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西楼明月夜 雨点打在窗上的声音,下雨了。 凌昀坐了起来,周围很暗,他点燃了油灯,客房中微微亮了起来。 他皱皱眉,又一次这么早便醒来了。 仍会做梦,但梦已渐少了。也许这就是因为离开了那个地方…… 凌昀轻轻笑了,还想着那个地方,就像一个吵着要月亮的孩子…… 过去回不来了。 过去不可能回来。 已经死去的心,也不可能再次复苏。 但是……为什么还总想着过去?为什么无法忘记? 他拉开了窗子,让雨打在面上。天已快亮了。 天总会亮的。 流浪的人又可去何处?他不知道。 停留在这城中是在等待谁? 需要等待谁?应当等待谁? 乱世中有什么值得等待?对于已经死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背后的门被无声的推开了,有风吹进来,灯影便微微的晃动了一下。凌昀的手 指已摸上了剑柄,无声之中他轻轻转身,凤翔剑出鞘。 双剑相击。 他这才看清了来人,与前日夜间的神情不同,蓝衣的人嘴角微微带着一丝不羁 的笑容。 “你和从前一样笨。”叶青笑道,“没有认出我么?我都知道你是你了,凌烨 之。” “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不合时宜的家伙。”凌昀收剑入鞘,看着对方作同样的 事情,“你我根本没什么交情。” “但是我知道关于你的内情哦,你总这么呆呆的。” “人人都知道内情,我不奇怪。”凌昀面无表情。 “算了算了,你是我在城里唯一见过的人,开玩笑当然找你了。我们没有什么 交情我也知道哦,我们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我听说过你的声名正如你听说过我的。 当然那种东西有可信的也有不可信的。你我除了都是率性而为的人根本没有共同点, 当然他们说的也没有共同点。我似乎更过分一点,所以… …“叶青笑着说道,”很多人见了我就叫唤‘纳命来’,然后死在我的剑下。 “ “如果我现在对你说‘纳命来’呢?” “你装不出来的,你装不出来他们的表情,他们想出名想得发疯。” “呃……也许我也有很出名的一面,作为坏人。” “不,人人都说你是个大侠,他们说‘如果凌烨之回来… …‘。“ 凌昀一时语塞,他从未想到过别人会怎么想他,不过这无关紧要。过去的凌烨 之早已死了。 “你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你过去只不过过于天真。”叶青笑着咳嗽,一道湛 蓝的光线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你还是原来的那个痨病鬼。”凌昀笑道,“关外的风沙似乎治不好你的病。” “它们让我的病更重了而已。”叶青接道,“所以我想来比较湿润的地方看看, 顺便探望一下妖精。” “这就能解释你在下雨的时候闯进我的客房?” “门没闩。”叶青笑了,“而且我要是敲门你也不一定放我进来,我一向是醒 的很早的。” “所以就想找我说话?” “想问一下,你前天晚上跟踪我到什么时候?” “到你要了客房钻进去为止。” “我不是故意要抢你座位的。” “我因为无聊才跟踪你的。” “我不信你会这么无聊,这几年你要是一直干这种事情… …“ 凌昀轻轻笑了,他摩挲着剑柄,轻声道,“因为我已死了。” 叶青微微叹气,“那年真的改变了很多东西。对了,虽然我不知道他长得什么 样子,但是妖精的弟弟,那个叫萧梦蝶的,就在这城里。” “萧梦蝶……”凌昀露出微微困惑的神情,“弟弟?妖精? 你提起过几次,但是那个妖精是什么人?“ “出水白芙蓉,那个很喜欢开玩笑的家伙。” “原来是他啊,你说他弟弟在这城里?难道……” 叶青笑了起来,“他似乎和那个名声很不错的流星门主在一起呢。” “原来是褐蝶啊!”凌昀大笑,“难怪他自称小萧,这样的名字谁也放不出去 嘛。” “流星门主很有潜质呢,他的名声已经快要赶上我的了,我是个已经被推断为 死亡的人呢。”叶青吃吃的笑了,摸摸剑柄,“一只鬼魂找一只妖精。” “你是想回来么?再入江湖……你会再次掀起混乱的,不过不像那时候了……” “我不会再怕什么了,凌烨之。”叶青轻轻咳着,“我早就是众矢之的,连同 门的师兄弟都会追杀我的呢。” 凌昀沉默了,有些事情在此时无法说出。 然后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轻笑道,“我现在可是江南第一大捕快,我会抓你 的。” “我又没有在官府的通缉令上露过面,别说笑了。”叶青露出带些狡猾的笑容, “好久没和人说话了,多谢,再见。” 他走出了凌昀的客房,凌昀吹灭了油灯,望着有些茫然的白着的天空。 或许……此后的日子将不再如一潭死水…… “不出我所料,他们果然来复仇了。”喝了一口茶,叶鸣翮微笑着望林煜,虽 然在夜色中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如果不是有人帮我……也许就不能与你相见了。”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为什么甚至不带上小夏?”林煜问道。 “若离,”叶鸣翮的声音稍稍带了凝重,“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什么吗?不仅是 为了我关心的一些事情,还有……” 林煜打断了她的话,他微微发出了笑声,“有些事,向来是不用你自己出手的。” “那我还有什么能干?”叶鸣翮笑道,“当一个旅游艺人?” “我可没这么说。”林煜道,“换句话说,小夏的身手比原来利落多了,叶楼 主。” “不准这么叫我,若离。” 叶鸣翮望了望天空,风止,云住,月明,夜凉。 丝缕的琴音不甚真切的传了过来,如水般清澈,又杂了些奇特的铿锵之声。 “飞鸟的琴声?”沉默半晌,林煜问道,“你似乎很注意他。” “一个多才多艺的孩子,和你一样。”叶鸣翮吃吃的笑道。 “我只不过是半个医生,听这个乐声,他已是整个乐师了呢。”林煜浅笑, “你的伤好些了么?” “好了……喂,你干什么?痛啊!”叶鸣翮努力甩开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但 是失败了,“就算伤好了,被你这么一捏当然也会痛的!” “意思就是你的伤还没好。” “去去。”叶鸣翮抱怨着,“听到琴声中的杀意了么?” “没有。” “那么是我多心了,但是我真的能够感觉到杀气。” “因为这个身份只是掩盖用的吧。”林煜淡淡道,“他也许有什么别的目的。” “但是他会有什么目的呢?若离,他救了我,会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也许他根本没有什么目的……不是有传说说永恒蓝出关了么?” “如此……对了,近些日子有什么新情报?” “叶青入关了。” 蓦的便安静了下来,只有淡然的琴声回旋在四周。 沉默过后,叶鸣翮皱紧了眉,她姣好的面容在月下显得些许诡异,“他回来了?” “是的,楼主。” “看来他那时玩得还不够。”叶鸣翮轻轻笑了,“看来他想要继续玩。” “但或许没什么人会陪他玩。” “什么?” “白芙蓉若仍想在江湖立足,便只能与他为敌。” “不一定,若离,并且……” “并且?” “或许叶青本人希望的就是这个。”叶鸣翮望向月亮,“他也许希望与白芙蓉 一战。” “那样的话一切就有趣多了,毕竟那一次蝶影刀客退敌的事情你我都只不过是 听说。” “若离,那样一点都不有趣。”叶鸣翮微微垂下头,“朋友反目的情景是我不 愿意看到的,记得那时凌烨之……” “你在怕我背叛你么?” “不……但是你如果想要背叛的话,早点比较好。” “也好早点消灭。” “不。”叶鸣翮沉默了,“不是这样的……” “但是我不会背叛。” 叶鸣翮仍没有说话,她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一不留神,茶杯摔在了地上,摔得 粉碎。 “要赔人家了啊。”她轻声道,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林煜望着对面的人。 “不,这不是你的过失。” 她只轻声道,“这不是你的过失……” ------- 铁血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