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却说瞿稼轩说到这里,接着又补充道:「当时三师弟正好下山采办食粮,不在 山上,老朽大急之下,来不及返屋取剑,就衔尾疾追,一连追过几重山头,琚儿虽 没追到,但竟意外的发现了独秀峯!」 孔素棠好奇的道:「独秀峯,老前辈以前没有去过?」 瞿稼轩笑道:「老朽自然去过,只不知它叫做独秀峯而已。」 「啊!」 孔素棠张着一双秀目,静待他往下说去。 瞿稼轩又喝了口茶,缓缓的道:「老朽和三师弟,为找寻敝派「虚灵七式」副 册,也曾到过那座峯顶,但这会追赶那头白色怪鸟,一直追到一处瀑布之下,那怪 鸟忽然腾空而上,老朽抬目一望,瀑布左侧一处石壁上,却发现了四个用剑刻着的 大字,那是「一峯独秀」!」 孔素棠道:「通常在名山石壁上,有人刻上四字,也是常有之事,老前辈不知 发现了什么?」 瞿稼轩道:「老朽在那四个大字边上,却发现了四个小字「天机子题」。」 宗岳问道:「不知这天机子是谁?」 瞿稼轩哈哈大笑道:「天机子就是敝派第九代师祖,也就是把「虚灵七式」录 成副册的那位师祖,这四个字瞧到老朽眼里,陡觉精神一振,同时想起八句道诗中 那句「峨嵋独秀」,和这「一峯独秀」,岂非暗合? 那知这一耽搁,再看那只白色怪鸟,早巳飞得不知去向。 老朽因那座高峯,三面全是陡壁,只有一面,差可攀援,登上峯顶,那里还有 怪鸟? 但老朽却在峯顶那块巨大横石边上,又发现了一处几乎无法看清的剑痕,那正 是本门仅有的一种暗记。」 孔素棠拍手道:「我知道了,那本副册,可能就在那块大石之下。」 瞿稼轩听得不住点头,道:「老朽和姑娘想法相同,因为那正合了「叩彼天阍」, 尤其下面一句「化石开山」,更极明显,只要移开巨石,就可得到副册,但老朽瞧 了半天,那块巨石,重逾万斤,岂是人力所能移动? 不过老朽既有如此巨大收获,而且琚儿已被怪鸟攫去,无法追寻,只好赶速回 转和三弟计议了再说。 那知老朽就在下山之时,稍一大意,脚下踩了墨鳞铁甲蛇的蛇涎,刚一奔下山 峯,便觉右脚一麻,再也站立不住,一个身子,往後跌倒。」 孔素棠咋舌道:「这蛇有这么厉害?」 瞿稼轩接着说道:「老朽发觉不对,登时想到这座山峯上原有一条罕世毒物, 心头一凛,立即闭住周身穴道,不使毒气蔓延,幸亏三师弟闻警赶来,把老朽救转, 但这双腿,却因此成残,无法复原了。」 宗岳问道:「老前辈,这墨鳞铁甲蛇,既然奇毒无比,不知可有制它之物?」 言下之意,大有为世除害的气概! 瞿稼轩微微一笑,道:「宗少侠问得好,墨鳞铁甲蛇,周身皮鳞,坚轫无比, 虽宝刃宝剑,无法伤得分毫,只有腹下一条白线,是它致命之处,但此蛇腹下密布 细爪,正好护住要害,即使冒险下手,也万难如愿,只是它鳞甲虽坚,却有一物能 制。」 孔素棠连忙问道:「那是什么?」 瞿稼轩笑道:「就是两位进门时看到的那锅「烂柯草」和「鱼皮胶」熬成的胶 汁。」 宗、孔两人听得好奇,正待发问,瞿稼轩已接着说道:「这「烂柯草」原是山 中一种野草,草干中空,一经折断,立有白浆流出,铁器上只要沾上此草浆水,就 会生銹,腐蚀力极强,墨鳞铁甲蛇,遇上生有烂柯草之处,必然远远避开。 因为铁甲上沾上草浆,一样会腐烂至死,老朽为了此处和蛇窟相距不远,才到 处搜罗移植,种在屋外四周,当初原是为了防范铁甲蛇侵袭,不想如今却派上了用 场。」 孔素棠道:「那末鱼皮胶呢?」 瞿稼轩道:「鱼皮胶也是尅制铁甲蛇的东西?因为铁甲蛇生性怕热,它晚上出 来乘凉,铁甲鳞必然全部张开,如果拈上鱼腥,蚂蚁就会成群结队,爬入它鳞甲乱 啮。」 孔素棠拍手笑道:「这真叫物各有制!」 宗岳问道:「老前辈把「烂柯草」和「鱼皮胶」合熬成膏,必有为世除害之心。」 瞿稼轩太息道:「要想除去它,又谈何容易,此蛇除了正午匿居蛇窟之外,平 时都在山前游走,人畜一经遇上,便无生理,老朽为了师门遗物,准备明午冒险登 峯,这锅胶汁,也只是防备万一遇上时应急之需罢了。」 宗岳毅然道:「晚辈不才,倒想和老前辈同行,如能趁机把它除去就好。」 瞿稼轩吃惊道:「宗少侠同行无妨,不过这墨鳞铁甲蛇,实在奇毒无比,如能 远远避开,自然最好,万一遇上,也只能把老朽所熬胶汁制成的药丸,远远掷出, 使它知难而退,千万招惹不得。 而且三师弟为了此蛇毒气厉害,一被喷中,便会毒发身死,才远从乌蒙派求取 专解百毒的「乌风散」以备万一。」 正说之间,只见徐璜匆匆进来,向铜冠子躬身道:「三师叔,那锅胶汁业已熬 老。」 铜冠子点头,立即起身往屋外走去。 宗岳、孔素棠心中好奇,也跟着走出,只见庭前也燃了一枝松燎,此时一锅胶 汁,已熬成浓膏。 铜冠子手中执着一支竹片,慢慢挑起浓膏,放入预先置好的一堆黑色粉末中, 让粉末擂匀,搓成弹丸大小一颗颗的膏丸。 孔素棠俯下身子,问道:「老前辈,这是什么?」 铜冠子边挑边擂,随口答道:这是「烂柯草」晒干之後研成的粉末,这样就容 易携带。」 宗岳、孔素棠也卷起袖管,帮着徐璜,擂上粉末。 这样把一锅胶汁擂完,已是初更时分,铜冠子舒了口气,直起腰来笑道:「时 间不早,两位也好休息了。」 大家洗净双手,徐璜便引着两人,到屋後两间小房中安息。 一宿无话,第二天清晨,宗岳、孔素棠起来,徐璜早巳浑身紧扎,收拾得十分 俐落,瞧到两人,笑道:「宗少侠、孔姑娘,咱们饱餐一顿,就要出发呢!」 宗岳抱拳道:「徐兄,不可这般称呼,我们一见如故,何况十大门派,谊如一 家,大家弟兄相称,岂不是好?」 孔素棠接口道:「对咯,我们十大门派的人,都是叫着弟兄姊妹,将来你和他 们遇上了,大家才好玩呢!」 徐璜脸上微微一红,喜道:「宗兄不弃,小弟正有此意。」 两人在厨下匆匆盥洗,一同走出,果然桌上已摆好菜饭,大家吃过之後,铜冠 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磁瓶,要两人伸出手掌,在掌心倾出一撮药末,嘱咐用水吞服。 接着又给瞿稼轩、徐璜一起服了。 孔素棠闻了一闻,只觉辛辣无比,不由迟疑道:「老前辈,这又是什么药粉?」 铜冠子自己也用水吞下,笑道:「孔姑娘莫小觑了它,这是乌蒙派的解毒圣药 「乌风散」,服下少许,百日之内,百毒不侵。」 孔素棠依言用水吞下,只觉一股辛辣之气,直冲鼻孔,差点咳呛出来。 铜冠子等大家服过之後,才郑重收起小瓶,从桌上取过两个小布袋,递给两人, 又道:「这就是昨晚制成的「烂柯草膏丸」,两位各人带上一袋,万一碰上墨鳞铁 甲蛇,只要用打暗器的手法,往蛇身打去。此丸外面虽干,但只要稍微一碰,便可 立即黏上,但是两位千万留神,不可和毒蛇对面。」 宗岳、孔素棠见他说得郑重,便点头应喏,把布袋接过,挂在腰间。 瞿稼轩背上斜插一支长剑,腰间也佩着贮放「烂柯草膏丸」的布袋,依然盘坐 榻上。 孔素棠惊道:「老前辈不良於行,也要前去?」 瞿稼轩敞笑道:「老朽双足虽废,双手依然可用。」 孔素棠不明他话中之意,还想再问。 瞿稼轩双目一扫,道:「三师弟,咱准备好了,这就走吧!」 铜冠子答应一声,只见徐璜走近榻前,背起瞿稼轩身子,铜冠子当先领路,走 出篱门,便往独秀峯奔去。 大家一路无话,各自施展轻功,翻山越岭,约莫走了顿饭光景,群山围拱,一 峯独秀的独秀峯业已在望。 宗岳跟在铜冠子身後,只是盘算着,待会登峯之後,等铜冠子取出峨嵋秘笈「 虚灵七式」,自己好歹也要冒险一试,如何能够一举把那条墨鳞铁甲蛇除去,也好 替世人除害。 他心念转动,脚下却并没稍慢,依然从容举步,足不扬尘的往前赶路。 正走之间,蓦见铜冠子往後打了一个手势,身形闪动,一下掠入松林,身後三 人,也急急闪身入林。 举目瞧去,只见从右侧一座小山峯上,忽然飞起两条人影,这两人身法快捷, 因相隔尚远,瞧不清面目,只看到两道灰影,起落腾跃,敢情也是往独秀峯而去。 徐璜压低声音道:「三师叔,昨晚弟子瞧到的,就是这两个人!」 铜冠子脸色微变,挥手道:「我们快追,但不可露出形迹!」 说毕,身形一起,藉着树木掩蔽,往两人身後追去,宗岳、孔素棠、徐璜三人, 也随著跟了下去。 不多一会,奔到峯下,那前面两人,势子突一缓,延路向四周察看,好像在找 寻什么似的。 铜冠子等四人,吸气蹑脚,渐渐逼近! 这时已可看清那是两个头戴铁箍,身穿半长不短的灰衣,腰束草绳的汉子,他 们边走边瞧,只听左边一个低声说道:「这是它必经之路,此时快要回洞,师兄, 咱们就在这里吧!」 右边一个摇头道:「师傅再三吩咐,此蛇不但凶悍,而且生性多疑,必须在它 巢穴附近,才肯就范。」 说着,又边瞧边走,俯着身子往前行去。 左边一个急道:「我的天哪,再过一会,它就会来了,咱们可布置不及。」 右边一个举头瞧瞧天色,便从身边取出一个五彩木盘,然後又从鹿皮囊中,倾 出闪烁有光的一袋细沙,倒入盘中,探怀取出一支黝黑线香,引火燃起,插入木盘 细沙之中。 他这一动作,异常迅速,香才燃起,两条人影,便匆匆站起,往二十丈外一条 石壁後面躲去。 瞿稼轩见状大惊,低声喝道:「这香必是引蛇之物,我们快退!」 铜冠子也已警觉,立即引着大家往後急退! 大家一口气退到二十丈外,方始站定,只见从山阴缓缓游出一条全身似墨,鳞 甲乌黑有光的奇形怪蛇,一颗蛇头高昂如铲,蛇身足有碗口粗细,长约一丈四五, 此时一拱一拱,施施然往方才两个灰衣人站立之处游去。此蛇无论形状、色泽,都 使人一见就有怖意。 那段黝黑线香,燃烧极快,转眼之间,便已烧完,但那股淡黄色的轻烟,却氤 氲不散,丝丝下垂,正好淡淡的笼在木盘之上。 「毒楠香,这两人是南海毒龙尊者门下!」 瞿稼轩低呼声中,那条怪蛇敢情已经闻到香味,昂起蛇头,不停地向四外乱嗅, 突然身形一拱,人立而起,往木盘游去。 一颗蛇头,缓缓由上而下,向盘中一阵低嗅,它生似越嗅越有味,红信伸缩, 毒吻大张,缓缓流出馋涎,一滴一滴,落在盘中细砂之上! 宗岳、孔素棠瞧得甚是奇怪,只听瞿稼轩低声说道:「毒龙砂!好歹毒的东西! 唔,三师弟,我们机不可失,还是赶快上山吧!」 宗岳不知他说的「毒龙砂」是什么东西?但铜冠子却答应一声,领先悄悄退出, 绕过树林,往峯上掠去。 四人急纵轻蹬,不消盏茶时光,便已跃登峯顶。 瞿稼轩指挥徐璜,走近中间那方长形巨石右角,要他俯下身去,用手一指道: 「三师弟,你拨开泥土瞧瞧,这不是师祖留下的记号吗?」 铜冠子依言小心翼翼地拨开右角泥土,用手扪了一会,点头道:「二师兄说得 不错,这正是两仪未动之象。」 他说着直起腰来,打量着这方巨石,长眉微皱,为难的道:「二师兄,师祖把 副册藏在石下之谜,可能已无问题,只是这方巨石,何止万斤,如何才能把它移开?」 瞿稼轩沉吟道:「老朽这多天来,一直苦思未解的,也就是当年师祖如何把副 册放入石下,但始终找不到答案,不过老朽想起师祖在八句遗训中有「叱石开山」 之言,可能就是指点後世子孙,不妨毁去这方巨石。 自从师弟往乌蒙求取「乌风散」之後,我已命璜儿下山采购了一包炸药,只要 把这方巨石,炸裂成几块,凭你我的功力,就不难把它移开了。」 他话音一落,徐璜果然从身边取出一大包炸药,双手递过。 铜冠子迟疑的道:「二师兄说得极是,只是万一把副册一齐炸毁,这又如何是 好?」 瞿稼轩叹了口气,道:「我未尝不知这是下策,但目前舍此之外,别无他法, 真要炸毁,那也只好说是天意如此了!」 孔素棠忽然想起岳哥哥曾经施展神功,毁去「太极宫」铁壁,此时何不一试? 心中想着,就说道:「岳哥哥,你怎不试试「两仪砷功」,看能不能把这方大石震 开?」 宗岳摇头道:「恐怕震不开呢!」 他们这一说,直听得瞿稼轩、铜冠子同时一楞,一个人功力再高,也无法震得 开万斤巨石,但孔素棠既这样说了,他们心中不信,也只好附和,瞿稼轩呵呵笑道 :「老朽倒忘了宗少侠身擅奇功,十大门派谊如一家,宗少侠何妨一试?」 宗岳俊脸一红,道:「老前辈好说,晚辈恐怕不能胜任呢!」 说话之间,双掌当胸一抱,默运神功,紧接着双手扬处,往巨石中间笔直劈落。 他这一发,「五阳掌」「五阴掌」两股力道,同时骤发,只听「轰」的一声巨 震,宗岳禁不住往後退出一步,其余四人,全都耳鼓震得狂鸣,那方巨石,果然应 声齐中分裂,底下露出一只黝黑铁盒,和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 这一下直把瞿稼轩惊得口瞪口呆,铜冠子惊愕之余,急忙俯身取起铁盒古剑, 送到瞿稼轩手上。 「哈哈,宗少侠盖世神功,使老朽大开眼界,赐助之德,峨嵋门下当永志不忘!」 瞿稼轩说话声中,接过铁盒,打开一瞧,只见盒首一张绢笺上写着:「余参演 先天易数,发现我峨嵋一脉,当在百二十年後,有一大劫,湮灭香火,几达十年, 因此预将「虚灵七式」,埋入地下,庶後世子孙,不虑绝学失传,此後当有一以山 岳为名之人,破石取书,以予昔年随身青溟相酬。天机子」 瞿稼轩堪堪看完,只听一声厉笑,两条灰影,同时跃落,伸手往瞿稼轩劈面夺 来。 东方玉著 ------ 旧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