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出塞)第三节 (三)不堪回首塞外的夜色是很美的。 只是这里没有中原夜晚那样的笙歌笛舞,没有水榭楼台,没有烟柳画舫,没有 歌女舞伎,也没有灯红纸绿的青楼妓院,没有喧闹的车马往来。 可以这样说,热爱红尘的人如果来到这里的话,一定会认为这里一无所有。 这是的确什么也没有,一座孤零零的边城在夜色显得更加渺小。 可是这一切对那些厌倦了红尘的喧嚣的人来说,这里绝对是一个好的住所。 这里什么也没有,却有一种空旷的宁静。 明亮的月色洒在关上,给人一片冰冷的感觉,一种纯净神圣的感觉。 肖云风一个人走了出来,独自享受这宁静的夜晚,冰洁的月色。 他已应该好好想一下了。 他回忆这近半年的一切,这一切是那么的清晰,又是那么的模糊,是那么的让 他感到新奇,又是令他那么的感到痛苦。 这种心思无人能够猜透,他心里的痛苦也无人能够知晓。 他一直在想,自己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在做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一切都好像就在梦中。 他回想起了刚从枫叶山庄出来时,小山宗书对他意味深长的说:“中原武林也 许会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能不能将这场浩劫消除于无形之间,完全取决于你 这次出塞的行动。如果你成功了,也就是中原武林成功了,如果你失败了,也就是 中原武林失败了。” 如果一个人能承担挽救中原武林的重伤,那么这个人的能力当然是无庸置疑的, 但这个人的肩上的担子,只怕从此就不会太轻了。 肖云风现在的确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压得他几乎已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认为这次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但为什么自己一到玉门关就有人向自己 下毒企图毒死自己呢? 这一切的一切令他忍不住要好好回忆一下自己这几个月中所经受的一切,他也 忍不住要再次审视一下自己正在执行的这个计划是不是真的天衣无缝。 当然,他绝对不怀疑小山宗书的智慧,小山宗书是他所尊敬的一位长者,他尊 敬小山宗书的智慧、武功、胸怀。 他从不怀疑小山宗书的人格。 但这世界上有两种错误是为人类最爱犯的,一种当然是太不相任别人了,另一 种却是太信任一个人了。 因此,肖云风如果此次行动丢失了自己的生命的话,那也只因为他太相信一个 人了。 如果小山宗书的计划没有出现漏洞,那么只所以会出现眼前这种情况,只有一 种可能,那就是在肖云风身边出现了奸细。 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的。这次计划虽然极其秘密,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很多 了。 因为参与这次计划的人就有十一人,肖云风认为除了自己以外,可靠的人就只 有小山宗书一人了,他认为除了自己跟小山以外,其余九个人都有可能是奸细,他 们都有可能被金蚕教收买和利用。 但这九个人之中,还是有一些嫌疑比较小的,比如说武当云道人。 武当云道人少年出各,据说二十一岁那年,曾挟剑走遍中原,向中原各武林各 门剑派求证剑术,结果三年后回到武当,在这三年中,他从未败过,自此他以剑术 名扬天下,这也为他后来得以继承武当掌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云道人当上了武当掌门,可以这样说,他拥有了中国人梦寐以求的地位、权力 和名声,因此人世间还能令他动心的事几乎是很少很少的了。由此推论,云道人没 有背叛中原武林的必要和可能。 另外一个嫌疑比较小的当然是丐帮赵帮主,赵帮主与肖云风是忘年交,肖云风 了解这个老人的性格,这老人虽然是江湖上一帮叫花的头儿,但他今天这地位却是 一般人散尽万金家产也买不到的,因此赵帮主也不会背叛中原武林,他也不会出卖 肖云风这个朋友。 另外还有一个肖云风认为不会是奸细的人是路不平。 这个与肖云风年纪相仿,但武功奇高的小伙子,平时沉默寡言,而且肖云风似 乎很相信这个年轻人,他坚信路不平不会是这个计划中的内奸。 当然除了这四个以外,像峨眉派无色禅师,崆峒派致虚真人,这两人都是成名 已久的武林名宿,而且都是现任的武林大派的首领,他们背叛中原武林的可能性也 极小。 除了这些人以外,剩下的人就不多了,还有冯如仪、曹长樵、花雨、贾生。 肖云风只所以怀疑冯如仪与曹长樵,是因为这两人虽然是名动一方的武林大豪, 但他们同时也是做生意的人。 做生意的人普遍有个共同爱好,那就是都比较爱钱,而一个爱钱的人,特别是 一个太爱钱的人,他们的人格通常都是有问题的。 有句话这样说,要么因为得到灵魂抛弃金钱、要么因抛弃灵魂得到金钱。 而对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讲,也许他们太多的想法是抛弃灵魂得到金钱。 至于贾生与花雨,都是年轻人。 肖云风自己也是一个年轻人,所以他知道年轻人最爱犯的错误是什么。 年轻人最爱犯的错误是为了女人抛弃了原则。——有的人甚至为了女人连生命 都能够抛弃,何况是原则呢? 那么这四人中谁是内奸。 肖云风不知道,至少来说他目前还不知道。但他知道该提防这些人的时候到了。 这一切他几乎都算尽了,每一个细节他都考虑得十分周详。 但我们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要修一座房子的话,首先是从地面上垒一砖 一瓦开始的,如果我们选错了地基,那么我们无论雇用多么优良的工匠,这座房屋 最终还要是崩塌的。 如果我们懂得了这个道理,再来回顾肖云风的这次所谓的周密思考,就会发现 这当中其实隐藏着一个可怕的漏洞。 而这个漏洞就是他自己今夜的全部思考,是建立在完全信任小山宗书的基础上 进行的。如果小山宗书的确值得他去信任,那么他今夜里的全部思考就无疑是正确 的,他的判断也有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但如果这是一个错误的信任,也就是说小山宗书本人都已了害他的念头,那么 纵然这剩下的九个人都不是奸细,肖云风的处境也很危险了。 这一点却是肖云风从没想过的。 他从事没有怀疑过小山宗书,他相信小山宗书的人格。 肖云风现在还在想很多事,比如说大岛美芝、凤凰、宋秋风与徐长青,还有孟 菲、冯倩茹。这些人他认识的时间都不长,然而一个个在他心目中却占据了非同寻 常的位置。 这也是在他以往二十多年的人生旅程中从未遭遇过的。 可现在想这些问题又有什么用? 小山宗书的那句话还在他耳边回荡:“为了事业,总是要牺牲许多的。” 难道任何一项事业都是以牺牲无数的东西作代价来换取的吗? 肖云风还在思索。 (四)难为英雄肖云风没有再想这些事了。 想一百次不如亲自去做一次。这道理肖云风是懂的。 而且他还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他们四人已离开中 原向西域进发,那就绝对不能半途而废。至少他们不会被区区一次危险就吓回去。 因此天一亮,这行人匆匆吃过早饭又走了,肖云风等四人此时是踌躇满志的向 西域而去,然而在西域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 要知道这件事的结果,就只有等他们亲自到了西域才会知道。 但肖云风已吩咐了众人,这一路上大家一定要加倍小心,提防对手再次下毒。 也许是由于他们加紧了防范,没有再给对手留下一个可乘之机。因此这一路上 他们居然再没遇上一件危险奇怪的事,他们也得以平安的抵达了天山的脚下。 肖云风知道,再过两天的路程他们就可以到了金蚕教的总坛。 但他们以什么方式进入金蚕教的总坛去执行那个计划?这对肖云风来说,还是 一个很大的问题。 不过他总想:“车到山前必有路。”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前面有一片杨树林,都是白杨。 深秋的白杨树,黄白相间,美丽的景色里隐藏着一丝冬天即将来临的气息。 树林中有一个亭子,亭子里早坐了一群穿着胡人服装的少数民族。 富春低声道:“这里已到了天狼堡的核心地带,大家千万要小心。” 肖云风点了点头,率众走了过去。 亭里的人很多,但大致可以分成几类。 其中有一对年纪较大的夫妇是这里的本地人,他们架着铁炉,炉上烤着香喷喷 的羊肉,从羊肉上滴下的油掉在炉里,一阵青烟过后,便“滋滋”作响。 挨着大火炉的旁边还有一个小炉,炉上有一个大锅,锅里蒸着一大锅白面馒头。 两个炉子的中间有一张案板,案板上摆设了杂七杂八的一些东西,如牛肉干、 奶酪、茶叶、葡萄干、杮饼之类的。 亭里除了他们夫妇以外,人数较多的是一群年轻人,这群年轻人显然也是西域 人,高鼻曲发,口里叽哩咕噜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另外几个穿作服色各异的胡人,显然也是过往客商,他们都在这里打尖休息。 这里方圆数十里没有人烟,过往行人只有在这吃上一顿中午。 最让肖云风感到亲切的是,这亭内居然还有两个中原武林人士打扮的老人。 这两个老人年纪都不小了,两鬃都已花白,也坐在亭内的一角里,买了几个馒 头,打了一壶酒,在那自卙自饮。肖云风等人进了亭,他们也只冷漠了看了几眼后, 便没再注意这帮人了。 但肖云风却从这老人的眼光里觉查到一些冷意。他从这两个老人坐在那里的姿 式以及这两个老人的眼神判断,这两个老人绝非等闲之辈。 亭里的位置已被那些人占完。肖云风等人只好就在亭外停下,富春马上叫人卸 下马背上的行李,一行人就在亭外的草坪上坐了下来。 肖云风吩咐富春去买了二十个白面馒头,又买了一些牛肉干、羊肉串、再打来 一壶烧酒,叫老板烧一壶茶,一行人准备在此进午餐,也躲过这火辣辣的太阳。 这时虽然已是秋天,但中午的太阳同样火辣辣的,晒得人经受不了。 肖云风等人在中原时,虽然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但要说真正的像这次出塞吃 的这番苦,他们也还一次也未遭遇过。 现在他们的脸皮已开始粗躁,嘴皮也开始皱裂,手上也长上了老茧。肖云风此 时才知道,到西域来做皮货生意也不是一件很惬意的事,要想在这样一个艰苦的条 件下发财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现在又忍不住仔细挺打量了一下坐在亭子里的人。亭里现在坐着十三个人。 除了那卖馒头的夫妇外,还有那坐着喝酒的两个老人。亭东南角坐着的是五个 穿着胡人服装的年轻人。挨着他们不远处的是一队中原往返西域之间经商的客商, 他们说着中国话,也在不停的打量肖云风等人,他们是三个人。 还剩下的那人也令肖云风忍不住多瞧了几眼,看那人的装束,简直与中原丐帮 弟子的打扮差不了多远,那人穿着一件破皮袄,坐在地上,屁股下面埑了一张绵羊 皮,头发蓬松杂乱,手上也黑油油的满是油賳与污垢。 这人显然已喝醉了酒,倚在亭柱上已然睡着,就是肖云风他们这队人马到这里 来了,他也始终没有睁眼来瞧上一瞧。 这也正是肖云风注意他的原因。 因为只有这种不寻常的人,才能做出不寻常的事。 现在肖云风也不想惹事,更不想知道那人是否就一定是个不寻常的人。 他只想平安的前往天坛,顺利的刺死金吞教的教主敬天方。 要刺死敬天方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肖云风相信,如果贾生、路不平、花 雨他们四人齐心协力,要对付敬天方一人,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然而,这时候忽然有一件令肖云风有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五个年青胡人中忽然有一个人朝他们坐的地方走了过来,并且生硬的中国话 问:“你们的,是不是来做生意的?” 肖云风点头,道:“不错,有何见教?” 那胡人道:“见教的没有,只是你们中原有句话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 栽,欲过我的路,留下买路钱。‘“ 肖云风等人听他摇头晃脑的把这番话努力的说了出来,都忍不住想笑。肖云风 指着地上的路道:“这路真是你开的?” 那胡人道:“不是我的开的还是你的开的?” 肖云风笑了笑,才学着他的音调说道:“可是我的看有这条路时,只怕你爹娘 还没生你,你的是怎么开的这条路?” 那胡人听他反驳,脸一胀红,恼羞成怒的道:“买路钱的你是给不给?” 肖云风道:“要给多少买路钱?” 那胡人道:“把你们的马匹、货物、钱财全留下,你们各自回家。” 肖云风笑道:“没有了钱,怎么能够回家?我们出来就是来找钱的,找不着钱, 又回家干什么?” 那胡人一愣,显然没料到肖云风等人的这一问,愣了半响才道:“当然是回家 抱老婆孩子的了。” 路不平、贾生等人这一路过来早已烦闷异常,见肖云风在寻这胡人开心,也忍 不住微笑着在一旁观看,在他们眼里,像这个胡人这样的人,就算来了一百个,他 们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肖云风笑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在家里抱老婆孩子?而要出来向我们要买路钱?” 那胡人现在也发觉肖云风在戏弄他,大怒道:“我看你们的是‘罚酒不吃的吃 敬酒’,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是不知道马王爷的原来长着三只眼。” 众人听他将“敬酒不吃吃罚酒”说成“罚酒不吃的吃敬酒”都忍不住,一齐大 笑起来。 就连那两个一直在那自斟自饮的老头,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只是那个坐在羊皮上睡觉的中年人,却依然忘记我的睡得正香。 那胡人见众人发笑,一齐大怒,纷纷走出亭子,将肖云风等人围在中间。 刚才出亭的那为首的胡人一下撩开长袍,袍里居然挂着一柄两三尺长的弯刀。 那胡人手把刀柄,“呛”的一场拔出刀来,众人只觉眼前一道亮光,刀已稳稳握在 他手里。 只见他眼看刀锋,深吸一口气,忽然挥刀向身边一棵白杨树砍去,只见一道弧 光,又听到“嚓”的声响,那棵碗口粗的白杨居然被他一刀砍断。 白杨树倒下,“哗啦啦”一阵响,把栓在一旁的马倒吓得团团转。 肖云风见他的刀法,虽然在名家眼里实在不足一晒,但就是在中原,拥有这等 刀法的人毕竟也是为数不多的,因此开口赞道:“好刀法!” 那胡人见肖云风称赞他的刀法,傲然道:“当然好,不然哪有胆量出来向你们 要买路钱?” 肖云风又问:“你的同伴们的刀法都有你这么好吗?” 那胡人道:“他们的刀法都比我好,我是他们中间刀法最差的一个人。” 肖云风笑了笑,道:“你的刀法很好,我简直怕得要命,你们不要伤害我的性 命,我就把马匹和货物全给你们。” 正在这时,那三个客商打扮的人也走出亭子,其中一人走到那手里还握着弯刀 的胡人面前道:“这帮汉人我们已跟了一个多月了,他们的货是我们的。” 那年轻胡人显然没料到半路上会杀出一位程咬金,道:“你们又是谁?” 那人淡淡道:“白山老鹰寨,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年轻胡人吃了这句话,又愣在那里,脸上由黑变红,由红变白,由白变青。 过了好一会儿,才恨恨道:“好吧,算我们哥儿几个倒霉,你们老鹰寨厉害,我们 走。” 那人道:“别忙。” 那年轻胡人问:“还要怎样?” 那商人笑道:“汉人说:”见者有份‘,我们也不会让’木垒五圣‘白跑一趟, 你们随便牵两匹牲口走吧。’“ 那胡人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你说的是真的话?” 那商人傲然道:“老鹰寨的人说话,哪个时候有不作数的。” 那年轻胡人想了想,才道:“好!老鹰案既然如此耿直爽快,我们也就不推辞 了。”说罢对其余四人一挥手道:“牵两匹马,我们走。” 几个胡人一听,便去牵马。 肖云风忙制止道:“等一等。” 那商人道:“你有什么事?” 肖云风笑了笑,才指着亭内那两个还在自斟自饮的两个老人道:“你们要拿我 们的马匹,也不问问那两个喝酒的老前辈同意不同意?” 本来肖云风也不知道那两个老人的来历,他只想借此来打听一下那两个老人的 虚实。 那帮商人听了他的话,一齐回头打量了一下那两个还在那里自斟自饮的两个老 人。那个老人却全然不觉,仍然自顾自的在那喝酒。 那帮商人中为首那一人走向前一步,拱手道:“两位前辈对我们劫这批货有何 见教?” 那两个老人却不去理他,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那人忍不住动容道:“晚辈是老鹰寨胡豹,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两个老人中的一个自言自语道:“老鹰寨?没听说过。” 胡豹忍不住怒道:“前辈,胡某敬你们是武林前辈,所以才不忘武林规矩尊称 你们一声前辈,希望你们也不要倚老买老才好。” 两个老人中刚才说话的那人又道:“难得老鹰寨中还有人知道武林规矩,那我 问你,你既然知道武林规矩,想必是自认是武林中人,既然是武林中人,那老朽就 露出一手功夫给你看,你若能认出这是一个什么招,你们就拿着马匹货物走路,我 们两个老家伙拍拍屁股就走。” 胡豹听了这话,看了一眼两个同伴道:“假如我们三人之中随便有一个能认出 来也算?” 那老人道:“当然算。” 胡豹道:“那请前辈出题吧。” 其实胡豹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这两个老人绝不是一个好惹的货色,如果真 要硬拼,自己确实没有取胜的把握,而这样最好,如果自己认出了这老人的招数, 那是不费一刀一枪就可以得到这批货,而如果自己连对方出的是什么招也不清楚的 话,那么自己也的确该拍拍屁股就走了。 那老人放下手中的酒杯,背剪双手,施施然走出亭来,一直走到那手里还拿着 弯刀的年轻胡人面前,仔细端详了那胡人半响。 那胡人怯道:“你要干什么?” 那老人道:“借一下你的刀。” 那胡人道:“我为什么要借给你?” 那老人笑了笑,手忽然闪电般挥出。 众人只觉眼前亮光一闪,又听“突突突”几声,那刀又重新回到了那胡人手中。 众人正在惊诧间,那老人又背着双手悠闲的走回了亭中。 胡豹仔细一看,他首先看到的是刚才被那胡人一刀砍断的那棵白杨的树桩又矮 了一截。 能够以那么快的速度夺刀,断桩,还刀,已是极不容易的事了。他怎样夺刀, 怎样断桩,还有怎样还刀没有人能看清楚。 以至于那胡人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手中的弯刀曾被别人夺走。 但那半截树桩呢?又到哪里去了呢? 胡豹左右一搜寻,这时,他真的愣住了。 那截树桩已被老人的刀分成五瓣,被整齐的钉在前面的大路中央,成为一个梅 花形。 这事若不细想,那也没什么,若仔细一想,就会发现那老人运刀之快,已是匪 夷所思,更巧的是这份力道拿捏之稳,已令人望尘莫及。 胡豹弯腰一躬到底,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前辈恕罪。” 那老人悠然道:“你认出这刀的名堂了吗?” 胡豹摇头,他头上的汗水忆涔涔而出。 那老人道:“你既然认不出老朽的招数,那你就走吧。” 胡豹道:“晚辈谢过前辈饶命之恩,今后前辈若有差遣,只管派一封书信,老 鹰寨的人愿为前辈效犬马之力。” 那老人淡淡道:“你的这句话,我记下了,你走吧。” 胡豹如获大赦一般向左右一摆头,几人快步奔向自己的马匹。 这时,那倦缩在亭角里睡觉的中年人忽翻了一个身,眼睛也没睁开,口中咕浓 道:“好一招‘寒梅怒放’!”说完这句话,咂了几下嘴,又昏然睡去。 刚才那句话显然是在说梦话。 刚才出刀的那老人听了这话,脸色即有点变了,他侧目看了一眼那熟睡中的中 年人,那人又已睡去,口水从嘴角流出,已打湿身上的衣服。 胡豹等三人已飞身上马,纵马疾驰而去。谁知还没有出林,忽然“哎哟”的一 声惨叫,三人已从马上摔下。“叭踏”一摔在地上,就像从马背上摔下一条死鱼。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地平面上忽传来一阵急促进的马蹄声。 不一会儿,林外一片尘土飞扬,一群乘客已奔驰入林内。 这帮人大约有六七十人,一色的大红衣袍,腰间挂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刀, 有剑,有钩,也有狼牙棒。 这些人一进入树林,立时将这个亭子围得水泄不通。 富春的脸色也变了,他走到肖云风耳边小声道:“是天狼堡的人。” -------- 春秋书库