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挑战)第四节(小山宗书) 小山宗书现在就坐在方丈禅院外的一棵柏树下。 他的前面是石桌,石桌上空无一物。 他进少林寺已经有三十二年了。 年轻的时候,他是个秀才,也曾中过举人,他还曾效仿班超,到疆场上为国效 过力,也曾是一个有名的将军。可正在他准备为国为民大干一场时,他最心爱的人 却爱上了他的朋友,他今生中最好的朋友,所以他一愤出家了。 这世界上许多男人命运的改变,往往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他不能杀他的那个朋友,因为并不是他的朋友横刀夺爱,而是他心爱的女人移 情别恋。 而且,为了一个女人而失去一个朋友,特别是失去一个好朋友的人,往往不是 一个理智的人。 小山宗书是个理智的人,虽然他现在想起这件事时心里还隐隐作痛。 被心爱的人抛弃,的确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 他进少林寺后,住持见他有较深的学识和修养,便叫他进藏经阁抄录经书。 于是他大部分的青春岁月,都在藏经阁中度过。当他被失恋的痛苦折磨得不能 忍受的时候,他便去打沙包,练武功。 直到有一天,他才发觉自己仿佛已从痛苦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因为他渐渐喜欢 上了武功,而这个时候,他已四十一岁了。治愈伤口不但需要药物,同时也需要时 间。而对于心灵上的伤害来说,时间往往是最好的良药。 那时候,少林寺的武僧很多,有时甚至有上千人,因此每年都有比武盛事,终 于在一次比武大会上,他一举夺得了冠军,于是,他当上了藏经阁首座僧人。 但对小山宗书来讲,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年轻时的风光荣耀,对现在的他 来说,不过是过往云烟而已。 岁月磨去了他的棱角,佛理澄明了他的心性,他现在已变得很随和。 但在半月前,准确点讲,应是十四天前,少林寺门外来了一东瀛浪人,他打破 了小山宗书平静的生活。 德川次郎可以用任何一种形式来侮辱他,但他却绝不容许德川次郎将少林寺的 牌匾摘下,从他的眼前摘下。 可是自从普从与普照两位僧人走后,少林寺余下的真正的高手已屈指可数,能 够有百分之百把握打败德川次郎的高手一个也没留下。 但他看过德川次郎的武功,就算普从与普照没有走,他们也同样战胜不了德川 次郎。 现在在少林寺中,唯一能打败德川次郎的人,也许就只有自己了。他只所以有 这样的自信,是因为他看见过德川次郎的武功。 但他现在还在犹豫的是,德川次郎以前展示的就真是自己的全部武功吗?他真 的将自己的所学一览无遗的施展出来了吗?如果还没有到可以翻底牌的时候就可以 赢了的时候,谁也不会主动亮出自己的底牌的。这不但是赌桌上的一个特点,也是 人生的一个特点。 还有,他现在的体力已不如自己年轻的时候,信心也不如年轻的时候了,他不 相信自己一定能战胜德川次郎。所以他还在犹豫,还在等待。 他还在等一个人,一个年轻人,他相信这个人如果知道了少林寺的这个危难, 是一定会来的。 这时候,他就看见肖云风朝他坐的地方走了过来。 他抬起头来,有些感慨的道:“居士终于来了。” 肖云风有些意外,道:“大师知道我要来?” 小山宗书叹道:“少侠如果不来的话,那是因为少侠一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这 样的一件事。而如果你知道了这件事,你就一定会来的。” 肖云风忽有些感动。如果一个人还能让别人去等他,那他就一定还有一点用。 所以肖云风走了过去,对着小山宗书坐了下来。 小山宗书道:“看见外面的事了吗?” 肖云风点头。 小山宗书问:“那少侠怎么看?” 肖云风叹道:“燕三也输了。” 小山宗书点头,眼睛看着肖云风,很认真的道:“不错,燕三是输了,那你呢? 你会输吗?” 肖云风苦笑,道:“晚辈不知道,晚辈只知道在江湖前十名的武林高手排名中, 燕三的排名还在我的前面。” 小山宗书忽道:“可是我知道你比他年轻!” 不错,年轻是一个人一生中的最大资本,但如果你没有妥善的用好自己的这个 资本,那也许就是这个人这生中最大的不幸。 当然,肖云风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忽问道:“普从大师为什么不出手?” 小山宗书黯然道:“他他走了。” 肖云风奇道:“走了?到哪里去了?” 小山宗书长叹:“沿海闹倭寇,朝廷派俞大猷将军前来征集武僧前去剿寇,所 以我叫普从与普照带领一千僧众更俞将军一起去了。” “不过”,他说到这里,又补充道:“不过,纵然他们二人没去沿海,也不一 定能打败德川次郎。” “为什么?”肖云风忙问。 小山宗书忽有点意兴索然,道:“没想到我们自己有时候已变成了井底之蛙。” 肖云风听到小山宗书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知道小山宗书在说什么,忍不住问 :“大师的意思是…?” 小山宗书又叹了一口气才道:“一月前,俞将军带着皇帝的圣旨来征召僧兵, 那天,也在这里,俞将军带着一个蒙面人,向我求见‘达摩剑法’,结果……” 肖云风忙问:“结果怎么样?” 小山宗书道:“当时我就叫普从演示了一遍给他看,结果俞将军看完后说:” 少林达摩剑法天下无双,但没想到经过这么多年后,它已经变得跟普通剑法没有了 什么区别,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令人在感慨之余,不又得为少林寺感到遗憾啊!‘ “ 肖云风惊道:“真的是这样?”说完兀自不信,道:“普从大师以一手‘达摩 剑’闻名武林,怎么俞将军如此小看?” 小山宗书叹道:“老衲当初也是如少侠这般想法,想那俞将军是怕老衲不派僧 兵,所以故此来激老衲,就说:”普从的剑法是不精熟,将军如此说来,老衲也无 异议,只是这非此剑法的过失,将军刚才此言,是不是……‘“ 肖云风忙问:“那俞将军怎么说?” 小山宗书道:“他当时就说了:”这并非普从师兄所练有误,而是现在少林寺 里的只达摩剑谱,根本就不是真决。‘他说完这话,不待我说话,又说:“我知大 师定然不相信下官此言,下官此次奉旨从云中南下剿寇,路过少林寺,一来是奉旨 征兵,二来,也是前来证实一下这达摩剑的真决是否还在少林。如果大师对刚才下 官的话不太相信,今天可以一试。’” 肖云风道:“这怎么试?” 小山宗书道:“当时我也问了:”请问俞将军,怎么个试法?‘俞将军道: “下官此次前来,带来了一个随从,也曾学过几天达摩剑,今天就可以叫他与普从 师兄比试一下剑法,大师见到,就可以相信下官的话了。’” 肖云风忙问:“那他们比了吗?” 小山宗书点头道:“比了。” “怎么样?”肖云风十分关注的道。 小山宗书苦笑道:“普从败了。” 肖云风兀自不信,道:“我不相信普从大师居然会败在一个只学过几天达摩剑 法的人的手下。” 小山宗书道:“老衲也不相信普从会败,但普从真的败了,这是事实。” 肖云风皱眉道:“那蒙面人真的是使用的达摩剑法?” 小山宗书道:“是的。” 肖云风默然。他也不相信这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事,但他相信小山宗书不会 撒谎,也没有对他撒谎的必要。 小山宗书缓缓道:“所以老衲才说我们都变成了井底之蛙。” 肖云风想了还一会才道:“那后来呢?” 小山宗书道:“后来老衲请俞将军传授普从达摩剑法,但俞将军说他军务太忙, 耽搁不得。所以老衲就叫普从普照带领一千僧兵与俞将军一起去沿海了。”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