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仇人)第三节(往事) 纵然把潘翔的脑袋砍一百次,他也不相信这蒙面人会认识他。但现在一次也不 用砍,他却相信了,因为那蒙面人的确很清晰的说出了那五个字:多情刀潘翔。 他不相信这是一个事实,但这偏偏是一个事实。 人世间有许多事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现在他的手,那只握刀的手忽软了,那东西却又硬了起来。过度的恐惧也能激 起男人的性欲,这也许没有道理,却是一个事实。 那蒙面人冷笑了一下才说:“出去撒饱尿再进来和我说话。” 这句话带有点命令的口气,但潘翔忍受了,他不得不忍受,因为他听老人说过 这样一个故事。 贵州那里本来没有驴子,于是有好事的人牵了一只到了那里。这只驴子在山上 吃草,被老虎看见了,但老虎因为没有看见过驴子,一下子看见这个庞然大物,也 不敢贸然发起攻击。于是一边看,一边来惹这个驴子,刚开始驴子一叫,老虎也要 吓得跑得远远的。但后来老虎就习惯了,又来惹驴子,后来就发现驴子只不过会偶 尔踢一下罢了,于是向驴子发起了攻击,最终终于吃掉了那驴子。 潘翔现在就是那只老虎。 所以他顺从的走出了庙外,对着树丛撒了泡尿,那泡尿后,他全身一阵轻松。 他慢慢系上了裤子,充满信心的走回了庙里。 那蒙面人凝视了他片刻才问:“你是不是还想杀人?” 潘翔一愣,但他马上说了:“刚才是很想,但现在不想了。” 那蒙面人道:“但我知道你还是想杀人,只不过不是想杀我了罢了。” 潘翔笑着道:“你凭什么说我想杀人?” 那蒙面人道:“因为我闻出了你身上那股杀气。” 潘翔还在笑:“那你说我想杀谁?” 那蒙面人道:“是不是肖云风?” 潘翔一下闭口,过了好一会才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蒙面人淡淡道:“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耍什么架子,否则,吃亏的绝对不是 我。” 潘翔忽大声道:“就算我要杀人,就算…那…那也关你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告 诉你我要杀什么人?你如果不满意我,随时可以拔出你的剑来杀我的。” 那蒙面人摇头道:“你不告诉我就算了,用不着发火的。我也不会杀你的,更 不会透露出你的行踪的。” 潘翔忽冷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想杀我就可以杀我的?” 那蒙面人微笑道:“我是谁并不要紧,重要的是我们不是敌人,只少现在不是, 而且有可能的话,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 潘翔冷笑道:“朋友?你的朋友的一切你都知道,而我对你却一无所知,你叫 我怎么相信你而和你做朋友?” 那蒙面人忽叹了一口气才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因为我就算告诉了你我的名 字,你也不会知道什么的。”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因为这个名字从 江湖上消失的时候,你也许还没有出世呢。” 潘翔道:“那你总可以让我看一看你的尊容吧?” 那蒙面人道:“同样,也不是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容貌,只是我现在这副模样 如果被你瞧见,你晚上会睡不着的,就算你睡着了,也会被恶梦吓醒的。” 潘翔冷笑:“你的这些话,只能去骗三岁小孩了。也许三岁小孩,他也不一定 能相信你说的这番话。” 那蒙面人摇头叹道:“你若不信,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潘翔道:“你如果真的要让我相信你说的话,也很简单,只要你把你头上的面 纱摘下来,让我看一下就行了。” 那蒙面人沉吟了一下,才忽问:“你真的要看?” 潘翔道:“那就要看你愿不愿意了。” “要是我愿意呢?” “你只要愿意摘,我就愿意看。” “你真的不为你的决定后悔?” 潘翔冷笑:“我自小到大,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那蒙面人微笑了一下,才道:“好吧,你如果一定要看,我可以给你看,只是 你不要后悔才好。”说完这话,他果然缓缓摘下了斗笠。 潘翔一下呆住了,他的确没有看见过如此丑陋而恐惧的面容,他的鼻子已被割 去,脸上横七竖八的划满了无数的伤痕,一只眼已瞎,脸上红的白的相杂,异常的 恐怖与诡异。所以潘翔也忍不住扭过头去。 那蒙面人苦笑道:“我该没有骗你吧?”说完这话,他已慢慢戴上了斗笠。 潘翔点头。 那蒙面人淡淡道:“但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这副模样不是天生就是这样的, 是有人故意毁去的。”说到这里,他轻轻抬起头来,望着远方道:“若不是这样, 有人看见了我的容颜后,一样会睡不着的,不过,那就不是男人了,而是女人。” 他说到这里,扭过头来对潘翔道:“我年轻的时候,容貌绝对不比你差。” 潘翔相信,因为这人虽然毁了容,但他从这人脸上的轮廓上依然可以卡出此人 在没有毁容之前一定是个美男子。但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个丑八怪!潘翔忍不住问: “是什么人下的手?” 那人缓缓道:“我自己。” 潘翔听了这话,脸上惊怖的表情绝对不亚于刚才看见这人被毁去的面孔时的表 情,他忍不住道:“你自己?” 那蒙面人点头,道:“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因为一个像婊子一样的女人得罪 了我的一个朋友,当时不知道朋友远比女人更可贵,于是与这个朋友决斗。结果我 输了,他为了避免我再去找那个女人,就逼着我毁了自己的面容。” 这世界许多男人只所以无端惹上了灾祸,往往是因为女人,而这个女人,往往 大多数是不值得男人去爱的那种女人。 蒙面人继续道:“我这脸上的刀痕,都是我自己划的,只有这鼻子,是他一刀 劈下的。” 潘翔忍不住问:“你既然已自己毁掉了自己的面容,他为什么还要劈去了你的 鼻子。” 那蒙面人平静的道:“他怪我毁得不够彻底。” 他的话虽然说得极为平缓,但在潘翔听来,却残酷异常。 潘翔已经不能再听下去了,他忽一下跑出了门外,对着阴沟用劲呕吐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走进破庙,有些气愤的问:“那人是谁?” 那蒙面人有点感兴趣的道:“你想知道?” 潘翔的眼里忽有杀意流露出,道:“不错。” 那蒙面人苍凉的笑道:“你就快要见到他了?” 潘翔道:“哦,是吗?” 那蒙面人道:“今夜月圆的时候,在青风山庄。”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