忠贤旧情更浓。 据讲,侯国英就是魏忠贤的骨血。魏忠贤净身入宫后,又乘天启选乳母之机, 引客氏进宫。天启和客氏亲如母子,十多岁时仍需客氏伴宿,一时也不能离开。登 基后对客氏更为宠敬,封为圣泉夫人,尊为圣母,为她修建圣泉宫院。有时,朝中 奏章,他也要乳娘代批。 一时之间,文武百宫皆趋炎附势,仰其鼻息,魏忠贤后来也靠她周旋。这样一 位权势赫赫的人物,已到五九之年,还艳若少女。为了不露破绽,他整顿衣冠,跟 随晏日华走进了正殿,顿觉一片明亮,珠玉生辉。 只见正殿两边分列八名宫女,上面珠帘之后,端坐一位浑身珠玉的华贵美妇, 隐约之间看不真切。他刚深深一揖,就听那美妇人说道:“卷帘。” 江剑臣一揖已毕,正要行跪拜之礼,那美妇又已连声“免礼”,同时走下座来, 玉指一指身旁绣墩,让江剑臣落座。她自己也已坐下,目不转睛地端详着江剑臣。 江剑臣这时仍是一袭青衫,束发光头。黑色长裤,粉底马靴。更显得面如美玉, 风度潇洒,圣泉夫人几乎看得呆了。幸亏她知道自己的身分,温声说道:“怪不得 我那假儿子一个劲儿地夸赞,哥儿确实是人中龙凤。英儿这孩予也太不懂事,来到 宫中,怎么还能这样的打扮。传我的话下去,速派最好匠人前来,按哥儿的身材连 夜赶制几套衣服。快去!” 她真是堂上一呼,阶下百诺。当即就有几个人在门外一迭连声地答应着走了出 去。 接着,圣泉夫人很慈爱地问了他的年纪,住址,家中还有何人。江剑臣按原来 的编造又复述了一遍。圣泉夫人一听他自幼即无父母家人,反而更喜,连死去儿子 的伤心也减去了七八分。她几乎把江剑臣当儿子一样疼爱,就差抱到怀中抚慰了。 江剑臣如坐芒刺,真恨不得逃跑而去。可是,目前的情况又怎能由得了他?适 巧,这时突然有一个小宫女蹑步来到夫人跟前,附耳低语了几句。 圣泉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浓,向江剑臣道:“你在我的面前还有点拘束,慢慢就 会好的。 我的女儿正在等你,你去陪她说话去吧。“江剑臣无奈,只好随着那个小宫女 来到侯国英的闺房。 他认为这闺房一定是富丽豪华,极尽人间之所有而精心布置。哪知一进房中, 却眼前一亮。侯国英这人也真怪,她不光是自幼男装,就是她的住房,除去卧室的 小门关闭看不到以外,这房中也一无闺阁之气。 古朴幽雅,清谈恬逸,所有摆设也只有琴棋书画而已,顿使江剑臣对她有了一 丝好感。 小宫女把他送进房中,转身而去。他因见侯国英不在屋内,正想取书浏览,不 料,卧室的门“呀”地一响,一个藕褐衣衫,系曳地长裙,娥眉淡扫,薄施脂粉的 素妆女子,轻盈地走了出来。 江剑臣乍见女人,不觉一怔,正想背过身去,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好 一个愿供驱使的护卫大人,怎么连顶头上司你都不认识了!” 江剑臣这才悟出,这女子就是几天来无日不见的女魔王侯国英!等他转过身来, 侯国英已旋风般贴近面前。 他猛觉不妥,刚想后退,一只右手已被侯国英抓在手内,含嗔怨道:“我为你 不怕义父怪罪,我为你不顾外人议论,我为你不怜部下惨死,我为你不惜违誓改装。 到现在,你还是吞吞吐吐,你要折磨我到几时!我知道你是怕我周围的人太杂。我 敢告诉你,我侯国英至今仍是绿皮红瓤!”说罢,陡然伸出玉腕,一点守宫砂红艳 夺目。 江剑臣做梦也想不到侯国英会如此向他摊开,又是说得如此幽怨。他虽然不爱 她,反而非常恨她,但他总是个有血有肉的热血少年,哪能一点也无动于衷?只是 凭定力坚持罢了。 他见这种短兵相接的局面一延长,非坏事不可。 一急之下,突然想出一个拖延的办法来。遂装出温柔的样子,说道:“这事太 大,太突然了,猛一下真把我吓坏了。你知道,我是山野之人,没有和任何女人接 触过。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吗?” 侯国英知他确实没有和女人接触过,甚至连话也没和女人说过。就因为他是一 块美玉,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她才更加疯狂地爱他。 见把他逼成这个模样,反而有些心疼地说:“唉!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傻瓜!如 花似玉的美人儿硬往你怀里扎,你连碰都不敢碰一下。看你小可怜似地,我发一次 善心。可得把话说明白了,只能想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得答复我。还有,今晚你得 睡在这房中。” 她这一句话,几乎把江剑臣吓得跳了起来。不料,侯国英格格一笑说:“看把 你吓的。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去和我妹妹一块住,这你总放心吧。走,现在跟我去 见姆妈去。“ 说罢,挽起江剑臣的手臂,一齐走了出来。 可是,一出房门,却使这个叱咤风云的武林枭雄吓得几乎退了回去。原来房门 两侧,甬道两旁,甚至所有通道都站满了等着观看的人们,而且全是女子。侯国英 的身子也是一软,几乎歪倒在他的怀中。 他到底是个性傲之人,马上平静了下来。臂上一用力,使侯国英的身子变直。 侯国英却低声向他说道:“傻瓜,我可不是和你一样被他们吓昏了。我是心里欢喜, 觉得世上所有的人都没有我命好,身子才软下来的。”江剑臣心中不禁又是一动。 二人来到正殿,陪着圣泉夫人进罢了晚宴。江剑臣几乎是食不甘味,故意装出 高兴的样子,多吃了几杯,佯醉回房,又当着圣泉夫人之面,谢绝了侯国英相送。 事也凑巧,侯国英一心想向母亲表白内心的喜悦,并未纠缠,命宫女引他回去休息。 刚刚转过正殿,突然一眼看见魏银屏的心腹婢女兰儿迎面走来。江剑臣心中一 动,想起掌门师兄曾说了一句:“现在不能和你说明,你进宫之后,一定有人和你 通信。” 莫非大师兄所说,就是魏银屏主仆?这很有可能。他故装不识,照直走去。就 在二人擦身而过之际,从兰儿手中落下一个纸团。江剑臣左肩微抖,已用袖子卷入 手内。 他手法极快,身侧的宫女竟毫未觉察。回房后,打发宫女出去,自己掩上了房 门。打开纸团一看,原来是掌门师兄写给他的一张字笺。上写:我已得郡主相助, 潜入煤山山腹。可由东坡虬根松旁小山洞内缩身进来。 下面没有具名,只画了一只展翅金雕和圣泉宫去煤山的路线。江剑臣心上一松, 知大师兄已入禁地,遂灭熄了灯烛,脱鞋上床,盘膝打坐,练起功来。 直到三更过后,江剑臣从窗内蹿出,一晃身形,潜入一棵冬青树下。放眼四望, 确信无人跟踪,才腾身而起,施展幻影移形的绝顶轻功,宛如一溜青烟,一飘即逝。 好在有划好的线路,盏茶工夫,已落身在煤山东坡虬根松下。树旁小洞,已隐约可 见。知道马上可以和大师兄会面,心急地迈步向小洞走去。 蓦地,一个冰冷生硬的声音喝道:“姓水的,你倒是一条很会摇尾巴的狗!这 三天的威风,你抖足了吧?大爷想量量你是一丈,还是八尺?称一称你是半斤,还 是八两。” 江剑臣是一听大师兄来此,孺慕情切,心一激动,竟然连来了敌人都疏于防范 了。这是他从来未有之事,应当引以为戒。但他哪里知道。自从进入青阳宫,自己 每一方面都不自觉的起了变化。不过,来人能扑近三丈以内,也确乎不是弱者。 他刚想堵住去路,防那人逃走,坏了自己的大事。哪知那人已阴阴说道:“别 紧张,我要偷偷地下手,早就送你回去了。大爷要凭真才实学试试你。” 江剑臣在淡月清辉笼罩下,凭自己锐利的目力,已看清发话人有三十多岁年纪, 一张很长的长马脸又瘦又窄,身高足有八尺。一身蓝色紧身劲装,背插长剑。江剑 臣低喝道:“尊驾何人?前来和水某为难?” 那人毫不在乎地说:“我一向不藏头露尾。实话告诉你,我也是锦衣卫的人, 气不忿你的狂劲儿,才来伸手摸摸你,看你到底是如何的烫手,又是怎样的扎人。” 江剑臣听说他也是锦衣卫的人,心中反倒定了下来,听他一口一个姓水的,知 他尚未认出自己,又追问一声说:“尊驾到底是谁?” 那人刚想通名,突然从那人身后传来了一声低笑说:“水大侠,你别拿鱼眼当 珍珠!他是五毒神砂郭云璞的儿子郭少朴,子仗父名的家伙。我来打发他,你查你 的夜去。” 江剑臣一听口音,心中狂喜,原来替他挡横的,竟是自己的徒侄,先天无极派 未来的掌门人武凤楼。只见他也是一身青衣,面罩黑纱。他深知郭少朴的武功不弱, 等武凤楼办到自己身边时,轻声嘱道:“楼儿,不可轻敌。” 武凤楼应了一声是,五凤朝阳刀已一声轻啸抽出鞘来,“夜战八方”藏刀式一 亮,等郭少朴亮剑。 郭少朴很狂傲,他哪里把一个不知姓名的人放在眼中?顺手抽出长剑,走偏锋 而出,左手立掌如刀,既领剑诀又作匕首,一照面就连下杀手。武凤楼也知郭少朴 是个劲敌,一上来故意露怯,好象被他一轮急攻逼得手忙脚乱似的。郭少朴骄态大 作,右手剑“金针度劫”,左手掌刀急斩武凤楼的软肋。 武凤楼正想引他如此,五凤朝阳刀上格下削,逼他撤回了剑掌,一声低喝,刀 法陡变,五凤朝阳刀光华大炽,在月光下宛如一道银虹,应刀而出。郭少朴也真识 货,惊呼一声“宝刀!”,身形一抖,骤然后退。 总算他不简单。这一刀正是五凤朝阳刀法里的精华,他焉得不惊? 暴退之后,就想逃走,哪里还来得及!武凤楼的第二刀“绑赴刑场”电闪挥出, 已把他笼罩在刀光之内。他的长剑,也已被五凤朝阳刀削为两截。他一长身形,想 拼死冲出。武凤楼已施展出最后一刀,手起刀落,银虹过处,郭少朴早身首异处, 栽倒地上。 武凤楼杀了郭少朴,对江剑臣道:“三叔,师伯正在焦急地等你。你快进去吧, 这里由我清理。” 江剑臣低头钻入山洞,又用锁骨缩盘法进入山腹。只见掌门师兄萧剑秋正闭目 而坐。他贴身而立,低呼:“师兄!”萧剑秋一抬头,江剑臣不由得心头一酸。短 时间不见,大师兄的鬓发又白了不少,本来还算丰润的脸庞,现在已清瘦了许多。 萧剑秋见他目注自己,神情惨然,知他心疼自己,心里一热,缓缓笑道:“我没有 什么,不过操劳一些而已。快把情况叙说一下,你不能在此久待。” 江剑臣收敛了一下心神,把别后经历简略禀述。武凤楼清理郭少朴的死尸血迹 完毕,也走了进来,一同听江剑臣说完。没等萧剑秋开口,武凤楼已双膝跪下说: “弟子求掌门师伯考虑,三师叔已经离开那里,不能再去,以免因小失大。” 萧剑秋等武凤楼说完,瞪了他一眼说道:“照楼儿说来,国家安危事小,一人 吉凶事大了?似此不明大义,岂不使你父含恨于地下。”几句话说得武凤楼垂下了 头去,不敢言语。 萧剑秋转脸对江剑臣说道:“侯国英血债累累,罪应受诛,你不可代她求情。 她对你可能是真的一往情深,但对付恶人,绝不能心慈。你正好利用这一点,骗取 她的兵力的真实情况,特别是那份附逆名单和效忠信,是非拿到手不可。 信王已夜不成眠,而当今天子也命已垂危,时间不容我们再等待。快回圣泉宫 吧,我和楼儿就住在这里。内有信王千岁,外有银屏郡主,你二师兄也马上就到。 这是绝密大事,只有五岳三鸟和楼儿参与,外人一概避开。“ 江剑臣慢慢地起身,又慢慢地向出口处走去。萧剑秋突然叫道:“三弟,别怪 愚兄心狠逼你,我是无可奈何呀!” 江剑臣听得心里一惨,又走了几步,已经需要施展功力才能出去时,萧剑秋突 然说道:“为了势在必成,如真需要,你可以答应她的婚事。但绝不许成为事实!” 说完,已打起坐来。 武凤楼送江剑臣过了窄道,来到山洞口边,凄然说道:“三叔处境极险,要多 加小心。 信王千岁已说服了三边总督杨鹤及镇京将军杨森父子二人,只等所要之物到手, 便可行动。 另外,魏忠贤已有把兵力集中在密云行宫一带的计划,这是银屏告诉我的。你 如有事,可以叫她传信,我不敢再送三叔了。“ 江剑臣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大师伯的身体”,人已迅速离去。 武凤楼知道大师伯这一坐就是半日,他情不自禁地向青阳宫望去。这时,四更 将到,凉风习习。遥望北海,如在雾中。 他知道,信王虽有心为自己的父亲武伯衡昭雪,可皇上病情日增,哪有那份精 神?他只盼信王能早日登基,做一个中兴之主,使百姓也能安居乐业。正在他默默 思索的时候,一条俏丽的身影已随身边。他埋怨道:“天快亮了,你的那身功夫真 还差一大截,亏你有胆量还敢出来,不怕坏了我的大事!” 原来来人竟是魏忠贤的亲侄女儿魏银屏郡主。她静静地听完了武凤楼的埋怨, 才幽怨地说道:“你不问情由,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阵子申斥,我是冒险来找你的。 魏占魁和五毒神砂郭云璞突然匆匆地离开青阳宫,我怕你们有失,才起来送个信儿。 我求求你,趁早走吧!这老毒物可厉害得很呀。不然,你和大师伯移去我的楼上, 谅他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我房中搜查。” 这时,正值夜深风凉。武凤楼见她一袭宫装薄如蝉翼,更显得弱不禁风。不由 得怜爱之念油然而生,缓缓地把她揽入怀内,柔声安慰道:“老毒物虽狠,还不至 于毁了我和师伯。 不过,你可不能再胡乱冒险了。天已快亮,回去休息吧。“ 说罢,双手轻轻地把她推了出去。眼看魏银屏恋恋不舍地离开,他不由得一阵 子迷惘。 对她的一往深情,赤心相待,不顾生死,几次救命,而又偏偏处在不可调和的 敌对双方,武凤楼的心中有说不出的苦闷。特别对郭云璞的匆匆出宫,更是吃惊。 因为郭少朴的被害,只是在一个时辰之内发生的,郭云璞不是神人,绝不会发觉得 这么快。而且,还有身任青阳宫总管职位的魏占魁同行,越发显得不寻常了。 想到这里,猛然想起信王今夜就留宿宫内,莫非魏忠贤另有奸谋?好在离天明 尚有一段时间,他决心去看一下。想到这里,立刻施展轻功,犹如轻烟一般,谁知 他刚来到信王所住的一座偏殿,就看见魏占魁正伏在对面房上偷偷地窥视。 他出其不意地闪到其身后,就在魏占魁一惊回顾之际,已被他伸指点了哑穴。 哪知就在此刻,一股子劲风已袭到身后。他顾不得再处治魏占魁,左手回击,右肩 乘机微塌,五凤朝阳刀已跟着扫出。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如飘风,一招之内,包 含了闪避、阻敌、抽刀、出击,几乎一气呵成。 蓦地听对方噫了一声道:“原来是你?” 武凤楼一刀扫空,魏占魁已被那人抓起。右掌一挥,贴着刀身直攻而入。武凤 楼自出世以来,第一次如此受人轻视,顿起争雄之心。 “鬼卒捧簿”、“判官查点”、“阎王除名”,连环三刀,一气攻出。那人左 手抓着魏占魁硕大的身躯,“斜步插柳”、“独步前庭”、“退步让客”,一连三 步,轻轻巧巧地躲过了三刀。 武凤楼大吃一惊。因为在这之前,还没有一个人能轻描淡写地逃出追魂七刀之 下。他手下一紧,“吊客登门”、“恶鬼抖索”、“阴风扑面”,又是三刀狂扫而 出。 不料那人竟然不慌不忙地“抬步跨槛”、“迈步登阶”、“急步出舍”,又是 三步,不差分毫,险险闪开。就在武凤楼最后一刀“无常追魂”刚一施展之际,那 人已肋夹魏占魁,斜着跨出一丈开外,从容地向外逃去。 武凤楼刚想急追,左肩头已被人按住说:“不能追赶!快去见小千岁吧。”拦 他的竟是无极派掌门人,他的大师伯展翅金雕萧剑秋。 武凤楼插刀入鞘,和萧剑秋飘身落下,来到偏殿。 只见信王正秉烛夜读,二人暗暗钦敬。见信王头也不抬,萧剑秋一拉武凤楼, 爷儿俩退下台阶,萧剑秋说:“刚才和你动手的就是五毒神砂郭云璞,亏你一上来 先点倒了魏占魁,使他投鼠忌器。接着,你又给他一连六刀,使他腾不出手来。最 后一刀,他无法再躲,只好退走,诱你追他,他就能用毒砂伤你了。 若不是我来得及时,阻住了你,今日你纵不丧命,也难受重伤。看起来,我和 你师父都只能和他打成平手,只有你三师叔才能胜他。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由于萧剑秋最后一句声音略高,信王千岁已迎了出来,他身后的曹化淳、吴孟 明都倦眼难睁,只有老太监王承恩还精神奕奕。 二人刚想参拜,信王已含笑扶住,吩咐曹化淳献茶,又吩咐吴孟明传话出去, 不奉召唤,任何人不能进宫。茶吃半盏,萧剑秋禀道:“王爷所需之物,剑臣尚未 得手。” 信王迟疑了一下说:“要想重振朝纲,必须清除群奸,附逆名单极为重要。如 今皇上病转剧,旦夕可危,如之奈何?” 萧剑秋凛然说道:“拼我们三兄弟之命,也要助王爷成事。” 信王闻言,神情一肃,陡然起立,竟然向萧剑秋武凤楼拜了下去,吓得二人急 忙跪下相搀。信王惨然说道:“大明十万山河,一统大业,幸得你们鼎力相助。功 成之日,孤决不相负。” 二人再三相谢,见天已快亮,萧剑秋说:“千岁身旁少人,极为可虑。留楼儿 在此,只要易容得当,谅也无妨,请千岁示下。” 信王道:“这样更好。我已请御姑丈回府,去找李鸣和曹玉二人进宫,随我左 右,以防魏阉谋我。如有武皇兄在此,孤更放心。”萧剑秋安排了武凤楼几句,就 独自走了。 信王虽知宫中不能多留外人,有武凤楼在此,胜李鸣、曹玉许多,但还是多两 个人好,就打发曹化淳去传冉兴,叫二人速进宫中。 也是活该有事,曹化淳刚出宫门,正好碰见九千岁魏忠贤骑逍遥马带贴身四卫 和一大群武士走来。曹化淳见躲避不开,只得硬着头皮老远的跪下。须知,魏阉得 封九千岁,真是一人下万人上,平常朝中官员跪在道旁,他都没工夫去理,何况一 个小太监呢。 可是,对曹化淳那就不同了。因为他早已看出信王有除他之心,他也最忌信王 的才能,知道如让信王即位,一准拿他第一个开刀。所以,他也千方百计陷害信王。 如今一见曹化淳跪在道旁,立即吩咐命他上跪。曹化淳走上几步,跪在魏忠贤的脚 下。 魏忠贤稳坐马背,以马鞭挑起曹化淳的下颌说:“兔崽子,爬上了高枝,连咱 家也看不在眼里了!我问你,你胡闯什么?说不清楚,我劈了你喂我的大鹰。讲!” 曹化淳知道魏忠贤是说到做得到,吓得真魂出窍,忙着编造道:“王爷千岁叫 我去老驸马府送信。” 魏忠贤一听,心中更为起疑,厉声追问道:“送什么信?” 曹化淳吓得随口胡诌一句话:“王爷说宫内护驾人少,夜晚有些孤寂,叫老驸 马派两个人来。” 他说得很合情理,心里话:只要魏忠贤一松口,他就可以出宫了。哪里想到魏 忠贤正愁找不到机会谋杀五皇子,闻言微微一笑说:“好!起来,带我去见五哥儿。” 曹化淳哪敢不听?忙头前领路来到偏殿,借通报之机,禀告了一切。 信王不觉眉头微皱,暗道晦气。但他到底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人,立即叫吴孟 起脱下衣服给武凤楼换上。武凤楼换衣时,又掏出三叔给的易容粉,变成了紫腾腾 的一张脸膛,而且虬须满腮,很为豪壮。信王又打发吴孟起从后门出去,通知冉兴 暂时不要带李鸣曹玉进宫,以防人多,引起魏阉的疑心。 信王见一切准备停当,方才亲自迎出殿外,和魏忠贤携手同进。魏忠贤落座以 后,单刀直入地说道:“听小太监说,千岁宫中伴驾武士太少,有些不安。都怪咱 家年老健忘,办事不力。今特与千岁选来四名护卫,都是锦衣卫中旧人,武功好, 懂规矩,比新招的人可靠,请千岁赏脸录用。” 这奸宦也真是用心歹毒!只要朱由检一时大意,收用了他的贴身四卫,旦夕之 间,取信王项上人头便易如反掌。 信王早已听了曹化淳的禀报,也考虑好了对策,哈哈一笑说:“魏公公的一片 好心,小王多谢了。可你的人,我却不能录用。” 魏忠贤故作愕然,咄咄逼人地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信王正色说道:“皇子身边护卫,例有明文规定。魏公公总管皇宫内务,一向 是丁丁卯卯。我虽是亲王,可清贫如洗,哪里有闲钱来抖这个威风?请魏公公收回 成命。” 魏忠贤想不到这个年轻的五哥儿,竟然出言锋利如刀,不容反驳。可他不愧老 奸巨滑,笑着问道:“那么,千岁又为什么派曹化淳要老驸马给两个人帮着护夜呢?” 他这一问,还真算有理,看来,朱由检不好回答了。不料,五皇子轻松地说道 :“老驸马乃小王的姑丈,他派的人,不要小王承担花费。” 魏忠贤借机说道:“我给你的人,也不用你出钱花费,这总行了吧?” 五皇子一听这话,竟站了起来,一双锐利的目光久久地盯着魏忠贤,直把魏忠 贤看得踽踽不安,心跳不止。 信王哈哈大笑说:“魏公公,你突然热心得过度,别是别有用心吧?”他好象 说笑话似的,甩出了这么要命的一句。一语道破了魏忠贤的险恶用心,还真叫一向 奸诈善辩的老狐狸难以答复,只好干笑道说道:“千岁说笑了!千岁说笑了!” 信王突然正色说道:“既然魏公公有这一片好心,小王也不好辜负。可是,你 这四个护卫的武功是否能够胜任,我可要试他们一试。” 魏忠贤知信王府能人不多,故意讥道:“怎么个试法?” 信王笑道:“自然是以武功相试了。孤自幼爱武,可惜没有练过。但高低深浅, 倒还能看出。我有两个护卫,是亲兄弟二人。一个叫吴孟明,一个叫吴孟起,原是 御姑丈的表亲。 现在,我叫吴孟起出来,凡能胜过他一招半式的,小王拱手欢迎。你看如何? “ 魏忠贤哪里能看起一个普通侍卫,忙答应了一声说:“这样最好。” 信王扬声叫道:“吴孟起何在?” 只见应声出来一个三旬左右的紫面虬髯大汉,倒也雄壮。他单膝一点,跪在信 王面前。 朱由检含笑命令道:“魏公公手下,都是些高人异士。你每胜一人,我赏你十 两白银。 要是输了,我就把你赶出王府。你好好比试去吧。“ 魏忠贤收揽江湖高手作为他的心腹武士,向来是不惜重赏的,出手不是三百就 是五百,每有重大功劳,甚至赏个三千两千也说不定。今天信王一出口,只是纹银 十两,不光小气,也显出信王手头的拮据。心中暗暗骂道:小畜生,这都是你和老 夫作对的好处。其他皇子,哪一个不是挥金如土,腰缠万贯呢。 原来,朱由检从小就反对魏忠贤,多次在哥哥面前指出他的恶迹,要把他处以 应得之罪。 偏是天启听信乳娘的话,反而责斥他小小年纪,挟嫌报复。时间长了,兄弟之 情越来越淡。 魏忠贤又在例银上处处克扣于他,以致整个信王府下人不足十名,周王妃竟没 有一件象样的珠玉首饰以及进出宫门的朝服。不料信王夫妇竟能安之若素,魏忠贤 才渐渐觉得可怕起来。 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今日,魏忠贤决心乘机给信王朱由检一个下马威,煞一 煞他的锐气,大声说道:“千岁,你太小气了!古人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一个宫廷侍卫,可比二三品武官大员。十两赏银,岂不可笑。”说到这里,转对贴 身四卫道,“你们谁要胜了对方,老夫赏以千金。”四卫闻言,个个跃跃欲试,精 神大振。 这时,吴孟起往下首一站。贴身四卫中的老四抢先出场。 他乃是峨嵋派高弟,狂傲自不待言,又听九千岁有千金重赏,所以连招呼也顾 不得打,身形微晃,“乌龙探爪”,劈胸抓去,简直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武凤楼故意猛一抽身,几乎滑倒。四卫铁腕一翻,手心向下,“凤凰展翅”, 反手掌击向武凤楼的太阳穴。这种手法,等于打人的耳光,真是欺人大甚!武凤楼 知道信王是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举把这四条走狗除去,还叫魏忠贤自认倒霉。 他怕包子一露馅,吓得其他三人不敢再上,便一边躲闪四卫污辱性的进击,一 面虚与周旋,等候时机。四十多招过去了,武凤楼每一招都是险险闪开,狼狈至极。 四卫越战越狂,忽然一招“玉带围腰”,双臂向武凤楼中腰围去。这小子四十 多个回合未抓到对方,认为失了面子,他瞅着武凤楼已后退无路,才使出这么一招, 打算用双手插入对方软肋,一下子置武凤楼于死地。 只听武凤楼一声惊呼,脸色已白,象似看出了四卫要下煞手,自己又无处可逃。 情急之下,他一咬牙,身子向后一倒,形似“平搭铁板桥”,又好似功力不足,不 得已右脚踏地,左脚一蜷。 四卫见对手疲惫已极,轻敌太甚,毫不迟疑地继续向前冲去。不料行将贴近, 武凤楼左脚猛然一伸,正好穿入四卫裆中。四卫双手既已插空,又受了这致命的一 击,惨叫一声,人已倒地,下阴踢碎,眼见得性命难保了。 三卫一见同门师弟惨死,又认为武凤楼是无意踢了一脚,怕他退走,报不了此 仇,双手箕张,身形微矮,向武凤楼双肩狠命抓来。他想先抓碎对方的两肩琵琶骨, 飞起一脚,踢死武凤楼。 就见武凤楼吓得手足失措,慌乱中双拳向外捣,好象在生死刹那之间,要拼命 多撑一会儿似的。哪料到这两个铁一样的拳头正好捣在三卫的双乳之下。三卫顿时 仰面栽倒,嘴角里溢出了一股紫血,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他们哪知武凤楼已用 上了先天无极真气,三卫的内腑已完全破碎,是注定的一命呜呼了。 还是首卫眼亮,他低呼一声:“这小子邪门,不可大意。” 话未出口,二卫已急扑面出,左拳右拳,“左右逢源”,狠命朝武凤楼打去。 等听到大师兄一言提醒,陡然一惊,但已无法挽回。只觉面前一花,紧接着双眼剧 疼,武凤楼的双指一招“仙人指路”已插入三卫的眼中,顿时双目失明。外人看来, 武凤楼是吓得手忙脚乱,误打误碰碰上的,反而怪三人心狠手毒,自寻死路。 但是,首卫却看得清清楚楚,他已确认武凤楼不是吴孟起了。他深知自己三个 师弟的功力都非比寻常,如今竟糊里糊涂惨毁在这个不知姓名的人物手中,自己再 上,也绝不是人家的对手。 他到底经多见广,吩咐手下武士把死伤的三个师弟抬回青阳宫,又向魏忠贤禀 道:“小千岁有如此高手侍卫,不需要我们这些不成气候的小人物了。” 魏忠贤到底不愧为老奸巨滑的一代奸雄,他知首卫此话决非无因,手下人又死 伤惨重,只好懊恼地告辞回宫。刚回青阳宫,就打发人去请侯国英,侯国英竟然未 来。 首卫跪下说道:“小人谭英等四兄弟蒙老爷子厚恩,收为贴身四卫,并把我派 为四卫之首。本该死命效力,以谢千岁。无奈对方武功太高,三个师弟皆毁于一人 手下。我请求马上回转师门,报知这一情况,请师父出山,以报此仇。就此拜别!” 魏忠贤吩咐多带珍宝,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请其师父速来此地,谭英才匆匆告辞 走了。 魏忠贤刚想亲自去看侯国英,不料郡主魏银屏来了。魏忠贤净身入宫,当年前 妻儿子已死活不知,多年来都把银屏当作亲女,才有郡主之称。只是银屏自幼喊叔, 已改不过口来。 这次,魏忠英在江南死于武凤楼之手,魏银屏释放了武凤楼,引起魏忠贤的极 大愤怒,曾狠狠地责斥了她一顿。魏银屏据理力争,爷儿俩一度反目。魏忠贤将银 屏软禁青阳宫中,不许随便出入。但他们毕竟是骨肉一家,虎恶不吃儿啊。魏忠贤 怒气一消,还是对这个宝贝侄女儿溺爱如昔。 如今一见她形容憔悴,瘦骨伶仃,更觉得自己对她太过分了一些。有心缓和缓 和,借机向魏银屏道:“我派人去传你英姊姊,她竟然没来,不知是何缘故。你可 前去瞧瞧,顺便也散散心。” 魏银屏自回青阳宫之后,行动上就失去了自由,都是偷偷地出入。可手下人谁 敢管她? 只瞒魏忠贤一人而已。如今既由叔父亲口解除了禁令,窃喜对武凤楼的事情又 可以多尽一份力量了。答应了一声,就向圣泉宫走去。 哪知刚到圣泉宫门前,忽见把守宫门的武士正拦住一个紫面虬髯的侍卫不让他 进宫,那侍卫坚持非要进宫不可,魏银屏带着心腹婢女兰儿来到跟前,就听宫门武 士说:“信王府和圣泉宫向不来住。你口称奉王父之命来见夫人,没有任何凭据, 如何能让你进去?你快快走开。” 那紫面侍卫哼了一声说:“一个圣泉宫的下人竟敢对信王不敬,我看你是活腻 味啦!” 眼看就要动武。魏银屏和意中人心心相通,那紫面侍卫的口音虽然经过变音, 但还是被她听了出来。 仔细一看,果然是武凤楼易容前来,心头不禁一惊,暗暗埋怨道:你也太胆大 了!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女魔王侯国英的鬼穴魔窟呀!青天白日,你竟 然敢化装前来,那还了得!知道武凤楼一向稳重,而且又在京城重地,没有重大紧 急之事,他是不会冒这个大险的。 忙喝止双方,对守宫武士叱道:“王府来人,是尊敬夫人。尔等既不回话,又 不让进,如耽误了事情,你们担当得了吗?” 说罢,又转对紫面侍卫道:“你就是王府来的,也应该好话好说,怎能盛气凌 人?你们都是老公务了,还这么不会办事。好了!随我进去吧。” 魏银屏话说得很公平,既不向潘,也不向杨,各打四十,顿使争执的双方都心 平气和起来。圣泉宫门人见是郡主到此,哪里还敢多问,不光请进门去,还飞报夫 人去。 走在甬道上,魏银屏低声埋怨道:“你不想活了!怎么能往虎口中送死呢。” 武凤楼情急地说:“我也是逼上梁山呀!今早老驸马密禀千岁,三边总督杨鹤 坚持要先看到附逆名单,才肯调集兵力助王爷起事。王爷手无一兵一卒,要丢掉了 这一根拐棍,别说成事,性命也不能保全。王父硬着头皮叫三叔三日内送去。大师 伯急得嗓子眼喷火。成败在此一举,我只好冒险前来。” 魏银屏听了,当机立断说道:“你在此太险,这事由我办。趁侯国英母女不知 信王派人来,你速速回去。不然,准逃不出侯国英的眼去,反而误了大事。” 武凤楼看了魏银屏一眼,说道:“我不忍心叫你去办对付你叔父之事。” 魏银屏叹了一口气说:“为了你,我做的哪一件事不都是和叔父作对?他罪当 伏诛,只怕五皇子连我也不能放过,我这是自掘坟墓了。” 武凤楼急忙说道:“小千岁和我情如兄弟,你又有功于他,他岂能忘恩负义。 这是给三叔的信,我出宫去。” 武凤楼出离圣泉宫,回到信王住的偏殿,见老驸马冉兴正陪信王闲谈。他给二 人见礼一毕,垂手禀告了经过。 及至说到魏银屏的担心之处,信王却笑了起来。他安慰武凤楼说:“皇兄说得 对!魏银屏有大功于孤,孤岂能负她。令师伯和令师都在后面我的寝宫,你快去见 见吧。” 武凤楼秉性宽厚,对三位师长都事如亲父。特别是和师父白剑飞,六年之久朝 夕相处,一身武功多蒙师父辛勤教诲。一听说师父来了,忙一头闯入寝宫。见二位 师长在座,好象正为什么事争执。先行了大礼,然后坐在了下首。 萧剑秋看了他一眼,他随着大师伯的眼光站了起来说:“魏郡主怕我去太险, 已将师伯的密谕带给了三叔。”萧剑秋示意他坐下,表明他很满意。 这时,白剑飞接着低声说道:“我还是那一句话,先天无极派一不是朝廷的官 员,二不吃朝廷的俸禄,一年来到处厮拼,多方树敌,已尽到了心力。如今为了他 大明江山,又硬是冒着奇险派小师弟去青阳宫卧底。 他这一去,面临着的危险,不只是以武功可以抗拒的厮斗拼搏,而是高官厚禄 的吸引,美色女性的诱惑。以侯国英之才智、容貌、权力、狡诈,要是她真倾心于 剑臣,她会不择手段来达到自己目的的。小千岁不与我们商量,开口许了三天限期, 这不是霸王硬上弓吗?取魏忠贤一人之头易,拿一伙附逆人的名单难。还是依我之 见,倾我们的全力今晚动手,杀了魏忠贤、侯国英二人,群贼无首,自然瓦解。我 这就和千岁说去。“说罢,起身欲走。 萧剑秋沉喝一声:“回来!”然后责道:“你少给我妄逞匹夫之勇。别说魏忠 贤的青阳宫消息灵通,机关重重,光是他的心腹死士就是一大帮。这不是单独比武, 咱师兄弟三人,加上楼儿,确实谁也不惧。但你能以孤敌众吗?还有那些长枪手、 弓箭手、藤牌短刀手、钩镰枪手等等,这些敌人,除非有三边总督杨鹤的兵力援助, 是打不赢的。 杨鹤之父杨森,是三朝老将。至亲好友,同僚部下,几乎占朝中半数。他不先 看到附逆名单,和千岁讲好章程,能答应援助吗?老二,爱小师弟之心,我比你还 甚,所以把他送入虎口,是因为除了他,任凭谁人都办不成此事。我已下了决心, 此事一了,他的威望更高,我就将掌门人之位让给他,以使恩师光大门户的遗愿得 到实现。好在只有三天,我们祝愿老三成功吧。“ 白剑飞好象还是没被大师兄说服,又不敢反驳,只有抓起桌上的酒来,一个劲 地狂饮。 萧剑秋慢慢走近他说:“小千岁礼贤下士,英明果断,一旦登上九五之位,定 能成为中兴之主,楼儿也就成了社稷重臣。你近十年的心血,培育出一位匡扶中兴 的一代名臣,岂不也名传千古。” 武凤楼突然看见师父拿酒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不知怎的,儿时读过的一句 古诗“一将功成万骨枯”陡然涌入了脑际。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叹息。 为了盼江剑臣成功的消息,朱由检和老附马冉兴在偏殿对弈,武凤楼一旁侍立, 萧、白二位老侠隐于信王卧室之内。一直等到了三更,都听不到一点消息,连魏银 屏也没有派人来过。 这一夜,真是度日如年啊。 次日,在焦急之中又熬到日暮黄昏,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信王来到寝宫, 见萧剑秋白剑飞二人也是急得嘴干舌燥,两眼冒火,只得拱手劝道:“不要为了此 事,急坏了二位老人家。大不了孤失信于杨鹤。” 萧剑秋的脸色在急剧地变化。一声不响地足有盏茶功夫,寝宫内静得可怕,似 乎能听到各人的心跳声。 良久,良久…… 萧剑秋突然说道:“该是我出头的时候了。”展翅金雕萧剑秋一急之下,要亲 自夜闯圣泉宫,惊得信王和白剑飞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 -------- 至尊武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