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女)第四节 (四)天女孟菲肖云风眼下是帮助孟菲逃跑了,但他却不知道怎样回去向中原 的武林同道解释这件奇怪的事。 肖云风显然已被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昏了头脑。 两人现在已离开那庄园很远了,而且很快进入了一片树林。 孟菲一个踉跄,一把拉下脸上面纱,“哇”的一声吐出一滩鲜血,肖云风忙停 下,掏出手绢为她擦去嘴角鲜血。 肖云风想扶她坐下,但见身后远处隐约有亮光朝这里追来,当下微一沉吟,便 一咬牙,背负着孟菲拨足远去。至于他为什么要救孟菲,他心里想也没想,他现在 心里只想一件事,那就是尽快带孟菲脱离这个地方。 他拨足狂奔了一阵,已越过这片树林,到了大路上。 正在这节骨眼上,远处有一匹马向这奔来。 肖云风轻轻放下孟菲,道:“你等一下,我去把那匹马抢过来。” 孟菲用微弱的声音道:“不用抢,那马是我们预先埋伏在这里的,从这往东走, 每隔十里,都有我们的马准备在那里。” 肖云风一怔,问:“那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孟非非道:“离这里四十里外的一个地方,有一座山岭,我们先到那里再说。” 肖云风点了一下头,心里暗自佩服这孟菲的确想得很周到。 正在这时,那马已奔至二人面前,马上乘客凌空跃下,姿式相当优美与娴熟, 那人牵过马匹,躬身道:“请天女快上马。” 孟菲扭头看了肖云风一眼,眼中满是期盼之色,肖云风也想弄清孟菲为什么要 救自己,再说孟菲为了救自己才受了重伤,他牙一咬,转身抱过孟非非,足下一点, 已跃上那马匹。 刚才马上那乘客忙躬身道:“送天女大驾。” 孟菲的手轻轻一挥,才低声对肖云风道:“咱们走吧。” 肖云风一夹那马腹。那马一声长嘶,已奔向夜色之中。 就这样,二人又换了三次马匹,这最后一次,居然奔入了一片莽林之中。 过了一会儿,孟非非才道:“前面有一个岔道,我们走小路。” 肖云风点了一下头,没过一会儿,前面果然出现一条岔道,二人当下策马直上 小道,此时天色已暗,所以马匹走得极慢。 孟菲这才道:“好了,我们可以下马走了。” 两人下马,相拥向前走去,又过了一会儿,前面豁然有一个草坪,草坪上有两 名穿着紫色长裙的少女正坐在火堆旁谈天,看见二人过来,也不惊奇,一齐起身, 躬身道:“躬迎天女大驾。” 孟菲手一挥道:“你们都去守住那路口,不准人再进来。” 两名少女齐声道:“是。” 孟菲道:“还有,没叫你们,你们不准过来。” 两名少女相互看了一眼,抿嘴欲笑,道:“谨遵天女吩咐。”然后两人很快走 了过去,不一会儿,已消失在暮色之中。 肖云风这才扶着她坐下,问:“你是天女?” 那孟菲低声道:“我们教中的人都这样称呼我,就好像中原武林中人称呼我为 妖女和魔女一样。” 肖云风闭上嘴,有些称之为魔鬼的人,就一定有人称呼他们为英雄,站在不同 的立场上,对一个人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孟菲又低声道:“但不管怎样,我还是应该感谢你救了我。” 肖云风道:“是我应该先感谢你。”但他为什么感谢孟菲,就连他自己也说不 出个具体理由。他忽然回忆起在晚霞山庄的那个地牢里,前辈名侠胡铁花曾告诉过 他,孟菲曾经向胡铁花代他求过情,让胡铁花放了他,而且胡铁花也真的放了他。 那么孟菲为什么要几次三番的救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武林魔女难道对他别有企图? 孟菲道:“但是如果不是你暗中相助,我今夜只怕要命丧枫叶山庄。” 肖云风惊问:“你说那里是枫叶山庄?” 孟菲讶然道:“你不知道?” 肖云风自言自语的道:“枫叶山庄的庄主冯如仪,以一身精纯的‘燕青拳’闻 名江湖,而且也挤身进了当今武林十大高手之列。” 孟菲叹道:“今天我们刚出大厅时,背后袭击我们那一掌的人就是冯如仪。” 肖云风忍不住赞道:“你能接下他那一掌,凭这手功夫,也可挤身中原武林十 大高手之列。” 孟菲摇头道:“说来惭愧,我一向认为自己的功夫已可与中原武林的一流高手 们一较高低,今天见到你与冯如仪的武功,才知道自己以往都是坐井观天了。” 肖云风忽问:“只是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救我出来。” 孟菲不答反问:“冯倩茹很漂亮吗?” 肖云风摇头道:“我不认识她,甚至……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孟菲幽幽道:“你在说慌。” 肖云风奇道:“我怎会说慌?” 孟菲道:“冯倩茹是你的新娘,你怎会不认识她?” 肖云风默然无语,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新娘叫冯倩茹。但他知道冯如仪绝不会 将他的女儿冯倩茹嫁给肖云风的。因为今天晚上坐在上座的两位“高堂”根本就没 有冯如仪。 这一切也许只是一个圈套,一个引诱孟菲上钩的圈套,但孟菲为什么会上钩呢? 中原武林人士又为什么知道孟菲会上钩呢? 应该说,这一切是肖云风最应该清楚的,然而可惜的是,最不清楚的人却偏偏 是他。 肖云风忽道:“可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孟菲道:“你一定要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把你叫出来?” 肖云风微笑道:“把我换成你,你会问这个问题吗?” 孟菲点头:“我会问的。” 肖云风道:“可是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孟菲想了想才道:“因为有人不希望你与冯如仪的女儿冯倩茹结为夫妇。” 肖云风奇道:“哦?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孟菲低声道:“你猜不到吗?” 肖云风缓缓摇头。 孟菲有些怅然若夫的道:“如果你一时猜不到,那也不要紧,因为你迟早会知 道这个人是谁的。” 肖云风苦笑了一下才道:“那么你又是谁呢?” 孟菲道:“我?我当然就是中原武林巴不得将我剁成肉浆的孟菲。” 肖云风道:“可是我看你的背影以及听你的声音,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孟菲问:“你的朋友?” 肖云风缓缓道:“不错,是我的朋友,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就是我那朋友。” 孟菲忍不住问:“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 肖云风慢吞吞的道:“她叫凤凰,据她说她原来还有一个名字叫孔雀。” 孟菲长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她。” 肖云风问:“你认识她?” 孟菲道:“她难道没有告诉你她是我的一个婢女?” 肖云风道:“告诉了。” 孟菲问:“告诉了你你还要问我?” 肖去风道:“但我认为你就是凤凰。” 孟菲轻轻摇头道:“我不是凤凰,我长得没有她漂亮。” 肖云风奇道:“是么?” 孟菲道:“当年我在天主的座前发过誓。” 肖云风问:“发过什么誓?” 孟菲幽幽道:“如果有其它的男人看见过我的容貌,我如果不嫁给他,就一定 要杀掉他。” 肖云风苦笑。 孟菲低声道:“你愿意看我的容貌吗?” 肖云风想了想才道:“不愿意。” 孟菲问:“为什么?” 肖云风道:“我不想被你杀掉。” 孟菲问:“那你难道不可以娶我吗?” 肖云风道:“我恨自己没有那个福气。” 孟菲道:“我知道你对本教抱有很深的成见,所以我也不怪你,但我可以对你 例外一次。” 肖云风问:“为什么要对我例外一次?” 孟菲道:“因为你是我看见的唯一一个男人,其它的男人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群 猪而已。” 肖云风沉默不语。 孟菲果然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她的确不是凤凰,凤凰还没有她妩媚与漂亮,更没有她所具有的那种高贵雍雅 的气质。 肖云风不得不承认,以孟菲的容貌与气质,的确可以堪称武林第一美女的称号, 因此他忍不住说:“你很漂亮。” 孟菲眉毛一皱,手按胸口,“哇”一声又哇出一滩淤血。这次她自己取出手绢, 擦去嘴上污血。 肖云风道:“看来你的伤受得不轻。” 孟菲轻轻喘了几口气,从贴身口袋时摸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塞,倒出一粒暗红 色丹丸,丢入口中,面色痛苦的咽下。 肖云风忽问:“你们为什么知道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 孟菲轻轻喘了几口气,忽把面纱重新蒙上,语气中仿佛忽然有了无穷烦恼,道 :“好了,你走吧。” 肖云风一愣,他万料不到孟菲的情感变化居然是如此的快,忍不住问:“你为 什么这么快就要赶我走?” 孟菲伤感的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更不知道今夜为什么要让你看清我 的容貌,我心里很烦。” 肖云风柔声道:“你为我而受了伤,我怎能抛下你不管。” 孟菲忽有些幽怨的道:“你是不是对每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都是这样?” 肖云风听了这话,沉默了半响,忽然长身而起,道:“我也认为自己该走了。” 孟菲急道:“你真要走?” 肖云风坚定的道:“不错,但临走之前我还是应该感谢你,感谢你今天为我解 围。” 孟菲冷笑道:“你不用谢我,也许我们不一次再见面时,彼此就是生死仇敌了。” 肖云风淡淡道:“你如果一定要把我当成敌人,我也无法可想。” 孟菲恼道:“好!你走吧。” 肖云风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朝来的路上走去。刚走了几步,忽听孟菲道:“我 还有一句话想问你。” 肖云风停下,道:“什么话?” 孟菲停了半响才道:“你喜欢凤凰吗?” 肖云风想了想,什么话也没说,借着朦胧的月色,向来时的路的方向走去。 谁知没走出几步,树丛之中忽有人一声大喝:“哪里走!” 肖云风一惊,随即站稳脚步。只见树丛中又有一蒙面人纵身而出。 只见那人身材硕长,叉手站在路中,大声道:“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我家 天女不顾生命危险来保护你,眼见她受了如此重伤,你却狠得下那个心肠拍拍屁股 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肖云风冷冷道:“依你说应该怎样?” 那蒙面人道:“我要你还我家天女一个公道。” 肖云风问:“怎样还?” 那蒙面人道:“你也受我一掌,这样我们就公平了。” 肖云风微笑道:“这倒的确是一个很公正的办法。” 那蒙面人忙问:“这么说你同意了?” 肖云风道:“我同意。” 那蒙面人似乎还有些不相信,道:“你真的就这样同意了。” 肖云风微笑道:“不这样同意难道还要我写一份保证书?” 那蒙面人道:“你真的不还手?” 肖云风道:“我不还手?我可没这样说过。” 那蒙面人一愣,随即怒道:“可是你刚才不是答应受我一掌吗?你怎么又反悔 了?” 肖云风微笑道:“我答应受你一掌,并不表示我不还手。” 那蒙面人道:“那你要怎样?” 肖云风道:“我就站在这里,你如果能打着我,我就心甘情愿的受你一掌。” 那蒙面人却愣住了。 无论是谁,要想打着一掌肖云风,都绝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肖云风看他愣在那里,微笑道:“怎么?你改变了主意,还是你一向打那些不 还手的人打惯了,因此叫你打那些还手的人你就不知道该怎样出手了。” 那蒙面人大怒:“你!” 肖云风笑道:“看来这掌你是不准备打了?” 他的话刚说完,忽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他这掌我来打。” 活音一落,已有一个白衣公子从黑暗中走了过来。在月色下,这人是那么的稳 健和潇洒。 肖云风却看清了这个人,这个人英俊、帅气。而且肖云风记得自己不知在什么 地方看见过这人一次。 对了,那是在几月前的少林寺,是这白衣公子力劝自己去跟德川次郎决斗的。 但今夜他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肖云风没想通,那白衣公子已走到了他的跟前不远处。 那蒙面人忙问:“阁下又是谁?” 那白衣公子温雅的道:“在下贾生。” 贾生? 肖云风听到这个名字时,脸色也微微有些变了颜色。 这的确不是一个很简单的名字。 近年来,江湖上崛起了几个相当出名的少年英雄,其中除了肖云风以外,声名 最旺盛的人可能就要算烟雨楼贾昭了。 贾生是贾昭的外号。 肖云风的确很早就想见识一下这个人了。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在这样一个 地方,这样一种情形下遇见这个人,他更没想到这个人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见他。 贾生见肖云风沉思,微笑着道:“怎么?现在是你改变了主意?” 肖云风苦笑道:“我的确想改变主意。” 贾生一脸笑容的问:“是什么原因令阁下改变了主意?” 肖云风纠正道:“你别忘了,我还没有改变主意。” 贾生笑道:“那样最好。” 肖云风奇道:“哦?” 贾生道:“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要求你不准还手的,也不会要求你原地不动。” 肖云风问:“你认为自己一定有战胜我的把握与手段?” 贾生摇头道:“没有,一点也没有。” 肖云风道:“没有你还这样自信?” 贾生笑道:“有没有自信跟这是两码事。” 肖云风诧道:“为什么?” 贾生道:“我这人也许与别人不太相同,别人是只有做有把握的事才有自信, 而我不但做有把握的事有自信,就是做无把握的事也有自信。” 肖云风道:“因为你一直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贾生充满自信的道:“不错。” 肖云风道:“所以你尽管没有把握一定能战胜我,但你还是充满自信的来向我 挑战?” 贾生道:“正是这样,有的人喜欢做自己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如果没有绝对 的把握就绝不会去做这件事,但我却喜欢做那些没有把握的事。” 肖云风道:“这我理解你。” 贾生道:“是么?” 肖云风道:“如果每一件事都要等待有绝对的把握才去做,那么人生中这样的 事只怕太少了。” 贾生道:“不但太少了,而且这样的事做起来也没有一丝乐趣,就像下棋一样, 如果知道自己一定能战胜对手才去下棋,那样做的人只怕并不多。” 肖云风道:“但生活中也有这样的人,而且据我所知,这样的人并不算少。” 贾生道:“这我也知道,但你认为我是那一类人吗?” 肖云风道:“你不是。” 贾生笑道:“正因为不是,所以我今天才会向你挑战。” 肖云风问:“你认为我一定会接受你的挑战?” 贾生自信的道:“你会的。” 肖云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贾生道:“因为你是肖云风。” 肖云风笑道:“这个理由仿佛并不十分让人折服。” 贾生道:“我当然还有办法让你接受我的挑战,你信不信?” 肖云风道:“我信,但有一件事我并不明白。” 贾生问:“什么事?” 肖云风道:“你为什么要向我挑战,而且在今夜你为什么又一定要逼我出手?” 贾生笑道:“我向你挑战,是迟早一天的事,因为我要向武林中人证明一件事。” 肖云风道:“什么事?” 贾生道:“肖云风未必就是中原武林中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 肖云风苦笑道:“我一直没有说过我是中原武林少年一辈中的第一高手。” 贾生道:“但武林中的人都这样认为。” 肖云风摇头苦笑。 贾生道:“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夜这样一个地方动手,有两个原因。” 肖云风奇道:“两个什么原因?” 贾生道:“第一个原因,是这里的人并不多,如果我输了的话,也不会太损自 己的面子。” 肖云风苦笑道:“我知道这一点是你在替我考虑,那另外一个原因呢?” 贾生微笑道:“第二个原因,当然是为这位异族姑娘讨一个公道。”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